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昆仑篇 203回 烦恼问菩提,生杀考须弥

  绯焱也算临危不乱,立刻转身飞天去抓风君子那个女朋友。不管是不是那个女的做的手脚,在她嘴里一定能问出什么奥妙来,绯焱恨不得杀了她。那一伙人的速度当然没有绯焱快,眼看绯焱就要抓住人了,在空中却被另一位高手截住,抬头一看是东昆仑法会上见到的王逍道人,也就是西昆仑太道宗宗主周春。

  绯焱看见周春反倒冷静下来,她在空中冷笑着问周春:“这不是长白山的王道友吗?或者我应该叫你西昆仑的周宗主。你出现在东昆仑,又将忘情公子前辈困入陷阱,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周春也笑:“绯焱道友?你的情郎跟人私奔了,你跟我要什么人?……念在修行同道的面子上,刚才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我发动须弥神罩之外的护法大阵,恐怕连你也走不脱。”

  绯焱:“那我要多谢周掌门手下留情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和公子前辈玩捉迷藏吗?别忘了他可是忘情宫之主,惊动了天月大师就不好了。”

  周春:“天月大师不出忘情宫,就算她来了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而我布下的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集合了西昆仑百名高手之力,用五年之功,炼化了无数天材地宝。这座大阵,是我与东昆仑之间的一个赌约。”

  绯焱:“你想打什么赌?”

  周春:“我赌你们七日七夜之内破不了阵。”

  绯焱:“既然是打赌总要有个彩头才行。用什么做彩头?”

  周春:“赌风君子地命!”

  一句话说的绯焱遍体生寒,但她仍然咯咯娇笑道:“你能杀得了风君子?他连天刑雷劫尚且不惧!你别像那三十五个人一样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周春:“天刑我哪敢招惹?杀人又何必动天刑?我只要将须弥神罩一收,空间扭碎山崩地裂,你看他一个无神通可借的凡人是死还是不死?”

  绯焱终于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声音也在微微打颤:“你究竟想要什么?……这个赌对你有意义吗?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周春:“造杀业伤天和,于修行无益!我这样的高人当然懂这个道理。又怎能随便去杀一位在世仙人?就像方才所言,忘情公子的性命只是东西昆仑赌约地彩头,如果东昆仑输了风君子当然没命。想当年正一祖师划分两昆仑又死了多少人?如果今天牺牲一个风君子那只好算他倒霉了!用他来祭奠千年恩怨,也算死得其所。”

  绯焱:“你到底想赌什么?如果你输了又怎么样?”

  周春:“我不和你谈,我要和整个东昆仑去谈。你叫石野来,如果他能够代表整个东昆仑的话,我就和他打这个赌……想救风君子,你快去报信吧!”

  绯焱:“你那七日之约,从何时开始?”

  周春:“从东昆仑盟主答应与我相赌开始。不过嘛我建议你们动作快点,你们拖个十天半月就不怕那小子在茫砀山里面饿死了?他现在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而已。恐怕受不了这种苦。”

  绯焱看了一眼消失在须弥空间的茫砀山方向,狠狠的咬了咬牙,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飞遁而去……而在淝水的各大派高手早就提前接到了我的号令做好了准备。绯焱一到,三个时辰之后我也到了,各大派高手聚齐立刻出发赶往茫砀山与周春见面。我带的人不多不少。有三十多个,全是能飞天的高手,至于修为低微地晚辈弟子去了也没用。出发前我又传了一道号令,未及赶来的高手不要再到淝水集合,直接去茫砀山与盟主汇合。

  东西两昆仑之间的茫砀山之会参加的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多人,东西昆仑各来了六十多位高手。但这一百多人,几乎是两昆仑修行界的全部精华。我并没有急于去见周春。而是在茫砀山外二百里处等众人到齐,第二天再出发去谈判。我听绯焱说茫砀山中有清泉水潭多处,现在山泉断流但水潭仍在,有水喝这小子暂时死不了。

