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五章

  作者:色虎

  子夜时分,傅邪真忽然没来由地惊醒过来,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夜色沉沉,分堂中的兄弟想必已经熟睡,但浓浓的夜色却好像变得有了质地一般,压得人难以呼吸。

  傅邪真按住狂跳的心脏,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来由地,我怎会如此地紧张?”

  就在这时,窗纸发出嘶嘶的微响,一柄利剑正轻轻地割开窗纸,锋利的剑芒亮得刺目。

  傅邪真不惊反喜,忖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我竟能闻敌而自警,不用说,这定是体内的另一个自我在提醒我了。”

  他体内的另一个自我就是任天王,任天王身经百战,对危险的感觉自然敏锐异常。

  利刃将窗纸划开,便有一只手伸了进来,无声地拔动窗栓,傅邪真忖道:“我若是惊呼大叫,此贼必定难逃一死,可是我身为教主,又怎能这样无用。”

  只是川东分堂戒备森严,尤其是夜间,院中应有不少于十人守夜,这位刺客竟能避过众人的耳目而来,武功着实高明。

  这实是个不小的考验,然而傅邪真不但毫无惧怕之意,反而对将要来临的恶战充满期待。

  他屏住呼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神经却已绷得紧紧的,一触既发。

  忽觉室中微微风起,那名刺客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轻松地从不大的窗口钻了进来,再一动,已至床前。

  傅邪真大吃一惊,此人的轻功怎会这么高明?与柳飘飘飘乎无影的身法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让。

  傅邪真忽地闻到一股檀香之气,与天心大师身上的气味无异,心中暗暗称奇,难道此人竟是佛门弟子?

  长剑慢慢地刺来,刺到傅邪真的胸口时,却停了下来。

  傅邪真正在称奇,忽听刺客喃喃地道:“少年人,不是贫尼心狠手辣,谁让你是魔教教主呢,只得怨你命苦了。”

  声音轻柔婉转,竟是个年轻女子。

  此话说毕,长剑急刺而至。

  傅邪真手指弹去,正中剑脊,“嗡”地一声,长剑被激飞开去,斜斜刺进梁上。

  傅邪真弹剑之时,觉得剑上的内力并不算高,看来此人轻功虽佳,武功却是平平。

  刺客大吃一惊,扭身就走。

  傅邪真长臂一伸,正搂住刺客的纤腰,刺客惊极,刚想惊呼,已被傅邪真捂住嘴巴。

  脂香肤滑,傅邪真心中生起异样之感,此时月光恰好斜斜透入,正照在刺客那张惊惶之极却清秀脱俗的玉容上。

  一块黑巾从她的头上脱落,露出一个光光的脑袋来,刺客果然是个女尼。

  忽听窗外脚步声响,卜得意焦急的声音传来:“教主,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来的金刃破风之声?”

  傅邪真暗道:“卜先生毕竟是圣教高手,来得好快。”

  低头望去,怀中的女尼已缩成一团,目中露出绝望之色,令人好不心疼。

  傅邪真扬声道:“卜先生,刚才是在下闲来无聊,试演剑招,想不到却惊动了大家。”

  卜先生笑道:“原来如此,教主好用功啊,属不不敢打扰。”

  傅邪真道:“惊动了大家,实在不好意思,我也该睡了。”

  他知道众人绝不敢擅入房门,是以在女尼耳边低声道:“小师傅,祢若叫出声来,我的手下就会冲进来,那时,连我也救不了祢了。”

  女尼于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听话地点了点头。

  傅邪真暗道:“卜先生耳力太高,我们可不能这样说话。”

  他拉过女尼的手心,在上面写道:“无恶意,祢是谁?”

  面对傅邪真淡定从容的神情,女尼渐渐平静下来。

  她也拉过傅邪真的手掌,纤指划道:“功败垂成,唯死而已。”

  傅邪真写道:“与祢何仇?”

  女尼写道:“魔教教主,人人得而诛之!”

  “何以得知我是教主?”

  “日间偶闻,遂下杀心。”

  傅邪真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日间与杨怒等人的那番激战,已尽落入有心人眼中。

  他又写道:“圣教之中亦有好人,姑娘不怕杀错人了吗?”

  女尼愤愤地望了傅邪真一眼,道:“你现在虽无过错,日后必定作恶多端。”

  傅邪真苦笑摇头,看来与白道息争止纷,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困难百倍。

  他暗道:“我若是连一个小姑娘心中对本教的仇恨都化解不了,又何谈其他。”

  他忽地大声道:“卜先生,我有事出去一下,明晨必回,大家不必跟随,更不许出屋窥看,违令者,以叛教论。”

  这是他做教主以来,下的第一道命令,可谓荒唐之极,心中颇为忐忑,料想卜得意必定怪话多多。

  想不到却传来卜得意凝重的声音:“教主有令,属下严遵。”

  傅邪真还有些不敢相信,探头向屋外望去,果然不见一人,就连守夜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傅邪真大喜,轻轻一搂女尼的纤腰,飞身纵出院外,几个起落后,大院已远远地落在身后。

  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傅邪真放开女尼,道:“现在四处无人,小师傅可以走了。”

  女尼惊奇地望着傅邪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身在自由之地。

  她咬着嘴唇,沉吟片刻,道:“贫尼想要杀你,你为何却放了我?”

