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一声,铝门打开了。她知道史圣文来了,头也不回地继续耽溺于自己的思考里。可是,突然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她禁不住好奇心,转头察看。
『喂!你又要伤害无辜了。』蓝馨蕊轻蔑地瞅着史圣文。
『我这是要做实验。』
『疯子!你为什么不拿自己当实验品呢?还可以亲自体会肉体与精神的真实感受。』蓝馨蕊噘嘴说。
史圣文不理会她,一味地搀扶意识清醒﹑四肢却孱弱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然后把她的双脚绑起来。女孩的双手软绵绵地自然下垂,沉重的头颅垂向右侧,目光焕散地看着史圣文,再瞅了蓝馨蕊一眼。
『她又什么地方惹毛你了?』蓝馨蕊说。
『爱慕虚荣,崇洋媚外。以花钱为己任,付钱则是父母和男人的责任。』
『崇洋媚外!呵呵~~~你还不是一样,竟敢还说别人,不要脸!』
『我是仇洋恨外啦。而且,这个女人所谓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pub﹑搭讪﹑嗑药﹑做爱﹑休息﹑做爱﹑男人的精子被她掏光了﹑只好睡觉。上面的嘴一开口就是似是而非的艺术,而下面的双唇就像饥饿的鱼嘴希望张开,渴望吞噬棍状的食物。』他鄙夷地说。
『你根本就是愤世嫉俗,每个人都有权利挑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只要不妨碍他人就行。』她不屑地噘嘴说。『你杀了那么多人,总有一天会再被警方逮捕的!』
『呵呵~~~那次被捕是意外呀。我们不是生活在推理或侦探小说里,而是真实的世界,因此并不是每件案子都能够侦破,就算那些超级侦探﹑刑警﹑法医一起来也是一样。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知不知道每年会发现多少无名尸体,有多少凶杀案没有侦破,有多少悬案束之高阁?如果世上真的有那些畅销推理小说里面的主角,伊清枫命案和刘邦友官邸血案已经破案了,美国更早就抓到宾拉登了。
你呀,把小说刻意营造出来的幻想世界当做真实,却一点也不自知,甚至乐在其中。你说,到底是谁疯了呢?』
『没错,我是疯了!但是跟你比较起来,我算是很正常了!』蓝馨蕊大声说。
『吵死了!』史圣文拿了条胶带走近她。
『别再贴我的嘴啦,我不说话就是了。』蓝馨蕊盯着那条胶带,急忙说。
『谁叫你那么喜欢说话,越说越像泼妇骂街。所以呀,还是委屈一点,好好观赏我的实验吧。』史圣文一边说﹑一边把胶带贴在她的嘴。
蓝馨蕊懒得反抗,反正抵抗也是徒劳无功,干脆任由史圣文摆布,至少他会留下不算小的缝隙让她呼吸。不过,史圣文这次连她的双手也捆起来。
史圣文拿条手帕绑住女孩的双眼,提了两个水桶分别放在她的双手下方,接着拿把利刃,一手抓住女孩的手臂,一手在手腕附近划了一刀。同样的,也在她的另一只手做相同的动作。
血,滴滴落入水桶,发出清脆响亮的滴答声。
史圣文打开音响,威尔第的安魂曲再次奔驰出来。急促的合唱声灌入女孩的耳膜,震撼她的心弦,加速心脏的跳动。
女孩想要反抗,但是那两只手好象已经不属于她的,连举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无法达成。蓝馨蕊瞠目望着他们俩,不知道史圣文又要玩什么荒谬的把戏。
『我知道你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也对这种生活厌倦了,因此上帝派我来帮助你自杀,让你完全解脱,还你一个崭新的自己。
生命,对你而言是个厌烦又沉闷的名词,更是沉重的枷锁。它让你失去原来的自我,迷失在社会所营造的幻觉里。只有摆脱生命的束缚,你才能获得自由,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身轻如燕,而不是别人加诸于你的压力,每天背着无法承受的枷锁。』史圣文温柔地对那个女孩说。
蓝馨蕊的眼珠子往上一翻,差点吐出来。
『你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流出来。有听到你的血滴在水桶的声音吗?多么清脆呀!那声音,就是天籁之音呀!因为你就要上天堂了,才有机会听到如此曼妙的音符。
你的生命也这样一点一滴的消失,有没有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头开始晕眩了,因为你的血已经离开身体。』史圣文富有磁性的嗓子,一开始发出不带感情的声音,然后渐渐变成抑扬顿挫。他把音响的音量调低了一点。『音乐,是不是越来越小声了,因为鲜血正潺潺流出你的身体!
