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人

  有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人,因为它,给我起了一个很特殊的名字——‘人’。但,确切的说,我是一匹狼,狼族的王!

  狼王的身份,从我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但,我却不喜欢血腥的味道,只要想着吞食血淋淋的生物,我就恶心,想吐。

  只是,这一点,我不能告诉任何一匹狼,哪怕是我最亲近的朋友,,因为,这是我的秘密,作为狼,无法承担的秘密。

  狼,是孤独的。

  纵使我们总是集体行动,但,孤独,似乎是注定的,因为每个圆月前,只会有一匹狼的身影,在哪里嚎叫。

  我小的时候,很讨厌站在月亮下嚎叫的狼,因为,打扰了我的睡眠。

  长大后,我一直不去那么做,也许,也是怕打扰别人的睡眠吧。

  我不喜生肉的秘密,终还是被发现了。面对众多狼视眈眈王位的狼,我选择了离开。并不是怕残杀,只是,我真的不喜欢,血腥的味道。

  流浪的日子,成了一辈子难忘的经历。因为我遇见了它,一个敢与我抢骨头的人类!

  当时,那根骨头,就在我眼前五步远,只要我弓起身子,一跃,就可以将其叼到嘴里,啃噬个干净。

  当我快速扑过去时,竟然有一个脏兮兮的东西比我动作更快!直接捧起骨头,张嘴就啃!

  我呲牙扑了过去,狠咬住骨头的一边,往自己的方向拖。而那个脏东西,竟然瞪起了瓦亮的眼睛,牟足了劲头,屁股后坐,硬是跟我扯起了骨头,不停的拉锯。

  本来,我可以直接扑过去,咬断它的脖子,然后,美美吃上一顿。但是,我实在受不了,它制造出的嗓音!

  它边扯边喊:“大狗欺负人拉!这日子没有天理拉!老天啊,快掉下一块砖头,砸死它吧!”狗?我是狗?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低级生物?我是狼,狼王!虽然……有点狼狈。

  看着它的眼,充满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突然,产生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好想逗逗这个脏东西。于是,我使劲往后扯,看看它到底还能怎样。

  没想到,它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任我咬着骨头,拖着它,一同后退。边退它还边大声吼道:“为了肚子,为了明天,为了生存,老娘拼了!”

  接着没调的乱唱道:“大刀,向大狗的头上劈去!砍了狗头,扒了狗皮,大吃狗肉,哈哈哈……”

  我,嘴角抽筋,一个没咬住,直接将骨头,奉献给了那个脏兮兮的东西。

  它迅速将骨头收入怀里,爬起来,转身就跑。

  看这个它飞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灰色的天地里,我突然之间,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飞起了爪子,跟了过去……

  于是,就有了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关联,无法割舍的感情。

  刚开始,我仍旧防范着它,不喜欢它的亲近。却不想走,只想守着它,看着它,听它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听不懂,却可以感觉得到,很奇怪的感觉。

  直到,半晚的冷风凶狠地刮进破庙,它席卷在稻草上的小身体瑟瑟发抖,我才小心的靠近,试探性的用爪子推了它一下,却被它一把抱住,揽入怀里,缠上了。

  我不喜欢与人亲近,因为,他们看见我,不是喊打喊杀,就是吓得直尿裤子,软成一堆。

  所以,我想,如果我现在咬死它,不但可以果腹,还可以教训这个敢趴在我身上取暖的脏东西!

  但是,看它那脏兮兮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点无从下口。不知道吃了它,会不会坏肚子?还是,忍着吧……

  看着它,脏兮兮的小脑袋,不停的往我身上蹭,嘴角挂着一丝憨甜满足的笑,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很被重视的,是被它需要的。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狼的孤单,身边,有了陪伴。

  它为我起了名字,它说:“你真好,不会因为我变丑变美而感到惊讶,也不会因为我的脾气好坏而丢下我,你比人还有人情味,你,就叫‘人’吧。不错的名字,是不是?你很喜欢,是不是?呵呵……”它一边说,一边猛压我的头,迫使我点头承认它起的名字很好。

  也许是我的纵容,它时刻都喜欢欺负到我的头上,不是将我当枕头,抱着;就是喜欢边唱歌,边薅我的毛;再者,就是骑在我的背上,让我像马一样,驮着它走。

  有很多时候,我都想冲过去,一口咬断它的脖子,不让它再趾高气扬!任意欺负!

  但,我却始终下不去口。怕,这样一种生命,就没有了。没有人陪着我看月亮,没有人陪着我说话,没有人抱着我入睡,没有人与我嬉闹,没有人给我讲故事,没有人让我去偷东西,没有人让我去抢劫!

