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寻馆楼笙歌,难得灵隐幽雅。纵有桃柳缀金沙,不及桑麻映霞。
青旗高飚沽酒,红炭满炉烹茶。处处玉人弄萧弦,多少子期伯牙。
此首《西江月》,说的是江南杭州府的景致。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杭州府内衔西湖水色秀丽,外连雷峰夕照奇幻,山水间更有无数的金粉楼台、车马市肆,实乃天下最为绮丽繁华的所在。历代不少世家名流,高士侠客寓居在这山灵水秀之地,留下许多风流佳话,豪侠传奇。然而市井之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却也有令人拍案的奇人异事。
且说这年四月望日,正是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西湖边苏堤上翠柳拂风,士女游客,络绎不绝。从钱塘门直到净慈寺一带,沿街都是酒店茶房,行人商贩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端的是热闹非凡。
正午刚过一刻,顺着上牌楼方向走来六骑人马。当先两匹白马,马上乘客一男一女,男的剑眉凤目,英姿飒飒,二十多岁模样;女的姿容艳丽,顾盼生色,也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两人都穿着锦缎衣服,身上系着水青色披风,手里捏着马缰绳,从人群中间缓缓穿过。
两边路人驻足观看,有一人叹道:“嗳,杭州府偏有此等怪事!女人不在家安分,跟几个男人骑着马满大街乱晃,成什么规矩!”
一个书生模样的笑道:“长兄此言差矣!‘是真名士自风流’。杭州城内名士云集,如何还拘泥那套世俗礼法?似这等红颜策马,佳人控缰是极风雅别致的,又有何怪哉?”说着摇头晃脑一番。
旁边又一人低声道:“两位都不是本地人吧?休要乱说。刚才过去的那位小姐,名字叫做苏月仙。她爹苏剑南是本城的大士绅。不但家财万贯,而且还精通武艺,有个名头叫做‘一剑震江南’,听说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对手,浙江通省谁不知道他的大名?连知府老爷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哩!这么有体面有势力的人家谁惹得起?别说是女人骑马,就算苏小姐骑着头老母猪上街,又有谁敢多说一个不字?”
两个外乡人听的矫舌不下,那人接着又道:“苏小姐旁边那位公子名叫刘白飞,是苏老爷的大徒弟,外号叫做‘飞天白龙’,也是个招惹不起的厉害角色--没看见他腰里挂着宝剑吗?要是他听见你们刚才那番言语,准得一剑把二位的舌头剁下来,作成‘十味居’的五香口条了!”
街道两边行人议论纷纭。苏月仙骑在马上,偶尔听到了一两句粗话,心里老大不痛快,皱眉说道:“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大白天叫我出来抛头露面。我一个女孩子家骑着马满街乱走,别人还以为我不知廉耻呢!”
“飞天白龙”刘白飞转过头来,赔笑道:“师妹,师傅不是说了吗?这一次有位贵客要来拜访,特意要咱们俩出来迎接,显得咱们礼数周到,不失江南武林世家的气度。”他说到“咱们”两个字时,脉脉含情的朝苏月仙看了几眼,脸上醺醺然似微有陶醉之意。
苏月仙假装没看见,撅着小嘴道:“是什么贵客啊?居然要自己的女儿亲自迎接。爹爹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况且又不认识这个人,怎么迎接?”
刘白飞道:“听师傅说,这贵客名叫佘奇水。因为打遍大江南北没有敌手,江湖上又有个绰号叫做‘舍我其谁’,是一位名振武林的大高手。此次拜访师傅说是有要事相商,他有师傅的亲笔回的书信为凭,应该很好认得!”
苏月仙冷哼道:“‘舍我其谁’?好狂妄的名字!如此能吹牛,想来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哎,为了一个胡吹大气江湖骗子,让我凭白受了半日窝囊气,真真是活受罪!”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断河头。这里是进出杭州的水路码头。那水里岸上,船来人往,着实的喧嚣热闹。
几个人勒马停在一棵柳树下。刘白飞命仆从用竹竿将一张锦缎幌子高高挑起,上面五个金线大字迎风招展,道是“一剑震江南”。
诸事已备,刘白飞见师妹愁眉不展,便笑道:“师妹别烦,等一会接着了客人,咱们叫一乘轿子坐着回家去,好不好?”