人类全心全力污染这个你所居住的地球,造成气候反常,不是旱灾干涸就是洪水涛天。我们所吃的食物不是含有农药,就是有致癌的物资,或者过多的卡路里。你,就在这个日益败坏的环境中生活,你那活泼健康的生命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磨耗。瞧,每天有多少人死于车祸,那死状情何以堪呀!你,迟早都会死,难道要被人类的自私所谋杀,或者惨不忍睹地死于车祸吗?我想,漂亮的你绝对不要。因此,现在正是死的最好时机,了无痛苦,全身完整的死。死吧!别害怕,这是上帝对你的恩赐。』
这是另类的谋杀!蓝馨蕊睁大眼珠子,使劲想喊出声音,唤醒那位女孩。但是史圣文早就想到这一点,在她的嘴巴贴了两层胶带,她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史圣文好象现场转播似的断断续续告诉女孩她的血已经流出多少,她身体越来越孱弱,意识越来越朦胧。当他口干舌燥时,就喝口鲜黄的柳橙汁,让唇舌稍做休息,再继续抖动恢复元气的唇舌。
女孩的意识随着他的言词逐渐散涣,也感觉到身体正如他所说的,越来越虚脱。
过了半晌,女孩的血已经不再流出来了。不过,不是她的血流完了,而是自动停止。因为史圣文所割的伤口并不会流出大量鲜血,只是女孩的眼睛被蒙起来,根本不知道。
史圣文移开那两桶血水,重新拿了两个装有一些清水的塑料桶搁在女孩的双手下方,用刀背在她的手腕各划了一刀,再拿起两支装着清水的注射筒,将清水滴在水桶里。『听,血越流越多了,滴在水桶里的声音也变得沉厚,不再是滴滴答答清脆的声音。』他又把音响的音量调小一点。『听,音乐越来越小声了,因为你就快昏迷了。你的心脏,越跳越慢了。因为你的生命越来越孱弱了。』
她,认为史圣文说的正是她的状态,尤其再加上宛如流血的滴水声,更信以为真。这些话语使她产生即将失血过多而死的幻觉,连带影响到她的思绪,以及脑细胞所下达的指令,她的维生器官就这样逐渐衰竭。她更一直告诉自己就快要死了,驱使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脑部也随之渐渐缺少血液的滋润。
史圣文仍然继续在她的耳边轻言,一边把注射筒的水滴在水桶,又将音响的音量转小,让她误认自己离死期已经不远。
蓝馨蕊奋力挣扎,但是嘴巴跟双手全都被绑了起来,没办法扰醒女孩,既气又急,只能狠毒地瞪视史圣文。虽然身旁有个装着矿泉水的保特瓶,可以掷向女孩。但是,史圣文的腰间有一把枪。而他,更不时露出狡黠的眼神斜睨蓝馨蕊,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你听,滴在水桶的血越来越少了,表示你身上的血液即将干涸。你的心脏现在偶尔才跳动一下,将仅剩的血挤到血管,再流出身体,滴到水桶里。你,就要自杀成功了。你,就要解脱了。高兴吗?
不要畏惧死亡,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穹苍的天使会扬起雪白的翅膀来迎接你。一个能让你随心所欲的天堂,才是你最终的归宿,而不是这个处处掣肘﹑处处充满道德规范的世界。
地球上的人类都是自私自利,而且有严重的占有欲,变态的操纵欲。他们把自己所幻想出来的观念和意识形态硬生生加诸于别人身上,不让他人自由,只能任他们摆布。因此,世上的一切都是空的,都是他们营造出来的幻想,只有天堂才是最真实的地方。别再流连这个可悲的世界,更不要不舍,放下一切走吧,今生的一切只是幻影而已。你难道要活在这个满是规则﹑规范﹑却又紊乱不堪的世界吗?不!这个世界是让你戴着枷锁的炼狱呀。
哇!血又汩汩流出来了。
瞧,你的眼前一片光明,这是天使来接你的前兆呀!就让心脏停止跳动吧,你就会获得一个崭新的自我,一个无忧无虑的你,你就可以照着自己的意识生活。放下一切吧!血,已经快流光了,你就要自由了!听,血落在水桶的滴答声越来越稀疏了,血管的血液快干涸了。你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因为它已经自由了。』
呜~~~蓝馨蕊使劲喊着,尽量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女孩已经完全迷醉在史圣文的言词,根本听不到这些扰人的噪音,只认为自己的血快流光了,心脏也快停歇。
她的心脏跳动越来越慢,史圣文仍然继续蛊惑,让她相信就要死了。
心脏,终于停了!
