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论法篇 162回 威风何浩荡,孤舞空莲台

  七叶这番话说的彬彬有礼冠冕堂皇,他在众人面前还真能伪装。说什么只恨没有亲身受教的机会?风君子和他之间至少斗了两次!第一次是七叶夜间袭击我,韩紫英与七心都赶来帮忙也制服不了他。后来七心遇险,风君子突然出现抓住了赤蛇鞭,却被刺伤了胸口,而七叶也被韩紫英的切玉刀所伤。第二次是他与绯焱来夺九转紫金丹,风君子从天上飞下来阻止,斗法时却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可怜阿秀为救人而遭劫难。七叶这么说,明摆着是在暗中挑衅,故意让风君子生气。

  然而风君子却没有生气,看他的表情有点发呆,似乎是走神了,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今日论道两人问答都很精彩,但从一开始风君子给我的感觉反应就比平时慢,似乎一边问答一边在思索什么事?

  题目是七叶出的,他当然是有备而来。风君子跟着对方的题目肯定事先没有详细的准备,但对于他来说不应该呀?他应该早猜到七叶的用典会与什么有关。风君子的眼神看着七叶,又像是在看着虚空若有所思。自从他背完《庄子》中的那段话之后表情就是一直如此。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有所悟,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风君子教我的“辟谷”之术。

  当初风君子罚我三个月不吃饭,借机教我辟谷。他说这辟谷之术有上、中、下三品。上品为仙人之术,中品为真人之术,下品为凡人之术。他说最上品地仙人之术我还不能理解,等境界到了自然会知道,当时教了我中品辟谷之术的一种法门“采日”。而这辟谷术的口诀正是风君子今日引用《庄子》中那段话。我记得他当时还做了一番解释──

  “所谓辟谷,就是不食五谷。什么叫不食五谷?是不依取后天之物。以其凝神,可相安万物。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反璞而归真。……不食五谷却能让年谷熟!这最上品的神仙辟谷术,是一种大境界,和吃不吃饭没什么关系,学是学不会的,需要你自己去修行。我现在只能讲这么多,将来你到境界的时候,再来问我。”(参阅97回)

  他当日地解释就是“物用”的仙人境界,那么他看着七叶出神的原因恐怕也是在奇怪七叶的神念中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些内容?──以七叶今日的成就。为什么却想不通这个问题,也不提这个问题?和曦真人又咳嗽了一下,打断了风君子出神的状态问道:“公子前辈,七叶掌门的话你可有意见?”

  风君子回过神来:“我没意见,七叶。你请吧──”

  七叶:“既然如此,晚辈献丑了。”

  人人都等着七叶先出场,而七叶坐在那里并没有站起身。他将手中的呈风节抛向了天空,呈风节就像一条玲珑剔透的水晶飞梭乘着升华的风力飞向高处,然后在天空中被一只手接住了!这只手是七叶地手。然而七叶本人还坐在座位上呈闭目养神状。地下一个七叶,天上又出现一个七叶,众人发出一声惊叹的呼声。我也不例外!今日很多人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丹道高人的阳神出现!

  出神之法我也会,但我没有炼成阳神只能以三梦大法出阴神。而天上那个七叶,朗朗烈日下众人看的清清楚楚,还手持呈风节飘飘欲仙。我一眼就知道那是阳神,因为七叶在光着屁股在天上裸奔!

  阳神看上去与真人无异,但有一点区别──没穿衣服。这也是一种很滑稽的现象,修行人凝聚阳神,可身上穿地衣服不能,所以阳神现形是裸体。当然我说他裸奔是开玩笑。大家看见的并不是光溜溜的七叶,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如流动的水玻璃一般地无形之风,折射出种种光影,给我的感觉就像隔着毛玻璃和水雾在看一个冲淋浴的人。不过此时七叶在天空现出阳神,估计没人会这么想,大家都觉得天空中站立地是光华流转的仙人。

  七叶在空中一挥呈风节,卷起一股呼啸的风势向东而去,落在了承枢峰顶。正一三山以我们所在的方正峰最高,但演法大会的会场不在最顶端,会场高度恰恰与一左一右承枢、法柱两峰的峰顶相平齐。从这个位置看承枢峰顶,已经在十公里外,哪怕是眼力很好的人也只能看见一个亮晶晶的小点。七叶跑那么远想干什么?