  傅邪真道:“祢想杀我,只是因为我是圣教教主,可见祢与我无仇,只是与圣教有仇罢了,而圣教以前所做之事,的确不该,小师傅有杀我之心,亦是可以理解的。”

  女尼更是惊奇,道:“听到你这样说话,真让人无法相信,你竟是那个天杀的魔教教主,魔教的教徒好奇怪,他们为何会立你这样的人做教主呢?”

  傅邪真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们知道小师傅会来行刺,故意想害我吧。”

  女尼扑嗤笑道:“我想杀你,也只是一时性起罢了,他们怎会知道,你不要胡说了。”

  声音娇脆动人,语音更是天真烂漫,傅邪真暗叹道:“连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尼姑,心中也充满了对魔教的仇恨,由此看来,想与白道群雄尽弃前嫌,实在不易。”

  只是越是不易为之事,越能激起傅邪真的决心,这个志向他既早已立下,又怎能因为困难重重而放弃。

  他道:“小师傅,祢恐怕不是一个人来的吧,祢的师傅长辈们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她们?”

  女尼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要见她们的好,她们的武功可比我高多了,若知道你的身份,绝不会放过你的。”

  傅邪真心中一动,听女尼之话意,竟有维护自己之心,此女的善良天性一览无遗。

  傅邪真心中灵光一闪,忖道:“是了,白道之所以为白道,就是因为他们中的人大多心地良善,是以,只要我教从此之后一改前非,她们慢慢地会相信我们的诚心。”

  女尼道:“是了,今日中午,我在酒楼上等师叔她们,见到你与川东分堂的人动手,你的武功明明高过他们,为何却一味地退缩?”

  傅邪真道:“那时我身体蕴有剧毒,举手就能杀人,他们与我无怨无仇,我又何必害死他们。”

  他努力回忆,果然想起今日在酒楼中时,的确曾见过一个女尼,只是那时茶楼上热闹喧哗,自己又怎能注意。

  女尼点了点头,道:“看来你这个教主的性子,的确与众不同,哎,为何你却要是什么魔教教主,不当不行吗?”

  夜空中忽地传来衣袂带风之声,有人在低声呼唤道:“静观师妹,祢在哪里?”

  女尼脸色一变,转向傅邪真道:“你快藏起来,我的师姐来找我了。”

  傅邪真道:“那好啊,我正想见见她们。”

  静观急道:“你这人好不知好歹,她们见了你,又怎会手下留情。”

  傅邪真微微一笑,暗道:“我若连几名女尼都对付不了,又有何资格做什么教主。”

  两名黑衣女尼瞧见这边有人影晃动,立刻飞纵下来,一名女尼急道:“师妹,祢怎会在这里,师叔可急坏了。”

  静观望了傅邪真一眼,道:“我只是随便逛逛,让师姐们担心了。”

  一名脸上生着白麻子的女尼抬头瞧见傅邪真,心中生疑,叱道:“他是谁?”又回头望着静观,神色渐厉。

  静观不知所措,惊慌地道:“静月师姐,他是,他是……”

  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然而傅邪真的身份实在特殊,又怎能让师姐们知道,静观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神情大为狼狈。

  傅邪真微微一笑,对静观道:“今天若不是小师傅援手,只怕我就要死在魔教川东分堂的手下了。”

  静月神色渐和,对静观道:“原来祢与魔教贼子交过手了,何不早说,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傅邪真道:“我猜静观师傅是为善不欲人知罢了,这份侠义心肠,在下敬佩之极。”

  静观绝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情,被傅邪真轻轻道来,竟是天衣无缝,不禁莞尔一笑,暗道:“毕竟是魔教教主,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死后进拔舌地狱。”

  静月道:“夜已深了,师叔也等急了,师妹,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她转向傅邪真,道:“这位施主,魔教的人好不凶恶,你以后还是少招惹他们的好。”说罢拉着静观,转身就走。

  傅邪真道:“我可不能就这样走了,救命之恩,当终生图报,我虽不能替师傅们做什么,好歹也要面见师傅们的师叔,好当面谢过。”

  静观吃惊地道:“你要随我们去?”