  是的,它让我去抢劫,让我去恐吓小孩子,只为得到小孩子手中的糖葫芦;让我为它做掩护,它好方便去偷些吃食;它让我为它当打手,只为抢到最好的剩菜剩饭。

  说不准,它对我是好,还是不好。

  我却知道,我已经无法离开它,只想这么陪着它,脏兮兮的滚到一起,嬉闹着。

  记得,有一次,我们又嬉闹到一起,我的爪子无意间碰到它胸前的柔软,我还以为它藏了馒头在衣服里。怕它自己偷吃不给我,于是,忙用一只爪子按住其中一个,用鼻子拱开那包裹的脏布,想要咬口软软的馒头。

  却不想,鼻间只拱到软软的肉体,而那软软的感觉,竟然让我产生一阵眩晕。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栗,仿佛被某种感觉所捆绑,急切的想做些什么……

  啪……

  它一把将我拍开,忙拉好衣服,怒骂道:“MD,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当肉包子咬掉呢。”说完,又扯过我的毛,将我拉到它面前,眼对眼的教训道:“告诉你,‘人’,老娘胸口的两团肉,不是馒头,更不是肉包子,不许你再打主意,听见没有?要是你敢乱啃,老娘就把你的牙,一颗颗拔出来!”

  我抖了一下,这个人,真凶!

  眼睛却不自觉的往它胸口瞄去,总觉得想要舔舔,尝尝它的味道。但看它如此凶狠的样子,此事,还是作罢吧。我虽然不喜生肉,但还是要吃饭的,可不想,牙没了,一辈子,只喝稀粥。

  日子,在我们相依相伴中度过。

  每当月色莹照,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它的肉包子,身体发生的变化,我知道,却不敢去想,去动。只能用鼻子拱拱熟睡的它,用爪子拍拍黑糊糊的小脸,用身子贴住软软的它,忍着,睡去。

  我想,我应该找个伴了,即使是解决欲望,也应该找个同类。

  幸好,它打算走出城,到外面转转。我跟在它身旁,保护着,陪伴着,等待着……等待什么?

  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山道里,突然出现一只兔子,我拔腿追去,想让它,美美地吃上一顿兔子肉。

  却一不小心,中了箭。

  在昏过去时,我只想着,不要它哭。

  醒来后,身上的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勉强想支撑起身子,要去找它。而它,正推开门,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着它洗净污垢的脸,我终于明白它所有疯言疯语的意思,知道它为什么一个人飘零,了解它曾经经历的痛楚。却也正如它说,我,不在乎它的长相,只,心疼它的伤疤。

  它为我的伤口重新上药捆绑,我抬起头,轻舔着它的脸颊,这一刻,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相约到老的夫妻,默默守侯着彼此,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幸福?

  只是,我不知道,我是狼,它是人,我们之间,是否真的能有交集?能有感情?或者,是一种依赖,一种守侯?

  当我的伤口好后,它非拉着我去洗澡,我不允,怕吓到它。它却取笑我怕水,怕洗澡!最后,拧不过它,实在是怕它把我后背的毛薅突了,让其他人类看了笑话,更是不忍它气得不理我,只好低着头,同意了洗澡。

  被它一遍遍搓洗着,我不自然极了,怕它碰到不应该碰的地方,引起我不应该的反应……

  该死!

  我低声咒骂着,它怎么可以乱洗我的那里!还打着皂角,用刷子使劲的刷,痛死我了!如果,我的那里,被它洗坏了,我一定赖它一辈子!如果……可以……我这辈子,伴随着它,也无不可。

  在它嘀嘀咕咕中,一盆清水冲下,我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上的水,却看见它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的心,有那么一瞬的窒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它怕我?怕我吗?我纠结着心,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向它走去,呲着牙,想要问它,是否怕我?却忘了,我是狼,它是人,它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却能看懂它的眼神,听懂它的感情。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怕我。

  心,痛着。眼睛,看着它。

  “丫地,还想吓我!”它一脚飞出,将我踹走。

  没有哪一刻,让我感觉如此幸福,幸福得我想笑,于是,我笑了。

  它,终是特别的;它,不怕我;它,还愿意抱着我。这就够了,足够了。

  听着它理直气壮地对别人说,我是狗,只不过长得更漂亮些罢了;听着它说,我叫‘人’,是姓的任字,非彼‘人’。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我叫‘人’,是它的狼。

  呵呵……什么时候,我将自己归为了它的所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卖了,却没得个好价钱,很冤是不是?幸好,它,不知道,不然,不知道要怎么指示我,做怎样的坏事。

  在‘菩镜剑庄’,我与它,并称为‘闲人’,它是我的小闲,总喜欢忙里偷闲;我是它的人,最能懂得它心思的人。

  如果,有人想要欺负它,我一定站出来,将它挡在身后,随时准备进攻。但,我也知道,为了它想要的安稳,我不能呲出自己雪白尖锐的牙齿,不能如真正的狼王那般嚎叫。只能在气势上,威胁所有想要欺负它的人类!

  但在梅花林子里,出现了故意侮辱它的两男一女,我几乎是忍不住地蹿了出去,却在跃起的半空中,被它一把薅住背后的毛发,硬是拉扯下来,伸腿,就跨坐到我的背上,让我少安毋躁。

  我气得胸口起伏不平,为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却更气自己竟然这么听话,还被它当着如此多人面,骑在了跨下!威严,何在?

