第五卷 问路何方 第二十八章 穷凶极恶

  正午时分,火红的太阳光直接晒在人身上,能将人体内的油烤出来。

  地面上的青砖,热得发烫,隔着厚厚的鞋底,脚心仍然可以感受到升腾的热气。

  横行立在州衙后院中,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从始至终未动一下。

  厉害!光明都赶来保卫太子泰风的虎贲卫人挑起了大拇指。

  神经!未曾归建的星晨骑三团官兵们暗中评价。

  麻烦!康利战术研究团的人无不退避三舍。

  恐怖!涟溪州原步兵团官兵心中更加深了对横行的畏惧之情。

  杜尧匆匆而来。

  作为知道底细的人,杜尧见怪不惊。

  修身养性静气功有七层水平了,横行自是寒暑不侵。日头底下站几个时辰算得了什么,杜尧也能办到!

  “横行!”杜尧提醒了一声。

  “杜尧,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对那些被驱赶去当消耗品的官兵们,我做得太残忍太无情了!”横行说:“若是从军山刚出来时,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有一句话,横行省略了。

  那就是,这难道是阮安宁黑暗心证对我性格的影响?

  相关事情,杜尧知道的不比刘玉青、诸方策少多少,但聪明人,从不炫耀自己知道的秘密。

  “战场之上,成败是唯一的标准!”杜尧安慰说。

  “自从误杀了尤康利少校后,我的心态就变了!”横行幽幽说:“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起来!”

  杜尧不想再说无用之话。

  “屠夫也好,刽子手也好,当上了,就干好干彻底!”横行笑说:“杜学子,你若是有一天受不了,跟我说一声,我会让你离开!”

  “横团长,我杜尧是想有为于天下的!”杜尧强调说。

  “杜学子,我知道!问题是,我首先是作为一个军人存在的,其次才是做为人存在!”横行说:“而军人是有鲜明的个性的,所以说,有时候军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最佳方式,甚至会是错误的!”

  杜尧咀嚼着横行的话。

  “我觉得比父亲幸运的是,遇到了能一展身手的时代!”横行真诚说:“杜学子,若你有意,我可以向太子推荐你!”

  “横团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那个位置更适合诸方策!”杜尧一口回绝说:“杜氏祖训,人活于世,能有点滴光彩于后人,当是大幸!杜尧纵有翻江倒海之能,亦难于内比于先祖,故宁可随横团长外战,登凌霄堂上占浮图雕一角!”

  横行杜尧相顾而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

  “情况怎么样?”横行问。

  “审讯调查取证算顺利,只是太子对我们的激烈手段,有些意见!”杜尧谨慎用词说:“州治安署长官上吊自杀,州长发疯,城卫军长官全家举火自焚,七名涉嫌的世家弟子服毒自尽,死得人未免多了些!”

  有些意见?怕是太子泰风斥横行穷凶极恶吧!横行狞笑说:“死的人一点不多!我们没全歼土猪盗匪团,涟溪州死的人岂会止这么一点?”

  内心亦认为这些人罪有应得,只是事情不能全凭意气行事,杜尧婉转说:“太子终究要从大局上来考虑问题。现在,官员们多半受到惩处,世家们亦大多同意了太子赈灾自救计划,能体面达到目的,太子也不想赶尽杀绝!”

  “材料做得如何?”横行思考了一下问。

  “四海卫的人经手,能不做得铁证如山天衣无缝吗?”杜尧说:“太子本人没说什么,余学士已经向我抱怨,说我们不该亲自向太子讨令后,又将事情转给四海卫的人负责!”

  “余学士还暗示我,事情适可而止,涟溪州世家不会忘了康利战术研究团的恩惠的!”杜尧说:“我已经收到了二万金币的魔法银票!”

  “各个世家态度如何?”横行问。

  “全挤在太子跟前,拼命献媚讨好呢!”杜尧笑说:“杨擒虎已经表示认错,愿接受一切处罚。刘桂冬、卫军群仗着帝国元老皇族背景,不太肯服软,特别是卫军群,不分场合叫骂得很凶!”