  东昆仑地各派高人几乎都到齐了,然而守正真人却没有来。守正真人将泽仁召回正一三山,而自己派人传来口信:“东西昆仑会战茫砀山,芜城乃天下根本不容乱中有失。诸位可放手而为,贫道亲守芜城。此战非好勇斗狠可解,也非一人之力能结。石盟主善为之,天下高人善随之。”

  守正真人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不想在东昆仑腹地空虚之时大本营被偷袭,他要亲自镇守九连山脉。他特意召回泽仁也有用意,那就是一旦前辈高人有意外,也要留下正一门的传承根基之人。另一方面他是真正的放手了,只有他不在我才有真正的盟主权威。然而正一门却并非不出力,和锋、和曦、和光三位真人全部来到茫砀山听我调遣。

  九林禅院地方丈法源脾性刚正,一听说我召集人立刻拎着九环锡杖就要出发,却被他的大师兄法海拦住了。法海的意思和守正差不多,法澄不再,芜城市井中不能没有高手看护。他让法源留下来看家,自己来到了茫砀山,法海可以说是我身边众人中地第一高手。至于其他各派情况差不多,登峰召宣花回终南约束弟子自己一人来此、听涛山庄来了宇文树、逍遥派来了叶铭、海天谷来了于苍梧,都是门中第一高手。象九黎这样的散人高手也来了几位,轩辕派留下丹霞夫妇看家,凡夫子与五味道长一起来了。孤云门绯寒、绯焱姐妹一齐到场。

  这种场合人多没用,如果不能飞天斗法根本进入不了茫砀山大阵地外围。没有这种修为的人只来了两个──张先生与紫英。张先生是自告奋勇来的,他精通阵法,破阵还真得请他帮忙。至于紫英无论如何也要来,我好不容易哄阿秀与柳依依留在芜城,紫英却一定要随我身边。有她在也好。可以当个参谋军师。

  谴绯焱为信使,约周春等西昆仑众人第二天见面。当天夜里我就在布置,先派法海陪着张先生去探查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的底细。两人回来后面色沉重,说了茫砀山的情况──

  对我们来说,最难办的不是须弥神罩之内地移转空间,而是外围地法阵。方圆百里围绕消失的那座山还布下了一座须弥绝空大阵,此阵并不复杂,但却是须弥神罩的妙用之一。在此阵中对方来去自如,而我们却要步步小心以法力驱散迷空,要想破去。则要破了须弥神罩才行。这还不是最头疼的,阵中还有阴雷、地火、暗雾、飞刃等等攻击之术,对方可以随时发动。

  法海与张先生去时,绝空大阵并没有发动,一切都静悄悄的潜伏。但却没有瞒过这两个大行家。而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来,并没有出现阻止,就让他们探查了半天。张先生最后说道:“此阵要与须弥神罩同破,但我们必须穿行于阵中,才可接近须弥神罩动手。”

  我问:“以张先生你看。七日七夜可以破阵吗?”

  张先生:“若就是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东昆仑这么多高人齐心合力,七天之内总有办法。但不要忘了对方有人。此非死阵而是活阵,对手在阵中以法力发动攻击胜负尚未知。”

  法海补充:“道理很简单,如果对方出手与我们周旋相斗,七天内分出胜负都难。”

  我皱眉道:“如果一见面就直接混战,要这座大阵干什么?既然以阵为赌,情况就不会如此。”

  法海:“如果群起斗法,东西昆仑高人前辈都会死伤惨重。西昆仑众人的目的无非就是重改千年之约,可以行走世间。修行高人虽然离世求道,但有时也需入世感悟。所以就算是世外高人也会有这个想法。另有人虽不欲立足红尘,但有行走的自由也是好的。”

  张先生接道:“所以周春才能利用这一点,集合众人大举前来。但并非人人都是为了争斗,只是为了打破两昆仑地界限。所以一战死伤惨重也不是他们所愿见的,这才有了破阵之约。”

  终南掌门登峰突然说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答应他们又何妨?修行人行走红尘自古有之,我们不也是修行人吗?”