  可当它趴在我耳边,轻柔的安抚时,我的怒气却不抑自消,只觉得有那么一丝的暖流,缓缓注入身体。它,在跟我说悄悄话。

  不可否认,我喜欢它,却没有想过,这种喜欢,是否到了爱的程度,是否可以拥有天长地久。

  一不小心,与它一起,窥视了所谓武林盟主的秘密,看着它为那个受伤的小男孩而哭泣,我的心,没来由的抽痛着,多想将它抱入怀里,安慰着。

  因为它自身的秘密,因为它所窥视的秘密,那名叫启尊的男子,竟然要下手杀它!这一刻,我愤怒了!真正的愤怒了!我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与启尊周旋着,为它争取逃跑的时间。我想,一口咬断启尊的脖子,渴望那种嗜血的味道,但启尊身形利索,不太容易近身,若与他打长久战,我一定胜。但,现在,我放心不下它,怕它,不在我的眼下,会出什么意外,只能虚晃一招,迅速追它而去。

  追入喧哗的大厅,到处是推杯换盏的人脸。我一眼,就看到它,站立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无助。当它看见我时,眼睛陡然一亮,含着关怀与欣慰。我心里一暖,提爪子奔了过去,穹其一生,也要保护它的安全!

  那名唤桑渺的家伙,竟然又出言侮辱,想让它唱一首歌。

  它,倒也不客气,扯开嗓门就嚎上了,什么它是一颗菠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想要拔腿就跑,但一想到,自己要保护它的安全,还是硬挺了下来,没有动。

  接着,它又吼道,它是一片芒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我真的不知道芒果是什么,但看它的样子,那东西一定满恐怖的。

  然后,它又嘶哑道,它是一个竹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

  我一直很爱吃竹笋,但从现在开始,我发誓,我再也不吃竹笋了。

  我承认,我害怕了,我的心都被它唱得颤抖了。看着听它歌曲的人类,无一不是脸青唇白,我的自信,又找了回来了,我想,我还算是勇敢的一匹狼,因为我还下意识的想要逃跑,而那些人类,怕是已经大腿抽筋,想跑都动不了了吧?

  我的逃跑没有成功,被它一把薅住了毛,硬是让我陪着它,坚持到最后。这一刻,我只恨,为什么我的耳朵这么好使,竟然连它恐怖的尾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可能,我多希望我有暂时性的耳聋啊。

  一曲折磨完毕,我终于理解,什么叫做:不死,也扒成毛了。

  ***********************

  当它唱完,我深深吐了口气,提起软绵绵的爪子,狠狠跺向地面,让自己再次挺胸抬头,做一匹真正的狼!

  一个叫花姬的人类,竟然扭着腰,扇着扇子,就这么晃到了它身旁,还倚靠在它的身上!

  我将刚才放掉的气,又深深的吸了回来,抬起狼眼,心绪混杂地看它与那个人类之间不寻常的暧昧。

  看着花姬不停的往它身上黏糊,不时的用手指抚摸它的脸颊,还用嘴在它耳边呵气,我背脊的毛,就竖立一分;心中的火,就高涨一分!它身边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这样的怒火,是我从来感受不到的煎熬,想要冲过去,将花姬撕裂,化做一滩血水,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四爪子,无法做自己的主。

  我心情复杂,郁闷无比地趴在它的身边,听着它与桑渺斗嘴,看着它与花姬暗中撕扯,一种莫名的感情,在悄然生长,酸酸的,不知道是什么。

  我想,我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木然地随在它身后,陪着它走出‘菩镜剑庄’,走向一片未知的天地。我只知道,在它的过去,没有我;我不知道,在它的未来,是否还有我;那么,现在,我在它的心里,又站在了哪里?

  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对它,到底寄予了怎样的期待?对自己,又渴望了怎样的未来?

  雪白出现了,温婉的将你缠绕。看着你一手拉住雪白的手指,一手扯住花姬的手腕,向客栈走去。我提起自己的爪子,看着这毛乎乎的东西,心,痛了。

  我终于知道,我与你之间,差距的何止是千里?而我,到底想要些什么,连我自己,都变得迷茫。我只知道,我很厌恶雪白,花姬,甚至比厌恶启尊,桑渺更甚!

  住入客栈,我习惯性的想要蹿上你的床,与你相拥而眠。却觉得头脑一阵昏花,知道是那个叫花姬的对我下药,却终是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我正看见你们三人,相拥在一张床上,安然的酣睡着。

  压制不住的恼火,控制不住的愤怒,理不清的痛楚,让我不加思索的扑了过去,想要咬断那占了我位置的两人脖子!

  可,当我看见你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是安然的睡颜,我竟然下不去嘴,只怕,你会伤心。

  那花姬与雪白倒是感应到我的杀意,纷纷跳下床,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踩在你的胸口,让你快点醒来,面对我的愤怒。

  却被你一腿拱下,直接抱入怀里,又当起了你所谓的抱枕!怒火,仍在胸腔,却渐渐得到平息。用嘴拱了拱你的脸,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甜意。

  如果,能一辈子如此,该多好。一辈子啊,一辈子到底有多远,谁又能知晓?

  不意外的,启尊来袭,我站在不远处,看见他抬起了弓箭,对着你的方向。我没有动,因为我看得出,那箭的方向,不会要你的命,启尊,还是留了情面的。我也想让你看看,你所在乎的人,是否一如你所认为的那样在乎你,雪白花姬,在危险下,是否如我一样,会奋不顾身!

