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中,福陵兰家族所有成员都聚集在这里。
家族的女眷聚集在福陵兰郡主夫人和费尔南多伯爵夫人周围,伯爵夫人正在讲述一个关于宫廷礼节的笑话,部分女士掩口浅笑着。
海杜克身披紫色软甲,和他的几个年轻的表弟坐在女士们外围,默默无语。
费尔南多伯爵和福陵兰郡主各自坐在客厅其他几个门的方向,我和几名亲兵坐在外围,埃嘉也坐在我旁边,每次这样的聚会的时候,她总是不太合群,而且福陵兰家族的女眷们似乎也有点冷落她。
众人的位置有意无意的呈现出防守的姿态。
下午发生的事情已经使福陵兰家族的女眷们胆战心惊,晚餐后她们再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聚集在客厅中,而且还要求男士们陪伴她们。
“怎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呢?太可怕了。”一名女眷说道。
“魔鬼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另一名女士说道。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些邪恶的诅咒造成的,我下午已经派人到省城联系虎威骑士团,很快会从省城调集来大批的祭祀和神甫的。”费尔南多伯爵安慰着受惊的女眷。
福陵兰郡主从下午开始,一直安排着城堡中的骑士的调防,他铁黑的脸越来越沉重。
城堡后面小校军场上突然传来阿力克的吼声。
“有骑士回来了,有骑士回来了。”外面有人喊道。
客厅中的众人都涌向窗口,银龙城堡的吊桥缓缓放下,从外面冲进来一名银龙城堡服饰的骑士,战马吐着白沫一直跑到燃烧着篝火的广场中央。
银龙城堡四周的城墙上密集的点燃着火把,城堡主楼前的广场上堆积着十几捆树枝,有三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整个广场。
“啊!”探身望向窗外的一名女眷失声惊叫着,缩身退了一步,双手紧紧的抓着旁边的人,仿佛广场中央出现了一只嗜血的猛兽。
其他人看清了广场中的情形时,也不禁倒吸凉气。
映着广场中红色的火光,一匹黑色的战马围着篝火烦躁地转动着,两只前蹄凶狠的刨着广场上的青石,激动地甩动着头上的棕毛。
一名福陵兰家族的骑士坐在马上,但是缺失了头颅,僵硬的身体跟随着战马前后摇晃着。
“是下午派去省城的威德骑士!”费尔南多伯爵小声说道,凝重的神情比窗外的黑夜更让人喘不过气。
窗口的女眷突然惊叫起来,客厅的大钟突然莫名其妙的发出刺耳的钟声,钟声穿透静夜,震撼着每个人,而众人惊骇的看着大钟的时间却指着九点十五分。
城堡远处的天幕不断被闪电撕开,闪光甚至照亮了寥无人迹的旷野,平坦的地平线,孤零零的树,纤细惨白的路。四周依稀传来野狼的嚎叫。
广场中的无头骑士和他的战马突然倒在篝火中,灼烧着的火碳四散飞溅,被烧伤的战马在火堆中发疯一样的嘶叫挣扎,广场上一片混乱。
“射死那匹马!”福陵兰郡主对着城堡四周高处的卫兵喊道。
羽箭从高处射向广场中央,战马哀叫着倒在火中,巨大的篝火被马蹄踢成十几丛火堆,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天藏,海迪,留在这里。”福陵兰郡主命令道,又指着几名年轻的家族骑士,“你们跟我来。”
福陵兰家的女眷们蜷缩在客厅的中间,数名年轻的骑士站在窗旁看着外面,海杜克正在安抚受惊的女士们。
“把阿力克牵到这里来。”我回头对着一名亲兵说道。
不久,雄壮凶悍的阿力克被牵到了客厅,众人看着威风凛凛的阿力克不禁称赞,阿力克兴奋地摇动着尾巴,用大鼻子不停地拱着我,然后又开始纠缠着埃嘉,埃嘉抓着它脖子上粗大的棕毛,抚摩着它。
外面嘈杂着,喧闹着,身穿盔甲的卫兵奔走着,过了很久,喧哗重新归于宁静,福陵兰郡主带着几名骑士回到客厅。
“又在酒窖里发现了三具尸体,下午检查时候还没有呢。”福陵兰郡主脸色铁青,看着众人说道。
