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心念急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看了疯子几眼,先是抱拳回礼:“多谢道友吉言!”紧接着转移视线,向那名弟子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似乎颇感自豪,拱手答道:“不敢,晚辈草丁生,现为祖师堂守卫,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陈凡略一点头,环顾四周,不经意的继续问道:“丁贤侄,祖师堂是贵门的圣地,听说贵门的每对新人结婚前都要到此拜揭,不知是随时都可以来,还是固定在某一个的日期?”
那弟子微微一笑:“回前辈,新人拜揭也有一定的规矩,只能在每月的月圆那一天,太阳出山前进岛,在此沐浴更衣,素衣素食,门主祝福,男女同时上香拜揭,在祖师爷灵位前跪地祈祷,直到太阳落山后才能出岛,一般都是数十对结伴而来,最多时达到上百对,前辈若想看看那场面,十八天后可前来观礼。”
“好,百草堂的习俗与众不同,老夫正想开开眼界。”陈凡连连点头,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合十说道:“两位前辈,在岛期间,晚辈会每天前来拜揭。起身后拱了拱手说道:“给丁贤侄添麻烦了,老夫告辞。”
草丁生连忙回礼:“夏前辈客气了,晚辈随时欢迎……前辈请!”
“请!”临出门前,陈凡回头深深地看了疯子一眼,拱了拱手:“道友,咱们明日见!”疯子默默地盯着他一声不吭,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异色,瞬间又迷糊不清,似乎在全神贯注,又像神游天外,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出了祖师堂,陈凡立即返回自己的居所,嘴里哼着小调,情绪极高,似乎对拜揭祖师堂非常兴奋,暗中却在沉思默想:“草丁生称疯子为灵叔,应该也是守卫灵堂之人,而且辈份较高,毫无疑问,肯定是百草堂的族人,那么他到底是谁?”
此时,夕阳开始西下,天际间风起云涌,通红的火烧云越来越盛,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又像盛开着万朵桃花,山风四起,温暖中又感丝丝寒气。
刚走到湖边,陈凡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天啦,他就是百灵子!”在翠云山避难时,草重生曾经说道,百灵子自视炼术远远超过百草子,对门主宝座志在必得,因而反对长老会的决定,以至于被当场拿下,废除功力后送至祖师堂守灵。
心中涌起了怜悯之意,陈凡不由暗叹道:“堂堂的炼术大师转眼间变成一个废人,唉,足足一百五十年,多么枯燥无味的漫长岁月,内心中充满绝望,日夜嚎哭,难怪会疯疯颠颠,其实他的心志已经算是超人一等,若是普通人早就郁闷而亡。”
静立良久,天色渐渐阴暗,陈凡默默地想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看来非常有道理,很难说谁对谁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重刑之下必有错案,严规之下必有冤屈,每一个历史悠久的门派都有其独到的制度,否则也不会传承数万年,一代代门人弟子都作出了极大的牺牲,相对于集体利益,单个人已经无关紧要,桑公世家也是如此,一切都是为了门派的香火薪传、兴旺发达……唉,不想了,还是填一下肚子。”
在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收获颇丰,两手提着七、八只飞鸟、三只野兔,在湖边清洗完毕后,兴高采烈地回到院内,当即升起了篝火,盘坐在地上开始烧烤。
旺盛的火苗微微晃动,野味散发出阵阵肉香,陈凡从怀中掏出三本书放在两腿间,一手抓着兔腿使劲大啃,另一只手悠然自得的翻阅《异宝奇录》,不一会儿,他就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
此书讲述的不是一般的宝贝,而是世上最稀奇古怪的东西,普通人看了肯定觉得虚无飘渺,或者认为纯粹是无稽之谈,因为这些宝贝似乎是凭空想像,根本无法查证。
据书中介绍,天生万物皆有灵,不仅人类有生命、有智慧,其它无智慧、无生命的物体也有自己的灵性,它们是世上最古怪、最奇异的生命,其中最珍贵、最难求的有“六精、四灵、玲珑心”十二个种类。
所谓六精者,即为玉精、金精、石精、土精、木精、水精,四灵就是火灵、冰灵、晶灵、花灵,玲珑心有两种,指的是气心与钻石心,它们都经过亿万年的演变、进化,经历过无数劫难,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形成了有灵性的生命,万年难得一见。
书中的每一页介绍了一种宝贝,基本上都是语焉不详,没有任何图案,没有详细的说明,极少讲述它们对人类的用处,有些种类干脆只提及一个名字,估计著书者也没有真正见过,也许是道听途说,不过,陈凡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翻到玉灵时,上面介绍道:“玉有万种,计有极品、上品、中品、下品、无品五大类,极品者为宝玉,刚柔并济,花色繁多,能够有灵者只有十种,最珍贵的是阴阳玉,万年成形,亿年聚灵,此乃玉中之王。”
“阴阳玉?”陈凡惊喜万分,立即取出小玉盒,打开之后将玉球放在手心,开心地笑道:“呵呵,原来真是个宝贝,草飞子从哪里得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对了,百草山盛产玉石,极品宝玉甚多,应该就是此地的特产,也许他是无意中发现。”
凝视着手心的阴阳玉,陈凡仔细抚摸,看了又看,没有感到任何异样,摇头笑道:“可惜不知道它的用途,嗯,先放着再说,今后找机会问问其他博学之人。”
收入怀中后继续往下翻阅,看到最后一页时,陈凡顿时僵住了,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钻石心?天啦,难道就是指七彩钻石心?”