  “杜尧,你的意思呢?”横行问。

  “反正恶人都做了,不如穷凶极恶到底!与其事后接受心不甘情不愿的捐助,不如明码标价行事!”杜尧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说:“考虑到太子的脸面,我们不能不给,今天,我们康利战术研究团就将审讯查证的工作接替过来,确保刑讯逼供伤人的事情不在发生!这样,太子也不能再说我们什么。”

  下面必会有文章,横行饶有兴趣起来。

  “当然,世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点手段,一个金币都别想从他们身上榨出来!”杜尧阴笑说:“我是这么考虑的。现在全城庆贺狼牙口大捷,四乡八野的百姓全进城领赈灾粥喝,这个功荣,我们不能让涟溪州世家们分享去。找些人,将狼牙口之战真相放出去,然后,我们再搜捕各个世家的疑犯时,不妨白天游街式带回!”

  听到此,横行当即明白了杜尧用心。

  书生心肠果断门道特别多,杀起人来,是滴血不见!

  四乡八野涌来的饥民们,本来是涟溪州权贵们想借土猪盗匪团来惩罚的对象。

  太子泰风在,饥民们再缺乏想象力,也不会认为赈灾粥会跟与他们有仇恨的涟溪州权贵们有什么瓜葛。

  相反,土猪盗匪团无缘无故跑来大旱贫穷的涟溪州来干什么,稍有点头脑的饥民们不难想出。毕竟,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各地屡屡上演过。

  康利战术研究团只要再派几个伶牙俐齿的人,煸风点下火。

  饥民们的情绪会高涨得像满得直外冒火药的火药桶一样。

  恰时,康利战术研究团押解涉嫌的涟溪州贵族世家人员光天化日从大街上过路。

  下面的事情,显然是不用多费口舌的!

  最妙的是,康利战术研究团可以理直气壮对太子泰风说,我们已经全力以赴保护了,谁知涟溪州民情激昂,叹!惨重教训!下次,保证全派人力!

  涟溪州权贵们不识相反话,康利战术研究团是不在乎多接受几次惨重教训的!

  反正,若你堂堂帝国终身元老的亲属不是谋害天子的幕后指使者,为什么不敢去帝国州衙接受询问调查呢?

  “杜尧,一切按你说的办!先找出一个最顽固的世家来,杀只鸡给猴看看!价码嘛,你瞧着办!”横行沉思了一下说:“通知任侠中校,将赏钱发给所有参战官兵,每日准一半人出营至城中,与民同庆!还有,让官兵们不妨多谈谈太子的恩德、自己的勇敢无畏及土猪盗匪团的残暴凶悍!”

  听着,杜尧不住点头。

  横行考虑得更为周到。

  论内幕实情,没有谁比本地驻军参战官兵更清楚更有资格去谈。战斗中伤亡惨重的他们,对千里赶来赈灾的太子泰风是感因戴德;对指挥他们获得胜利的康利战术研究团是敬畏有加;唯有对,平日里盘剥欺榨他们的涟溪州权贵们,有着刻骨仇恨。

  相当多的驻军官兵参加了太子泰风州衙的警卫工作,对有关谋害之事,多半有所见闻,他们一散入到全城百姓中去,风暴势必不可遏制产生。

  要知道,之所以狼牙口之战中,帝国官兵伤亡惨重却拼死力战不止,正因为土猪盗匪团即将肆虐的地方,有着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儿。

  一旦知道,土猪盗匪团是涟溪州权贵们勾结而来的,帝国官兵们不愤怒攻打权贵们住宅,已经是异事了。

  会不会事情闹得太大,难以收拾?

  转而一想,杜尧心安了。

  有星晨骑三团在,涟溪州内,会闹出多大事来?

  何况太子是民心所属的对象,事情闹开了,反有助于太子的光辉形象!

  “横团长,我去了!”杜尧说。

  “杜学子,且慢!有件事,我告诉你一声!”横行平静说:“我可能不会和你们一起去南阳!”

  “哦?好!”杜尧点点头。

  聪明人是不用多说废话。

  横行缓缓走到了树阴下,四周望了一下后说:“河洪,好了,全听见了吧?太子怜悯之心动了,你们四海卫玩过头了!”