苏月仙赌气道:“等一会?你瞧,你瞧!”将手中马鞭子四面指了一圈,“你看看!周围这些粗人都死盯着我,眼光好不正经,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在说些什么?哼,眼下我都快变成臭男人们取乐耍笑的粉头了!你这师兄也当的好,尽让我丢人现眼,还说什么‘等一会’!”
刘白飞被她抢白几句,剑眉一轩,当即吩咐手下道:“你们几个,快将这里所有闲杂人等统统给我赶走!”
几个苏家家奴个个如狼似虎,向来是欺负人惯了的。此时得了刘白飞的命令,立刻把幌子插在柳树上,挽起袖子,纵马冲进人群,提起马鞭子一通乱抽,大喝道:“滚开!看什么?滚开!”等船的商贩、旅客大声惊叫,纷纷向四下里拥挤推搡,仓惶间挤倒数人,都在泥地里滚爬。
刘、苏二人看众人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一个声音冷笑道:“苏剑南这条老狗屁本事没有!可门下的狗奴才竟敢这等嚣张,嘿嘿。真是胆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之人坐在岸边一块圆石上,浑身裹着一袭青色斗篷,头戴着一顶竹斗笠,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相貌年纪。
几个家奴听闻他称呼苏剑南为“老狗”,登时火冒三丈,骂道:“混帐东西!乱嚼什么蛆?不想活了么?”催马冲上前,提起鞭子朝他挥去。青衣人端坐不动,眼看鞭子就要抽到他头上。忽然间众人眼里一花,那青衣人似乎动了一动,四个奴才不知怎的一齐向半空中飞去,接着头朝下栽蒜似的落在河滩边烂泥里,一个个摔的屁滚尿流,半天出声不得。
青衣人慢慢站起,冷笑数声,身形一晃,直朝那几匹空鞍马疾奔而去,刹时挨近一匹,霍地弯腰钻入马肚子下。只听他大喝一声,挺背直腰,竟将那马扛了起来,旋身转了小半个圈子,双臂一振,“扑通”一声把马抛进了河水里。跟着依法炮制,又将另外两匹扔下河去。最后一匹受了惊,不退反进,直向青衣人猛冲过来。青衣人双眼圆睁,巍立不避,陡然挺臂直击,“砰”的一拳正中马的前额。他这一拳乃是少林绝技“金刚杵”,劲力何等刚猛!那匹马受此重击,立时头骨破裂,“得得得”连退数丈,晃晃悠悠的不住转圈,临近河岸,前蹄打滑,一头栽入滚滚急流之中。
眨眼工夫,四匹骏马尽皆落水。波涛间悲嘶惨鸣此起彼伏,围观人群都惊呼起来。青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走南闯北,最喜欢跟人拼勇斗狠。今日几个小辈把爷爷的兴致逗引上来了,嘿嘿,索性爷爷就来陪你们玩个痛快吧!”
刘白飞见对方如此凶悍,先前飞扬跋扈的气焰早矮了大半截,忍住气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和我们苏家过不去?若是下人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请到舍下再行赔礼可好?”
青衣人没有答话,却径直的走到苏月仙的马前,斗笠下一对眸子精光四射,啧啧称赞道:“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儿,一定是苏剑南的宝贝女儿了?嘿,没想到这老狗居然能生出个粉嫩小母狗来!来来来,陪大爷我睡上两晚,包你快活似神仙!”
苏月仙小脸煞白,气得浑身颤抖,咬牙道:“无耻淫贼!胆敢如此无礼!”说着抽出腰中宝剑,一招“长河落日”,照定青衣人头上直劈下去。
那青衣人不躲不闪,也不招架。苏月仙没料想对方竟然束手待戮,心中暗叫“不好,我杀人了!”想要收手已然来不及,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从那人头顶劈过。
众人骇然失色,只道眼前定然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再仔细一看,却见那青衣人依旧昂然挺立,头上的竹斗笠被劈成了两片,随风缓缓的飘落在地上。
青衣人冷笑道:“美人儿,你砍我一剑,就得陪我睡十天。你尽管乱砍乱劈好了!我都给你记着呢!”一边说,一边扬起脸来。阳光底下众人看的分明,这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青衣箭袖,铜扣腰带,一张紫膛脸并无半点血迹伤口。刚才苏月仙那狠狠的一剑,只不过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苏月仙又羞又怒,一蹬马镫,轻飘飘的旋身跃起,半空中长剑微颤,一招“凤鸣九天”朝青衣人分心刺去。
那青衣人仍是一动不动,待到剑尖离胸口还有两寸距离,霍然伸出右手,一把将剑刃握在手中,跟着大喝一声,将前臂扭了几扭,那柄长剑立时就象白面做成似的,被扭的弯弯曲曲犹如麻花一般。
苏月仙见他刀枪不入,似乎有鬼神附体,错愕之下愣了一愣。那青衣人趁机抢上前去,挥指点了苏月仙的“肩井穴”,舒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仰天哈哈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苏剑南,想当年你羞辱我的时候,没想到你女儿会落我手里吧?今日我就要当众和你女儿交欢,叫你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嘿嘿,这叫一报还一报!”说着就去解苏月仙的腰带。
刘白飞见状大急,叫道:“住手!”青衣人扭头朝他看一眼,沉声道:“怎么?你也想和我过招?”