关于钻石心只有寥寥几句:“钻石心,天生七彩,此乃钻石之皇,通天彻地,善用者立地成仙。”
“立地成仙?”陈凡合上书页,闭目沉思,原本心中就有所怀疑,只是不敢完全确实,现在一下子全明白了,苍山子为了它奔走地球,其它人也是为了它,肯定是以为苍山子将它传给了自己,所以阴魂不散。
陈凡傻愣愣地坐着,想到了苍山子那极度兴奋的狂笑、以及苍山门的一夜覆灭,想到了上清宫倾巢出动、雷霆万击,想到了桑公千莲的阴谋诡计,想到了其它虎视眈眈的门派,所有的一切都缘于七彩钻石心。
陈凡长叹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贪婪的一面,即便是清心寡欲的修士也不例外,也许更为强烈,他们的目的就是飞升仙界,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如此说来,钻石心一定在百慧生那里,可是他已经魂归于天,临终时并没有任何交代,唉,也许将成为永远的迷团。”
默默地收起三本书,陈凡闭上眼睛,纹丝不动,对厚土的修士界充满了失望,更多的是愤怒和厌倦,他心里非常清楚,没有人会相信钻石心不在自己手里,自己是百口难辩,那些所谓的高人肯定会始终纠缠不休,自己一生也不得安宁,财帛动人,利益熏心,面对着巨大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坚持自己的理念,也许就连生死兄弟也会为之心动。
月牙高悬,群星闪烁,寒风入骨,露珠如雨,四周的树林也发出“哗哗”的轻响,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陈凡心中异常阴冷,仿佛冻成了一块万年寒冰,世间万物、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阴森诡异。
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恶劣,心灰意冷,深深的感到前途一片暗淡,自从来到厚土,多年来无休止的奔波、逃亡,面对着形形色色人物、五花八门的阴谋诡计,身心疲惫到极点,几乎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哪里才是我的归宿?厚土?地球?我只是一个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一朵无根的轻絮,随风飘舞,人生苦短,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也许很快就落入桑公千莲之手,即便能逃出百草山也会自爆身亡,无论如何,命不久也。”
许久,许久,陈凡抹去眼角的泪珠,缓缓的站起身来,来到西侧的草屋,左手拎起两坛百花酒,右手提着鸟肉与兔肉,摇摇晃晃地向祖师堂走去。
他时快时慢,不走大道,而是翻越丘陵,穿过漆黑的树林,凭着感觉向前奔跑,一路上时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时而尖叫一声,时而高声歌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任何歌词,只是在随意发泄心中的郁闷。
灵芝岛的深夜万籁俱静,一声声尖叫划过黑幕,满含凄凉,回荡在无边无际、虚无飘渺的长空,惊醒了无数的飞鸟,那一声声小调充满了浓浓的痛苦,令人心颤,催人泪下,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
又哭又笑,泪流满面,披头散发,长袍被一路的树枝撕得破旧不堪,一些地方露出了肮脏的皮肤,陈凡浑然不顾,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奔下一座丘陵,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广场的边缘。
夜色依然是那么神秘朦胧,祖师堂依然是那么雄伟壮观,广场依然是那么空旷寂静,只看到一个身影在那里狂舞,一声声嚎叫刺人耳目。
陈凡还是半躺在那块巨石上,打开一只酒坛,一面吃肉,一面喝酒,两眼盯着前面的那条身影,听着他疯狂的嚎叫。