女士们脸色苍白的捂着嘴,有的几乎要哭出来,互相抱成一团。
福陵兰郡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要有大事件发生了,今晚谁也不准离开客厅,明天清早,我会向省城派出骑兵队。”
“这是诅咒,邪恶的诅咒,有人暗地对这里施用了邪恶的诅咒。”亚尔祭祀小声对福陵兰郡主说道。
“谁会这样做呢?”一位年轻的骑士问道。
“富尔顿公爵。”埃嘉的一位远方表叔答道,“邻郡的富尔顿公爵最近几年一直都在招募古魔法的咒语师,他一直怀恨我们家族呢。”
“就是因为秀丽山峦的事情让他儿子成了残废……”埃嘉的一位表哥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众人都把目光望向埃嘉。埃嘉脸色苍白,眼神变的十分慌乱,一颗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不,这不是诅咒,我了解的古魔法的诅咒,和现在这种情况大不一样,我怀疑这是类黑暗的种族干的。”我不忍看到埃嘉的样子,少有的插入了他们家族的谈话。
“类黑暗的种族?”有人奇怪的问道。
“是。”然后我又陷入沉默,众人也沉默了。
夜越来越静,客厅的女眷互相依偎着,埃嘉靠在长椅的扶手上,一只手垂下去,放在阿力克的身上,阿力克静静的匐在地上,两只前爪平铺在前面,脑袋放在爪子中间,两只耳朵不时的抖动一下。
我看着海杜克魁梧的身影,他的挺拔的脸形如同古代的格斗士,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客厅中点满了手臂粗细的蜡烛,墙壁四周悬挂着十多幅描述亚平宁神话的油画,一幅体态丰硕的女子倦懒的眼神正注视着她前面的情人,白纱无法遮掩的侗体,自然放在腿上的手,巧夺天工的画匠使女子的眼神似乎也在眷恋和关爱着每个站在画前的人。
阿力克猛然警惕地站了起来,已经微睡的埃嘉被惊醒,将扶着阿力克身上的手抽了回来,低头看了看它,又抬起头,四周打量了一下,猛然眼神中显露出惊骇的神情,愣愣地看着客厅的墙上。
我顺着埃嘉的眼神向墙上看去,正是我刚才在欣赏的那幅油画,但是,骇然的是,油画中的女子居然如同一个真人一样动起来。
她倦懒的眼神惊恐的睁着,本来自然放在腿上的手抬起来,掩住了自己的嘴,圆润的双肩缩向脖子,目光充满了恐惧望着我的身后。
我的身后是一扇通往城堡长廊的门,两扇巨大的落叶松实木门虚掩着,门旁有两名卫兵。
一名女眷突然惊叫起来,神情紧张地看着客厅的四面墙壁,被惊醒的众人发现客厅四周墙壁上油画中的人物全部都活了。
草地上的女神逃进了旁边的树林,沐浴的少女扔掉了水钵,正在交战的士兵将武器对准了画布的外面,天空中飞翔的神灵穿上了铠甲,年轻的情侣落荒而逃,原来喧哗的秋日祭祀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好色的正在抢劫少女的半人马英雄也抛弃了到手的美色,严阵以待。
所有油画中的人物都或惊恐,或紧张地注视着我身后,那虚掩的实木门的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从门缝的下面透进来白色的亮光。阿力克浑身的棕毛立了起来,威胁性的露出犬牙,开始对着门的方向衅衅低吠。
“关上那扇门,将横销锁上!”海杜克对着门旁的两名卫兵叫道。
卫兵刚将横销锁上,门旁墙壁上的蜡烛火苗猛然一下窜到屋顶,凶狠的火舌有五米多高,两名卫兵吓的连退几步,这时,被关上的木门发出轰然巨响。
客厅中的女士们惊叫着抱成一团,我已经感觉到和血族降神肯尼克勒斯现身时类似的氛围,我抽出了腰间的血魔战刀,对着两名惊恐的卫兵说道,“站到墙边。”
阿力克一个虎扑跳到木门的旁边,压低身体,凶狠的低声吠叫着。
我的身周,若有若无的出现了一层跳跃着的淡绿色的气焰,我头也没有回,对海杜克喊道,“海迪,小心你那边的那扇门,这扇门交给我啦。”
费尔南多伯爵和福陵兰郡主带着家族其他年轻的骑士守着第三扇门,这也是客厅的最后一扇门,费尔南多伯爵冲到窗户旁,对着外面广场上喊道,“卫兵!
