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凌玉龙和包大鹏随众人回大厅品茶。
相互熟悉后,话语多了,特别是吴家琪他们这些年岁与凌玉龙相差不多的年轻人,话语更多,在座的除了吴啸成外,其余都是练武之人,话题自然离不开武林遗事、江湖趣闻,然而谈论得最多的还是上午上台来捣乱的吕不凡和来去突兀的岭南瘟神。
凌玉龙对吕不凡有些了解,对岭南瘟神却是一无所知,自然乐意听众人谈论。
张镇南道:「吕不凡不但凶残无比,而且是江湖上有名的淫魔,二十年来,不知多少良家妇女的贞操坏在他手上,白道中人对他深恶痛绝,便是黑道中人也为之不齿。曾经有不少武林中人去找他算帐,但最后都伤在他的狼爪、毒掌下。后来,惹恼了江湖上几位有名的白道高手,联袂去九宫山找他算帐。怎奈他行迹飘忽,独来独往,很少有人知道行踪,虽然家在九宫山中,但一年没有几天在家中,这几位白道高手,苦苦等了近一年,最后徒劳而返。没想到他今天竟跑来捣乱,自动送上门来。凌兄今天废了他武功,可以说为江湖除了一大害。」
凌玉龙道:「小弟上台前便听众人在议论,知道他在江湖上声名很坏,因此动手时没有留情。」
包大鹏道:「吕不凡可有徒弟?」
张镇南道:「未听说。」
包大鹏道:「那他纯粹是来捣乱。」
王怡山道:「可能是想浑水摸鱼。」
包大鹏道:「浑水摸鱼?他应该知道自己身份。」
张镇南道:「今天他大概是气数到了,昏了头,所以才上来送死。」
众人闻言含笑点头。凌玉龙也认为唯有如此解释才说得通。吴掌门与王怡山在江湖上声名响亮,两人身手吕不凡不可能不清楚,可他仍上台来捣乱,如果不是昏了头,便不可思议。
包大鹏道:「张兄,岭南瘟神又是何方神圣,他的武功和名气似乎在吕不凡之上?」
张镇南道:「岭南瘟神在江湖上名气比吕不凡大,武功也比他高,但我只是听说,不很了解。庄兄是岭南人,对他应该比较了解。」
庄楚尧道:「我们虽然同处岭南,但相距很远,他性格比较怪异,与他往来的人不多,我以前未见过,只听说过这个人。听师傅他们说,他人并不很坏,只是有时是非不分,爱管闲事,有时甚至没事找事,不管什么事只要他认为有理便与你纠缠没完。由于他武功高,一般人对他无可奈何,因此江湖朋友多数对他敬而远之,并送给他一个瘟神的名号。」
王怡山道:「岭南瘟神虽然有时胡搅蛮缠,纠缠不清,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一味任性妄为,相反很乖巧,若遇上身手比自己高的对手,便会借机回避,出乖露丑的事他不干,除非是逼不得已。比如今天,他本是来兴师问罪,若不是凌兄身手比他好,他没有把握取胜,决不会只与凌兄对一掌便走。说穿了,他有些欺软怕硬。」
张镇南道:「梁刚之所以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岭南瘟神之故。梁刚大老婆是岭南瘟神的女儿,长得并不怎么样,梁刚当年之所以娶她,完全是因为岭南瘟神在江湖上的名气。岭南瘟神只有这个女儿,娶了她,等于找到了靠山,这样,即使在外面有什么事,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找麻烦。」
包大鹏点头道:「难怪湘南一带的江湖朋友不敢得罪梁刚,原来有这么个靠山。」
王怡山道:「梁刚某种程度上是沾了岭南瘟神的光,但本身功夫也不含糊,否则,不可能在江湖上出名。」
庄楚尧道:「王大侠说得有理,梁刚在江湖上也算是把好手。」
张镇南笑道:「他身手再好,也不是凌兄一招之敌。」
凌玉龙道:「小弟只是侥幸而已。」
张镇南道:「凌兄,这你不必谦虚,岭南瘟神都被你一掌吓跑了,玉面飞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斗过岭南瘟神,否则,今天岭南瘟神便不会来了。」
凌玉龙道:「岭南瘟神也确实了得,当时我若不是全力以赴,也许被他震下了擂台。」
「诸位,准备动身吧?」陈管家走过来道。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
陈管家道:「凌公子,我们还要去主持下午的擂台比武,暂时失陪,你与老爷他们聊聊,等会二少爷会送你们去住处休息。第二场文试,三天后举行,这两天你们便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与二少爷说声便是。」
二少爷是吴姑娘的二哥吴家林,二十出头,五官清秀,样子显得十分精干。
陈管家等人走后,厅里只剩下吴家父子、凌玉龙与包大鹏四人,气氛没有了先前热闹。四人说了一会话,吴啸成问起凌玉龙下一步的打算。