百灵子依然是衣衫褴缕,蓬头垢面,赤着双脚,使劲地扭着腰肢,两手举过头顶,握拳挥舞:“老子炼术天下第一,哈哈,这就是仙丹,天灵灵,地灵灵,啊,哈哈,老子成仙了,各路神仙,快来见驾……”
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呜,呜,百许子,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百草子,你这个昏蛋,老子炼术天下第一,老子就应该是门主,你们这群蠢才,都是一帮奴才,呜呜,老子才是门主,百许子算什么东西,百草子算什么东西,统统都是废物。”
陈凡感到一丝同病相怜,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他疯狂的模样,暗自轻叹道:“天地不公,人心险恶,又是一个可怜人,更是可悲,唉,到了这个地步就生不如死,也许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不由高吟道:“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痛苦缠绕心头,梦醒间,不是我醉还是他醉,不知是我疯还是他疯……”
百灵子哭了很久,紧接着又跳了起来,仰天大吼道:“老子已经得道成仙,哈哈,老子驾临瀛洲,横行仙界,各路人马快快报到,老子要杀回厚土,老子要铲平百草堂,让你们都永世不得翻身……”
陈凡提高了声音:“每顿三斤肉,每天三坛酒,深入醉乡中,快活无忧愁……”
歌声直钻百灵子的耳膜,他浑身一颤,猛的转过身来,僵立当场,瞪着陈凡一动不动。
陈凡倒灌一口,向他喷出一道酒,放声大笑道:“来来来,我乃酒仙下凡,醉中成仙,醉中飞升,醉中快活,尝遍人间美味,哈哈,仙界、凡间任我逍遥……”
“仙酒。”百灵子狂奔而来,猛扑到陈凡面前,指着他大喝道:“你就是那位酒仙?老子是瀛洲大仙,你只不过是区区小仙,快将仙酒献上来,否则老子劈了你,让你重下凡间投胎……”
、陈凡怒道:“老子是大名鼎鼎的酒仙,成仙已有一千年,你只是刚刚飞升的小仙而已,怎么敢在老子面前无礼?”
百灵子愣了愣,想了一会,挥扎拳头大喊道:“老子已经成仙一万年,比你一千年还多,老子就要喝酒……”
陈凡叫道:“老子是十万年,比你长十倍。”
百灵子毫不迟疑地叫道:“老子是一百万年,哼哼,快把酒给我。”
陈凡放声大笑:“老子是一千万年,哈哈,老子就是酒仙。”
百灵子挠了挠乱发,很快就怒目而视:“老子是一亿年,哼哼哼,老子是瀛洲仙主,统率天下万仙,再不给就杀了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就的血……”
陈凡狂喝一口,不屑道:“老子统管宇宙仙主,你这个小小的瀛洲还不放在老子眼里,哈哈,老子上得仙界,下得凡间,是天下第一大仙……”
百灵子傻眼了,喃喃自语道:“你是第一大仙,那么我是什么?不,我才是天下第一大仙,你是小仙,你是最小的小仙……”
陈凡晃了晃酒坛,一道美酒冲入他的嘴中,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你这个小仙,见了大仙怎么不拜?哈哈,老子这儿有酒有肉,想喝的话就拜我为大仙,否则,哼哼。”
百灵子添添嘴唇,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与肉香,突然跪倒在地,连磕十几个响头,大哭道:“大仙在上,小仙有眼无珠,呜呜,希望大仙赏赐一点仙酒,从此以后,小仙一切听从大仙的吩咐,求大仙赏点仙酒吧!”
“好了,起来吧!”陈凡撕下一块肉塞在嘴里,懒洋洋地说道:“本大仙就饶你一次,给,赏你一坛酒。”
百灵子一下蹦了起来,慌忙抢过陈凡手中的酒,兴奋得大叫道:“谢谢大仙!”迫不及待的仰头倒灌,“咕噜”几声轻响,闭上眼睛享受其中的美妙。
陈凡又扔给他一只鸟,指了指地面:“来,不要急,咱们边喝边吃。”
百灵子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巨石,与陈凡一上一下,狼吞虎咽的啃着鸟肉,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肉,三口两口就剩下几根骨头,伸出乌黑的右手,可怜巴巴的说道:“大仙,再给小仙赏块肉吧。”
陈凡嘻笑道:“好,不过,咱们俩一起喊叫,谁的声音高谁就吃一块肉、喝一口酒,怎么样?”