  结果,雪白为你挡了一箭,花姬又护着你避开一箭,我的心,有点乱了。眼见启尊逼近,我还是蹿了出去,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腕处,然后,马上撤离,要与他做长期抗战。没有人,比我的耐性,更好。

  眼见着启尊的血在白雪上绽开,我仿佛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找到了宣泄多日压抑的方式,只想着,一步步,让其在恐惧中,被活活折磨死!

  它,终是心软了,唤住我,不让我继续攻击启尊。虽然我想让启尊死,但我更想让它开心,此事,罢了。

  躲开了启尊,却又被官府追杀。虽然我凶猛善战,但终是狼落平阳被人欺!一狼难敌众人,渐渐被人类逼到生死边缘,而它,竟然用嘴啃了花姬与雪白,却示意我自己跑!为什么?为什么不啃我?酸酸的感觉再次升起,我已知道,那种感觉,叫嫉妒!

  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到敌人身上,呲起尖锐的牙齿,咬破一个个的喉咙!竟然不再觉得恶心,只感到畅快!

  这些,想要伤害它的人,必须死,只能死!

  然而,在我照料不及的地方,一把大刀,竟然就这么往它的脖子上砍去!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停了,所有的感官都关闭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动上分毫……

  当我反应过来,那锥心之痛突然炸醒,使我载着所有的力量冲了过去……

  不!我不能让它死!它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活着!一定要活着!我才看清自己的感情,不是依赖,不是朋友,不是喜欢,只是爱!简单而执著的爱!

  虽然,我们不同类;虽然,你永远听不懂我的言语;但,我爱你,只是爱你。

  幸好,有人比我快一步,救了它,飞到了安全的树上。

  树下的我,终于可以放开所有顾虑,完成畅快的杀戮!

  为了它的安全,所有不安因素,都要死!这种想法,怕不是我独有的,那群来救它的人,怕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个出手狠绝,只求快打,使敌人致命。

  血,染红了整片白色茫茫,到处是横七八竖的敌人尸首。我站在其中,迎风而立,任血腥的风,刮在身上,吹动毛发。

  那些来救援的人类,竟然一一与它互啃!

  这一点,是我不能容忍的,却又是必须隐忍的。因为,他们的武功之高,出手之狠,若是我贸然行事,只怕会受制于人。若逐一攻击,方有胜算。尽管嫉妒在我胸腔来回冲击,却被我生生忍住了。

  与他们一同返回到隐蔽的地下石屋,看着他们与它肢体接触;看着它为他割破了肌肤,划出了鲜血。我几乎发狂的暴走,却只能趴在阴暗的角落,怕自己只要起来,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有一点,我不想承认,但却必须让自己知道,它,在乎他们,比在乎我,还在乎!

  它说,它是女皇。我信,因为在我心中,它,已经是我的女皇。

  看着它所谓的哥哥抱着它进入浴室,看着个个男子先后进入那间石屋,我的心,是抽搐的痛。直到它大喊我的名字,让我救它,我心一喜,忙第一时间的冲了过去,只要它同意,我宁愿被这些人类打死,也要将它救出来!可惜,看着它的眼睛,我知道,它只是害怕,怕他们看见它脸上的伤疤。它,终究是如此的在乎他们,那,我呢?我又是它的什么?一匹狼?一只狗?还是……无关重要的偶然伙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出卖了自己,那个叫哥哥的人,竟然冲我邪气一笑,我很想对他不屑的哼哼,但,看到裸露的它与他们,我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做不出一个动作,因为,我是狼,是它口中的‘人’,却不是真正的人。

  缓缓退了出来,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怪异声音,红了,眼睛。

  一直的低落,直到一波波的追杀扑来,我才将所有的压制,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愤恨,全部转为对敌人的残忍!

  弓起身子,伸出锋利的指甲,呲起尖锐的狼牙,竖起敏锐的耳朵,瞪起沽蓝色的狼眼,来吧,所有的敌人,如果我与它的爱情,无法继续,就让死亡,来解脱这一切!不过,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死所有敌人,所有想要伤害它的人!

  不停的厮杀,漫天的血腥,我们打胜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看着它一颦一笑,听着它嬉闹而谈,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哪怕睡在它身旁的那个人,不再是我,不会是我。

  战争,是无情的,却是历练狼的。

  我们进入深山,与敌人厮杀着,我知道,族里的狼,亦潜伏在周围,看着这场变局,等待着战争后的大餐。

  已经杀红眼睛的我,越来越喜欢血腥的味道,仿佛,只有这种味道,才能驱赶我对它狂热的爱恋,才能让我暂时得到平静。

  眼见敌人越来越多,我与他们渐渐不支,想要保护它的愿望,却仍是如此明显。

  我知道,狼族就在我周围,只要我唤,他们,会来。无论是今晚它们看到的凶残,那个我不喜血腥的秘密,已经成为谣传;还是我天生的王者风范,注定要领导它们更好的生存下去。无论哪一样,他们,都必须服从!