  这一句话说的大家都不做声了。问题看上去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不必打得天昏地暗。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见众人都在思索,我这个盟主该说话了:“诚如登峰道友所言,化干戈为玉帛是上上之策。但有一点不要忘了,我们行走世间有自己的规矩,这规矩守护红尘其实也在守护我们自己。千年之前的乱事大家都听说过,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西昆仑行走世间可以,但重现千年之乱不行!这才是问题所在。”

  听涛山庄宇文树点头道:“确实是问题。自古以来各族、各国之间常有纷争,或战或和,各为其利,大多以立约而结。可尝闻弱乞和、败请降者能依己意立约?若不破阵而退,拱手迎西昆仑入世间,我辈世间亲朋只能自求多福了!”

  和锋真人也附和道:“此番会盟,务以破阵为先,方有话语之权!……人间法度并非凭空而立,皆有传承沿革,千年利害相较方有今日之规。我辈能知其是,他人或以为非。西昆仑放逐之地与红尘无涉,无有相安天下地传承法度……若周春等人占风立约,必不愿受我等之束。就算口头应承,在人间坐大,他日毁行又有何人镇伏?”

  宇文树与和锋的话是什么意思?想想近代中国与西方列强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就知道了,关键就是谁说了算地问题!就算我有开放东昆仑、改革天下戒的用心。人家为什么要听你安排?有时侯不是开门揖客就能相安无事,如果一开始就埋下隐患,将来只会自取其祸。如果就这么做老好人将西昆仑放入人世,没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按照自己地方式在世间行走。就算立规,他们也只会按完全有利自己的条件去立规。而不是我想当然让他们怎样。

  这是对外改革开放与西昆仑打交道的首要注意事项。我要想立规,必须立身,在茫砀山尽力破阵再想其余。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肃容道:“破阵救人,再谈其余!西昆仑想入红尘,不是我们让不让地问题,就算不让,那座大阵也已经摆在茫砀山了。如果他们杀了忘情公子前辈,挟神器之威锋芒尽现,恐怕不必求我们谈条件吧?……虽然明天才见面,今天我们自己就要明确齐心。诸位有异议现在就说。没有异议那么就谈一件事,如何破阵救人?”

  我环顾众人,没有站出来表示异议。绯焱第一个点头道:“我们一心随盟主破阵救人!请问,此阵如何可破?”

  张先生:“我已经想好了,在阵中敌明我暗。力量不可分散。将天下高手分为五组呼应而入,结成河图阵,阵中之阵当可自守。法海神僧、和锋真人、和曦真人、绯焱道友各带一队成四方,我与石盟主居中策应……现在就与各位讲解布阵之法。”

  虽然明日方与周春议事,但凡事讲究谋定而后动。才可随机而应变。如果一定要等周春划出道来才想怎么做,那只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在场都是当世高人,张先生不必费力。很快将布阵之法讲完。绯焱问了一个最关键地问题:“就算我们能进入绝灭大阵,那如何才能救出忘情公子?”

  张先生紧锁眉头不言,法海答道:“破阵之法有二。其一收器,退敌即可;其二毁器,必有损伤。如何办请盟主定夺。”

  “有什么讲究吗?”

  法海:“所谓收器,只要我们击退敌人,抢占须弥神罩四周方位,保护几十名高手合力收起须弥神罩。所谓毁器,就是我们冲到近前。有一人占据阵眼心神夺器,其余众人合全力毁了这件神器。”

  众人惊道:“毁器之人九死一生!神器毁时的爆发之力大家都要波及……此等神物毁之可惜,况且毁之也万难,还是收器破阵的好。”

  法海长叹一声:“这些老衲也知道!我虽不知须弥神罩妙用如何,但移转空间之术也还精通一二。若只是布下洞天结界,收起之后自然草木无伤。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这么做,发动的是隔断天地灵机的法术,如此空间才能困住那位在世仙人。这样情况下一旦收起须弥神罩,其中空间塌缩扭碎、山川崩坏,忘情公子……”

  法海还没说完绯焱就插嘴了,她的声音都变了:“毁、毁、毁,一定要毁器!我愿做那毁器之人……毁器之时也是惊天动地,忘情公子是否能无恙?”