凌玉龙道:「晚辈准备在江湖上走走,增长些见识。」
吴啸成道:「除此之外,公子没有其他打算?」
凌玉龙道:「晚辈暂时还没有。」
吴啸成道:「大宋现在周边强敌环视,北边有契丹、西北有西夏、西边有吐蕃、西南有大理,他们一个个虎视耽耽,时刻准备吞噬大宋河山。公子这么好的身手,难道没有想过报效朝庭、为国出力?」
凌玉龙略作沉呤后,道:「晚辈未曾作此想,一则晚辈所学是普通技击之术,行军布阵用不上,其次朝庭重文轻武,练武之人很难得到重用,即使有一两人一时得到重用,最后不是被重权在握的文人排挤,便是被玩弄权谋的奸宦所谗,很少有好结果。比如当年在西北大败西夏元昊的狄元帅,论功绩近几十年无人可与之比,可任枢密使不到一年,便被排挤出京,出判陈州。晚辈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吴啸成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事实,大宋之所以周边不宁,屡受外敌侵扰,并不是我大宋无人,而是朝庭防范过严。自太祖开国后,为后世贻谋,偃武修文,使后世学武之人报效无门。朝庭重文轻武,不去投军从伍也罢。」接着话锋一转,道:「江湖出英雄,草莽有豪杰,年轻人在江湖上闯一闯也好,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到外面走走,可以增长见识。再说,在江湖同样可以为国出力,为民造福,比如行侠仗义,扶弱锄强。但是,一个人也不能在江湖闯荡一辈子,对日后的事,应该事先有所考虑。」
凌玉龙道:「前辈教训的是,过一、两年晚辈会认真考虑此事。」
这是一个丫鬟进来说,老夫人有事请吴啸成过去。
吴啸成点了点头,道:「你去告诉夫人,说我等会便到。」接着转过头道:「凌公子,老夫失陪一会。家林,你陪凌公子他们聊聊,如果凌公子他们想休息,便送去客房。」
吴家后院一间宽大的香闺内,两个女人默默坐着,一个是年近五十的老妇人,仪态端庄,雍容华贵,另一个是容貌姣好的年轻少妇。
「公公。」当吴啸成走进来时,年轻少妇首先起身招呼。
老年贵妇起身道声:「老爷,你来了。」又坐了下去。
从两人的举止和称呼可以看出,少妇是吴啸成的儿媳,年长的贵妇是他夫人。
吴啸成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道:「什么事?」
吴夫人道:「老爷,你觉得姓凌的如何?」
吴啸成道:「人品还可以,用先生的话说,丰神玉秀,卓尔不群,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只是眼下似乎还没有成家之意。」显然尚不知凌玉龙无意东床。
吴夫人道:「他没走吧?」
吴啸成道:「没有。家林正陪着他们。」
吴夫人道:「没走便好。」
吴啸成疑惑地看着夫人道:「什么意思?」
吴夫人道:「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成家之念,不想参加文试,是先生和二弟将他强邀来的。」
「啊!」吴啸成讶道:「他们为何没与我说?」
吴夫人道:「也许没有机会。」
吴啸成点了点头,道:「夫人找我来便是为了此事?」
吴夫人道:「正是。说出来老爷也许不信,琼瑶竟喜欢上了姓凌的。」
「哦?」吴啸成又是一惊,道:「瑶儿什么时候见过他?」
吴夫人道:「你们用餐时,珍儿陪她去的。因为先生对姓凌的很欣赏,叫瑶儿去看看。」吴啸成沉思了片刻,道:「瑶儿的意思是擂台比武不需继续进行了?」
少妇道:「妹妹正是这个意思,如果凌公子愿意,便不需再进行擂台比武了。」
吴啸成道:「你们怎么不早说,现在管家他们已去,想终止也来不及了。」
吴夫人道:「我们也刚知道。」
吴啸成道:「这事你们暂时不要说出去,待先生和二弟回来商议后再说。」
吴夫人道:「若是下午又有人过关,怎么办?」
吴啸成道:「没关系,还有文试。」
吴夫人道:「姓凌的若是不愿参加文试,怎么办?」
吴啸成道:「所以得等先生与二弟回来商量。」
吴啸成离开大厅不久,凌玉龙与包大鹏也起身出了大厅。吴家林送凌玉龙和包大鹏到吴家为他们准备的住处后,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
自包大鹏上午登台后,凌玉龙便没与他单独说过话。送走吴家林,回到房间,凌玉龙埋怨道:「大哥,今天你害小弟。」
包大鹏道:「兄弟,我怎么会害你?」
凌玉龙道:「还说没有?你想上台比武,又怕到时脱不得身,便将我扯进去,而且说得像真有这么回事。」
包大鹏道:「兄弟,大哥我只是想给你找门亲事。吴姑娘品貌双全,与兄弟你正好英雄配美人,天生一对,这样的好事,大哥我不促成,谁来促成?」
