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阳盘膝而坐,静心调息片刻,先入得五体空明之境。而后凝神内视,渐入“妄境”之中。“炼元实境”虽以实为名,其实仍然是心念所成的虚幻,两者不同之处在于一为心念之妄,一为心念之实。所以入“实”还须从“妄”而起。
然而“妄”、“实”之间的取舍却是极难,秦漠阳自境中辗转良久,仍不知何为妄何为实,便似陷入了一片沼泽,只知道要走出去,却不知该踏向哪里,将要下脚之处到底是实地还是淤泥。
迷茫之间,突然感到心中有一道清流自心中涌出,心境一下子变得空明起来。
“大概是菩提珠的作用吧?”秦漠阳猜测着。便是这一念之间,便步入了“炼元实境”之中。
人们回忆起某段往事的时候,常说那过去的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流过。秦漠阳此时的感觉就很类似,不同的是他并非在看,而是自己在演,演一个原汁原味的自己。一些因为时间原因而淡去的记忆,此时则清晰无比地重现出来,包括当时的心情、感受都是一般无二。甚至一些当时被忽视的细节,在这种情况下都被注意到了。
实境中并非从秦漠阳出生开始,将每一天每件事都重现出来,而且分成若干个阶段,由后至前的推演。比如说这个月发生的一些事情重现之后,接下来便是上个月或更久之前的一个时间段时的事情。
秦漠阳上大学以来的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虽然不少,心境变化却不大,因此一直很顺利。时间一步步前移,直到他那天打翻了笔筒,凑巧摸到了玉貔貅的秘密。
当秦漠阳感悟到自己初翻玉貔貅中几本功法书时的心情时,不由有些汗颜。当时他觉得道门功法讲述得太罗嗦,很多地方大段大段的尽说些没用的东西,远不如那本魔门的《劫天诀》来得直接,因此很有些不以为然。
他这些天来修行“境通”之后,才知道了那些文字的妙处。他虽然自《先天简》中知道了“境通”修行的必要,但那书上只是略略提及,而且文字太过深奥,真正的修行心法还是来自昆仑派的那本《玄元真诀》。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秦漠阳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感到汗颜,是因为后来知道了那些文字是在讲述“境通”之修。而在初看《玄元真诀》时,还不知道这种心法。也就是说“汗颜”的感觉是现在的自己才会有的心绪!这意味着“入”这一步已经失败了。“实境”难修,看来其困难程度还真是不亚于“妄境”。
他本来也没指望着一次就能修炼成功,因此心里虽然有些沮丧,却也不是很强烈。正想收功而起,却发现“实境”并未消散,境中一切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
秦漠阳很是诧异,随后发现似乎出现了两个自己。一个切合境中当时的年龄,忠实地重现着曾经的经历,另一个则以旁观者的角度,以当下的心境来审视过去的事物。
“难道是菩提珠的作用?以佛门法器助修道门心法便会是这个样子么?”
感到心中清流涌动,秦漠阳欣喜不已。有了这个法宝,“炼元实境”一次功成也未可知。
很快秦漠阳就经历到了爷爷的去世,不由悲从中来。再往前推演,旁观的秦漠阳心中所感远胜于境中那个。爷爷对自己的疼爱,重历之后感受的更深了。而经常不在身边的父母,其实对自己的关爱也并不少。
“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原因,他们认为给我铺平未来的道路比陪在我身边更重要吧?”
一些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在秦漠阳脑中不断涌现。很多人在经历了生死之间后得悟大道,只因在那短短的一刻能重历整个人生,与“实境”之修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当秦漠阳看到落魄潦倒的娄聃岳到自己家来卖理元丹时,忍不住好笑。当时自己年幼,许多细节,包括娄聃岳的样貌都是模模糊糊的。这时发现,十多年来老师兄的样子基本上没变,甚至可以说更年轻了些。
这时秦漠阳已经很有信心,一次性修炼“炼元实境”成功。再往前就要到婴儿时代了。经历之后,由虚返实,便大功告成了。
然而实境中场景一变,秦漠阳家老宅消散而去,眼前出现了座雪峰。
秦漠阳虽然不记得自己年幼时的事情,但后来从父母、爷爷口中还是听说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年幼时因为得了一场怪病,曾被家人带着四处问医,但都是在城市里。除那之外,幼时一直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的。
事
实上有雪山的地方秦漠阳只去过天山那座曾经压伏凝竹的雪峰,但那是最近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炼元实境”的最后呢?