  法海:“神罩一破,若他有神通自保可无事。若封印神识不知神通自保,需有人冒险冲入相护。”

  这时有人小声说:“周春好狠!这分明是要借破阵之约杀忘情公子报西昆仑之仇。不论破阵与否,忘情公子几乎都死定了!……如果不是法海神僧看破,试想天下谁不会收了这件神器?无论如何也不会毁了它。”

  另有人道:“就算看破了又怎么样?有的是人只会收走神器不会冒险毁器救人,我估计西昆仑的人就是这么想地。他们认为这次一定能杀了忘情公子,除去今后行走世间的大患。”

  听着众人地议论,我咳嗽一声脸色阴沉道:“众位都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天道缥缈,考问我等的心性之劫就在眼前。若杀公子破阵,我等还如何去立相安红尘之约?破阵即救人,救人既破阵。救一人也是安天下,毁器!不必再议……众位道友今夜好好调息修养,明日同会西昆仑。”

  议事已毕,众人散开在这一片山中各守方位休息。紫英在我而耳边小声道:“守正、法源都在芜城,再有柳依依应该没有问题。火速派人去请阿秀来,她天生能穿行结界洞天。如果我们合力将她送入阵中,说不定她能进入须弥神罩。到时候将青冥镜和黑如意让她带进去,你再捏碎天刑墨玉,风君子自己就出来了,说不定连须弥神罩也顺手收了给你。”

  紫英提到阿秀,其实我刚才也想到了。沉吟着耳语:“应该叫阿秀先去一趟淅江,将风君子留在宿舍的黑如意取来。他封印神识之前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别人很难操控黑如意里的龙魂,估计是为了防止被人盗走。阿秀的元神当时就在黑如意中,不受其影响,如今她脱困而出,可能只有她才可毫不费力取用黑如意。”

  紫英:“风君子留的后手很多呀?……派谁去呢?轩辕掌门凡夫子怎么样?”

  “我立刻就去找他,就算阿秀能赶来,恐怕也是三天之后……还是先想想明天的事。”

  ……

  第二天日出时分,茫砀山迷蒙一片,而高空却云霞万丈。有两队人立身于云端之上,面对面约有百丈距离。西方众人以周春为首,东边越众而出的就是我石野。我向他拱手道:“昭亭山宾主未欢,王逍道友匆匆离去。三年不见,道长风采更胜往昔!”

  我一开口客客气气,不叫他周宗主而叫他王逍,而且提起他在昭亭山上的糗事。周春也不发怒,还礼道:“王逍只是我拜访红尘同道的化名。今日开诚布公也不必隐瞒,我本名周春,是昆仑仙境太道宗掌门。今日受仙境同道公推,率众与东昆仑相谈……请问石盟主能代表整个东昆仑吗?”

  “你在东昆仑行走多日。应知我等身份。我们今日来此之人,天下大派尊长贤集,只要此间议定,东昆仑无有异议……请问周宗主,你能代表西昆仑吗?”

  周春:“虽不敢说昆仑仙境万民一心,但我今日之事也蒙各大派首肯。只要此间商定。昆仑仙境同道当无他议。今天随我来地,也足可代表仙境大多同道。”

  “那好,那好!举众远来,客所为何?”

  周春:“非为做客,只为千年之约。仙境同道千年见斥,不愿后辈子弟再不知红尘人世。”

  我笑道:“不做客难道要做主?周宗主一口一个仙境,那西昆仑肯定远胜人间。千年之前划分两昆仑,将仙境留给诸位,我等自守人间。诸位也不吃亏,难道周宗主还有什么不满吗?今日要弃仙境取人间?”