史圣文还是一直说,直到摸不到女孩的脉搏,才松了口气,喝了口水滋润干燥的喉咙。
『总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这种方法还真累人呀!』史圣文看了一眼手表,虚脱似地说。
呜~~~虽然蓝馨蕊骂不出一个字,依然在心里把史圣文骂的狗血淋头。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让这个人魔用言语催眠至死。
过了一会儿,史圣文确定女孩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才提起那四桶血水到外面,顺便呼吸新鲜的空气。
蓝馨蕊等到他离开之后,用手腕宁贴的手掌握住搁在旁边的保特瓶,奋力朝女孩丢了过去。瓶子是砸到女孩的脚,但是女孩一动也不动,已经气绝身亡。
人,真的可以就这样被幻想杀死吗?蓝馨蕊讶异地盯着女孩揣想。
『这一招你没见过嘛。』史圣文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微笑地说。
蓝馨蕊怒眼摇了摇头。
『其实这也不是我创造出来的,以前就有心理医生对死刑犯使用过这一招,那个死刑犯还真的死了。所以我就想试看看,还真的让我实验成功了。不过,太累人了。唉,要成为学者,就必须比一般人来的无聊许多才行。如果是为了慢慢欣赏死亡,却把自己搞得口干舌燥,手脚发麻,这不是无聊,还是什么呢?若要说变态,他们比我还变态,根本就是自虐虐人嘛!』
竟然把活生生的人当实验品,特大超级变态!蓝馨蕊狂吼着。
『你这样喉咙会痛的,还是省点力气吧。』史圣文冷冷笑着,又走出去。
为什么你这么倒霉,碰到这个变态狂呢?不过,至少你是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死亡,而不是被分尸至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蓝馨蕊幽幽凝望女孩想着。
过了半个小时,史圣文进来再次确认女孩是否已经死亡,然后把尸体抬到车上。最后才帮蓝馨蕊松开紧捆双手的绳子,一溜烟地离开货柜屋,因为他晓得蓝馨蕊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蓝馨蕊撕下了胶带,对着关闭的铝门大吼。『宇宙无敌超级特大变态狂!垃圾人魔!衰尾烂人!』怒不可遏的她再拿起厚重的书本朝铝门砸了过去。
深夜,史圣文背着女孩进入一座小公园,他挑了张旁边即是水泥地的石凳,把女孩放在上面,再把她的鲜血用注射筒滴在地上,接着抓起她那僵硬的手按捺在那支割伤手腕的刀柄上面,留下她的指纹,最后把刀子丢在石凳下方。
他的双手在胸前交叠,露出诡谲又赞叹的笑容,细细欣赏自己的杰作。不久,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清晨来公园运动的人们,看到一位年轻女孩穿著单薄的衣服瑟缩在石椅上面,有的觉得有点奇怪,有的则认为她喝醉酒﹑或者嗑药,才躺在那里睡觉。不过,没有人上前一探究竟。男人一边欣赏她的睡容﹑一边做运动。女人则撇过头去做运动。
这是史圣文刻意安排的,他把女孩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三颗钮扣解开,又故意将衣襟略微往下拉扯,露出胸罩的一角。再把衬衫的袖口解开,盖住手腕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大伙累了,人们就到女孩旁边的浓密树荫底下休憩,喝茶聊天。有些男人则一边讲话,一边偷瞄女孩隆起的胸部,以及若隐若现的胸罩。
有位妇人一直觉得女孩有异,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妇人走了过去,用手背轻拨女孩,打算叫醒她。但是,感觉却是异常的冰凉,而且地上有一滩干涸的血迹。她举起颤抖的手,贴着女孩的鼻孔。接着,一股震天撼地的尖叫声随之响起,惊扰了原本静谧的天地。
刑警﹑法医﹑鉴识人员全都疑惑。
女孩的身上和衣服找不到可疑的指纹﹑毛发与纤维。私处也没有被性侵犯的迹象。双手虽然有两道刀痕,但血液早已凝固,不可能因为割腕自杀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体内虽有药物反应,但不足以让她丧命。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心脏衰竭而死。
但是,家属又说她的健康状况相当良好,没有罹患任何慢性病,更没有心脏病。就医记录也没有发现足以产生心脏衰竭的病症。
最后,法医还是以心脏衰竭而死结案。因为,找不到他杀的任何证据。
不过,所有人都对这个第一现场感到可疑。但是,却说不出可疑之处在那里。
史圣文根本不在乎警方是否会认为那是第一现场,因为他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跟他有关连的线索,除非警方能够找到目击证人蓝馨蕊。而且,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凶器,在法庭上检方根本站不住脚。另一方面,当警方找到蓝馨蕊的时候,已不是单纯的警察抓杀人犯,而是战争的开始,不知道是谁要杀谁。
黄秋龄看到报纸这则新闻之后,就到负责此案的分局拜访。他看完了所有资料,同样认为女孩的确是心脏衰竭而死,不是他杀。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又是史圣文的杰作!
但是,女孩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有人能够正确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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