刘白飞硬着头皮答道:“不……不敢!请……请你放开我师妹。阁下如此身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敢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青衣人道:“打听我的名字?想报仇?哼,小子,当爷爷怕你报仇么?听好了,大爷我名叫佘奇水,江湖上人称‘舍我其谁’的便是!怎样?”
刘白飞乍听此语,精神一振,喜形于色道:“原来是前辈!误会,误会,我师傅命师妹和在下特来迎接前辈。方才都是下人们不知好歹,冒犯了前辈虎威。等会我定会重重责罚他们!望前辈稍歇雷霆之怒,这都是一场误会嘛!”
佘奇水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赭红面子烫金边,封皮上几个遒劲的大字,正是苏剑南的亲笔。佘奇水抬手一挥,那封信飘飘荡荡飞出数丈,“喀”的一声轻响,竟将柳树上的那根竹竿切为两截。“一剑震江南”的幌子应声坠落,随风一卷,掉进河水里被冲走了。
刘白飞从未见识过这般厉害的内功,一时间直吓两股发战,面如土色。
佘奇水冷笑道:“误会个屁!老子和苏剑南仇深似海!说来拜访,其实是想把苏剑南诓出他那个乌龟窝。如今老的没来,却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小母鸡。老子计划不成,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拿这小母鸡泻泻火,岂不憋坏了老子!”说罢又去拉扯苏月仙的衣带。刘白飞心中暗暗叫苦,但自知远非佘奇水的对手,也没有勇气上前拼命。
正在此时,忽然人群里跑出一人,指着佘奇水大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大白天的把人家大姑娘搂在怀里,就不怕官老爷抓你吃板子吗?”
佘奇水一愣,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杏眼柳眉,榴齿樱唇,倒也生的十分美貌。再看头上挽着个白帕子,腰里一块围裙上斑斑点点都是豆腐渣,那模样是个卖豆腐的乡下少女。
佘奇水愣了愣,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说话爽利,连珠炮似的道:“我是买豆腐的二妞,是出了名的爱打不平,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名字?象你这样的二流子每天都要遇上几个,哪个不是叫我二妞一顿鞋底揍的服服贴贴?你趁早把这位姑娘放了,不然就叫你好看!喂,你听到没有?”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张厚鞋底,朝佘奇水脑门上直拍过来。
佘奇水本待不理,忽见少女这一拍力道奇特,方位飘忽,细细一看竟然无从闪避!佘奇水吃了一惊,左手放开苏月仙,右手横掌挥击,大喝道:“滚开!”一掌正扫中那少女的肩头。幸好佘奇水心存疑虑只使了一成功力。饶是这样,仍然将那少女震得斜飞而出,“扑咙”一声撞翻了数丈外的一个豆腐摊子,白花花的豆腐流淌了一地。
过了半晌,那少女方才回过神来,用手撑起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佘奇水暗自松了口气,寻思道“这是个寻常的村姑,她刚才那一拍只不过是凑巧而已,并非什么高深武功。”
就在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钻进人群,跑到那少女身边,神情关切的问道:“二妞!你怎么了?我远远就听见你的哭声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二妞抬起脸来,指着佘奇水哽咽道:“二狗哥哥,是那个恶人打了我!还弄翻了我的豆腐摊……呜呜,我今天还没有开张呢,豆腐就全没有了……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那少年右手扶住二妞的肩头,左手抄进腰里,便将她抱到一棵大树的树阴下。几步路的距离,二妞却连连惨叫呼痛不已。少年将二妞安置妥当,回转身直奔佘奇水,眼光中似要滴出火来,沉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打伤二妞……还……还下这么重的手?”