卫兵!“
我面前木门的撞击声立刻消失了,门缝下的白光也渐渐消退。客厅四周墙壁的油画也恢复了正常。
门外传来盔甲的撞击声,然后是急促的敲门声,“伯爵阁下,伯爵阁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外有其他人吗?”伯爵问道。
“没有,石廊上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的卫兵答道。
众人长舒一口气,伯爵命令道,“把横销打开。”
门旁的两名卫兵将门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门外的长廊上。
刚刚平息的阿力克猛然对着他们凶狠的狂吠起来,浑身的棕毛猛然炸起来,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
一股邪恶,令人恐惧的感觉向我压来,福陵兰郡主叫道,“小心!这些人有问题!”
门外的卫兵们身体发出筚剥的爆裂声,覆盖在外面的盔甲象甲虫的外壳一样破碎了,一层一层剥落在脚旁,呈现出恐怖的本来面目,数十名卫兵都变成了外表鲜红色,猿人一样粗壮,背上有着鱼背鳍一样的怪物。
它们和人差不多高,表皮象蜥蜴,鲜红的如同凝固的血液,巨大的獠牙伸出嘴外,身后还长着一条粗短的尖尾。
与此同时,海杜克方向的木门旁,一名卫兵突然一刀将身旁的同伴的脑袋劈掉一半,晃了晃头,也露出了可怕的面目,它拉开身后的门,从门外又走进两个嗜血怪物。
客厅中的女士们当即昏倒了好几个,剩余的也抱在一团簌簌发抖。
“仓锒”一声,站在女眷旁的埃嘉拔出随身的宝剑,一甩褐色的长发,咬着牙,毫无畏惧地对着周围的怪物摆出了防卫的架势。
又数声清脆的刀剑出鞘的声音,海杜克抽出腰间的双手长剑,雪亮的宝剑发出耀眼的光芒。
费尔南多伯爵和福陵兰郡主带领着家族中的青年骑士将女眷围在中央,埃嘉和海杜克姐弟俩带着数十名亲兵和三个嗜血怪物对峙着。
我的数名亲兵扇形分布在我后方,我挥了挥手,他们加入了海杜克的阵营。
阿力克露出满口的利齿,凶狠地咆哮着,威胁着我对面门外长廊上的数十个怪物,几次都做出要扑上去的攻击的架势。
长廊上的怪物扑了进来,同时海杜克前面的怪物们也发动了进攻。
轰,我手中的血魔战刀整个儿被笼罩上橘红色的火焰,蝎灵铠甲再次从脚底覆盖我的全身,我身周激烈的向四周爆发出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的绿色气焰,无数发丝状的触角从铠甲后面伞状射出,瞬间,又柔和地舞动着,晶莹、飘逸,天神一样的黑色战翼再次出现在我身后,我的眼睛的位置,被完全透明的护甲覆盖,闪烁着幽幽的淡绿色。
身后的骑士和卫兵都不禁发出惊叹声。
我双手握刀,全力一记劈杀,阿力克敏捷的躲闪到一旁,一道橘红色的火焰之刃将数名嗜血怪物劈成几断,强悍的攻击力同时劈碎了木门,在石墙上留下深深的刀痕,怪物的残体仍然剧烈的熊熊燃烧。
其他嗜血怪物仍然扑上来,蝎灵铠甲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身后飘逸的万千触角如同孔雀开屏一样向前爆炸,无数细碎的噗嗤声不绝于耳,扑上来的数十只怪物尽数落在了蝎尾毒针的死亡之刺中。
数十头嗜血怪物顿时僵硬地固定在我面前,如同泥雕木塑一样,每一具身体都仿佛遭到巨大的冲击,略向后仰。
强大的能量顺着触角涌进我的身体,面前的怪物们快速的萎缩着,转眼,数十个被蝎尾一样的触角捕捉到的猎物就被彻底吸收了。
前面的石墙上,留下了无数细小的针孔和一朵一朵暗红色的痕迹。吸收了大量能量的我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更加旺盛的斗志,全身的触角象充满了生命一样飞舞着,一对眼睛闪闪发出荧光。
门外仅剩两头怪物,一头突然瘫软在地上,另一头掉头就跑。
我左手对着他们一记手刀,凌空劈出,一个弧形的橘红色的攻击波破空而出,绚丽耀眼的光芒几乎刺眼,瘫软的怪物从胸前被切开,然后攻击波如同一把火焰战刀,追上企图逃跑的怪物,将它砍翻在地,它巨大的头颅象藤条扎成的圆球一样滚出好远。
长廊上一片血污,战刀上的火焰熄灭了,蝎灵铠甲飞速地在我身上跳跃着,妖异的战衣再次隐没,我将战刀插回刀鞘。
另一边战场的三个嗜血怪物也已经被解决了两只,还有最后的一个正在和海杜克鏖战。
海杜克的利剑猛然被对手打飞,嗜血怪物突然甩开海杜克,扑向客厅中间的女眷。
海杜克一个箭步,从后面拦腰将怪物抱住,大喝一声,将它拦腰抱起,一把将怪物掀过脑后,然后全身主动倒地,一个漂亮的后摔,狠狠的将怪物的头颅惯向地面。
轰然一身巨响,青石地面居然被生生砸裂,海杜克翻身跃起,数把战刀和长矛刺进了倒在地上怪物的身体,怪物抽搐了数下,魂归西天。