  傅邪真道:“当面道谢,那是一定要的。”

  静月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捡了条性命也就罢了,还谢个什么,我们峨嵋派一年不知要救多少人,若都像你这么麻烦,那还得了。”

  衣袂振动处,三尼的身影忽地已在十丈开外,再一闪,又在二十丈开外,傅邪真暗暗称奇,峨嵋派的轻功确有独到之处,这种移形换影之技,可谓江湖独步,难怪分堂虽是戒备森严,静观仍是能轻易进入。

  峨嵋派既是十大门派之一,傅邪真更加不能错过,他已打定主意,非要面见峨嵋派的长辈不可,圣教的宗旨好歹也要当面直陈,虽不能立刻就化干戈为玉帛,总该不无裨益。

  他尽力急奔之下,不一刻就看见三尼的身影遥遥在前,此时他心中明白,峨嵋派的轻功虽说在短距离内形如鬼魅,然而却不适合长途奔袭,与柳飘飘长短皆宜的轻功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眼看着三尼在郊外一间破庙前停下,傅邪真也停了下来,暗忖道:“若就此闯进去,是不是有些唐突,然而若是不去,今夜岂非一事无成。”

  正在沉吟,忽听三尼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兵器交鸣之声,在静夜中听来,显得极为刺耳。

  傅邪真吃了一惊,叫道:“不好,莫非是杨怒他们觉察到峨嵋派的行踪,故而追踪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就纵到破庙前,身形如箭矢一般,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苦练昔日琴真所授的太虚紫府神功,功力之纯,比之在洛阳城又何止胜过数倍。

  扑到门前,傅邪真硬生生停止身形,只见庙中只有五名女尼,一老四少,却有七名蒙面人,皆使长剑,围着五尼激斗。

  那名老尼想必就是静观的师叔,一把长剑使得快疾异常,一人独斗四人,不过已渐处下风。

  其余四尼分战一名对手,无不是守多攻少。

  傅邪真见众尼一时间倒还不至有性命之危,便静下心来,观看七名蒙面人的武功。

  蒙面人口中呼喝不停,说的话稀奇古怪,倒与雅丽丝有些相似。

  傅邪真暗暗点头,忖道:“原来是西域武林的妖人,这些人越来越猖狂了。”

  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他们的武功与雅丽丝大相径庭,使的无一不是中土武功。

  傅邪真虽觉奇怪,细想之下,也倒恍然。

  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的武功大多是由达摩祖师传下,而祖师本人,本就是天竺人士,是以西域武功与中土武功有些相似,也就不足为奇。

  此时静观已迭逢险招,剑招大乱,傅邪真忙抢步上前,一拳击向静观对敌者的后心。

  那人陡觉后心劲风涌来,却并不惊慌,头也不回,反手就一剑刺来。

  他却哪里料到,傅邪真的武功之高,远远出乎他的想像,这一剑未刺出一半,后心已中一拳,“砰”地一声,被打得口中鲜血狂涌。

  其余六名蒙面人见来了劲敌,分出三人向傅邪真逼了过来。

  静观此时也认出傅邪真,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傅邪真笑道:“我来谢小师父的救命之恩。”

  此时一人正仗剑刺来,傅邪真并不回头,反手一掌击去,那人顿觉呼吸不畅,一口真气难以提聚,剑招竟难以使完。

  静观见他武功如此之高,又惊又喜,道:“你没有兵器,拿我的剑去吧。”

  傅邪真刚想接剑,忽地想起,自己所会剑法,只有琴真所授的一套大风云剑法,静观的师叔是武林前辈,很有可能知道这套剑法,这种时候,又怎能自暴身份。

  他向静观摇了摇手,转身向身后三人扑去,用的却是普通的岳家散手、太祖长拳等这类粗浅的武功。

  招式虽是粗俗,然而有拳皇所授的拳意在其中,其威力提高了何止十倍。

  “砰”地一声,又一人中拳倒地,也是口中鲜血狂涌。

  其余的蒙面人大感惊奇,相互间说了几句怪话,想是惊讶傅邪真武功奇特。

  等傅邪真再以简单粗笨的招式又将一人击倒时,其余的蒙面人再也无心应战,纷纷向庙外退去。

  傅邪真刚想追出,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少侠,穷寇莫追,免得中了魔教妖人的诡计。”

  傅邪真大感惊讶,回转身来,道:“师太何以认为这些人是魔教的?”

  老尼冷笑道:“峨嵋派侠名传天下,若非魔教贼子,又怎能偷袭本派。”

  傅邪真抬头望去,见这名老尼五十多岁,目光锐利,神情威严。

  老尼和声道:“多谢少侠援手之谊,老尼慧能,不知少侠肯否将大名赐告。”

  傅邪真一时冲动,昂然道:“在下傅邪真,现为圣教教主。”

  慧能大吃一惊,失声道:“你竟是魔教教主,你……”

  刚才若非傅邪真援手,只怕峨嵋派五尼尽皆丧命此地,然而若傅邪真竟是魔教教主,此事又如何解释。

  慧能心中一动,怒叱道:“傅邪真,你究竟安排了什么诡计?”

  傅邪真苦笑不已,好心相救,竟变成施展诡计,这世间之事,实在难以说清。

  慧能却是越说越愤,怒道:“是了,卖乖讨好,本是魔教的惯用伎俩,只是不管你们有何诡计,在老尼面前,都是无用。”

  言未毕,已是一剑刺来。

  傅邪真暗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还手,否则刚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自费。与白道化干戈为玉帛,本就谈何容易,我若因此小事而退缩,又怎能成就大事。”

  他此时眼光颇为高明,于对手的破绽看得清清楚楚,是以闪避起来也颇为容易。

  慧能接连几招,却连傅邪真的衣角也沾不到,心中又奇又恐,暗道:“他年纪轻轻,何以武功如此高明,莫非他真是魔教教主,只是他既是魔头,又怎会打不还手。”

  想到这里,心中越感惊惧,这十几年来,魔教群龙无首,总算与白道相安无事,如今平白冒出一个教主来,武功又这样高明,天下岂非又将大乱。

  傅邪真在急如密雨的剑招下,仍是从容道:“师太是得道高人,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向在下出招,圣教已非昨日之圣教,还望师太也莫将从前当作往日。”

  慧能长剑一停,道:“这话怎么讲?”

