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脚踏四极,手握乾坤 第二十三章 月下乱坟冈

  小半个时辰之后,萧若孤身一人来到大营南边数里外的乱坟冈。

  其时,一轮冷月淡淡的悬桂在半空,四下里暮霄深深笼罩,幽幽磷火四处飘浮,分外怕人。乱坟冈杂草丛生,放眼望去,遍地残碑坟堆零零落落,时不时响起几声“啊,啊——”的乌鸦叫声,为静槛的旷野平添几许诡异阴森之气。

  萧若头皮麻麻的,饶走他来自科学昌明的21世纪,打小不怕鬼,不惧神,深夜独自来到这乱坟冈,也不由得心弦一阵阵抽紧。

  “菲儿……菲菲……小妖女……”他蹈蹈独步,踏着如水月色缓缓前行,一面不住扫视四周暗影处,一面轻轻的呼唤。

  始终未见陆菲菲脆娇的声音作答,只闻风掠疏林,枝叶哗啦啦作响声。周遭村影婆娑,黑影幢幢,空气间阴寒的气息异常慑人,坟堆树后,仿佛有厉鬼冤魂在冷冷凝视着他。

  萧若毛骨悚然,暗中不停的咒骂那邪里邪气的陆菲菲,“小妖女果然是小妖女,好好的人群不待,偏喜欢待在这种阴不阴、阳不阳的地方,她就算不便进军营与自己相会,也不用来这种鬼地方啊!是了,是了,妖鬼一家,八成这里有哪个孤魂野鬼是她的老相好,嘿嘿……”他坏坏的想。

  胡思乱想并不能逐退他的恐惧,他等了一阵子。不见陆菲菲出现。便不愿再待下去了,正想打道回府。

  暮然,萧若耳中闻得一缕细微地笛音,他先是一喜,“小……”小妖女三字险些脱口而出,猛地发觉不对劲。这笛音尖厉异常。跟吹奏笛乐大相庭径,音律间透着股子说不出地妖异之气。

  跟着,身后传来,“沙沙沙“的细微声响,越来越近。浊恶的腥味在空气间扩散开来。夜风吹也吹不散。

  萧若骤逢异事、虽惊不乱,他默默提聚内功,身躯一动不动,屏气凝神,右手悄然搭上腰间宝剑剑柄。

  沙沙异响来到萧若身后,月光下。他身前的影子被覆盖,身后一个黑影渐渐昂然升起,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他整个人都被身后巨大的黑影所吞没。

  萧若从未遇到这等怪事,一颗颤悠悠的心儿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霍地转过身来,抬眼望去,看清眼前之物,险些脱口惊呼出声。

  只见身后是一条硕大无匹地怪蛇,蛇身足有成年人地腰一般粗细,约有七八丈之长,世间罕有。此刻巨蛇上半身昂然立起,扁颈扩腮,一对碧绿绿的蛇眼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以下扑猎物之势锁定萧若,前唇不住吐着红红的分叉信儿,滋滋滋滋,恶形恶状,周围恶腥味越发浓烈。

  林间尖厉的笛音忽地一变,节奏急速加快。巨蛇似乎受笛音控制,蛇身一紧,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上下两对利齿隐隐泛着幽冷地寒光,一猛子正正冲萧若扑了下来……

  萧若早有准备,当下脚底一滑,身躯移形换位般疾闪,避开了巨蛇这一扑,但闻给哪一声清越龙吟,萧若腰间天子佩剑出鞘,清啸声里,一道剑光刺中蛇身。

  却不料,巨蛇遍身覆盖着一层墨黑色似鳞似甲之物,极是滑溜,不易吃力,剑锋一刺中,便向一旁滑开,只在蛇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巨蛇很是灵敏,一击不中,又挟着一股腥风再度攻来,蛇牙、蛇身、蛇尾无一不走致命武器,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伤。萧若长持宝剑,身形游走,全神贯注应敌,不敢有一丝一毫大意。

  如水月华下,就见坟堆旁一人一蛇杀得难解难分。

  萧若与巨蛇厮杀几个回合,敏锐的发现巨蛇的动作与笛音相合,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纵指挥,巨蛇随笛音起舞,进退有致,攻守间暗含武术章法,甚难对付。