  一句话噎了他一下。有人小声笑了。对方又有一人越众而出,是个面戴黑纱身材窈窕的女子,她向我施礼道:“小女子乃西昆仑妙羽门掌门羽灵,今日前来非为谋夺人间,只想为后人求结缘人间的机会。……西昆仑虽修行福地。但千年与世隔绝,勉强自成体系,毕竟气象不同。与修行、与善缘,都是有利有弊。我等自人间来,不历红尘事。非有大智慧成就难成正果……若东昆仑同道能相容,我妙羽门也欢迎诸位造访昆仑仙境。”

  我还礼道:“羽灵掌门太客气了!红尘乃众生纠缠之所,并非我等私园。西昆仑实也在红尘中。我没有画地为牢之心,只有相约立规之意……太道宗周宗主多年来化身行走世间,市井之中也无人排斥,三年前在东昆仑法会上现身讲法,被我等奉为上宾。足可见人世间并无先入为主排斥之心。”

  周春冷笑:“好个奉为上宾!我问你,我门下弟子周如青与万法宗钟大先生前去东昆仑采器,形神俱灭下落不明,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冷冷答道:“没有怎么回事,他们肆意祸害人间。违天下共守修行之界。我杀了他们!……结善缘拱手想迎,为恶客绝不姑息。”

  周春:“取矿髓而已,请问又如何为恶?你说的漂亮,恐怕一样是夺宝杀人!”

  “有神通能取物,只要不是抢夺,我不会过问。但是他们在有人的矿井中引发山川震动,无辜矿工死伤无数,世间一片乱象。我身为东昆仑修行盟主,义不容辞当领同道共诛之!”

  这时对方阵中又跳出一位青袍男子,大声喝道:“原来与你无关,他们又没有加害修行人,也没有伤害到你的门人弟子?你凭什么杀了我大哥!”

  “请问你是何人?”

  青袍男子:“万法宗现任宗主钟二。”靠!原来是那位钟大先生地弟弟。今天西昆仑来的什么人都有,既有唱红脸的也有唱黑脸的。

  我可不能对什么人都客气,总要显出东昆仑盟主的威仪,指着他呵斥道:“我杀一个该死的钟大,你这个钟二就挑脚顿足向我问罪!那么钟大杀了那么多无辜矿工,那些矿工在人世间的妻子亲人又该怎样呼号?此悲声足以打他入万劫不复!……我在红尘中修行,以天地为父母,以人间为家室,以大道为归宿……你若以神通乱人间,俗世之法难及,当用修行之戒。千年之前正一祖师驱你的先辈入西昆仑,就是不想见因修行人而红尘动乱。没想到你们钟氏兄弟,藏千年败类之心不死!”

  钟大脸胀得通红还想说话,周春回头沉声道:“钟二先生请稍安勿躁,今天既然大家都来了,什么事情都会有个交代。”说完又转身向我道:“石盟主,西昆仑中无仙俗界限,众人皆视修行为常道……修行如我等,为凡人俗事所屈,恐也不妥。”

  我问:“西昆仑有多少人?”

  周春:“万里之地,数十万修士。”

  “真是福地洞天,为人间道场之最。此中无凡俗事,也无红尘戒。可东昆仑就是凡尘,我等皆出身市井。众位道友若来东昆仑行走,无论神通如何广大,也与世人齐一。有修行并非高人一等。更不能有随意生杀之心,世间众人也有我等父母亲朋。相安不伤,就是规矩!”

  西昆仑阵中又有一披发大汉喝道:“规矩当然有,但我们为什么要听你地?……你是东昆仑修行盟主,又不是天地之主……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罗嗦!”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西昆仑众人并不是完全齐心。各有各的想法东昆仑到现在只有我这个盟主一人说话,而那边先后有四人开口了。我淡然道:“不是我想罗嗦,是诸位逼到门前让我说话。让我不开口也可以,诸位请回就是……周宗主,你在茫砀山布下大阵,不是来找人聊天地吧?”

  周春还没回答,那披发大汉又喝道:“浪费什么口舌,直接划出道来就行!”