  傅邪真微微一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本教与侠义道欲尽弃前嫌,携手御敌之心,自任教主以来,已昭然于世。师太必定记得,昔年任教主独上玉皇顶,便是与江湖五老商议此事,而后圣教上下,与西域武林激战之事,也是尽人皆知之事,圣教意欲何为,明眼人一见既知。”

  慧能被傅邪真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沉吟道:“昔年任天王独上玉皇顶,难道真是欲同侠义道合好吗?”

  傅邪真道:“若非如此,他又怎能不带一兵一卒?教主上山之时自知必死,因此留下严令,凡圣教弟子在那时上山者,以叛教论,任教主的苦心,难道还不明白若揭吗?”

  慧能轻轻叹道:“昔年江湖五老欲诛杀任天王,贫尼的确颇有微辞,只是贵教向来诡计多端,谁知任天王又安排下什么阴谋,唉,这样看来,我们的确杀错人了。”

  傅邪真听她言辞松动,心中大喜,道:“不瞒师太,在下本是少林派天道大师的弟子,若不是得闻任教主遗令,深知圣教教旨,也绝不会做这个教主之位。”

  慧能忽地微微一笑,道:“傅少侠,恕贫尼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年纪还轻,又怎能做什么圣教之主,只怕……

  这又是魔教的阴谋诡计,他们将你骗过,用你来收买人心,谁又知他们的用意究竟如何?“

  这次轮到傅邪真哑口无言了,他把嘴唇说破,却只换来这个结果,看来圣教与白道之间,成见极深,实非三言两语语所能尽释。

  就在这时,忽听庙外传来凄厉的破空之声,轰地一声,一枝羽箭穿破墙壁,疾射慧能的咽喉。

  慧能急忙挥剑格去,“叮”的一声,长剑将羽箭劈为两半,然而箭头却仍是余力不绝,向前疾行,“波”地一声,洞穿了她的肩头,又向前飞出数尺,才力尽而落。

  慧能大叫一声,急忙捂住肩头,鲜血如急泉般涌了出来,刹那间就染红缁衣。

  傅邪真耸然动容,绝想不到一箭之威,竟至如斯。

  慧能虽受重伤,却是神情不变,皱着眉头道:“世间能射出这种箭,除了剑霸城的天鲸堂堂主江水流,还有何人?只是剑霸城与本派无怨无仇,为何要偷袭贫尼。”

  傅邪真见她重伤之下,仍是镇定如恒,心中暗暗敬佩。

  静观慌忙过来,扯下衣巾包住伤口,慧能横剑在胸,大步走出庙门。

  傅邪真站到慧能身后,向外望去,只见庙外三十丈处站着一群人,刚才几位蒙面人赫然在其中。

  慧能扬声道:“对面的是哪一路的朋友,究竟是受何人指派,与本派过不去?”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精瘦,手持七尺大弓的蒙面男子冷笑道:“废话少说,杀祢们五个尼姑,还需在下亲自出马,已是大大瞧得起你们,刚才那个少年何在?”

  慧能虽听说江水流之名,却没有真正见过,只是凭他箭法高明,似不能断定此人就是江水流。

  傅邪真挺身而出,道:“在下傅邪真,不知江堂主有何指教?”

  他故意出言试探,话毕,便紧紧地盯着蒙面持弓男子,希望能从他的体态上看出端倪。

  蒙面持弓男子哈哈大笑道:“在下这个招牌太过显眼,想隐瞒亦是不能,听说你拳法高明,不知可能躲得过在下的一箭。”

  慧能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果然是江水流,剑霸城与本派向来交好,阁下为何却翻脸无情?”

  江水流淡淡地道:“峨嵋派究竟有何取死之道,还是去问白眉老尼吧,可惜祢们若再想相见,只能在黄泉中了。”

  一言未毕,破空声响,一枝羽箭疾射向傅邪真。

  刚才那枝箭破壁而出,又遭剑劈,仍能不改目标,此箭力道之强,可想而知,如今傅邪真与江水流相距不过三十丈,又如何避过这如电闪,如雷轰的一箭?

  傅邪真早在江水流张弓之时,已是全神戒备,然而羽箭却来得太快,他虽极力闪避,却只能闪过咽喉要害,忽觉肩头一凉,身子被一股大力带动,向后疾飞,被硬生生钉在墙壁上。

  江水流哈哈大笑道:“你拳法虽然高明,却怎能避过本堂主的一箭。”

  弓又拉满,第二箭又将射出,傅邪真身子动弹不得,这第二箭必是想要他的命了。

  傅邪真暗暗心惊,武学之道,实是浩如烟海,若不是今日巧遇,他又怎能得见这种高明的箭法?