佘奇水见他麻衣赤足,愣头愣脑,正是最平常的那种乡下少年,当下皱眉道:“不知死活的乡巴泥腿子,一个个都跑出来败爷的兴致!哼,今日老爷我还没有开杀戒呢!正好就拿你发个利市!”起手一掌向少年胸口猛拍。他这一掌劲风隐隐,使足了十成的功力,势必要将这少年立毙于掌下。
哪知手掌离少年胸膛尚有半尺,忽感颈项里一阵冷飕飕的凉气,佘奇水斜着眼角看去,就见一件乌沉沉物事抵在自己脖子上。这东西黑铁铸就,二尺长短,不似匕首袖剑,也非奇门兵器,油腻腻、臭烘烘,却正是一把屠宰切肉用的杀猪刀。
佘奇水猛吃一惊,一时间不明所以。众人见方才那少年还是赤手空拳,此刻竟已手握利器指敌要害。那把杀猪刀一定是插在他背后腰带中,但何时拔出,如何挥刀,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身手之快,实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少年身形不动,结结巴巴的道:“想……想打架吗?”
佘奇水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遇到这样的怪事。但他身经百战,虽处下风却不慌乱,双脚蹬地倒纵出两丈,右手单掌前立,左手虚成虎爪之形,长啸一声又反身扑来。
少年轻摆刀锋,顺着来路直刺佘奇水中庭。佘奇水心中一懔,暗道“这人刀法似拙实巧,好生古怪啊!可是你想刺我胸口,却正好中了我的计了!”当下并不招架躲闪,反而挺着胸膛迎刀而上。
原来佘奇水练就一身“金钟罩”的功夫,内力到处,肌肤筋骨坚硬如钢铁,寻常刀剑不能伤其分毫。所以临敌交手之际,佘奇水往往故意暴露要害,引得对手来进攻,而他再伺机出击,攻敌不备。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刀尖就要刺中胸膛,佘奇水毫不理会,双掌一圈从两边拍向少年的“太阳穴”。忽然那少年微微侧身,刀锋一转,轻轻巧巧的伸到佘奇水的腋下,猛地横刀回抽,刀背重重敲在佘奇水右侧肋骨之上。紧接着反手上撩,“扑”的一声,又用刀背在左肋下猛敲一记。
佘奇水全身内力都凝结在胸口,腰肋间软绵绵的全无防备。这时候突遭两次击打,立即浑身酸麻,一口气转不过,腰跨向下一挫,便要坐倒在地。佘奇水败中求胜,猛然狂声大喝,右手在地上一撑,左腿飞起,如旋风般扫向少年的膝盖。他生性极为凶悍霸道,常令武功高过他的对手也难以应付,这一腿更是刚猛十足,既阴且狠,憋着劲要将少年的腿骨踢断。
那少年神色镇定,双膝向后一缩,从佘奇水脚尖外半寸处从容闪过。这一招虽然避的极巧,可是少年脚跟已经离开地面,身子难以站稳,当下上身向前倾俯,合身朝佘奇水跌去。
佘奇水见状大叫道:“来的好!”竖起左掌照少年迎面拍击。招式间掌风凛凛,势大力沉,刹时手掌离少年面部不及半尺,少年根基已失,又怎生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见那少年舒肩伸肘,手中刀子一沉,刀头向下稍移数分,霍地刺中佘奇水腹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刀尖正好抵住佘奇水腰带的铜扣子上。就听“当”的碎响,劲力直透锋刃,铜扣应声碎裂,少年借力向后一仰,稳稳站定身形。佘奇水受此一击,虽未血溅当场,但丹田中内息大乱,浑身气力荡然无存,右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四脚朝天的瘫到在地。
那少年退后几步,摇摇头道:“你……你打不过我的!”
佘奇水腹痛如绞,勉力支起半个身子。咬着牙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来找苏剑南晦气的。尊驾如此武功,何必为苏剑南这个小人强自出头?”
少年挠挠头,一脸迷糊道:“我叫李二狗,是杀猪的。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只是你想要和我打架……是打不赢的……我杀了七八年的猪,几百斤的大肥猪都整不过我,你怎么能打得赢我呢?”