  只是,这服从的代价,就是我的离开,永远的离开。我要与狼族为伴,为他们的生存而战,却必须要离开它,我一生,唯一一次动心,唯一一次爱恋,唯一一个想守侯的……人类。

  眼见它被困,即将受伤,我知道,这是我做决定的时刻。

  一声气势磅礴的狼嚎,冲破喉咙,震撼在弥漫了血腥的森林里。

  狼,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使这场战争,成为了人与狼之间的拼杀。

  人类惊恐的嚎叫,悲戚的颤抖,漫天的血腥,全部混杂在一起,宣誓着这场战争的胜利。

  即使我要离开,只要它平安,一切,都值得。

  踩着人类的尸体,踏着冰凉的血腥,与狼族,一步步,不回头的走去。

  不是不想回头,不是不想停留,不是不想守侯,只是,有太多的爱,沉甸甸的爱,说不出口。

  我的声音,你听不懂;而你眷恋他们的情感,却是我明了的痛。

  狼,爱上了人,不是传说,不是神话。

  站在水洗银月下,发出旷世的狼嚎,这一声中,到底承载了多少的悲鸣与孤单,寂寞与无奈,你懂吗?我的爱。

  离开的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倒是习惯了血腥的味道,就连撕咬起鲜活的生命,也变得自然从容。

  任何残忍的杀戮对于我来说,都是麻木的生存法则。只是,每当月亮升起,我总是忍不住对着它嚎叫,没有任何语言,只想发泄着自己的情感。但愿,你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拥有的流浪时光;但愿,你仍旧记得,有一匹狼,拥有你所赐予的名字——‘人’。

  时间在掠杀中度过,我以为可以忘记它,可以不去想它,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终究,忍不住这疯狂的思念,我毅然去寻它,到‘瑰崖’等它。我知道他们终是要去那‘瑰崖谷底’,为它采集‘无花’。

  站在‘瑰崖’的一边,我眺望着,等待着。

  它来了,我知道,因为,心,激动异常的跳跃着。

  它来了,我知道,只是,那班白的混杂发丝,不再如从前那般黑顺柔滑。

  我愤怒了,即使看不到它的脸庞,我仍旧愤怒了!如燎原的大火那般,如肆虐的狂风那般,止不住,抑不了!

  是谁?如此伤它?

  是谁?让它悲白发?

  他们,这些所谓的爱人,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它?即使,他们已经战死而去,更不应该,留它在世上孤楚无依!他们,真是爱它吗?

  不!!!若我是他,或者他,就算我战死的最后一刻,我也会咬破它的喉咙,让我们永远一起!没有分离!

  所以,他们不配!不配拥有它,不配占有它,不配伴随它!

  眼见着它,向后飞跃下坠,看不清它当时的表情,但我知道,它,一定是微笑的。

  毫不犹豫,一同跳下。

  风,冲击着耳膜;心,却幸福的上扬。

  就如同我说的,即使是死,也没有什么,再能把我们分开。

  笑了,满足了……

  即使,它永远不知道,有这么一匹狼,爱上了人,爱上了它……

  ****************

  坠落,仿佛是一个过程,只等着瞬间的死亡,或者巨大的疼痛。

  我想,我不但得到了后者,更,得到了前者。

  当下坠的身体,触碰到某一地点上,突然的巨痛,让我瞬间乍醒!

  眼睛所看见的,不是‘瑰崖谷底’的景色,更不是它挂笑的脸庞,竟然是一间屋子!

  抬起爪子,打算下床,去寻找我的它。却发现,爪子,竟然变成手!

  手?手!!!人的手!!!

  我四肢并用,费力的蹿到镜子旁,真的看见了一张人脸!一张……很丑的……脸……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变成了人!我真的是人!

  我可以爱它了,我可以疼它,我可以宝贝它,抱着它了!

  啊!!!!!!!!

  我突然想要嚎叫,却发出了嘶哑困难的声音。我笑了,兴奋的笑了,我终于,是人了,可以,做它的“人”了。

  想到它,我变得茫然了,不知道,它是否与我一样,附到了另一具身体上,还是……

  不!不!不!它绝对不会出事,既然我能如此,它,一定可以!

  它,一定等着我去找它,等着我,认出它!

  心,乱了。

  ********************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用人的视线去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期间,我了解到,我叫任,姓宫。只是,这个四大护国长老的姓,并不是我原来的姓。至于我原来姓什么,我的这具身体,并没有反应给我这个讯息。

  是的,我的这具身体,竟然还有自己的灵魂意识。

  但,当他把自己所有的记忆过度给我后,就奇迹般消失了。让我怀疑,他只是为我准备的盔壳。

  刚开始,我不是很习惯,仍旧习惯性的猎杀活动生物。会半夜起来,咬鸡脖子;会偷袭羊羔;还会……在自己以为的领土上,做只属于狼的记号……

  虽然,脑中的讯息会告诉我,作为人,应该如何,但我做了多年的狼,突然做人,还是很不习惯。

  我的这具身体,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不喜人亲近。除了宫长老和一直侍奉的小灰,凡是企图碰触其身体的人,都会死于利刃之下!即使是宫长老和小灰,这具身体,仍是会忍不住呕吐不止。

  虽然知道这具身体,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但仍旧让我有些无奈。毕竟,我全身心的,渴望着一个人,一个只为其存在的……它。

  当适应了这些生活习惯,我终于可以出门去寻它,守侯在‘瑰崖的断壁上,日以继夜的等待着。

  冬天去了,春天来了,它,终是没有出现,没有回来。

  我返回到‘帝京’,潜入皇宫,割了假女皇的头发,取其胸口鲜血,要用她近亲的血肉为引,唤回我的它!忍着嗜血的疯狂冲动,没有将假女皇分尸,只为了,等它回来,可以享受报仇的快感!