凌玉龙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目前还不想成家。」
包大鹏道:「大哥知道你刚出江湖,想在江湖上闯一闯,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但是,入选东床与这并不矛盾,你入选东床不一定要即刻成亲,可以先定亲,过几年再成亲。」
凌玉龙道:「定亲与成亲有何区别?」
包大鹏道:「当然有区别。定亲,你还是你,照样可以在江湖上闯荡。如果成了亲,有了家室,你便不能常在江湖上跑了。」
凌玉龙道:「是的,成了亲便有了牵挂,不能再常在江湖上闯荡了。但是,定了亲,人家名义上也是你的人了。江湖上,云黠波诡,祸福难测,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包大鹏道:「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想成家?」
凌玉龙道:「当我厌倦江湖生活、不想再闯荡时。不过,那时即使成家,也不会找这样才貌双全的富家姑娘,我宁可找一个长相一般的普通人家女子。」
包大鹏渐渐明白凌玉龙暂时不想成亲的原因,但又忍不住驳道:「怪论。」
凌玉龙以为包大鹏不信,道:「大哥你想,我一个江湖浪子,什么也没有,怎么养得起娇生惯养的富家姑娘?」
包大鹏道:「凭你这身本事,还养不起?何况你在潭州还有祖业。」
凌玉龙道:「我自幼离开潭州,那点祖业还在不在,很难说。」
包大鹏道:「兄弟你不要说了,大哥知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主要还是你没有忘记令尊和令堂的事,以及令尊临终的遗言,对美貌女子、特别是才貌双全的富家女子有成见。其实,兄弟你错了,令尊的遗言是因自身的遭际而发,世间事不能一概而论,美艳女子并不见得不贤淑,富家姑娘也不一定耐不得清贫,你那种先入为主的错误想法必须去掉。」
凌玉龙道:「大哥你别说了,小弟心中自有打算。」
「好,我不说了。」包大鹏知道凌玉龙心中的成见一时很难消除,要消除,只有慢慢来,现在说得再多也没用,不再劝说。
沉默一会,包大鹏道:「兄弟,你觉得他们今天这种比武招亲方式如何?」
凌玉龙道:「很好。」
包大鹏道:「何以见得?」
凌玉龙道:「一,可以避免比武者双方结怨。这种方式,攻擂者与守擂者没有直接厉害冲突,双方不会将胜负看得很重,同时守擂把关者的武功,上台者心中有数,一般不会发生意外,除非是姚文仲这种虚荣心太重的人。二,可以避免武功高强者最后被武功低的对手击败。武功最好的人,精力也有限,如果采用胜者守擂的方式,最后,真正的高手很可能被武功低微的攻擂者用车轮战术击败。三,可以避免人品不端、心术不正者入选东床。武试后面还有一场文试,那些人品、心术稍差的人,即使武试过了三关,文试还是通不过。」
包大鹏道:「你说的有理。但是,我认为他们这种方式不行,选不出真正的英雄。」
凌玉龙道:「为何?」
包大鹏道:「这些闻讯而来的武林朋友,除了一部分有乘龙弄凤之意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可能与我们一样,只是想看看热闹,见识见识那些上台比武者的武功,认识几位江湖英雄。采用他们这种方式,那些像兄弟你这样无意东床的少年英雄便不会上台,这是其一。」
凌玉龙笑道:「其二?」
包大鹏道:「其二,便是我上午在擂台上所说的。这些闻讯而来武林朋友未见过吴姑娘芳容,不知她品貌究竟如何,是否值得上台一试,这样那些武功高、人品好、在江湖上声名较响的少年英雄,即使因此而来,也不一定会上台。其三,便是武试过关后的文试,这是这种方式最不妥之处。」
凌玉龙道:「这又怎么说?」
包大鹏道:「有此一项,那些真正身手不凡,有心上台的少年英雄也不会登台了。因为武试过关并不值得骄傲,虽然王怡山在江湖上声名较响,但不是绝顶高手,胜了他,身价高不了多少。」
凌玉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王怡山虽不是绝顶高手,但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果能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将他打败,必定声名大震,身价大增。」