  不过箭法亦属武功的一种,既是武功,就总有破绽可寻,傅邪真大脑急速转动,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找出破解此箭之道。

  “波”,空气震动,羽箭又已射来,慧能一声惊呼,欲挥剑去斩来箭,然而刚才她之所以能斩断来箭,只因箭破壁之后,速度大减,此时箭毫无阻碍,速度何等快疾,她又如何能斩得到?

  傅邪真在江水流出箭之前,竟已微闭双目,一副生死由天之状,然而在众人皆以为他束手待毙之时,他却奇迹般地出手,以不可思议的手法将羽箭牢牢地捉在手中。

  众人齐齐惊呼,江水流耸然动容,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傅邪真微微一笑,道:“你的箭法虽高,可惜却有一个偌大的破绽,现在莫说一箭,就算你射空剑壶,也难伤我分毫。”

  江水流大叫道:“胡说八道,你侥幸避过一箭而已,在下的射日神箭有何破绽?”

  傅邪真淡淡地道:“你的箭速度之快,几乎已突破箭的极限,当别人盯着你的箭时,箭已至胸中,是以天下能避开你一箭的,实是少之又少。”

  慧能道:“既是如此,你又怎能避开此箭?”

  傅邪真道:“若能看出此箭法的破绽,闪避倒是不难,箭的速度越快,空气的振动就越强……”

  慧能抢先道:“是了,你是凭声音断定箭的来势!”

  傅邪真道:“此箭速度之快,远在声音传动的速度之上,以此避箭,绝不可能。”

  慧能大奇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邪真道:“箭破空而来,必然会将空气推动,空气的流动,必在羽箭之前,是以,我只需静心感受空气的流动,便可知羽箭来势,避开此箭,甚至捉到此箭,就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了。”

  江水流大叫道:“我不信你还能避开一箭。”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这次却是三箭连发,齐齐射来,只听得空中一阵响动,声音比刚才更为惊人。

  傅邪真的身子仍被钉在墙上,然而他却淡笑而立,双目微闭,双手在空中闪电般地又一抓,奇迹赫然发生,三枝羽箭竟全被他捉在手中。

  江水流如遭电击,大叫道:“这绝不可能。”

  傅邪真从容地道:“三箭连发,声势固然惊人,只可惜空气的流动也更加强烈,我几乎不必细心感受,就能轻易判断,由此可见,阁下的箭法只是哗众取宠,实算不上一流的武功。”

  慧能心中油然而生钦佩之心,江水流仗此箭法纵横江湖,人人听闻天鲸堂堂主之名,无不未战胆丧,想不到傅邪真却能在顷刻之间,瞧出他箭法的破绽,更轻易破解,此人的悟性之高,天下绝难再作第二人想。

  其实江水流的箭虽有破绽,力量仍是非同小可,傅邪真为接四箭,几乎耗尽全部精力,若是江水流再一箭射来,他绝难抵挡。

  幸亏正值黑夜,江水流对傅邪真的面容难以瞧得真切,又怎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知道傅邪真实是劲敌,既然不能在箭上胜他,只能凭长剑取他性命,是以大叫一声,抛下长弓,仗剑向傅邪真扑来。

  慧能叱道:“江水流,想杀傅公子,先过贫尼这一关。”

  她见傅邪真连接四箭,口中虽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已瞧见他额上汗水如雨,刚才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她出剑之时,浑没有想到这位少年是魔教教主的身份,只知他挺身而出,为峨嵋派女尼挡了四箭,自己绝不能见他死在江水流的剑下。

  她自知今日形势危急,若不能将江水流一剑刺死,一旦众人一拥而上,峨嵋派五尼都将丧命于此。

  江水流见慧能招招拚命,似乎也觉心惊,他一步跳出圈子,喝道:“大家齐上,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命去。”

  众人齐拥而来,顿将慧能围在当中,更有四人直奔傅邪真而来,欲趁他尚未脱身之时,将其立毙。

  傅邪真此时已无力拔下肩头箭枝,更不用说与人交手,眼见一剑飞来,就将洞穿咽喉,忽听一声清叱,静观横剑挡在傅邪真的身前,将袭来几剑尽数挡开。

  只是这些蒙面人剑法颇高,凭静观一人实难抵敌,眨眼间就险像环生。

  傅邪真无力出手,但眼光还在,他虽只得拳皇几句指点,然而他天质极高,既已开悟,于对方招式中的破绽,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才进庙之时,已见过群尼的峨嵋剑法,深知这套剑法绵里藏针,柔中带刚,实为武林中一流的剑法。

  此时一人飞剑刺向静观的小腹,另一人则急攻静观的上盘,两人双剑合力,配合得恰到好处,看来是想一招将静观解决。

  静观正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挡格,忽听耳边叫道:“刺左边人大椎穴。”