  是的,我知道,我这具身体本身,就有着一种特殊能力,可以与人修成一体命,为人避祸,亦可感之其人,唤之灵魂。

  我的它,既然不肯回来,那么,我就用自己的鲜血,去唤它,等它,陪它!

  以血为誓,以灵魂为约,以轮回为命,贡献出自己下个轮回的生命,唤:吟,回来……

  回来吧,他口中的吟,他口中的吟儿,他口中的吟吟,他口中的弟弟,他口中的主人,他口中的沉默,我口中的它,心中的闲儿……

  血,流了很多,染了大片的地,只为汇成三个字:吟,回来。

  回来……回来……回来我身边。

  ***********************

  等待着,守望着,习惯了凝视月亮。

  直到‘帝京’里开起了‘堕落凡间’,我的心,才陡然一亮,仿佛黑暗中,燃起了微黄的烛火,莹起了希望。

  堕落凡间,堕落凡间,是否,是它,堕回凡尘?

  激动的心,随着舞台上的演出而动荡,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疯狂!看着它,扭动着,妩媚着,妖娆着,我多想冲上去,狠狠的拥抱,猛烈的啃咬,告诉它,我是如此的爱它!

  可惜,我不能。

  我是谁?我是‘人’,还是任?

  如果,它知道我拥有着狼的灵魂,会害怕吗?如果,它知道,我的这具身体,曾经死过一次,会颤抖吗?如果,我是任,我又怎么会如此深刻的爱它?我又是怎么认识的它?会不会将它吓跑?会不会就这么断了彼此的关联?

  爱了,所以,怕了。

  矛盾的凝视着,不放过它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连它若有若无挑逗着那位从来不说话的男子,都被我全部看入眼里,痛入心里!

  看来,它,不但回来了,还与他们相认了。

  而,它,是否还记得,有那么一匹狼,曾经陪伴过它。如今,一直,爱着它……

  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宫府,只是整夜对着月亮发呆,说不上什么心情,想要去看它,却又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激动,如何述说,如何面对,怕……做出什么,伤害它的事。

  夜色茫茫,只剩煎熬……

  终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脱离了挣扎,趁着月色,潜入了‘堕落凡间’。一路上,不知是怎样激动的心情,终于到了,却又开始变得无措,不停的彷徨。鼓起所有勇气,潜入后院,躲过一个个精妙的机关,终于找到它所在的屋子!

  屏住呼吸,透过窗纸,向里望去……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突然冻结,就连心脏,都刺痛得麻木,无所感觉。

  它,竟然与两个男子,赤裸裸地拥在浴池里,一同合欢!

  他们是谁?为什么如此?

  我又是谁?为什么爱它?它怎么可以如此负我?

  退出,离开,宣泄,愤怒,也许,不再相见。

  只是,谁又能承载得了无数日子的思念与期盼?尽管愤怒如我,气愤如我,伤心如我,又怎么能真正放得下?我对自己说,它,不知道你的存在,才会与其他男子如此。

  终还是,又去看它。

  不敢晚上去探访,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只能白日去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站在不远处,看着它悠然地躺在贵妃椅上,被阳光映照得几乎透明的绝世容颜渐渐安然入睡,小小的红唇,微微张着,让我,不禁,呆了。

  腹部,突然涌起了欲火,就像无数个夜晚那样,涨痛着。无法再呆下去,怕自己忍不住,要了你。转身,一如来时,静悄悄的离开。只不过,多了些,炽热的欲望。

  不知道它有着怎样离奇经历,但我知道,它,还是它。虽然变了样子,换了声音,但,骨子里的气息,没有变,我,认得。

  尽管我的‘血誓‘没有发挥作用,但,它终究是回来了,我心,亦然。

  只是,现在,我需想个办法,让它,来到我的身边。

  终于等到它换了男装出门闲逛,我快马加鞭的冲了过去,知道以它的性格,若被撞,一定胡搅蛮缠的要我赔偿。我只等着,将它带入宫府,用我自己的方式,赔偿一辈子。

  却不想,发生了意外,导致它昏迷了过去。幸好没有什么大碍,我才放下心来,将其带回宫府。虽然这一路,我强忍着吐的冲动,但当回到宫府,我仍旧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难道说,连我亲近它,也会如此反应吗?这个破身子,到底,让我情何以堪。

  不敢再过接近,怕它知道我不良的身体反应,怕它,厌恶。不敢与它说话,怕自己忍不住,紧紧抱着它。只能远远的看着它,一遍遍,在心底爱抚着。

  为了留住它,我与宫瑶说,让其为女皇的寿辰排练舞蹈。宫瑶看向我的眼里,含了一丝了然与戏谑。

  留住了它,不让它与其他男人接触,我只等着,等自己能够适应它的触碰,能够将它拥入怀里,告诉它,我有多爱,就有多在乎。

  一直带着纱帽,是不想它看到我半边脸的胎记后,有所不适。毕竟,我的半脸胎记,曾经吓坏了新来的奴仆。

  本想给它一些时间习惯我的存在,但它却主动招惹我,还对我唱情歌。心里是暖的,语气是僵硬而冰冷的。虽然我不想这样,但无论我是狼,还是人,都鲜少与人接触交流,不太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也必须承认,我是在气愤,气它为什么总是招惹男子!