百灵子拍手笑道:“太好了,小仙肯定喊得最高,哈哈,小仙吃的肉最多。”
“啊!”两人同时大叫一声。
百灵子欢呼跳跃,狂喜道:“我赢了,哈哈,我赢了,沽噜,啊,好香的仙酒,快给我肉。”
陈凡扔下一只兔腿,百灵子一阵狂啃,然后将骨头随手扔在远处,抬头叫道:“再来。”
两人不停地狂叫,不停地大笑,十几轮之后,互有输赢,两坛酒空空如也,就连烤肉也吃得精光。
陈凡醉意朦胧,“咚咚”滚下巨石,上半身躺在地上,双脚高高的翘在巨石边,百灵子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并排。
“小仙,咱们都是神仙,一起唱神仙歌。”陈凡高声唱道:“神仙……神仙……哈哈,我们是神仙……我们是神仙……”百灵子也学得有模有样,两个醉汉无音无律,怪腔怪调,一同竭尽全力的疯狂吼叫,一同疯狂的大笑,一同发泄着。
“哇!”陈凡吐出一大口污垢,残肉、酒水什么都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百灵子紧跟着也吐了一口,同样落在衣服上,两人均置若罔闻,浑然不顾,继续唱道:“哈哈,仙界凡间最快活……天天有仙酒,天天有仙肉……哈哈,万年不变,长生不老,法力高强,纵横天下,逍遥自在……”
连续翻唱几遍,他们都感到疲惫不堪,喘着粗气,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陈凡忽觉百灵子静了下来,转头一看,心中不由一怔,酒意立即醒了三分,却见他的眼里突然变得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疯狂、迷惘之色,神智好像一下子清醒了。
百灵子一动不动,眉头紧锁,,嘴巴紧闭,凝视着眼前的夜空,紧盯着天上的星星,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不过仅仅持续了几秒种,他的目光又变得一片迷惘,露出深深的疯狂。
陈凡举起酒坛向巨石砸去,“咣当”一声脆响,随即粉身碎骨,百灵子傻笑道:“好玩,好玩。”同样扔出另一只,听到响声后他乐得狂笑不已。
笑声刚停,陈凡滚出数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醉容可掬地招手笑道:“小仙,本大仙回去了,回大仙的仙居,哈哈,再见,咱们下次再喝。”
百灵子慌忙起身,连续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爬了过来,大哭道:“大仙不要走,小仙还想喝酒,我要仙酒,快给我仙酒……”
陈凡踉踉跄跄地扬长而去,长笑道:“小仙,大仙要回去酿仙酒……哈哈,大仙回府了,各位仙童快快出门迎接……咚咚咚,锵锵锵,轰轰轰……各路神仙快快回避,大仙回府了……”身后留下一地骨头、酒坛碎片,以及哭叫的百灵子,他还在大喊道:“大仙,明天酿好仙酒再来,小仙等着大仙……”
陈凡一路东倒西歪,嘴里大声唱着神仙歌,地面的露水很多,不停地摔着跟头,跌倒后又爬起来继续走,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方才回到湖边。
横躺在石头上,陈凡依然哼着小调,暗地里将手伸入怀中,掐了一点点飞升丹,忽然张嘴狂吐,喷出一大口污水,手捂嘴巴将丹药纳入口中,似乎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分量比昨夜多了两、三倍,很快就感到一股汹涌的气流冲入肺腑,比他目前的功力还要强大,它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陈凡疼得死去活来,只有咬紧牙关强行支撑,尽力调动仅有的真气炼化气流。
慢慢的,四周的元气蜂拥而来,甚至于感到隐隐有丝丝月光进入体内,它们共同运转,起初相互排斥,渐渐的相互融合。
慢慢的,陈凡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整个世界白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上下,没有前后、没有左右,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陈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许已在无尽的虚空,也许这是一个梦幻世界,好像就连自己也是虚无飘渺,仿佛一缕白雾在自由飘荡。
时间已经停滞,空间也已经静止,陈凡在漫无边际的飘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经历了亿万年,也许永恒不变,也许只是一瞬间,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地,好像已经与白雾完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白雾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白雾,与这个世界共生共存。
“呜!嗷!”突然,天际间传来阵阵鬼叫声,转眼就出现无数条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气势汹汹,将陈凡围得水泄不通。
身影在白雾中飘舞,头顶脚下、前后左右,漫山遍野,似乎充斥了整个世界,他们都眼睛通红,有的身背宝剑,有的手执长刀,有的挥舞着长矛,无论是仙风道骨,还是慈眉善目,此时个个凶神恶煞,浑身杀气。
最里的一圈有些眼熟,左侧好像是桑公千虹、桑公柳、桑公井等桑公世家诸人,右侧是上清宫的蓝云子、清云子、丁方子、德天生、德黄生,还有一个女人脸上模糊不清,似乎就是白云子,后面是百许子、鱼长老、慧长老、胡长老等百草堂众人,前面是蓝荒殿、玄荒殿、太清宫、玉清宫以及灵山五门,远处的身影更是密密麻麻,基本上都是未曾相识。
所有的身影都射出疯狂的、贪婪的目光,眼珠红彤彤的、黄橙橙的、绿油油的,个个张牙舞爪,丑态百出,不停地怒喊狂吼。
“臭小子,哪里跑?”