包大鹏道:「即使身价大增,但若文试不过关,便颜面尽失。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试没有标准,即使是才高八斗、学冠古今的人,也不敢夸口自己文试能过关。这犹如李白与杜甫,他们是同时代的诗人,究竟谁的诗写得好、水平高?几百年来,一直没有定论。武试可以通过双方比试身手分出高低,文试则完全由主试者的喜好决定,只要不合主试者的口味,你才学再好,也不一定能过关。历代许多文章传千古、诗词冠万代的才子,考不上功名,便是这个原因。」
凌玉龙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大哥的见解这么精辟,根本不像出自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之口。」
包大鹏道:「我说的是事实。还有,文试的内容很广,既可考诗词歌赋,也可以比琴棋书画,即便主试者很公正,但不可能样样精通,能分出高低、优劣,而应试者也不可能项项都会,如果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中有一两项不会,而主试者正好选中这一项,便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奇才也可能会落选。」
凌玉龙道:「大哥认为直接在擂台上比武论英雄好?」
包大鹏道:「正是,直接在擂台上见英雄,情况完全不同。不但那些有意东床的少年英雄会踊跃登台,便是那些无意东床的少年英雄,特别是像兄弟你这样想会一会天下英雄豪杰的真正高手,到时说不定也会见猎心喜,上台一试,这样便不难选出真正的英雄。至于方才你言及的弊端,只要事先想到了,制定相应规则,完全可以避免。」
凌玉龙点头道:「大哥说的也有道理。」突然又双眉紧皱,陷入沉思。
包大鹏道:「再说,文试也许只是挑选女婿的借口。」
凌玉龙道:「大哥,我们不能再等文试了。」
包大鹏道:「为什么?」
凌玉龙道:「你方才说的很对,上午擂台比武的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不提前离开,到时我们恐怕走不了。」
包大鹏皱了皱眉,道:「你担心没有其他人过关?」
凌玉龙点了点头。他原打算等到文试被淘汰再走,听包大鹏这么一说,很快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心里自然不安起来。
包大鹏心中暗叫道:「糟了,我怎么没想到他会往这方面想?是的,上午那些上台比试者,没有一个称得上真正的高手,若一直这样下去,三天内很可能不会再有人过关,只要没有其他人过关,那文试便不用进行了,吴府的东床快婿非他莫属。唉,我怎么跟他提起了这个话题,提醒他?」想到这里,懊悔不已。他内心仍希望凌玉龙能在这两天内改变初衷,而自己也准备往这方面努力。
包大鹏知道凌玉龙的担心很有道理,却不想附和,道:「应该不会吧?吴家比武招亲之事早已传遍江湖,闻讯而来的英雄豪杰不少,那些有意东床的少年英雄也许还在观望,反正比武有三天,今天才第一天,他们可能想多了解些情况,等到明、后天才上台。」
凌不无忧患道:「但愿如此。」
包大鹏见凌玉龙仍在担心,改变话题,道:「兄弟,你看陈管家身手如何?」希望将凌玉龙的思想引开,不再停留在这件事上。
凌玉龙道:「在王怡山之上,甚至可能在吴掌门之上。」
包大鹏道:「何以见得?」
凌玉龙道:「从他面对吕不凡的神态便可看出。吕不凡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毒功厉害无比,一般江湖人不敢招惹他,陈管家知道这个人,而且清楚底细,但没有将他当回事,可见身手在吕不凡之上,甚至可能高出很多。」
包大鹏道:「何以见得他身手比王怡山和吴掌门好?」
凌玉龙道:「大哥,你应该记得,当你向王怡山挑战时,陈管家不让王怡山出手,准备自己出来应战,目的很明显,是想不让你过关,将我逼出来。他不清楚你底细,但你了解王怡山的身手,可你仍敢打着代我比武的旗号上台,他担心王怡山斗不过你,所以主动出来与你比试。如果他身手不比王怡山高,绝不会主动提出与你过招。」
包大鹏道:「那你怎么说他身手甚至可能在吴掌门之上?」
凌玉龙道:「从吴掌门对陈管家的态度可以看出。吴掌门是一派之掌门,又是吴老爷的弟弟,而陈管家只是吴家管家,年岁也比吴掌门小,但是吴掌门对陈管家十分尊重。擂台比武的主持是吴掌门,按理说一切都可以说了算,但是每作出一项决定前,总要征求陈管家的意见,如果陈管家身手不比他高,绝不会如此谦逊。从他上台与台下众人见面的神态便可看出,并不是温文谦逊之人。」
包大鹏道:「兄弟,如果你与陈管家动手,有几成胜算?」
凌玉龙道:「很难说,没见过他动手,不知底细,也许我不是对手。」