  我不怒反笑:“这位道友不象修行人,倒象个泼皮耍横之徒……你我无怨无仇,今日谈的是重定千年之约。怎么。你要一见面就打架吗?那我看也没什么好谈的,你自己回去找死就是了,我与你道不相合。”

  那人身边的羽灵也劝道:“黑湖掌门不可莽撞,若争斗而解必然死伤惨重,所以我等才会同意周仙人立阵之事。”

  周春这时才说道:“我等前来并非寻仇。是为了两昆仑修行人地公义。既然石盟主也说不欲划地为藩篱,那么还真要有个约定,免得将来反悔争斗。可是刚才黑湖掌门说地也有道理,此约谁来立?当世已无一代神君,东西昆仑各不相服。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以须弥神罩布下绝空大阵。东西昆仑以破阵为赌约如何?”

  “怎么赌?”

  周春:“赌七日破阵。你我双方都以此阵施展法力,你方破阵。我方阻行,并不直接斗法。这样也可以减少损伤、各展所长。如七日之内阵破,我等退回昆仑仙境。如果七日之内大阵未破,则请诸位道友不要阻我们入世间,届时再商立新规。”

  这个赌听上去很讲道理,其实也是种威胁试探。如果我集合东昆仑这么多精英也破不了阵,那么他们带着须弥神罩随时可以行走人世间,谁也拿它没办法。那玩艺就是个活动的基地,随时可以展开的福地洞天。交战中不沉的航空母舰,谁想出来的馊点子!到时候怎么立约,那可就他们说了算了。此阵此器是非破不可,更何况风君子还扣在里面。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没有这么说:“周宗主地提议倒很有趣,只是我等破阵之后,你说话算不算?西昆仑众位都能如约而去不再纠缠吗?”言下之意我破阵轻松,就是怕你说了不算。说话时眼光还环视了西昆仑众人一眼。

  周春回身问道:“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这回那些人倒没有多嘴,一齐点头。周春又问我:“那东昆仑是打这个赌了。”

  “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将大阵设在东昆仑中,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我有我的条件。”

  周春:“请讲。”

  我的条件很简单,一共三条。第一是破阵斗法不可伤人,如果为阵中法术所伤不必追究,但阵中不能直接斗法袭击。想动手,就发动大阵法术,我们在阵中结阵相迎。这样就算有损伤也是众人之行,不结将来私怨。同时约定有人受伤失去再战之力,可以退出大阵,对方不得阻拦。退出之人就算伤愈也不可入阵再战,因为这是赌约不是混战拼命。

  第二个条件是如果大阵破了,不仅是他们退回西昆仑,而且东昆仑众人可以行走西昆仑立道场,有什么规矩讲究到时候再说,反正他们不能只占便宜不吃亏。我们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但这个交换条件是一定要有。

  前两条他们都很痛快地答应了。都是修行人,谁也不会轻易冒陨身之险损这一世修行,而且我地条件也很公平。最后一条我说得很干脆──绝不答应以风君子的性命做彩头。于公,我们争斗不应该将一个封印神识毫不知情人的性命卷进来,这本身就违反了东昆仑之戒。于私我也不敢这么做,将来这小子知道我拿他地命与别人打赌。还不用黑如意打我满头包?

  对此周春不置可否道:“如果诸位破了大阵,自可想办法救他。”

  我断然道:“无论是否破阵,我不答应以忘情公子的性命加注,我也没这个权力答应。”

  周春:“既然如此,我们七日之后再谈如何?到时候破阵与否已见分晓。现在不论说什么,他已在神罩中。别忘了他与西昆仑很多门派有私仇。如果你们救不了他,我也说服不了众人放他离去。”

  “私仇?别忘了在昭亭山上是西昆仑众位先出手欲取他性命,他引天劫自卫还击而已……这样吧,不必等七日,我三日后和西昆仑有关门派打一个私人地赌约如何?”三天后阿秀就到了,那时候我再计较。

  周春:“也好,三日之后双方虚实已知。为避免多有损伤,我们于阵中再议一次……现在赌约就开始了,请问你方几人入阵,一旦议定不可更改。”

  “我们一共六十三人入阵。留两人在阵外安营,接应救治受伤出阵的同伴。”

  周春:“可是你们只来了六十三人,似乎还少两人?”