“这小子跑不掉,哈哈,抓住他!”
“快快交出七彩钻石心!”
“钻石心就在他身上,不交就将他碎尸万段。”
“对,咱们宰了他!”
无数个声音同时吼叫,吼声如雷、刀枪如林、吐沫如雨、目光如电,其狂热惊天动地、其气势地动山摇。
无数条身影一涌而上,无数种兵器落在他身上,陈凡吓得魂飞魄散,想张嘴大叫,却一声也发不出来,想转身逃跑,却是上天无门、入地无缝,感到一阵绝望,不一会儿,自己真的已经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变成一团肉酱,很快就化着一缕缕轻烟随风飘散。
“啊!”随着大叫一声,陈凡突然从恶梦中惊醒,猛的一跃而起,四周张望,发觉自己站在湖边的巨石上,浑身大汗淋漓,头痛欲裂,每一寸地方都酸痛不已,软绵绵的,几乎是有气无力。
一屁股坐在巨石上,陈凡傻楞愣的一动不动,回忆起刚才的恶梦,心神大乱,心脏剧烈的跳动,脑袋一片模糊,似乎无数的身影又在眼前出现,他们仍然在疯狂的吼叫,疯狂的砍杀。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东方涌出片片彩霞,灿烂辉煌,清晨的薄雾开始消散,空气极为清新,地上的青草沾满了点点露珠,天上的飞鸟早已出巢觅食,一只只野兔在荒野中晨跑。
彩霞越来越盛,太阳露出一个硕大的、红彤彤的弧线,喷薄出亿万缕阳光,天下万物生灵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欢呼,庆贺崭新的一天,庆祝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太阳越升越高,陈凡感到似乎有一丝丝温暖涌入心头,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袋一片清凉,毫不迟疑地盘坐入定。
渐渐的,天地元气蜂拥而来,入体后慢慢化着自身真气,渐渐的,又开始头疼难忍,浑身的气血开始膨胀,仿佛要将自己炸成碎片。
迅速取出一小片飞升丹塞入嘴里,比夜里多出一倍,很快就化成气流,如大海波涛一般冲向全身经脉,每一寸都经过洗礼。
气流慢慢的被炼化,元气也不断涌入,甚至于隐隐中感到一丝丝和煦的阳光也慢慢入体,它们同时在经脉里运转,渐渐的融为一体。
陈凡没有了意识,没有了烦恼,没有了忧愁,没有了伤感,也没有欢乐,似乎什么也不想,完全沉浸于内心世界,全神贯注的享受其中的美妙。
许久,许久,缓缓地睁开眼睛,全身舒畅无比,神清气爽,每一个吸细胞都充满了无穷的活力,唯一感到疑惑的是功力没有任何增长,紧锁的五处大穴也依然如故,内丹还是纹丝不动。
陈凡心里非常清楚,百许子五人都是化丹后期,功力极其深厚,慧长老的修为相对较浅,但进入化丹后期至少也有五、六十年,比自己从前的功力还要高出一半有余,最厉害的百许子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差,
他们都是竭尽全力,其威力惊天动地,若想解开穴道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五人亲自出手,二是借助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且要超过五人合力,修士界只有金丹师才有这样的神通。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至头顶偏西,湖水闪烁着一道道金色的波纹,四周的树枝、青草似乎更加翠绿,它们在阳光下呼吸生长,显示出昂然的春意。
陈凡收起愁绪,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跳下巨石,不顾衣衫褴缕,不顾全身肮脏,不顾满腹饥肠,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缓缓地向北走去。
一路上翻越丘陵,穿过树林,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半个时辰后来到祖师堂。
守门的还是那两名弟子,看到他蓬头垢面,衣袍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油渍、肉丝、还有大量的泥土,双手和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其狼狈超乎想像,十米外就能闻到浓浓的臭味,不由眉头紧皱,草丁生勉勉强强的打了个招呼:“夏前辈,您来了!”