包大鹏道:「那你今天怎么不试试?」
凌玉龙道:「今天非得其时,以后如有机会,小弟会领教。」
包大鹏道:「兄弟,大哥现在真有些看不懂你,对付梁刚只用了一招,对付吕不凡也只用一招,对付岭南瘟神同样只用一招。你武功究竟有多高?」
凌玉龙笑道:「那是因为小弟谨记师傅教诲,与人对敌总是全力以赴,不存半丝侥幸。」
包大鹏道:「兄弟,大哥这十来天似乎没什么长进,看来不是练武料子。」
凌玉龙道:「大哥,你若这样认为便大错特错了。小弟可以肯定,如果十天前大哥遇上吕不凡,不出十招便会落败。现在你能与江湖上恶名昭著的毒狼斗成平手,可见功夫已大有长进,假以时日,大哥也许会超过小弟。」
包大鹏道:「兄弟你别替大哥吹了,大哥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倒是兄弟你,这次大大出名了,一招废了江湖中人闻名变色的『毒狼』,又一掌惊走了名震江湖的岭南瘟神,若不轰动江湖,我这包字倒写。」
凌玉龙道:「这算什么?吕不凡和岭南瘟神不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若能打败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那才算真正出名,才算本事。」
包大鹏道:「兄弟下一步准备向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挑战?」
凌玉龙道:「小弟有此愿望。但是,想先回潭州去看看。小弟不到三岁便离开了潭州,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了。」
包大鹏点头道:「兄弟,你现在是江湖名人了,应该有个名号才行。」
凌玉龙道:「难道叫凌玉龙不行?」
包大鹏道:「凡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一般都有个名号,对江湖名人来说名号比姓名更重要,天下同名同姓者众,通报姓名,那些未见过你的人不一定知道你是谁,通报名号便不同了,名号通常独此一家,只要是江湖中人或者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一听名号便知道你是谁。」
凌玉龙笑了笑,道:「大哥取了个什么名号?」
包大鹏道:「我现在还不是江湖名人,有无名号无所谓。再说,名号一般都是江湖朋友赠送。」
凌玉龙道:「既然如此,那便等江湖朋友们送吧。」
包大鹏道:「可是江湖朋友们送的也许不合你口味?」
凌玉龙道:「难道自己取?」
包大鹏道:「自己取当然可以,有不少江湖朋友的名号便是自己取的。」
凌玉龙道:「叫『除恶使者』如何?」
包大鹏道:「这个名号可以,但不适合你。」
凌玉龙道:「为何?」
包大鹏道:「因为你要向天下英雄挑战,如果用这个名号,可能使对方反感,甚至还可能产生误会。」
凌玉龙道:「那大哥认为小弟该取个什么名号?」
凌玉龙半开玩笑,包大鹏却认真道:「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下午,两人便在房里聊天,没有外出。虽然两人惦念外面的擂台比武,不知道是否有人过关,想出去看个究竟,但是担心被人认出,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未敢付诸行动。现在外面都知道,凌玉龙是第一个过关、入试第二场的人,出去,难免不被人发现。
掌灯时分,吴家林来小院请两人去吃饭。凌玉龙发现吴家林的表情较中午时有些不同,言语比中午更客气、热情,不由感到诧异:「莫非下午没人过关?」但又不敢肯定,怕是自己过于关心擂台比武的事,产生错觉。
直到见了陈管家等人后,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厅里除了陈管家等人,没有新面孔,显然下午无人过关,陈管家等人的失望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包大鹏也注意到了,小声道:「兄弟,下午似乎没人过关?」
凌玉龙点了点头,道:「希望明、后天不会这样。」但是心里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晚饭过后,陈管家和吴掌门被吴啸成请去商量事情,凌玉龙和包大鹏由吴家兄弟及王怡山等人陪着,在大厅里品茶、聊天。
陈管家和吴掌门不在,厅里除王怡山与庄楚尧两人年岁稍大外,其余都是年岁相差不大的年轻人,少了许多拘束,说话也随便多了,众人畅所欲言,既谈论江湖上的奇闻轶事,也评述下午的擂台比武,气氛十分活跃。