  “有两人三日后入阵,此时未至,届时不可阻拦。事先和你约定。你方也可照此办理。”

  周春:“好,这里是东昆仑的地方,一切就依石盟主!我方也入阵六十一人,三日后再入阵两人。”

  他说地好听,一切依我。可是这大阵是他们布下地!说这些便宜话有什么用?我已经懒得罗嗦,挥手道:“不必多言了,摩崖刻石为记。双方各取拓为凭。”说完我挥出漫舞卷天丝,凌空向下击去。地上一座数十丈高地小石山被当中切开,断面光滑如壁。

  周春看我露了一手立威,也轻喝一声抛下摩云塔。空中宛如十八节紫金鞭暴现,打在小山前面的地上,那座巨石形成的小山离地而起,左右两半分开各退后十丈,形成两面巨大地石壁相对。这时我转身命道:“法海师兄,请你立字。”

  法海应诺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双手和什开始口诵赌约:“丁丑年七月,东、西昆仑于茫砀山以破阵为约……”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天上往下看去,只见一面山壁上随之出现了字迹。魏碑体每字都有面盆大小,铁勾银划厚重无比,笔笔入石三寸,却无半点石屑飞出。诵完赌约又书参与此事的人名,念到谁的名号那人便拱手唱诺。最后法海停了一下问我:“石盟主,我方最后一人是谁?”

  “三梦宗护法梅之秀。”

  西昆仑众人没什么反应,东昆仑许多人都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冒出个三梦宗?然而这种场合也不便追问。法海也照样将阿秀名号刻于山壁,然后抬头对周春说:“西昆仑众居士名号贫僧不知,还请自行立字相互引介。”

  周春皱了皱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西昆仑众人。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皱眉,法海这一手功夫看似平淡实则神通非常,不用法器也没有动作以隔空虚无之力留下满崖摹刻。周春也许能施展这份神通,但我既然叫他人出手,他也不好再亲自立字,可是叫谁都没有绝对把握能胜过法海的气势。和尚这一手攻心之计玩地真高!

  西昆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一会才有一人走出,就是刚才说话的妙羽门掌门羽灵。她也不多话,向周春与对面众人施了一礼,双手相执于身前开始口诵赌约与众人名号。另一面空着的石壁上也开始出现字迹,是隽秀地行书笔画飘逸婉转相连。但仔细一看并非如法海那般毫无形迹,只见石壁上一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云烟随着字迹飘曳。我后来才得知那是一件罕见地无形法器,类似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名曰软烟罗。

  羽灵立字已毕,双方各拓影留存。法海微微一笑,在空中一挥僧衣。众人眼前空间一阵恍惚,地上分开的两座山又并到了一起,就象之前的模样──不知有没有后来人路过此地,能否发现这座不知名的小石山中隐藏地秘密?

  周春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说是以破阵相赌,无非是互相显示实力与决心,其实未入阵中斗智斗法已经开始。开山之时周春出手主帅相教,他占了我一丝上风。可后来立字之时法海明显神通更胜,对方能看出我这个盟主并非东昆仑众人里的第一高手,因此更加看不透东昆仑还有多少此等高人?这也怪不了周春,他几次到芜城法海都在闭关,上门拜见也没试探地机会。

  看周春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却再也无视对方,直接号令一声:“绯寒、五味留下安营接应,众人入阵!”

  一声令下,东昆仑六十一人瞬间结成河图阵形,各按方位落下云端冲入茫砀山绝空大阵之中。此时大阵法术尚未完全发动,因为西昆仑众人还在天上发愣。周春吃了一惊,随即骂道:“诡诈!……诸位火速归位守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