这时,城堡的骑士冲了进来,众人互相安抚着,费尔南多伯爵惊叹我可怕的格斗技巧,我敷衍着惊叹的众人。我心里有些迷惑,后来出现的嗜血怪物和最开始的白光,完全是两种感觉,我心中坎坷不安,危机可能仍然存在。
第二天下午,从省城来的大神甫看着怪物的尸体说道,“这是傀儡精灵,他们属于黑暗世界和冥界的边缘种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甫和祭祀用圣水清洗了整个银龙城堡,无数蝗虫一样细小的东西尖叫着飞出了城堡。
客厅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成为福陵兰家族族人的梦魇,特别是客厅中诡异的钟声和活动的油画,虽然后来所有的挂钟和油画都被焚烧和变卖,但是恐惧仍然深藏在每个人心中。
而后的一个月,数名神甫被邀请在银龙城堡长住,我也和部分亲兵守卫在银龙城堡,异常的现象再也没有出现过,时间逐渐使福陵兰族人相信,也许已经度过了危机。
我和阿力克返回了久别的橡木城堡,时间过的飞快,又是数个星期。
虽然娜丽塔已经不再纠缠和困扰我的梦境,可是每夜每夜我仍然无法安睡,经常半夜惊醒,兀自睁着眼睛在静夜中发呆,在不断感觉自己精神力量强大的同时,烦躁、不安和易怒越来越频繁的伴随着我。
※※※※※一天中午,埃嘉和费尔南多伯爵突然来访,还有大队的骑士团骑士跟随。
“天藏,我父母出事了。”埃嘉一见我,眼圈发红,哽咽着说道。
“京城发生了重大变故。”费尔南多伯爵脸色十分难看。
我吩咐亲兵接待着骑士团,然后将埃嘉和费尔南多伯爵接到客厅,其他人离开后,费尔南多伯爵对我说道,“莫林家族体系的所有实权人物全部遭到清除,现在非莫林系的数位亲王,以哈罗德亲王派系为首的保守派实际已经接掌了波庞王朝的权力。”
“整个王朝正在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角逐,新的权力划分已经开始,我们家族可能被沦为这次争斗的牺牲品了。”
“本来这次争斗不会波及福陵兰家族,但是因为保守派的中坚麦克劳德伯爵对我家族怀恨已久……”,费尔南多伯爵说到这里,目光望向低头不语的埃嘉,长叹一声,“他曾经发过毒誓,要向福陵兰家族的每个人报复。这个紧要关头,他极力从中活动,王朝借清查五年前的一笔王朝的赈灾款项的发放问题,准备对福陵兰家族不利了。”
“同时,还有数个和我们一直有过节的家族向帝国元老院谗言,污蔑这几年我们私造兵器,扩充家族骑士团,里通外国,私藏王朝禁品等重罪,企图置我们于死地。”
“今天清晨,帝国骑士团的彪虎骑卫将福陵兰郡主和夫人押离了银龙城堡,暂时扣留在省城,可能准备逼供,情形非常令人担忧啊。”
“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查封所有财产和地产,厄运降临了。”费尔南多伯爵叹息道。
埃嘉在一旁几乎要哭出来,她坚强地咬着牙关。
“我准备去京城找找认识的朋友,现在首先要把埃嘉的父亲救出来,否则危险啊。”费尔南多伯爵说完,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起身告辞,带着骑士团离开了橡木城堡。
“母亲最后叫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保管,她说这是家族的财产帐目和私下的财产凭证,千万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又担心帝国骑士团搜查银龙城堡,所以就委托你保管了。”埃嘉指着刚才亲兵搬进来的一个一米多长的箱子。
我点了点头。
“父亲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一直有所防备。”埃嘉说道。
“既然明知会发生,为什么不逃走呢?”我问道。
“嗨,你不懂我们这样的家族的,我们的封地,收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家族离开这里,就一无所有了,所以就算知道会被囚禁,一般也不会逃走。很多贵族都是这样被抄的家,灭的族。”埃嘉忧伤的答道。
“现在必须把你们家族名下的地产和银契都换成通用的银钞或者金条,否则一旦查封就糟了。”我说道。
“好,母亲最后给了我一些这方面的银契,更多的还没有来得及交给我。”她说道。
“这事情要尽快,你如果害怕,我陪你去做这些事情。”我说道。
“好啊,陪我啊。”她点了点头。
我将埃嘉委托给我的箱子提起来,藏在卧室的床下。然后将阿力克委托给城堡里的亲兵,和埃嘉去抢救福陵兰家族的一些银契。
我们奔波了数天,将接近一个亿金盾的银契换成了帝国通用的银钞和金条,我对埃嘉说道,“你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交给我帮你保管。”