  当我晚上准备沐浴时,却听见它的脚步接近,我知道它一向喜欢晚上溜达,顺便偷窥一下别人的秘密风光。当它捅破窗户纸,我竟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也将眼睛盯了过去,与天对望。

  一声高昂的惊叫,从它口中发出,吓的我也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真恐怖。

  窗户突然被一股力道袭击,迅速变成火海,燃烧出空隙。

  我站在燃烧的窗框中间,感叹它的力量,惊喜它的变化。它,完全可以保护自己了。

  它用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打量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半脸胎记而惊叫,眼中,却有着一丝神奇的色彩,仿佛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而显得神采奕奕。

  我想,它对我,是有兴趣的。我想,这次的见面,也许,是好的开始。却不想,它竟然对我说:“野兽啊,你露点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异样,我下意识的想要闪躲,于是,逃了。独自对着月亮,傻笑着。

  从第一次以人的身姿与它见面后,我便一步不离地守在它的身边,听着它的声音,看着它的笑靥,只想守侯着这份难得的幸福。

  只是,我渴望着它,全身心的渴望着它!

  我知道,他们时常来看它,陪着它,在床上打滚,做些让它呻吟的事。每一次,我都气愤难挡,却又无法冲出去,与他们一较高下!我知道,时机,还没有成熟,它,还没有爱上我。

  狼,不但有最好的协作性,还有更好的隐忍性!我终会等到,它,只属于我的一天!

  每天,跟着它,忍受着煎熬,渴望着幸福。

  可它,却想方设法的离开我,去会他们!

  我知道,它要报仇,它要血洗‘帝京’,我可以帮它,可以割下任何人的头颅。但我想,它要的,不但是血腥的洗礼,还要,这个洗礼罪恶的过程。看着敌人在惊恐中一点点的死去,亦是一种享受。

  我躲在暗处护着它,帮着它,将所有他们看不到的不利因素悄悄地消灭掉。我不求它知道这些,因为我不想让它知道,我是狼,我是曾经死过的狼。人类,总是害怕鬼怪,这一点,我不赌。

  尽管我隐藏了‘人’,但当它酒醉后,说出我好似它的‘人’时,我真快乐得要发疯!它说,它的‘人’!它的‘人’!我是它的‘人’!它没有忘了我,没有忘……这一切,都值得了,真的,值得。

  狠狠抱住它,企图融入自己的血脉,就这么合为一体。

  看着它殷红的唇畔,我忍不住吻了上去,那渴望已久的爱,无法宣泄,无法解脱,无法放手的爱啊,终于,在怀。

  “呜……”它喝得太多了,竟然吐了出来。

  看见它的呕吐物落在身上,我哭笑不得的也跟着吐了。本以为自己的毛病好了,却又被激发了出来。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吐着,吐着,也是种幸福。

  *******************

  有人来找它,我陪着它一起出去。感受到那个从来不语男人的气息,我下意识的将它护在怀里。看着它与那个叫莫休言的家伙嬉闹,我更是气愤地将它抗在肩上,往后院走去。除了我,它,不可以调戏别人!

  谁知道,它拳打脚踢不成,竟然……竟然用手指捅我的后肛。

  这个身体,是有自己的记忆与反应的,所以,身子下意识的想要杀了它!若非不语男人的出现,它,恐怕已经死在了我的三爪冷刃下!

  不语男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从你打算伤她性命的一刻开始,你就不配拥有她!”

  不配吗?我不配吗?我疯了般的冲了出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杀了它!我恨这具身体,恨他曾经的经历,若没有男人想要玷污他的身体,他也不会这么痛恨别人触碰他的后肛!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身的反应,我还如何去爱它?

  疯了,乱了,一直奔入森林,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呐喊着自己的惊恐。

  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知道怎样才能甩掉那种恐惧。

  直到累了,乏了,没有一丝力气,又开始想它。

  忍不住思念的苦楚,终还是回去了,回到它的身边,完全的占有!无论是生,是死!我说:“如果我伤了你,你我就一同入葬!”这就是我的誓言。人们都说誓言如同谎言,但我的誓言,既然实现过一次。那么,第二次,依然如此。它若死,我定陪。

  日子,在共守中度过,只有它在怀里,才是最真实的。

  看着它从‘堕落凡间’回来,内心的酸楚泛滥,无法再给时间让彼此适应,强行的将它扑入床上,做自己渴望已久的事。

  我不知道两个人,应该如何开始,但我却见过狼的媾和,应该……差不多吧?

  于是,我急切地撕扯它的衣裙,让它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抬起它柔韧的腰身,提出自己的炽热,猛地刺了进去!