  静观实不知在这种时候,刺出这一剑有何用处,然而此时心中本已无主,只得依言刺出一剑。

  那人正抢攻静观的下盘,忽觉对方的剑迎胸而来,正是自己防守最薄弱之处,无奈之中,只得横剑当胸,格开来剑。

  而静观要刺出此招,只能脚步左移,侧身刺剑,结果就自然而然地避开袭向小腹的那一剑。

  这一招只攻不守,却令两敌进攻落空,妙然天成,浑然无迹,实为极高明的剑法。

  静观自学剑以来,从不知剑招竟可如此之巧,如此之奇,一剑使毕,顿觉精神大畅,如诗人于苦吟之中,忽地想出一句好诗,其滋味之妙,绝难以言语形容。

  四名蒙面人大觉惊讶,想不到傅邪真只凭轻轻一句话就改变局势,然而此时他们毕竟大战上风,又怎能轻易退去。

  他们相视一眼,忽地脚步错动,围着静观游走不定,寒芒闪处,竟是四人同时出剑,分攻静观的周身大穴。

  此时如果被攻的是绝顶高手,不等剑阵合成,必定想法破解,如今剑阵既成,谅傅邪真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在仓促之间想出破解之道。

  傅邪真微微一笑,急声喝道:“右走半步,剑刺左首人下盘。”

  静观在四剑齐刺来之时,早已怕得闭上眼睛,自己已毫无主见,傅邪真指令既出,她立刻依言刺出一剑,至于成败如何,则非自己所能控制了。

  想不到此招一出,左首人惨叫一声,已被刺中大腿,而其他三剑却纷纷落空,最靠近静观的一剑,沿着她的后背衣衫划过,着实险到极点。

  静观此时早已将傅邪真当作神人,虽在森寒剑气的围攻中,仍是回眸一笑,道:“傅大哥,下一招该怎么办?”

  傅邪真见她笑靥如花,心中一动,暗道:“如此美人,怎却要去做尼姑,着实可惜了。”

  他淡笑道:“敌不动,我不动。”

  原来他的眼光虽是犀利,然而却只能达到见招拆招的地步,对方若是没有招式袭来,破招也就无从谈起。

  剩余三人见到同伴受伤惨状,心中本已大乱,听到傅邪真说出这种话来,无不大松一口气,暗忖道:“原来这小子只能见招拆招,若是我们不动,他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静观见三人不动,又怎敢去轻易招惹,此时她自身危机一除,就关心起同伴的安危来。

  转目望去,除了师叔慧能尚能勉力支撑外,其余三位师姐皆是守多攻少,险像环生。

  傅邪真略得喘息,已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咬牙拔出肩头的羽箭,对静观低声道:“小师傅,麻烦祢扶我一把,我们去救祢的师姐。”

  静观连忙将他扶起,浑没想到以她女尼身份,实不该与男人如此亲近。

  然而两人刚才联手作战,可谓珠连璧合,静观的心中,已将傅邪真的每句话都视为理所当然,男女大防,早已不萦于心。

  三名蒙面人见他俩缓缓离去,心中大为不甘,若是就这样放他们走了,首领怪罪下来,罪名可是不轻。

  其中一人咬了咬牙,挺剑向傅邪真刺去,只盼能阻他们一阻,也算有个交待。

  傅邪真刚才一番观察,已知此人弱点在何处,他并不回头,只是笑道:“刺他左胸。”

  静观此时信心十足,果然一剑刺向那人左胸,奇事再次发生,那人虽瞧见长剑刺来,却根本无法抵格,“嗤”地一声轻响,左胸已然中剑。

  他满脸都是惊惧不信之色,缓缓地倒在地上。

  剩下二人已是魂飞魄散,再也不敢上前拦阻,傅邪真并不理他们,扶着静观的肩头,走到场中另一个战场。

  静月正与两名蒙面人交手,身上已有数处伤口,不过她仍是咬牙苦斗,深知自己若是倒下,师姐妹的处境就会更加吃紧。

  傅邪真扫了一眼两名蒙面人,已知他们武功的破绽所在。

  他对静观道:“刺左首区池穴,刺右首人肩井。”

  静观飘然向前,长剑分刺而出,剑刺处,一人急步倒退,一人肩头中肩,静月的危局刹那间已被消除。

  静月惊讶之极,喘息着望着傅邪真,好半天才道:“真有你的,你的武功只怕比师叔还要高明。”

  静观微微一笑,暗道:“傅大哥一招破敌,武功之高,又岂是师叔所能相比,只怕掌门人来了,也不见得比傅大哥更强一些。”

  她自小在峨嵋山长大,对峨嵋群尼自是尊敬有加,对掌门人白眉神尼,更是敬为天人,然而瞧她们与敌交手,无不是大费周章才能取胜,哪有傅邪真这样轻描淡写?是以她与傅邪真虽是初识,然而一颗芳心,早已将他视为神人。