陈凡瞥了他们一眼,两人的眼中已经没了昨日的尊敬,甚至于隐含一丝蔑视与厌恶,淡然一笑:“嗯,老夫说过,既然身在灵芝岛,每天必拜两位老前辈。”
草丁生打开大门,略一拱手:“夏前辈,您自己跪拜吧,晚辈到门外守候。”紧接着轻叫道:“灵叔,有贵客到,上香!”话音刚落,匆匆转身出门,右手忍不住捂住鼻子。
陈凡跪在蒲团上,连磕三个响头,两眼微闭,合手祷告:“春去秋来,光阴如梭,在十万年的历史中,厚土经历了无数风雨,也涌现出无数奇人异士、英雄豪杰,但日有阴阳、人有起落,他们曾经辉煌过,也曾经落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每一个人都留下了自己的轨迹,唯有两位老前辈的功绩永恒不变,光照千古,虽死犹生,永远活在世人的心里。”
睁开眼睛,却见百灵子步履艰难地向灵台走来,他仍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袍,脸无人色、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到了陈凡身边后,“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低下脑袋,双手将两柱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请贵客上香。”
凝视着他毫无生气、苍老不堪的脸庞,陈凡一阵心酸,忍不住掉下了眼泪,颤抖着双手接过又长又粗的香柱,哽咽道:“谢谢道友。”
百灵子的手似乎震动了一下,陈凡抹去眼角的泪珠,点香跪拜,又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柱插在香炉里。
合手默念,两人均一声不吭,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大厅里寂静无声,只有两股轻烟在四周缭绕,一丝丝謦香扑鼻而来。
很久之后,陈凡起身说道:“道友,在下告辞了,明天再见。”
刚刚走了几步,还没到大门口,百灵子忽然说道:“道友请留步!”
陈凡转身讶然:“道友有何吩咐?”
百灵子垂下眼皮,合手低头,轻轻地说道:“道友心诚,每次应该加一倍香!”
陈凡想了片刻,点头受教:“在下明白了,谢道友指点!”立即回头重新跪在蒲团上。
百灵子缓缓的向侧门走去,过了半分钟,又捧着两柱香回到灵台前,同样举过头顶。
陈凡接过香柱,猛的心中一跳,手心多了一个纸团,暗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入袖中。
再一次点香、祷告,插完香柱,陈凡拱手说道:“谢谢道友!”百灵子依然傻傻的跪在原地,对陈凡的行礼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出了祖师堂,陈凡迈着方步,大模大样地向南走去,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只要看到天上的飞鸟,毫不犹豫地拔剑击去,看到野兔就紧追不舍,直到空手抓住它们,收获越来越大,索性砍下一根粗大的树枝,每打一只就挂在上面。
太阳渐渐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着大地,陈凡兴高采烈地来到湖边,五丈长的树枝上挂满了小鸟、野兔,密密麻麻,不下于上百只。
等到所有的野味清洗完毕,天色已经开始灰暗,陈凡唱着歌曲,兴冲冲的直奔小院,因为今天的猎物太多,他一口气点起五堆大篝火,围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占据了大半个院落,然后取出调料开始烧烤。
每一只鸟兔都用两米长的树枝串着,陈凡施展身影,在篝火间来回闪动,上百根树枝同时在火中舞动,上百只野味在同时烧烤,他忙中偷闲,跳着霹雳舞,疯狂地扭动着腰肢,使劲甩着长头,欢快地唱着:“我爱飞鸟、我爱飞鸟,咣咣,唴唴,它们是多么可爱……我爱野兔,我爱野兔,咣咣,唴唴,它们是多么活泼……”
火苗越烧越高,映红了他的脸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采,肉香越来越盛,很快就飘满了整个院落,乐得他哈哈大笑,歌声更加嘹亮。
不到一刻钟时间,陈凡停下了脚步,所有的野味都堆在地上,他将玉桌搬到篝火中间,擦去额头的汗珠,喘气笑道:“哈哈,今天又是大口吃肉、大坛喝酒,放开肚皮,痛快一场!”