  众人正在猜侧,七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演法大会的会场不够我们两人施展,公子前辈与我不妨就在这两山之间的天空斗法,也好让我领教公子的各般神技,大家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随着话音,遥远的峰顶上那个亮晶晶的小点在不断膨胀放大,七叶的阳神随风而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五官面目已经依稀可见──那么推测他在原地的身形,至少也有百丈之高!他手中的法器呈风节本来是一支三尺长短的透明长枝,现在也发出玲珑剔透的一层有形晶光随着他的身形生长,大小与他的真身手持呈风节原形的比例不变。

  七叶的出场神采飞扬、神威浩荡,估计他私下里早就考虑好了如何能在一开始就能占尽风头,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大家都转身去看风君子,七叶已经这么拉风了,风君子还有什么更威风的花样耍出来?在参加演法大会之前,风君子将我随身携带的毫光羽要去了,说是有用。然而此时我没见他拿出来,仍是手握黑如意坐在那里。

  众人都以为他会像七叶那样先把黑如意抛到天上玩个花样。结果风君子却没有。只见他把黑如意一挥,刹那间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所有人都觉地身边燃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与不久前所见的苦海业火一模一样。但我却知道这不是苦海业火,仅仅是个样子,笼罩住整个会场更像是一片巨大的浓的化不开的黑雾。甚至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只是一瞬间,紧接着大家都眼前一亮,看见了一团巨大地如华盖般的黑色云朵升起,这团黑色云雾大小正好可以罩住整个演法大会会场。黑云升到空中,变幻成一朵带着尾巴的巨大。蘑菇状云团向右方法柱峰顶落去,罩住了整个法柱峰的山头。

  我看了一眼坐在场上的风君子,他也是闭目养神状,黑如意还拿在手中──他没把这件神器带到天上?七叶对面的法柱峰顶上是一团黑云,没有风君子的影子,大家都瞪大眼睛等着看风君子的阳神如何出现?

  那团黑云的四周开始向上升起。渐渐卷曲成形,似乎凝成了实质雕塑的形状。这种形状大家都认出来了,与刚才葛举吉赞活佛地金身法相所坐的十二瓣莲台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黑色的。巨大的黑色莲台成形之后,十二片黑色的花瓣又缓缓地向外张开。就像黑莲绽放。此时有无数道光芒从莲台的正中射出,七彩变幻炫目无比!风君子的身形在打开的花瓣中露了出来,看上去与七叶的大小无异,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七彩地华光。

  想像一下,如果有人全身上下都披挂着五颜六色的破布条是什么样子?那是流浪的乞丐。但这些破布条变成了发出七彩地光带又是什么样子?那就是神仙下凡。风君子的噱头不小啊!

  风君子的七彩阳神站在莲台上朗声道:“七叶。我毕竟是前辈,与你斗法我不能以大欺小。今日我只守不攻,只要你能将我从这云台上打落。这场斗法就算结束了。”

  风君子好大的口气,一开口根本没把七叶放在眼里,居然说出只守不攻的话来。晚辈弟子不清楚,可是在场的高人以及七叶本人是明白的,七叶冷声问道:“演法大会上斗法不可彼此相伤,也不必分出胜负。公子前辈如此说,知道阳神被从天打落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不是逼七叶伤人吗?”

  风君子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逼你伤人,就算你将我从云端打落。我也有办法毫发无伤。在这样的场合以我的身份是不会随意说话地。”风君子的话说的自信无比,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场中的主持之人和曦一见天上的事态有变,正要出言劝阻,却被一个人开口拦住了:“和曦真人不必惊慌,就让他尽管出手,我不会有事的。”这人一说话却把一向稳重的和曦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有一些人恰好看见了会场正中高台上发生的事,也都惊讶的张开了嘴忘记合上,旁边有人发现了同伴不对劲也看了过去,很快会场上三千多人都看见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赫然竟是坐在台上的风君子!