埃嘉眼睛注视着手,避开我的眼光,良久才答道,“不,我自己拿着吧。”
我暗自叹息,可怜的埃嘉,现在连我都不敢相信了,害怕我将她最后可以依靠的这一点财富拿走,她已经不愿意信任任何人啦。
我甚至想对她说,“你放心,钱财在我眼里根本不及你重要,我不会动你一个金盾,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但是,我看着她象兔子一样惊慌的眼神,就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如果多劝她几句,可能更会让她铁了心认为我准备骗她这个可怜的困境中的人的钱财了。
在接近银龙城堡的时候,她叫我回去吧,说过几天再去找我,让我这些天不要来探望她。
我现在已经无法猜测她混乱的想法,她现在给我的感觉是多疑,神经质,敏感。我不想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她非常不安,而且不愿意相信我,哦,可悲啊我,我真为自己感觉可悲,居然埃嘉在需要人帮助和依靠的时候,作为她的最亲密的我,居然被她怀疑,而且她不愿意信任我。
她让我离开,我忍受着内心撕裂般的疼痛嘱咐她,千万小心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带着自己的亲兵,策马扬鞭而去,我想,她可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吧,也许会把这些钱藏在其他族人那里吧。
但是,我错了,一个星期以后。埃嘉又来到了橡木城堡,她一面疲倦之态,头发甚至都有些凌乱,而且她居然用手提着那些装满金条的钱袋!
“天啦,这几天你一直就用手提着这些金条到处跑来跑去吗?”我又难过,又心疼她。
“是啊,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啊。”埃嘉委屈地说道。
“傻瓜!你这个傻瓜!”我将她拉在怀里抱着,忍不住难过,“傻瓜,你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危险啊。”
“那我该怎么做?”她疲惫的问道。
我知道她现在认为这些财富就是她和弟弟的依靠,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再也不能回来,那他们可能就要依靠这些钱财生活,所以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她的伯父或者其他的族人,当然,也包括我。
“你如果不信任一个人,你可以把钱分成七份,每一份交给你最信任的一个人或者家族的亲戚,这样,就算万一被人骗了,也不会七个人全都骗你啊。”我对着她说道,“你这样带着巨款到处走,万一被帝国骑士团的撞上,这些钱无疑会被充公的啊,而且还会给你父母带来一些麻烦呢。”
她听了我的话,仔细的思考了很久,然后从她身边的钱袋中取出一部分,交给我,“这是一千万金盾的金条,帮我保管吧。”
我几乎要为之气结,真是家族教育的完美结晶啊,因为我以前曾经给过她一千多万金盾,她也交给我一千万金盾保管,就算我看她们家族已经败落,准备乘火打劫拿走帮她保管的钱财,也不过是拿回自己的那份,这样她就算被骗也可以释然。
她就是在信任我的时候,也在把我当一个贼一样的信任。
我真想把这一千万金盾摔在她脸上,但是现在是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正因为她的无助,她才万分恐惧,我现在不管被如何怀疑和不理解,也要帮助她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我忍着心中所有的想法接过钱袋,然后收藏好,告诉她,任何时候,需要用钱,对我说。
她点了点头,又提着剩余的钱袋,疲惫的带着亲兵离开了。
幸运的是,当天下午,埃嘉的父亲,福陵兰郡主回来了,虽然福陵兰郡主夫人仍然被囚禁,但是至少有一个能让埃嘉信任的人回来了。
我再没有看见她提着钱袋满世界跑了,我问她,我手中的钱也还给她好吗?她说不用,先放在我那里。
这是我记忆中,她最让我心疼和爱怜的时刻,她如同无助的羔羊,当我企图去保护她的时候,她对我露出防护性的羊角,这伤害不了她真正的敌人,却能把爱她的人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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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陵兰郡主回来一周后,福陵兰郡主夫人也回到了银龙城堡,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切变的失去希望,才让大家知道如果失去他们,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也参加了福陵兰家族聚会的晚宴,众人恭喜福陵兰郡主和夫人平安归来。