懒洋洋地躺在桌上,陈凡啃着兔腿,喝着美酒,仰望天边的月牙,无数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倾听着周围的篝火发出一阵阵“叭叭”的脆响。
一边喝酒,陈凡扔出一根根骨头,放声高歌:“美酒天天醉,好肉天天吃,酒肉穿肠过,神仙也不做……咕噜……啊,好酒,真香……”
吃饱喝足,陈凡“咚咚”滚下玉桌,踉踉跄跄地无法站稳,只好坐在地上,靠着桌背,翘起了二郎腿,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哼着小调,似睡非睡,过了很长时间,暗中取出那个纸团,摊在手心一看,顿时一怔。
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得几乎看不清楚,陈凡越看越吃惊,这里面讲的都是高级炼术,内容极其深奥,估计是百草堂的最高秘诀。
不一会儿,陈凡将数千字强记下来,默念数遍,觉得已经完全烂熟于心,借着给篝火加柴的机会将其烧毁。
哼了半天小调,陈凡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心里在思索纸上的炼术,慢慢地开始领悟其中的一些奥妙,但是大部分地方迷惑不解,再回忆草飞子和百许子的书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自己以前的底子太薄,记忆的书籍虽多,但没有机会深入研究,更没有良师指点,只是圂囵吞枣,并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精髓,而且没有任何实际炼丹经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陈凡忽然醒来,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左手拎着两坛酒,右手背着一大串野味向祖师堂走去。
百灵子还在广场上疯狂的跳舞、疯狂地吼叫,陈凡仍然躺在那块巨石上,打开酒坛唱着神仙歌:“神仙……神仙……哈哈……我们是神仙……我们是神仙……”
歌声回荡在空旷无边的黑夜中,百灵子僵立了一会,突然狂奔过来,嘴里大叫道:“大仙,大仙,快给小仙一坛仙酒,小仙已经等了大仙很长时间……”
到了巨石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嚎哭道:“求大仙赏赐,小仙一切听从大仙的命令……”
陈凡滚落到地面,将两腿翘在石头上,放声大笑道:“大仙带了很多仙酒、仙肉,哈哈,咱们还是比谁的声音高,怎么样?”
百灵子欣喜若狂,拍手傻笑道:“小仙肯定会赢,哈哈,有酒有肉……哈哈,世上只有大仙好,没有大仙,小仙也活不了……哈哈,小仙来了……”
两人还是躺成一排,时而吼叫,时而大笑,你喝我吃,开心不已,到了半夜时份,酒尽肉光,同时砸碎酒坛,接着齐声高唱神仙歌,虽然醉意十足,无音无调,但他们乐得哈哈大笑。
声音越来越低,百灵子忽然沉默不语,目光渐渐转而清晰,他凝视着天上的月牙,神色异常平静,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没有兴奋,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清醒只持续了半分钟,陈凡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瞬间就开始迷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又恢复到从前。
陈凡一跃而起,轻飘飘的笑道:“小仙,本大仙回府了,明日再来……哈哈……大仙回府了,各位仙童快快出门迎驾……咚咚咚,锵锵锵,轰轰轰……各路神仙快快回避,大仙回府了……”
百灵子一边在地上爬着,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叫道:“大仙,小仙等着大仙,小仙天天等大仙……”
东倒西歪地回到湖边,横躺在巨石上,哼了一会小调,渐渐的没有了声息,暗中掐下一小片飞升丹,服下后开始运气炼化。
第二天中午,陈凡又从恶梦中醒来,想了片刻,慢慢的走回院中,从地上拣起一只烤兔、两只小鸟,再拎着一坛百草酒,毫不迟疑地奔向百许子的住处。
远远看到百全生站在山脚,陈凡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晃晃手中的酒肉,笑嘻嘻地说道:“全贤侄,老夫找你师父喝酒,看看,呵呵,老夫自带酒肉。”
百全生的神色仍然是那么恭敬,只是站得很远,似乎不敢靠近,他拱手说道:“夏前辈,师父还在药圃里,至今没有回来。”
陈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对,对,哈哈,老夫糊涂了,嗯,这样吧,既然他不回来,老夫自己喝,呵呵,老夫再找几本书看看。”带着笑声爬上山顶。
百全生没有跟在后面,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陈凡的背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有怜悯,又有一丝惋惜,喃喃自语道:“好端端的一个前辈高人,唉,距离半疯已经不远了。”
到达百许子的住处,陈凡将酒肉扔在玉桌上,立即走进第二间书房,翻阅里面的炼术书籍。
这一次非常有针对性,只寻找与纸团上的内容有关的书籍,很快就抽出其中的十五本,盘坐在地上仔细阅读。
书中的内容并不深奥,但百许子的注解极其详尽,触类旁通,引经据典,融合了他数百年的经验,与百灵子的炼术有相通之处,应该说思路基本相同,毫无疑问,两人都掌握了百草堂八万年的炼术精华。
渐渐的,陈凡完全沉浸于炼术世界,很多疑惑一直不得要领,现在是迎刃而解,由衷地佩服百许子与百灵子,他们都是厚土修士界最顶尖的炼术大师,赤荒殿的水平只是小儿科。
长舒一口气,陈凡合上最后一本书,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即将降临,不由暗笑道:“赶快回去睡一觉,呵呵,晚上还有娱乐活动。”
光阴如箭,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陈凡的生活也越来越有规律。