从众人的谈话中凌玉龙对下午的擂台比武有了大致了解。
下午上台应试者的身手普遍比上午好,有六人过了第二关,但上台没有上午踊跃,整个下午只有八人上台,武林世家的子弟没有上台,便是那些近年来声名噪起的江湖新秀也没有上台,上台者基本是出道不久的江湖新人。这种情形凌玉龙虽已虑及,不觉意外,但是心里仍很紧张,害怕真出现包大鹏下午所说的情况。
距大厅不远的小厅里,陈管家、吴掌门和吴啸成三人正在商量。
吴掌门道:「明天终止擂台比武,很不妥。今天当众宣布擂台比武进行三天,只进行一天便终止,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们如何向外面解释?即便我们能解释清楚,外面的人也不一定会相信。如果他们胡乱猜疑,吴家的声名便会大大受损。小弟认为擂台比武不能终止。」
陈管家道:「擂台比武可以继续进行。」
吴啸成道:「万一还有人过关怎么办?」
陈管家道:「没关系,反正后面还有文试,文试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不会有问题。现在关键的是凌公子眼下似乎没有成家之意,不想结亲,而且要他改变这念头很难。」
吴掌门道:「他义兄包大鹏上午在台上不是说了,他不愿冒昧上台是因为没有见过琼瑶,不知道她容貌如何,是不是值得一试。既然如此,便让他与琼瑶见一面,也许见过琼瑶后,会改变主意。」
吴啸成道:「若是见过琼瑶,他仍不改变主意?」
陈管家点头道:「有这可能。话并不是出自他之口,见过琼瑶,不一定会改变主意。像他这种身手不凡、品貌出众的年轻人,通常心志比较高,也比较坚定,不会见利忘义,见色变志。」
吴掌门道:「这么说,当时不应该将他留下。」
陈管家摇了摇头,道:「那时情况不同。当时如果不将他留下来,外人会将比武招亲当成儿戏,琼瑶也会怪我们。」
吴掌门道:「他不想成亲,留下来也不一定会参加文试,即使参加,也是虚应故事。」
陈管家道:「掌门说的不错,只要他无意,留下也不会有用。但是,文试后再让他走,结果便不同了,那时外人只会认为是他文试未过关,不会有其他想法,更不会误认为是琼瑶不屑一顾。」
吴掌门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陈管家又道:「再说,英雄难觅,像他这样人品出众、武功不凡的少年英雄,更是难觅。上午那么多人上台,没有一人能过三关,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武功、人品都很好的少年,不留下来,实在可惜。掌门当时应该也有此感。」
吴掌门点头道:「不错,他是我平生所见最杰出的少年高手,不留下来,实在有些可惜,而外人也会对我们这次比武招亲的分量产生怀疑。」
陈管家点了点头,道:「还有,我们当时将他留下来,只是想让琼瑶见见他,如果琼瑶满意,便想办法让他改变主意,参加文试,反正还要两天才进行文试,有时间处理这事。」
吴啸成道:「可是琼瑶偏偏喜欢上了他,这丫头的性格你们知道,凡是她认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
陈管家点头道:「是的,琼瑶一见便喜欢上,这一点我们始料未及。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让凌公子改变主意,擂台比武只有两天了,两天后便要进行文试,如果这两天内凌公子不能改变主意,下一步将很麻烦。」
吴掌门道:「既然先生认为凌公子见了琼瑶也不一定改变想法,那又有什么办法让他改变想法?」
陈管家沉思片刻,突然扬眉道:「我看只有这样,找他义兄包大鹏帮忙。」
吴掌门道:「找他?」
陈管家道:「正是,事情由他引起,如果当初他不上台,凌公子便不会出现,这事便不会发生。现在我们便用他在台上说的话扣住他,让他去劝说凌公子。当然可以让他先见见琼瑶,心里有数,不至于产生其他误会。」
吴掌门道:「凌公子会听他的?」
陈管家道:「应该会。我观凌公子是个重情义的人,这种人虽然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但是容易用感情打动。他与包大鹏感情笃厚、亲如手足,不会因为自己而让朋友为难,包大鹏去劝说,他肯定会答应。再说,他只是暂时不想成家,并没有说这一辈子不成家,只要改变主意,认了这门亲事,即使暂时不成亲也没关系。」
吴掌门点头道:「恐怕也只有包大鹏才能使他改变心意。」
吴啸成道:「既然这样,这事便拜托先生了。」