  静月得救,场上形势大变,傅邪真站在场中又指点了多句,其余二位峨嵋女尼也已得救。

  此时场中只剩下江水流与三位蒙面人围着慧能苦斗,江水流的武功非同小可,又加三位蒙面人助战,慧能师太的形势颇为危急。

  好在峨嵋剑法绵密柔韧,慧能只守不攻,江水流一时间也拿她无可奈何。

  傅邪真旁观多时,对江水流的武功已是了如指掌。

  此时他对击败江水流已有十成把握,然而心中却存了个大大的疑团,一时难以索解。

  他与剑霸城的少城主凌小初在洛阳相识,也有幸见识他的武功剑法。

  然而,这些蒙面人中,却并无一人与凌小初武功相似,这岂不是颇为奇怪。

  更奇怪的是,凌小初曾对他提起过,他曾得江水流传授过武功,然而,江水流的武功却与凌小初大相径庭,绝难令人相信他与凌小初有师徒之谊。

  此时场上形势已渐趋危机,静观不得傅邪真指点,只得暗暗着急,一双妙目,不停地向傅邪真望来。

  傅邪真微微一笑,口中轻轻指点了几招,静观精神大振,急忙依言使剑,三招两式之间,已将三名蒙面人击退。

  此时那些蒙面人已聚在一起,早已相互转告过,只需持剑不动,自然万事大吉,而若是恃强出手,必定弄得灰头土脸。

  是以,此时十数名蒙面人虽有再战之力,却绝无人敢向前一步,对傅邪真神乎其神的剑道,他们已是畏惧如鬼。

  江水流见只剩下自己一人与慧能交手,而自己的手下却袖手旁观,不仅如此,人人都是一副心神皆丧之状,不由大为愤怒。

  他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上前助战?”

  想不到蒙面人经此一喝,不但无人上前相助,反而如约好了一般,齐齐向后退去。

  江水流又惊又怒,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听号令。”

  静观格格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自知绝不是傅公子的对手,又何必上前送死。”

  傅邪真暗道:“我早已听说,剑霸城号令森严,城中弟子也凶悍好斗,就算明知必死,也绝无人敢临阵退缩,由此看来,这些人可能不是剑霸城的。”

  他此时调息良久,内力已经恢复,须知紫府玉虚神功与其他内功不同,根本不须运转调息,内力就可自动运转,他刚才虽一心破解剑招,然而内力运转,又何用他操心。

  他接过静观的长剑,轻轻一剑刺向江水流。

  此招一出,慧能这种大行家无不大为动容。

  只因这一招虽是招式平平,但方位拿捏之准,力道之纯,纵是浸淫此道一生的慧能也绝无可能。

  江水流百思不得破解之招,无可奈何之下,只是侧身后退,以避其锋芒。

  傅邪真暗道:“我虽可以击退他,可是却只能见招破招,若是他就此停手,我也就无可奈何了,那么,希望从他武功中得窥他的身份,也就无从谈起。”

  他只有将江水流逼到绝境,才能令他暴露本身武功,而以他此时的功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江水流被逼退之后,刚想上前,忽听身后的一名蒙面人道:“堂主,这小子会见招破招,极为厉害,若是静止不动,他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江水流心中一凛,递出去的长剑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哈哈一笑,道:“阁下就是魔教新任的教主吗,剑法果然高明,江某看在教主的面子上,就放过峨嵋派,只是峨嵋派却要靠魔教教主救护,白眉老尼平时装的正经,想不到私下里却与魔教勾结。”

  慧能怒道:“放屁,谁与魔教勾结。”

  江水流冷笑道:“真相如何,世人自有分晓。”

  他一声唿哨,众人立刻退出数丈,转身就走,眨眼就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慧能仍是愤愤不平,刚想仗剑追出,傅邪真道:“师太,这件事大有蹊跷,此人恐怕并非江水流。”

  慧能奇道:“此人若不是江水流,又怎会破日箭法,那样的箭,除了江水流,谁能射出?”

  傅邪真道:“晚辈也只是胡说猜测,算不得真。”

  慧能望了望傅邪真,忽地叹道:“傅教主,贫尼得你相助,心中感激,只是正邪不两立,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傅邪真怔了半晌,叹道:“师太说的是,峨嵋派是名门正派,又怎能与魔教的人在一起。”话中颇有惆怅之意。

  慧能向众弟子喝道:“我们走。”

  众尼转身向东方走去,静观回过头来瞧着傅邪真,目中颇有不舍之意,只是当着众位同门,却不能轻易表露,只得狠下心来,跟着同门走了。

  傅邪真此时倒浑没有想到静观临别时的动人秋波,他暗忖道:“江水流在此阻击峨嵋派,必是精心设计的,只怕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慧能独木难支,很难保得弟子周全,说不得,我只能暗暗跟随了。”

  他刚想掠动身形,忽觉后背似乎有人,他身具任天王的灵性,自然遇敌自警。

  他站住身形,低声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从草丛中站起两人,正是杨怒与卜得意,神情颇为尴尬。

  傅邪真微微一笑,心知他们必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悄悄跟来,虽说违背自己号令,然而一片护主之心,倒是令人感动。

  傅邪真道:“你们来的正好,刚才那件事你们必也看到了,你们倒说说自己的看法。”

  卜得意见傅邪真将违背号令之事揭过不提,心中大感放心,忙道:“依属下之见,这是白道狗贼内部之争,不关本教之事,我们乐得隔岸观火。”