一说起杀猪,那少年登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说道:“刚才你满脸紫涨,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一定是憋着一口气在胸口。我就知道刀子一定捅不进去。有些公猪一看到刀子,也会把皮肉耸起来,这时候猪皮就硬的象石头,千万不能用刀子硬捅!要用刀背在猪的肋条腰腹里敲打,这样猪的筋骨就会松软,下刀就容易了!哎,我还以为这招对你不管用呢,没想到人和猪是一样的……”
佘奇水听的莫名其妙,心道:“他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李二狗接着道:“呃,不管你是人还是猪,反正打伤二妞就不对。你得赔钱!赔钱!赔……赔她的豆腐挑子。我算算该多少?一个豆腐两个钱,一挑两百个豆腐……那就是…就是多少?”
佘奇水眼珠滴溜溜一转,道:“你要钱吗?好,我给你,不过我现在站不起身,你过来拿。”
李二狗裂嘴微笑,点头道:“你赔钱就好。”一面说,一面走到佘奇水跟前。
佘奇水朝自家胸口努努嘴,道:“喏,钱就放在我怀里,我没力气掏出来,你自己拿!”
李二狗答应一声“好”,弯腰伸出手。就在他一低头的工夫,佘奇水眼中凶光乍现,狞笑一声,竖起两根手指,朝李二狗双目疾插而去。
佘奇水手指上的功夫称为“大力金刚指”,乃是少林派正宗绝学,最是厉害无比。指力到处砖石也能戳穿。若是插进人的眼睛,定会直贯入脑,将敌手置于死地。
两人距离只有半尺,就算是身怀通天神术也无法闪避……眼看李二狗就要血溅当场,佘奇水忽觉得手指间一凉,接着热辣辣的剧痛传来。凝神一看,只见李二狗把那柄杀猪刀竖在面前,刀锋正好从两根手指之间穿过,象劈柴似的把他手掌一分为二,直至腕骨。
李二狗一瞧对方鲜血狂涌,不禁有些着慌,撕下一片衣服,手忙脚乱的给佘奇水包扎创口,道:“哎,我……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啊!可你不吭一声,就这么突然伸出手来,吓我一大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刀子摆在那里了……我杀猪的时候常常遇到这种情形……”
说到杀猪,李二狗又来了劲头,口齿也伶俐许多,接着道:“呃,我讲给你听:你别听人都说‘笨猪、蠢猪’,其实好多猪一点都不笨,看你要杀它,它就装死,等你走到跟前的时候再狠狠咬你一口!你瞧!”
他说的起劲,挽起袖子,露出一个茶杯大小的旧伤疤,道:“这就是猪咬的。后来我学乖了,一看见死猪脖子上的鬃毛立起来,就知道猪在装死,要咬人了。我就把刀摆在那里,等它自己一嘴咬在刀口上,嘿嘿……刚才我看见你耳朵后面的头发突然也立起来,就错把你当成装死的猪了,以为你要咬人,唉,我不是存心要伤你的啊,我真糊涂,人怎么会和猪一样呢?……哎呀,你流了好多血……”
佘奇水痛的天昏地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但手上的伤痛远远不能和心中的震悚相比。只觉眼前这少年刀法高深莫测,行事颠三倒四,不知是真的愚蠢呢,还是在装疯卖傻。
李二狗还在嘟囔:“你打伤二妞,我又割伤了你,就算两下抵消了吧,我也不要你赔钱了。只是二妞清早起来就磨豆子,点豆腐,辛苦的很……现在她的豆腐全掉地上了,你……你能不能给她点豆腐钱呀。”
佘奇水忍着痛慢慢的从地上爬起,铁青着脸道:“尊驾武功卓绝,佘某认栽了。不过在下是中原逍遥帮‘天风堂’的堂主,这面子可丢不起!逍遥帮里还有‘地火堂’,以后少不得要向尊驾讨教!今日倒便宜苏剑南这老狗,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蹒跚而去。
李二狗搔着头,望着佘奇水远去的背影,心中疑惑道“这人好奇怪,我和他说豆腐,他却跟我说什么山啊水的,什么‘地货、天风’,只听过母猪风,羊角风,天风倒是第一次听说……”
看到一个成名的高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败在一个乡下少年的手下,苏月仙、刘白飞两人目瞪口呆,愣愣的盯着李二狗,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此人到底是谁?” (c)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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