陈管家道:「东翁,你放心,琼瑶是我徒弟,这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办妥。现在我去安排一下,等会便找包大鹏,让他在近两天内说服凌公子。」
包大鹏回到大厅,众人谈得正欢。他回到凌玉龙身旁,没有落座,道:「兄弟,王大侠他们主持一天擂台比武,辛苦了,需要早点休息,我们不打扰了,回房吧。」
先前陈管家进来找包大鹏去商量事情,凌玉龙便觉得奇怪,同时隐隐感觉事情可能与自己有关。包大鹏返回大厅,他发现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心里更加怀疑,现在包大鹏这么一说,知道有话要与自己说,便立刻起身向王怡山等人告辞。
从大厅到住处的道路两人已经熟悉,沿途有灯火照耀,不须他人带路,但吴家林仍坚持要陪送。这次吴家林送两人到住处后,没有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目送吴家林走出小院,凌玉龙关上门,道:「大哥,方才陈管家叫你去商量何事?」
包大鹏看了看凌玉龙,脸带难色,道:「兄弟,大哥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凌玉龙道:「怎么啦?」
包大鹏在桌旁坐下,道:「是这样的,吴姑娘喜欢上兄弟你了。」
凌玉龙惊道:「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包大鹏道:「兄弟,你看大哥我是在开玩笑吗?」
凌玉龙道:「我与她未曾见面,怎么可能?」
包大鹏道:「你未与她见面,并不代表她未见过你。我们中午到吴家,这其间有三、四个时辰,她想见你,随时都可以,不让你见到她也很容易。我们在人家家里,不可能时刻留心暗中是否有人注意自己。」
这些凌玉龙也明白,只是不相信对方仅仅暗中见一面,便对自己产生好感。
包大鹏见凌玉龙双眉紧锁、默然不语,又道:「兄弟,这都怪大哥我,如果上午不上台,或是上台后不乱说,这事便不会发生。现在吴姑娘喜欢上了你,吴家也以为你有意东床,准备招你为婿,方才找我去便是为了这事。」
凌玉龙道:「我不是与他们说过,暂时不想成家?」
包大鹏道:「是的,我也说了,但是他们不相信,认为是你未见到吴姑娘、不知她品貌究竟如何、不愿冒险的借口。」
凌玉龙疑惑道:「怎会这样?」
包大鹏道:「后来,陈管家又说,即使你暂时不成家也没关系,只要先将亲事定下,成亲可以迟一点。」
凌玉龙道:「定亲与成亲又有什么区别?」
包大鹏道:「我将你下午说的道理说了,但他不这么认为,说成亲与定亲是两回事。」
凌玉龙沉默不语。
包大鹏见凌玉龙皱眉思忖,心中暗喜,又道:「不过,吴姑娘确实很漂亮。我随陈管家走进隔壁小厅不一会,吴姑娘来找陈管家,因此见了一面。外面传言不假,吴姑娘确是艳若桃李、美胜天仙,我见过的女人中没有哪一个可以与她相比,包括昨晚见到的庄彩凤。而且性情也很好,大方,随和,没有大姑娘的架子,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气,她与兄弟你可以说是天生一对。兄弟如能──」
「大哥,你不用说了。」凌玉龙打断了包大鹏的话,道:「小弟知道大哥想说什么,但我不会答应。」
包大鹏没想到凌玉龙一口回绝,叹了口气,道:「兄弟,我知道你心中的结一时难以解开,但这事你若不答应,他们会说,我们是存心来捣乱,故意令他们难堪。」
凌玉龙道:「我不是答应留下来参加文试?怎么说是故意令他们难堪?」
包大鹏道:「兄弟,文试其实只是他们遴选东床的借口,陈管家说,只要你愿意,文试不必再进行。」
凌玉龙道:「难道擂台比武也终止?」
包大鹏道:「如果你承应了这门亲事,比武招亲的目的已达到,擂台比武自然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了。」
凌玉龙又是沉默。
包大鹏以为他在思忖自己的话,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片刻,凌玉龙道:「大哥,我们不能等文试了。」
包大鹏暗吃一惊,没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竟起了相反作用,故作疑惑道:「兄弟的意思是──」
凌玉龙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包大鹏道知道凌玉龙的决定很难改变,但仍不想放弃,道:「这──不好吧?」