  杨怒道:“不错,他们越是斗得热火朝天,对本教就越有益处,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此意。”

  傅邪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暗道:“看来本教与白道的仇怨,已是根深蒂固,我若不能说服他们,又怎能说服白道群侠。”

  他生性柔和,并不愿以权势相逼,然而若论口才,他却绝非卜得意之对手,想来想去,他道:“这件事你们不愿插手也就罢了,只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峨嵋群尼遭殃。”

  杨怒哈哈笑道:“原来教主是看上那个叫静观的小尼姑了,这有何难,属下这就将他抓来,供教主享用。”

  傅邪真惊讶之极,心中顿时明白,看来从静观入院行刺起,卜得意与杨怒已早已知道,自己委实小瞧他们了,只是他们也委实小瞧了自己。

  杨怒见傅邪真面红耳赤,以为他年少害羞,笑道:“教主不必害羞,教主总揽圣教,怎能没有美女相陪,属下这就将她抓来。”

  傅邪真忍无可忍,寒声道:“杨怒,你把本教主当作什么人了,圣教的宗旨,本该是为天下谋福,你们这种行径,又与强盗何异?”

  杨怒见傅邪真动了真火,心中大恐,慌忙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卜得意也慌忙跪倒,道:“杨堂主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教主千万莫与他计较。”

  傅邪真暗忖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圣教中人,只怕都与杨怒这般行事肆无忌惮,我就算将他责罚,又怎能改变这种现象?”

  他叹了口气,道:“杨堂主请起,你我同为教主兄弟,何事不能言,只是本座受任教主遗令,与江湖各同道携手共御外敌,已是本教不易之宗旨,凡本教弟子,皆不可轻易与白道结怨,若违此令,以叛教论。”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杨怒与卜得意吓得头也不敢抬,心中暗道:“傅教主外柔内刚,骨子里是极有主意的,我们以后可不能再轻易冒犯他了。”

  两人同时道:“接教主令。”神情恭敬之极。

  傅邪真点了点头道:“你们且回分堂,峨嵋派之事,便由本座处理好了。”

  杨怒与卜得意怎敢有异议,忙道:“是。”

  傅邪真转身就走,眨眼之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杨怒与卜得意这才敢抬起头来,杨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厉害,厉害,想不到他斯斯文文一少年,发起脾气来,竟不亚于任教主之威。”

  卜得意道:“这是当然,任教主就是傅教主,傅教主就是傅教主,二人本为一体,有何区别?”

  杨怒道:“若说区别,还是有的,任教主天生威猛,令人一见而生钦服之心;傅教主平易近人,令人颇生亲近之意,而他一旦发怒,给人的震动,却比任教主还要厉害?”

  卜得意道:“对傅教主的教令,你有何看法?”

  杨怒道:“哎,我不敢说教主年幼识浅,只是本教与白道有着血海深仇,若不能报仇,还学武功做什么,还要圣教做什么?”

  卜得意摇了摇头,道:“依我看来,教主此举,其实意味深长,是为本教的前途着想,本教自任教主死后,就一蹶不振,你可知原因是什么?”

  杨怒咬牙切齿地道:“这自然是江湖五老害了教主之故,若是教主在世,怎能让白道狗贼如此猖狂?”

  卜得意不以为然地道:“其实任教主在位之时,本教也已是风雨飘摇,渐渐势微,教主初接大位之时,本教弟子有十万之众,然而到教主辞世时,教中弟子却只有三万多人,这其中原因,难道不引人深思吗?”

  杨怒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本教连年与白道狗贼争斗,兄弟又怎能不死伤,只怕白道狗贼死的人更多。”

  卜得意叹道:“你对圣教忠心耿耿,这是好的,只是凡事需用脑子,若不是本教屡树强敌,又怎能伤亡惨重,而本教的宗旨却是为天下人谋福,以此而论,我们以前的行径岂不是大违教旨?”

  杨怒默然无语,过了良久,才道:“依先生之见,任教主竟是做错了?”

  卜得意道:“任教主临死之前,想必已明白其理,是以才会有独上玉皇顶之事,他临终前的遗令,教中弟子更是人人得见,他欲与白道息争止纷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杨怒叹道:“却不知教主为何要独上玉皇顶,若是带几名兄弟去,他绝不会死的。”

  卜得意凄然道:“任教主此举,必是大有深意,只是你我愚鲁,无法理解罢了。总之,如今傅教主的想法行事,应该是不错的,他是任教主的转世灵童,听他的号令,就如同听任教主的一般。”

  杨怒道:“我也没有说不听傅教主的号令,他的武功那么高,我怎能不心服口服,刚才若不是你阻止,只怕我早已冲了出去。”

  卜得意道:“自洛阳别后,他的武功竟似一日千里,老夫早已知道,他绝对能渡过这个难关,若是我们出手,他岂不就少了一次历练。”

  谈起傅邪真的武功,两人都大为兴奋,尤其是他在弹指间就能破解破日神箭之事,更令两人血脉贲张,他们以傅邪真为主,完全是因他是任教主的转世灵童,如今傅邪真的武功进境如此之速,实是望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