  萧若心里有数,趁翻身闪避之际左手抓起一块小石子,悄悄在掌心里捏着,一面应付巨蛇,一面静心去体察笛音传来的方向。

  暮地里,萧若星目怒睁,清啸声中,左臂一挥,小石子疾射而出,挟着一股穿金洞石的劲力,向不远处林间笛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只听那个方向“啪”的一声轻响,空气间流溢地笛音顿时嘎然而止,他这一击也不知是伤了吹笛人,还走打断了竹笛。

  笛音一断,巨蛇便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来,就如同自然界中寻常巨蟒攻击猎物一样,一切全凭本能而动,再无起初的章法可言。

  萧若压力大为减轻,到这时已能应付自如,他徒然一跃而起,剑势修变,宝剑剑芒大炽,荡出一道道绚烂弧光,流光飞舞,婉蜒好似月牙儿,夭矢如匹练,光华流转,飘乎不定,剑气森森。“孽畜吃朕一招。流霜飞萤,!”他洪声大喝。

  巨蛇虽有灵性,终究是低智畜生,如何分得清虚招与实招的区别,更不用提剑招的精妙之处了。只听嗤嗤声连响,巨蛇嘴里短剑似地利齿尽数被他连根削去。

  萧若一喜,正想找出巨蛇的“七寸”,以便一击致命——是蛇就一定会有七寸,再大的蛇、也终究是蛇。

  却不成想,巨蛇痛极,反倒激发了全部凶性,蛇头飞快兜转绕萧若一周,极长的蛇身将他一圈圈缠住,然后迅速勒紧。

  萧若立时惊觉不妙,大惊失色,断然丢下天子佩剑,两臂曲肘竖在胸前,运力向外推去,蛇身顿时松了些,但又粗又长的蛇身已一圈圈将他整个身子缠住,只余一个脑袋在外面。哪里还挣得脱去。

  蛇身越来越收缩抽紧。萧若只觉周身万钧重压挤得透不过气来,浑身骨节都格格作响。

  要知纵是凶猛如狮虎,一旦叫一条寻常地大蟒蛇这般缠住,也会给活生生勒死,何况这条世间罕有地巨蛇,蛇身勒挤力之大。要是换个一般人在这里。只帕怕骨头都会给挤压成碎渣。饶是萧若一身不俗的武艺,到这般境地,也只能勉力撑得一时而已,毫无挣脱之望。

  巨蛇蛇身正对着萧若脑袋。红信儿嗞嗞嗞的吞吐不住,只等这男人力尽,便一口吞下。蛇类不会咀嚼,不论吃多大的猎物都是“生吞”,以这条怪蛇之巨大,恐怕连大象都可以缓缓吞下,何况是萧若这么个人。

  萧若默运内功。浑厚的真气在体内川流不息,气脉悠长,短时间内尚无力竭之虞。

  忽然蛇口冲他喷出一口气,这口气像黑雾一般扩散开来、显然其中饱含剧毒。

  萧若正全力对抗蛇身勒挤。闭口屏息只稍稍迟了一刹那,早已吸进去了一丝毒雾,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手脚发软,真气正飞速离体而去……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当此危急关头,林中一道紫影闪电般掠出,晃得一晃,已扑至缠成一团蛇人前,却走个轻纱蒙面地少女。

  但见她轻飘拍出一掌,纤纤玉手好似不含半点劲风,可其中蕴藏的阴柔劲道,比萧若刚猛霸道的掌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啪”的一下,这一掌击中巨蛇蛇身中央偏上地位置,正是巨蛇要害七寸之处,巨蛇蛇身剧震,惨嘶一声。

  “啪啪”,又是接连两声轻响,紫衣蒙面少女三掌先后击在同一个部位,巨蛇顶不住,惨嘶声中,蛇毒松开萧若,在地上拼命扭动,蛇尾甩到哪里,哪里的树干便被撞折、坟堆被摸平,转眼间这一带泥尘四溅,飞沙走石,声势极为惊人。

  紫衣蒙面少女不理会巨蛇,蛇身甫一松开,便飞身上去一把操起萧若的身子,见他两眼痛苦的紧紧闭着,喘吸粗重,巳然昏迷过去,她芳心大急,连忙摸出两粒丹药塞进他嘴巴里,然后把他背在身上,向南边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萧若悠悠醒转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间乡村茅房里的木床上,室内一灯如豆,散发着昏昏黄黄的光芒。

  耳中闻得一声娇脆的欢呼,只见自己床边趴着个紫衣蒙面少女,一见自己醒来,便喜极地娇呼出声。却不是白莲教圣女陆菲菲是谁?