  伪装成树的一部分的河洪听了某人倒打一耙的话,无法控制情绪,气得全身发抖,将身形显露出来。

  不管狼牙口之战胜利有多辉煌,不管四海卫在战斗中起了多大作用,对四海卫两位大组长河洪、河浪来说,只是将失职转为失察,让人攻评的把柄仍在。

  除非能顺藤摸瓜,将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挖出来,那事情倒是可以任河洪、河浪两人来编造。

  四海卫内部是有相当严格的考评机制,像放长线钓大鱼或涟溪州世家是谋害太子的主使之类的瞎话,最好省些力气。

  故而,太子泰风为了救灾,横行为了承诺,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时。

  河洪、河浪责无旁贷挺身而出了。

  身为专业人氏,追查幕后主使者,四海卫倒是人尽其能。

  只是,由于处身局中关系,河洪、河浪主动跳进了太子和横行算计中去了。

  一个精心准备得相当完美的阴谋,会有多少线索可供查询?

  能对付太子的人物,又岂是等闲之辈?

  搞不好,真查出点什么,反而麻烦了!

  太子和横行对河洪、河浪两人工作,持明地支持,暗地拆台的态度。

  等反应过来,河洪、河浪已经无法抽身了。

  顺势,横行指了条路给河洪、河浪两人。

  真凶查不到,你们坐实假凶的证据材料好了!太子向陛下编个借口,你们这些有功的护主之人,难道还会有人加罪你们不成?

  上了当的河洪、河浪只有照横行的话去办。

  凭良心说,因为知道涟溪州的权贵不是真凶,河洪、河浪没有拿出四海卫十分之一的真本事来对付他们。

  可惜的是,涟溪州权贵们肉体精神未免过于脆弱了。

  辛辛苦苦被横行当刀使唤了良久,什么功劳没捞到,现在黑锅又扔来了一个,河洪失态,在所难免。

  见河洪神情不善,横行立刻改口说:“太子也是扯蛋,打蛇不成,日后绝对会被反咬一口。叹!只有我将恶人做到底了,为太子免除后顾之忧!”

  “少来!横团长,您不过是想让康利战术研究团经费充足一些吧?”河洪冷笑说:“太子和涟溪州的灾民们,怕是沾了您敛财大计的光吧?”

  “康利战术研究团是帝国的,金币不过是左口袋换到右口袋!”横行厚颜无耻说:“何况,在我们处,发挥的作用更大!”

  懒得跟横行争辩,四海卫的经费自成体系,成员敢收取体系外金钱,下场只有一个死字!河洪说:“横团长,我们可以退出了吧”

  “退出,谁说的?”横行瞪大惊讶的双眼说:“你们活,没干完呢!”

  “您跟杜尧说……”河洪讲到此,停住了。

  “杜尧是学子,做疑兵都会脚吓得发抖的读书人,只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害人!”横行理直气壮说:“我能跟他提灭门屠家之类字眼,会吓坏了他的!”

  果然,横行总有你无法反驳的道理说!河洪觉得真不该,浪费口舌。

  “刘桂冬、卫军群两人中,哪一个比较罪证确凿些?”横行问。

  “目前掌握的资料上看,差不了多少,都没有非常硬的证据!”河洪谨慎说:“刘桂冬、卫军群不是傻子,亦有意思清理手脚。”

  “这样的话,做成意外好了!”横行冷酷说:“谁是哪个主要的联系人?”

  “卫军群!”河洪答。

  帝国浩天阁三等公爵的卫军群论辈份是隆兴帝堂叔,但其祖其父因为行为乖僻荒涎,得罪了众多帝国高层,从而被排斥出光明都,落户于涟溪州。

  出于对帝国高层不满的缘故,又自认是卫氏皇族无人敢动,卫军群向来是无条件与帝国军政各部门做对,是个臭名远扬极讨人厌恶的人物。

  上次,太子泰风来涟溪州,卫军群赤胳膊上阵,正面猛烈与太子交手。

  这回,卫军群算聪明了一点,于背后煽风点火鼓动众人。

  “河洪,手脚做利落点,太子可是一个正直的人!”横行认真叮嘱说。

  河洪脸上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说:“横团长,请您不要置疑专业人氏的专业水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