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鼠疫劫(上)

  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总得继续下去。李瑾瑜决定把周文彻底忘掉,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功课上,认真准备着期末考试,借此来抚平受伤的感情。爷爷和哥哥依旧没有消息,他们也许在首穷山伏魔殿里看守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没有工夫下山打个电话——李瑾瑜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自从雪花蛇精和九尾狐狸精出现在G城以后,她内心深处的担忧越来越沉重了。

  这一天晚上她和徐烨在文科楼上完夜自修,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宿舍走去,路过小操场的时候徐烨突然跳了起来,害怕地缩在李瑾瑜身后,指着双杠那边大声尖叫:“啊——有老鼠!”李瑾瑜心里有几分发毛,连忙收住脚步,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一看,果然有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草丛里,听见声响非但不逃跑,反而翻起滴溜溜的小眼珠朝她们两个盯了一眼。

  徐烨抱住李瑾瑜的胳膊说:“它……它在看我们呢!”李瑾瑜皱起眉头说:“真奇怪,这只老鼠怎么不怕人?”她朝它跺跺脚,“嘘”了一声,那只老鼠突然头一歪,口吐鲜血死掉了。徐烨不由笑了起来,推推李瑾瑜说:“你可真厉害,这么大一头老鼠被你嘘死了!”

  李瑾瑜瞪了她一眼,说:“别开玩笑,它大概是病死的,真恶心!”她拉着徐烨远远地绕道走开,又有些不放心,回头一看,只见那只死老鼠的身上隐约有闪烁的红点,在空气里慢慢飘荡着。李瑾瑜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有些害怕。

  第二天早上,S大学的校园里出现了更多奄奄一息的大老鼠,身上散发着恶臭,嘴里汩汩泛着鲜血。大伙儿议论纷纷,弄不明白隆冬时节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老鼠,是不是化学实验室的废气废液排到老鼠洞里,把这些鼠子鼠孙都给毒死了?这倒是一项有前途的专利,那些硕导博导们应该研究一下究竟是什么化学药品起了作用。

  S大学的清洁工啧啧称奇,他们收集了几麻袋的鼠尸,都堆在北门外的垃圾箱旁。校长沈冀北担心校园里会流行瘟疫,于是召开了一次特别行政会议,命令医务室、总务处和宿管处安排人手,轰轰烈烈开展了整整三天的灭鼠工作,并且把所有公共场所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

  但这一切都没有收到什么效果,S大学的死老鼠越来越多,甚至在教室讲台上都发现了散发着恶臭的鼠尸,学生纷纷拒绝去上课做实验,拒绝去食堂吃饭,鼠患严重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非但S大学如此,整个G城几乎被成千上万的老鼠淹没了,电视台和广播连篇累牍报道着这一罕见的现象,呼吁广大市民做好消毒防疫工作。

  沈冀北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晚上,西校区先后有二十几个学生病倒了,校医诊断下来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烧,淋巴结肿痛,建议多喝水,卧床休息几天。沈冀北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不敢往坏的地方想,只能寄希望于校医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一直忙到晚上10点半才回家,老婆给他盛了一碗鸡汤喝,随口说起这几天G城到处都是死老鼠,可别是要闹地震了。沈冀北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是地震我倒不担心了,就怕是什么传染病!”他老婆吓了一跳,说:“我们这幢楼里有好几户人家都病倒了,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会不会是传染性肺炎?你千万要小心点,明天我托603的范医生配点预防的中药吃。”

  沈冀北被她一句话钩起了心事,心想:“如果是肺炎还好,万一……万一是鼠疫就麻烦了!”他皱着眉头给宿管处的冯云山打了个电话,询问那几个生病学生的情况,听到高烧还没有退,沈冀北有些沉不住气了,命令他立刻派车送学生到一院挂急诊。冯云山觉得校长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流感嘛,犯得着这么紧张吗,但校长的话就是行政命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马上就办。

  虽然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但S大学的宿舍里还是灯火通明,宿管处和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连夜把患病的学生送往一院挂急诊。李瑾瑜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她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只见隔壁宿舍的胡晓蕾被人扶着上了救护车。她突然注意到胡晓蕾的胸口和腋下闪烁着诡异的红点,这些红点她只在老鼠的身上看见过!

  沈冀北叫上副校长张克明,匆匆忙忙赶到一院,他们吃惊地发现一院灯火通明,竟然还没有下班,宽敞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医生和护士满脸倦态,病房和走道里躺满了挂水的病人,一个个痛苦地呻吟着。他一打听,全都是高烧不退,淋巴结肿痛,医生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挂几瓶水看看效果。

  沈冀北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找到冯云山,问他一院传染科有没有熟人,打听一下这些人究竟患了什么病。冯云山的小姨子邓羚正好是传染科的主任医师,他领着沈冀北去找她,邓羚正忙得不可开交,没顾得上敷衍他们。一直等了一个多钟头,邓羚才有工夫喘上一口气,她见是姐夫和姐夫的领导,犹豫了一下,就实话实说了。

  G城突然爆发了一场恶性的疾病,从症状和最近老鼠出没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早已灭迹的鼠疫。但一院传染科的医师采取患者的血、痰、淋巴结穿刺液等相应标本作涂片及培养,涂片染色后镜检,并没有发现两极浓染的革兰氏阴性球杆菌,而且使用链霉素、四环素和氯霉素也没有收到明显的疗效,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鼠疫的可能性。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沈冀北他们大大松了口气,但邓羚接下来的几句话又把他们的心提了起来,她说:“N市研究鼠疫的专家明天就能赶来,在得出确切的结论之前,我建议你们暂时停课,全面消毒,把患病的学生集中隔离开来,万一真的是鼠疫的话,也可以避免引起进一步的扩散。”

  邓羚有些个人的看法还是不便对他们明说。她虽然没有在患者的血、痰、淋巴结穿刺液里发现革兰氏阴性球杆菌,却意外地在一例患者淋巴结的脓水中找到了一种新病菌,形态类似于缩小的阿米巴,不断吞噬着人体细胞并以惊人的速度繁衍,目前还不清楚这种病菌是否是引发疾病的元凶。邓羚隐隐约约怀疑,这是革兰氏阴性球杆菌的一种全新的变体,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患者的情况迅速恶化,到了凌晨4点钟,一院发生了第一例突发性死亡。邓羚在第一时间解剖了尸体,她发现患者的淋巴结肿大溃烂,不断溢出带血的浓水,腹部和腿部出现浅黑色的斑点——这是典型的鼠疫病状!但是患者已经使用了大剂量的链霉素、四环素和氯霉素,这是治疗鼠疫唯一的特效药。

  像是有约定的一样,送进一院的患者先后口吐鲜血,痛苦地离开了人间。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三个小时以后,一百多位病人中已经有超过半数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死尸。紧接着,接触过患者的医生和护士也开始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发烧,淋巴结肿痛,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G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