福陵兰郡主告诉大家,帝国的元老院对福陵兰家族的审查仍然没有结束,随时仍然可能失去一切,这次福陵兰郡主夫妇被释放也仅仅是暂时的。
而且和福陵兰家族有过节的几个家族仍然在不断的活动和收集资料,不久,帝国元老院将派来特别审查团,有可能再次单独讯问福陵兰郡主。
众人才知道,来自帝国王朝的政治危机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宴会结束后不久,京城的帝国元老院派来了特别审查团,他们和帝国骑士团的一个兵团一起驻扎在省城,令人忧虑的对福陵兰家族的讯问开始了。
福陵兰郡主先后被传讯了五次,再次被囚禁了十几天,不久便被释放了,然后是传讯福陵兰郡主夫人,最后审查团的焦点居然集中在福陵兰郡主夫人身上,原来八年前,福陵兰郡主夫人曾经和京城的一名亲王家族关系甚密,而这个亲王的家族现在被彻底铲除,而亲王本人逃出了亚平宁大陆。
因为并无对证,福陵兰郡主夫人一口咬定和亲王家族并无任何政治、经济来往,所以审查团也无计可施。
但是,几天后,噩耗传来,逃遁的亲王在外大陆被抓,逃犯即将返回京城,顿时整个福陵兰家族如同死亡即将降临,福陵兰郡主夫人甚至失声痛哭,如果逃遁的亲王被抓回京城,那么必然会牵连很多往昔的同党出来,福陵兰郡主夫人必难逃一劫,而且可能会涉及整个福陵兰家族。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时,又有消息传来,亲王被抓纯属审查团放出的烟雾,并无此事。
这段日子,我就目睹着来自京城的政治风暴肆意的摧残着福陵兰家族,同时福陵兰家族所有厉害的角色都在极力的活动着,企图挽救卷进斗争漩涡的家族。
福陵兰郡主从开始就对我说,“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就当没有发生。”
我也知道自己的做事风格是无法处理这种事情的,我反正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事情无可挽回,真的严重到不可收拾,就把埃嘉带走,砸破金锁我走蛟龙。
想法总是幼稚的,当埃嘉和我并行在去银龙城堡的路上时,我才发现,我一相情愿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而幼稚。
“我准备和欧罗巴大陆的一位王子进行假结婚。”她平静的说道。
“这怎么可以?”我惊讶的说道。
“我想脱离波庞王朝,而且我想得到皇室的尊称。”她一如既往的说道。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说道。
“为什么不能?我和他假结婚,他成为国王登基以后,我就是尊贵的皇后,是尊贵的皇室成员,有自己的封地和可以继承的女王头衔,然后我就和他解除婚约。”她答道。
我心里又气又急,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不愿意她用神圣的婚姻来作为交易的筹码,这样对我伤害太深了,但是她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来看,这样的理由根本无法说服她。
女人的想法很怪异,她有时候甚至认为,她喜欢你,但是仍然可以嫁给别人,这并不影响她对你的爱,如果你理解,那也不会对你产生伤害。
简单的说,就是她可以在爱的名义下,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理由是你应该象她一样来理解这份爱。
我该怎么办?愤怒是必然的,但是我不愿意伤害她,对着她大吼,象头狮子一样的咆哮,把她按在我的利爪之下,用我的血盆大口威胁她放弃她的想法,这样如果得到她的屈服,我感觉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奸。
不,我不愿意这样得到结果。我思索着,该如何说服她,思路混乱的迅捷如闪电般跳跃。
“他为什么会答应你的条件,如果他骗你怎么办,或者他无法登基,或者是十年以后登基那怎么办?现在波庞王朝正在怀疑你们家族和外大陆过于亲密,你怎么能这时候往刀口上撞呢?”我胡言乱语的堆砌着能想到的理由。
“我不在乎,我可以等,他骗不了我,我们有协议,我会给他一笔可观的财富作为交换,他们家族非常缺钱。我想离开这里,我现在活的很累。”她答道。
我几乎想用落日平原上基安马斯家族的铁炮来轰击她的大脑,我说道,“你在他们的国家和体系内,只能被他们玩弄,你将失去一切,你可能约束他吗?”