  阳神远在十公里外的云端之上,留下的肉身怎么会开口说话?别说是和曦,就连风君子身边的守正真人与葛举吉赞活佛都吓了一跳。风君子右手拿着黑如意斜指法柱峰顶,左手拿着茶壶正在喝水,刚才是他开口对和曦真人说话。不用再听他说话,看他翘着二郎腿脚尖打晃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出神而去。

  众人大惊之下又转头望向远处的云端,七叶的阳神正一脸怒气的看着风君子的“阳神”,而“风君子”则笑眯眯的看着他。难道那不是阳神?肯定不是阳神!什么东西?不会是风君子搞出来的一种幻影吧!可是,谁又能以一道幻影去与七叶这种绝顶高手的阳神相斗呢?七叶竟然没有发现!

  我看着天上的风君子披着满天的七彩毫光,突然觉的眼熟──我与付接斗法时,他的毫光羽发出的就是这种光芒,而且毫光羽的光刀轮廓可以随法力变化大小。难道那个“阳神”是毫光羽变的?难怪风君子要把毫光羽从我这里要去。他是怎么办到地?别说我不清楚。看那神色连守正真人都不明所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演法大会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天上的那个不是风君子的阳神,难怪他不怕被七叶打落云端。只有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那就是在天上与风君子对峙的七叶,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手,丝毫没有注意到遥远地地方所发生的事情。这场斗法从一开始。七叶就立足与“不胜”之地,他无论能不能把风君子的“阳神”打下来,从今以后都会留下一个笑柄。海南派的弟子就算有心想告诉七叶,在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也不好开口传音,那样更丢掌门的脸。

  承枢峰上的七叶被风君子刚才那番话气的半天不出声,最后冷冷的说了一句:“既然前辈如此自信,七叶就斗胆得罪了。”他决定出手了,众人现在不为风君子担心,就是好奇天上那个风君子是怎么回事?会不会七叶一出手就会把这个幻象给打灭了,那风君子也自大丢人了!

  只见七叶右手挥呈风节啪的拍了一下左手手心。声音不大,但就像近在眼前!随着呈风节发出地声音,我的神识有一种感应──空气开始凝固了,变的粘稠,让人感到呼吸困难。七叶在对风君子做法。用的法术我见过,就是风君子曾经与于苍梧相斗时所施展的“不动之风”。现在用呈风节施展出来,威力更加庞大。

  七叶又啪啪地连拍了几下呈风节,遥遥相对的承枢峰顶上,空气就像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强力压缩在。猛的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挤压而去。所有人都能看见,因为风君子脚下的黑色莲台,被挤地向内收缩。又微微张开,然后又向内收缩的更厉害,似乎敌挡不住这四面八方不的动之风。

  渐渐地莲台已经不成形状,就要在“风君子”的脚下碎裂。这时坐在场中的风君子将黑如意向上一挑,那十二瓣莲台突然都向上卷合,就像花朵开放的倒放镜头,收成了一个花蕾形状,将“阳神”整个都包了进去。七叶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蛋”。根本看不见风君子的“阳神”。

  七叶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伸手将呈风节抛了出去,在空中定住,然后在虚空中用力向前虚打了一击!却在十公里外的法柱峰上传来一阵带着金铁交鸣般地回音,夹杂着破空的风声。那颗巨大的黑蛋被震的在空中乱颤,却没有碎裂开来,似乎就是一团无形无质的黑气笼罩,不怕这种震动的冲击。

  七叶很快发现这团黑气很是古怪,如此法术攻击不能奏效。他将手一招,空中的呈风节缓缓的自动凯转起来,不是转圈,而是象被两只无形的手在搓动一样绕轴自转。就算在二十里外,我也能听见呈风节所发出的嗡嗡声,似扑天盖地的蜂群飞过。随着声音,无数道犀利的风刃连绵不断的向那团黑气卷去。这漫天风刃的威力,相比我曾在炼丹峰上遇到的天降罡风还要强上几分。

  这团无形无质的黑气果然挡不住细小锋利的风刃,被撕开了一个个口子,每个破口都有七彩霞光射出,可是最中间的风君子却无声无息一点反应没有。呈风节嗡嗡乱响,满天风刃呼啸而飞,那个巨大的黑气团被冲击的就像一个破碎的皮球四处冒光。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大黑球虽到处被撕开却还能维持形状,风刃一过四周的黑气就自动闭合,其它地方再被后面的风刃撕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七叶的风刃已经密集到极限,仍然不能将那团黑气完全撕开。他喝了一声:“咄!”呈风节又定在空中不动了,然后七叶把手一招,口中发出一声哨音,呈风节在空中平落,向风扇一般急速旋转开来,舞成一片圆形的虚光!同时七叶嘿嘿笑了一声:“公子前辈,你在抱窝孵蛋吗?”