秦漠阳心中极为惊讶,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有些迷茫了。
境中的自己正在一座雪峰上同七人打斗。对手七人有僧有道有俗,修为都极高。秦漠阳估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上这七个人中任何一个,都是有败无胜。然而境中的自己以一敌七却只是稍处下风。这种修为,就算是不如轩辕雪松,所差也不多了吧?
更奇怪的是,自己所使的功法大都连自己都没见过,只有个别几招看似源自《劫天诀》。
斗了几个回合,境中的自己说话了:“不要脸的一帮杂碎,居然设埋伏暗算老子!”
“对你这种人,无须论手段。”一个俗家衣着的人说道。
“论你奶奶个腿!”境中的自己大骂一声,全力朝那人发出一击。
“小心!”那人身边的一个道士喝道,挥手祭出一个八卦图,挡了上去。但自己这一下重手威力非凡,那八卦图被击中之后便碎裂开来,道士身形一震已经受了伤。
先前讲话的那人见机也算极快,在道士祭出八卦图的同时,也放出了自己的法宝护在身前。自己那一下重手击碎了八卦图,再打到这人的法宝上,威力已经减,却仍将这人打得闷哼一声。
玄门法宝不同于普通工具,与驭使者心体相连。自己一击伤了二人,虽然他们伤得都不重,却也将七人的合围之势破了。不过自己背后却也着了两下,真元几乎凝不起来。但借着击来之势,自己身形一展,已经从缺口遁了出去。
这身法灵动无比,比起“龙翔九天”似乎也不逞多让。要不是受了伤,说不定还能更快。一路朝东,不多时便到了丝绸古道之上。心中正在得意,突然间前方云开雾散,一僧一道挡住了去路。
这两人齐声喝道:“妖孽受死!”同时出手攻出。强劲地罡气扑面而来,正中当头,自己脚下一软就跌落下去。正欲调整身形,当头又遭一记,这一下直落到了地上。
那一僧一道也随之落在面前,道人喝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自己大骂道:“逃你奶奶个腿!”挥掌攻向对方。那两人很狡诈,只是游斗拖住自己,并不力拼。不过三个回合,追兵就到了,另外五人先后到来,又成了七人合攻的局面。
“这场面好熟啊!”
心在局外的秦漠阳猛然省起,境中这一幕自己曾经见过。
五行融合之后,秦漠阳便基本上没有睡过觉,做梦就更少了。唯一的一次就是喝老师兄的神仙醉喝得有些醉了,睡倒后做了一个梦。梦中所见便是此时境中所现。
秦漠阳心内惊异莫名,搞不清楚梦里的情形怎么会出现在“炼元实境”中,若是“妄境”中还说得过去。难道自己所练的心法出了问题?
心头那股清流仍在,这让秦漠阳的心绪平稳下来。战局中的自己仍在力拼七人,战况极其险恶,七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自己也挂了彩,此时已经是性命之拼。
虽然战局中的那个自己的心绪仍然和旁观的自己连在一起,秦漠阳感觉却好像又回到了“妄境”之中。再细看和自己拼斗的七人,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便是玉泉观的关阳道长,之前的梦里也曾认出来。另外一个则是“猎鹰”执事李满良,不过他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秦漠阳在李满良策划先极宗重归玄门勾当的当日,见到这人时觉得有些眼熟,但细想之下又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可没想到是在梦里见过。一来梦中未曾留意太多,二来李满良样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属于比较普通的那种。
战局中的自己越斗越勇,已经将七人中的四人打成重伤,但自己的情况却更加糟糕,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脱身方为上策。
“诸位小心,贼人想溜!”关阳大声呼喝道。这道人修为的确不凡,战至此时,仍然神勇。
自己大怒,下猛力朝关阳攻去,但其他几人不停在旁发难,一时间却奈何不了这老道。
“阿弥陀佛!”
一个老僧口宣佛口,僧袍一挥,一个闪着耀眼金光的钵盂祭将出来,当头罩下。自己闪身去躲,却已不及,正中当头。
“闻老贼这一下逃不了了!”一个道士兴奋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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