她再不说话,眼神中流露出招牌般的固执。
我再继续哀求下去简直就象一个白痴,我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形下,还念念不忘她的梦想,而且几乎疯狂的抛弃一切的去实现,而且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我,我是被甩的最远的一个。
一直到我回到橡木城堡,我都在烦乱的思考,怎么去阻止埃嘉做这件愚蠢的事情,把和她假结婚的王子给宰了?嗨,她会继续去寻找另一个,除非我把全世界的王子全宰光才行。
而且,我把全世界的王子全宰光了,难保她不会继续打国王的主意,然后我又要宰光全世界的国王,可笑啊,如果我真这么能耐,我还用这样烦恼吗?
我象只狮子一样在卧室里走来走去,阿力克匐在卧室的一边,脑袋跟随着我转来转去。
“混蛋!”我大声骂道。
我越走越烦躁,“可恶!”我恨恨啐道。
“为什么!”我大喊着,仓一声抽出战刀,一甩胳膊,战刀旋转着砍进实木门里,几乎刀身尽没。
阿力克奇怪的看着我的举动,站立起来,靠近我,用大舌头舔着我的右手,我烦躁的一把推开他的鼻子,“走开!”
他奇怪的迟疑了片刻,又凑近我,继续讨好我,边舔我边摇尾巴,我勃然大怒,大吼道,“都不当我是一回事吗?没有听见我叫你走开吗?”我抬腿一记鞭腿,正踢在阿力克身侧,一点没有提防的阿力克被凌空踢了个跟头,重重的撞在石墙上。
石墙上的油画震动着砸在地上,阿力克沉重地摔下来,他大声凄惨的哀号着,两只眼睛无辜地瞪着我,对我伸长着脖子,如同痛哭的一个孩子一样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企图站起来,但是一条腿无法受力,一个踉跄又倒在地上,他躺在墙边痛苦的惨叫着。
哦,天啦,我做了什么?
我有些手足无措,随即惊慌地扑过去,抚摩他的伤腿,搂住阿力克的脖子,后悔的哀求着,“原谅我,原谅我,刚才我简直疯了,居然踢我的阿力克,哦,阿力克,原谅我。”
阿力克挣脱我的拥抱,用极端委屈的眼神瞪着我,大声的对着四周惨叫,哀号不已,仿佛要告诉整个世界,他此时的委屈和难过。
我心中充满了悔恨,难过的几乎哽咽,我抚摩着惨叫的阿力克,极力地安慰着他,我的心里痛的几乎流血,天啦,我简直发疯了,我居然如此残忍的对待安慰我的阿力克。
良久,阿力克才平息下来,当我企图抚摩他的时候,他移开了身体,在地上挣扎着爬着企图离开我。
我伤心的站起来,形影孤单的走了两步,内心更加混乱和烦躁,而且夹杂着对自己的怨恨。猛然,我狠狠地扬起右手,用力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温热粘稠的鲜血立刻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我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看着畏缩在角落中的阿力克,嘴角的鲜血没有停息,剧烈的疼痛撕扯着我的脸颊,但是这远比不上我此时胸口的疼痛,我的心痛的十分的绝望,痛的十分的悲伤。
不知道坐了多久,靠在墙边的阿力克站了起来,看着我,缓缓走近,将巨大的头颅埋在我的胸前,轻轻地摩擦着,我紧紧的将它抱着,脸贴在它的毛茸茸的身体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已经失去主张,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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