  “这走哪里,我怎么在这儿?”萧若刚刚醒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随口问道。

  陆菲菲叽咕一笑,脆声道:“我们这是在田间一处小村庄里,你晕倒了,人家便奔到这就近的村庄、问一户好心乡农借了一间房间,好让你安歇。怎么样,你现在身子还有哪里不适?”她说到后来,毫不掩饰殷殷关切之情。

  萧若觉得浑身有些酸痛,倒没有什么不适,他渐渐想起晕厥之前的事来,冲床前陆菲菲气呼呼道:“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派人传话说在乱坟冈等朕,朕去那里等了老半天,你没等到,倒等来一条硕大无匹的怪蛇,险些就被吞了……嘿,别告诉朕那条怪蛇是你这小妖女变的,哈,哈,哈!”他不无讥嘲道,笑声中殊无笑意,对这行事怪

  僻地小妖女的确有些着恼。

  陆菲菲薄薄白纱下的面色变得好生古怪,张了张樱唇,欲言又止。

  萧若感到事情颇不寻常,道:“你怎么了?”

  陆菲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然了半晌,方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唉,人家都告诉你好了。因近日叛臣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皇帝走假冒的一事大肆宣扬开来,他们时机掌握得不好,又没证没据的,空口说白话,搞得全天下人都不信。如此一来,师尊掌握的把柄价值大大降低,已很难要胁到你,所以,师尊命三师姐与我一同前来见皇上、想给你个下马威,好让你知道本教的厉害。师尊毕生只相信实力,认为只有相互敬畏的双方,才能精诚合作。”

  萧若沉吟一番,缓缓开言道:“这么说来,在林子里暗中吹奏笛音控制巨蛇的人,就走你三师姐了?”

  陆菲菲微微颔首,“三师姐本是苗人,最喜欢饲养五毒及各种蛇虫蛊物,那条巨蛇就是她在深山老林中捕到的,晕厥训练了好几年,一般武林高手都抵挡不住。”

  萧若心里有数,唇角牵拉出一丝笑意,伸出两手按住陆菲菲的香肩,把她娇躯扳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她狰扎一下,没有挣脱,也就不再抗拒。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改瑰花香沁入鼻中,萧若近距离凝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哧一笑,柔声道:“你把你们教的计划都告诉朕了,那岂不是对你们教很不利?嘻嘻,吃里爬外的小东西,叫朕该怎

  么回报你这一番情意?”

  陆菲菲星眸朦胧,咬牙切齿瞪着他:“你个没良心的!”

  萧若一乐,笑道:“朕怎么就没良心了?”

  “还有脸说啊你!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整天左拥右抱,又是皇妃又是皇后的,活得真滋润啊你!”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发娇嗔,直拿纤纤互指戳他脑门。

  萧若一阵汗颜,同时肚里为她的反应暗笑,凑到她耳畔,冲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呵了口热气,坏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陆菲菲一惊,结结巴巴辩解道:“谁、谁……谁吃醋了?!人家可是我教侍奉明神的圣女,吃你个大头鬼!”

  说罢,她挣扎着站起身,自怀中捏出一个纸折的小方胜,恨恨摔在他身上,嗔道:“你让那两个傻徒儿送这东西给人家,人家接到手里时高兴得不得了,都舍不得当场拆开,等到晚上一个人时才拆开看,惊喜了一整天……”她说到这里,禁不住双颊飞红,怎么这些羞人的事都说出来了。好在她也不是扭扭捏捏的深宅闺秀,继续道:“哪里知道里面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写,哼,你究竟玩什么花样?“

  萧若为之失笑,其实他当日让万俟兄弟带给她的就是一张白纸,涎脸笑道:“我们俩谁跟谁呀,这叫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这不来了么……“说着,起身下床,张大双臂想抱住床前的陆菲菲,只见香风一卷,娇声中给她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