傍晚服药睡觉,夜里与百灵子狂欢,回去后又服药睡觉,第二天中午醒来去祖师堂拜揭,下午到百许子住处看书,每一天都是如此。
身上也越来越肮脏,几乎成了一个野人,浑身臭气熏天,草丁生与其他守卫一见到他就忙不迭地跑得老远,就连百全生也想办法躲避。
百灵子每夜都会清醒一会,时间也越来越长,可总是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完全绝望、完全麻木,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憎恨,没有了欲望。
不过,每天到祖师堂拜揭时,百灵子总会塞给陈凡一些炼术秘诀,而且越来越高深,几乎涉及到炼术的所有方面,包括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大量顶级丹药秘方,甚至于续命丸的炼制,为了领悟这些秘诀,陈凡将百许子的藏书翻得滚瓜烂熟,炼术水平直线上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凡心急如焚,因为距离一个月的约定越来越近,虽然每天加大飞升丹的服用量,可是功力却没有丝毫增长,五处大穴依然被死死的封住,内丹纹丝不动。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再见百许子一面,也许他确实进入药圃,也许一直避而不见,也许是为了赤荒殿的事外出奔波,四处搜寻凶手,陈凡想了半天也不能肯定,问问百全生,他更是吱吱呜呜,不肯正面回答,只好自嘲道:“也许上次的酒灌得太多,他一见到我就害怕,哈哈,看来我的酒量天下无敌。”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顶着越来越热的太阳,陈凡大摇大摆的来到祖师堂,两名守卫连连后退,草丁生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着空气,慌忙说道:“夏前辈,您快点进去吧。”
“谢了!”陈凡对他们的态度毫不在意,忽然回头笑眯眯的问道:“两位贤侄,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就是月圆之夜,也就是说,明天会有数十对新人来此拜揭,是不是这样?”
“您想观礼?”两人傻眼了,看了看陈凡又破又臭的衣衫,草丁生接接巴巴地说道:“前辈,新人拜揭非常严……严肃,您……您……您是不是应该换……换……”
陈凡眨了眨眼睛,放声大笑道:“只是顺便问一问,哈哈,放心吧,老夫有自知自明。”自己上前推开大门。
百灵子捧上数十支香柱,一本小册子落入陈凡袖中,两人心照不宣,按照固定的程序敬香、祷告,跪拜,陈凡若无其事的起身,作一长揖:“谢道友!”一枚丹药悄然塞进百灵子手心。
百灵子怔了怔,陈凡的声音极低,飞快地说道:“我需要解药。”
百灵子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呆滞,跪在蒲团上纹丝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回到湖边,陈凡异常兴奋,桑公世家尽管花费了千年时间才研制出飞升丹,但他们的炼术与百草堂相差太远,凭借百灵子的水平,应该有九成九的把握解开其中的秘密。
兴奋之余,陈凡躺在巨大石上翻阅那本小册子,很快就大吃一惊,此书已经仍然记载着炼术,但其内容闻所未闻,思路极其新颖,观点大胆独特,完全颠覆了现有的炼术基础。
看着,看着,陈凡不禁拍手叫绝,此书肯定是百灵子一生的心血,他已经跳出前人的臼槽,虽然没有经过实践,只是凭空想像,可毫无疑问,他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炼术理论。
“天才!真是天才!”越看下去,陈凡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册子虽然只有薄薄的数十页,但是他足足看了四、五个时辰,直到月上枝头,方才翻完最后一页,默念良久,情不自禁的长叹道:“他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疯子,也许天才与疯子之间只隔着一层纸。”
将小册子销毁后,陈凡匆匆赶到院落内,拎着两坛百草酒、几只鸟兔直奔广场。
浑身洋溢着无限的喜悦,无法抑制心中的兴奋,欢蹦乱跳,大声歌唱,绝望之中峰回路转,一颗定时炸弹很快就要拆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自爆之忧,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线光明,心中充满了无限希望。
还是在老地方,两人一同疯狂的吼叫,一同喝酒、吃肉,一同嚎叫哭泣,砸完酒坛后又齐声唱起了神仙歌。
渐渐的,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同凝视着头顶那一轮硕大的圆盘。
渐渐的,百灵子的目光越来越清晰,但是他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悲伤,虽然没有眼泪,没有哭泣,但是陈凡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似乎已经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知道了他的一切痛苦,心灵不停的颤抖。
突然间,百灵子流下了两滴泪珠,一字一顿地说道:“此药无解,唯……有……地……心……”声音越来越模糊,还没说完就陷入迷惘之中。
刚听到前四个字,陈凡一下子傻了,脑袋一片空白,意识已经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湖边,不知道是如何进入了梦乡,不知道何时忽然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个人影,耳边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夏道友,灵侄儿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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