凌玉龙道:「大哥担心吴家找麻烦?这个你放心,虽然我不知道方才他与你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上午之事,我们虽然有些不是,但对擂台比武并没有影响,而且当时已解释清楚,他们是明理之人,不会耿耿于怀。再说,我们现在离开,对他们并没有影响,擂台比武还有两天,应该可以选出人品、武功更杰出的少年英雄。」
包大鹏道:「可是人家吴姑娘喜欢上你了?」
凌玉龙道:「大哥,她对我根本不了解,仅凭一面之缘便喜欢上我,这种喜欢靠不住,小弟也不相信。」
包大鹏道:「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一见钟情的事历史上有很多,如红拂与李靖,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他们都是一见钟情。」
凌玉龙道:「便算她有这个意思,也是因为以前见的世面少,日后见的人多了,可能会遇上更喜欢的人。便像你昨天说庄彩凤是你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今天见了吴姑娘又说她是最漂亮的一样。」
包大鹏苦笑摇头,道:「既然兄弟决定要走,愚兄也没有办法。不过,得与他们打个招呼。」
凌玉龙摇头道:「不能。」
包大鹏道:「为何?」
凌玉龙道:「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很难离开,如果今晚不离开,以后便可能走不了。如果大哥怕他们见怪,留封书便是。」
包大鹏道:「不辞而别,不好吧?」
凌玉龙道:「这样他们最多说我们不识抬举、不懂礼节。」
包大鹏道:「兄弟,你真不愿结这门亲?」
凌玉龙道:「大哥,这个小弟下午说了。」
包大鹏道:「兄弟你太固执了。」
凌玉龙道:「大哥,小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我现在不会答应,也不会考虑,你不用再劝了,今晚我们必须离开。」
包大鹏无奈道:「既然兄弟已经决定,大哥我还能说什么?」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万籁俱寂,吴家大院灯光稀落,大多数人已经安寝。吴家后花园内,却有一个身材婀娜的白衣人在静静练剑,虽然月色朦胧无法看清模样,但从身形动作可以看出是女子。
白衣女子正练得入神,突然瞥见远处人影一闪,似有人越墙而出,急忙收招,提剑追过去,翻出院墙,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两人正在匆匆往城北走,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两人很快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加快了步伐,似欲甩掉跟踪之人。穿过几条街后,见白衣女子仍在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走在前边的人来到街口,略作停顿,然后拐进了右边的街道。
白衣女子匆匆来到街口,右边街道空无一人,两人失去了踪影。
白衣女子在街口停驻片刻,自语道:「会是谁,动作这么快,警觉这么高?难道是──」自语至此,急忙转身,往来路奔回。
白衣女子走后不久,右边街道旁一高楼的屋檐下跳下两人,其中一人道:「兄弟,这人身手不弱,会是谁?」
另一人道:「吴家我们认识的人中,除陈管家、吴掌门和王怡山等人有这等身手外,小弟想不出还有谁会有如此身手。但看身形、步伐,又不像他们三人。」
两人正是凌玉龙和包大鹏。
包大鹏道:「兄弟,幸好你反应快,否则今晚脱不了身。」
凌玉龙道:「大哥,我们得赶快走,衡州附近我们不熟悉,如果吴家的人知道了,很难脱身。」
包大鹏道:「你担心方才这人会去告诉陈管家他们?」
凌玉龙道:「他很可能是吴家的人。」
包大鹏道:「那他方才为何不出面拦截?」
凌玉龙道:「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是谁,要不便是没有把握将我们拦截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们早点离开为好,只要出了衡州,他们知道便无所谓了。」
包大鹏道:「兄弟说得对。」
两人展开身形,往城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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