  七叶这话说的有趣,很多人都笑了。但七叶的脸色却很凝重,如果他三番出手连个黑蛋都撕不开那还是不要斗了。所以他这一击是志在必得。

  随着呈风节的旋转,另一座山峰上的那团黑气周围刮起了一股旋风,这旋风带着奇异的尖叫声越转越快,将那团黑雾从最外侧渐渐的卷开!黑气尽力想收拢,而旋风的力量更为强大,止不住的成螺旋状向外发散开来。渐渐的有光芒刺破黑雾,风君子的身形再度显现,而包围他的那一团黑云,已经旋转成一个大大的圆盘螺旋状。风君子正站在这一片黑气螺凯的正中。

  说起来只是三言两语,无法描述眼中所见场景的壮观。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有一片巨大的黑云被狂风卷成千丈长的螺旋滚动,围绕着山顶急剧旋转,就像可怕的黑暗风暴。在暴风眼的正中,挺胸站立着一道高达百丈的人影,浑身发出冲天的七彩霞光。黑云就像巨大风扇的叶片,随着七叶面前的呈风节而舞,那人身却于虚空中定立不动。

  呈风节已经舞成一片白光,虽然撕开黑气云团,可风君子的身影仍然静立。如此斗下去七叶不能取巧,旋风之力在中心之处是最弱的,如果那“阳神”真是二尺毫光羽所变化,想在风暴中心定住这么一把小小的刀并不难。更有意思的是,风君子此时的形像在卷云与霞光的衬托下显的威严无比。风吹得开云舞,却吹不动光辉。

  风君子此时也问了一句:“七叶掌门,你要人工降雨吗?”

  七叶:“佩服佩服,我们还是到空中来斗吧,不要再站在山上!”

  风君子与七叶的距离至少有二十多里,那么离的越远就越加易守难攻,风君子占了很大的便宜。七叶终于忍不住要近战,呼喝一声将呈风节收回手中,脚下踏着一片呼啸的神风就像对面冉冉飞去。风君子也低喝一声,将脚下的卷云收起再凝聚成一朵云台的形状,脚踏黑云拖着长长的黑雾也向七叶的方向飞了过去。

  十里多的路程飞在空中片刻就到,眼看神风烘托的一片晶莹琉璃就要与黑气伴随的七彩光芒相撞,可是两人谁都没有躲开的意思。七叶高举呈风节,向前方一挥,只见从他身前发出一点透明的凯涡状波动向前射去,带动周围的空气折射都发生了急剧的扭曲。一点尖锋向前,后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凯转圆锥,七叶将所有法力都集中在一点,攻击光芒与黑暗中间的那一点,也就是风君子的“阳神”立足之地。七叶也发现了对方脚下这团黑云的古怪,只有逼着风君子离开这团黑云,他才有更多的机会将他从空中打落。

  七叶这种高手祭出阳神,手挥呈风节这等神器全力一击,别说是风君子,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够在不还手的情况下阻其锋芒。风君子为什么不闪?硬接肯定是接不住的!所有人都在这么想。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锋芒撞击,半空就像闪过无声的惊雷,远远的方正峰上修为较浅的弟子都忍不住晃了晃。身披七彩光芒的风君子以及他脚下的黑色云团都被这锋锐无比的一击打的粉碎,化作漫天光雨与零散的黑气。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场外的人倒不担心风君子,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不是阳神,只是觉的变化意外!真正大吃一惊的是七叶,他一击之下居然将对方的“阳神”给打散了!修炼到这种境界人的神识是不灭的,阳神打散就立刻脱空而去,带着神识投舍重生。难道风君子带着神念投舍重生去了?那这次演法大会玩笑可开大了,所以七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