  那瞬间的热潮,包裹的紧致,让我长久的渴望变得颤栗,只能凭借原始的欲望,冲刺着,掠夺着……

  它,是我的!

  终于,是属于我……

  没有阻隔,完全的拥抱,占有。

  这一刻,我仿佛等了千年,守侯了千年,只为了这一刻的拥有。

  我爱它时,不在乎它脸上的疤痕;它爱我时,不厌恶我脸上的半面胎记。然,奇怪的是,我的半边胎记,竟然因为与它合欢而消失,最终变成诡异的图腾,炫耀与眼睑处。它轻轻抚摸着,感叹着。知道它喜欢,我心甚喜。

  百般的缠绵,眷恋,一刻也不想放开它。偶尔的誓言,爱语,让人沉醉得无法自拔,终日欢喜。

  如果时间能就此停留,真的不错。

  可在它夺回政权的那一夜,它,放弃了我,选择了他们。任我呼啸咆吼,它,终是不拉上我伸出的手。

  难道我的真心,换不回唯一的守望?

  不!!!

  被那些黑衣人带走,有企图的‘兽族’族长,强行割破了我的手腕,以为与我互饮其血,就可为其避祸消灾?当我割破她的喉咙时,她是那般不可置信又惶恐的望着我。

  母亲?这就是这副身体的母亲?这样的人类,真叫人恶心!这副身体里的所有恐惧,都因她的自私而来,如今她死了,一切,都消失了。

  我终于可以抚摸它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可以和它深刻的唇舌纠缠,可,那个它,却不要我了。

  怎么可以?绝对不可!

  我用血腥的手段,收复了‘兽族’,向‘凤国’发起战争,只要,它来。

  来吧,来吧,只要它来,我就将其绑下!哪怕它怨我,恨我,我都无法放手。

  它来了,却聪明的不做任何的追击,就连我派去的人,都被它不动声色的悄然拿下。我知道,它知道是我,所以它不伤害,不杀戮,它只是在等,等着我自投罗网。

  对于它,我总是千般万般的不忍。不忍的结果,就是偷偷潜入敌营,将它掠走。

  我以为,我仍旧恨它,恨它的背叛,恨它的遗弃,恨它不曾坚守的誓言。可当它红着眼睛,说我虐待它时,我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绕指柔,只想着,拥它入怀,好好的爱怜。

  它扑了过来,要与我唇舌纠缠,我想闪躲,却仍旧陷入了疯狂。

  它却说:“任,我想你都想瘦了,你怎么倒胖了这么多啊?”

  胖?我每天食不知味,怎么会胖?

  顺着它的手看去,原来是肚子里的小生命,使肚子变得鼓鼓的,像半面西瓜。

  我告诉它:“你的,小生命。”

  它却又嚎啕大哭,让我心情极其复杂,说不上什么感觉,既欣喜,又吃不准它的态度,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对于这种慌乱,我掌控不了,就宁愿不要。

  但它却不许,不许我不要小生命,它边哭边笑,急切道:“喜欢,喜欢,真的,我发誓,我喜欢!别,息怒,大哥,大爷,您是我亲爹,息怒!”

  喜欢?它喜欢?喜欢就好,只要它喜欢,就好。

  曾经以为它背弃了誓言,连带着对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起了怨念,甚至,是无喜无悲,可有可无的。如今,它回到我身边,说喜欢我肚子里的小生命,那么,我也喜欢。

  有它陪伴,是最大的幸福与安慰;肢体纠缠,是最深刻的爱恋与思念。真想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与它手拉手,地老天荒。

  可我知道,它,是带着目的来的。

  它,想让我与它回去,让我学会分享。

  从第一天开始,到第三天结束,它一步步,一点点,诱我到它布置好的陷阱,让我一个人挣扎。若爱,就要分享!若不爱,就可以放手吗?

  是的,在我与它一起坠入‘瑰崖谷底’时,我认定他们没有资格爱它,但,当听它与我细细讲着他们的过往时,我竟然觉得,若是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爱,不比我少。那时侯,我是狼,有自己野性的想法;如今,我是人,我开始明白他们不相信死亡的爱情。

  它,比狼还要凶狠,比我还要残忍。

  它让我自己开导自己,自己奉劝自己,自己教唆自己,却从来不说什么,让我的承诺,变成鲜血下的甘愿!

  而我,却始终舍不得伤它,舍不得丢下它,不要它。明知道它说与他们的‘一体命’是假的,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相信,它是因为爱我,才会如此骗我。

  罢了……

  若能放手,狼不会随它跳入悬崖;若能放手,我不会用下世轮回的生命,换它回来;若能放手,又怎会招它来此?

  也许,是早就想到的结局,却仍旧忍不住奋力一搏。

  唯一想不到的事,它竟然能猜到我的秘密,知道人的身体里,住着狼的灵魂。

  原来,它从来不曾模糊,一直很清醒。

  而唯一模糊的,却是我们这些一直很清醒的男人。

  人生短短数十年,模糊也好,清醒也罢,只愿此生随你,直到尽头。

  也许,下个轮回,不再有我。但下下个轮回,我一定在最初的记忆里,第一时间找到它,追逐于森里,嬉戏于泉间,朝来暮去,一辈子,两匹狼,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