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呜破晓,旭阳初生。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张就连袂赶至‘医心小筑’。
瘦老头李合与百群一见张就,急忙联足相迎,笑道:“楼主,大夥儿都已复原了。”
张就简洁问道:“昨夜里面……”
百群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几下。
李合叹道:“他真是个君子,你们走後没多久,他就出去了。”
“离开!”庄六郎急问道:“没有说去哪里吗?”
大门一开,玉柳浓云发纷乱,神情迷醉的走出来。
阴动天一见,整张脸倏变得苍白。
张就淡扫一眼,发现玉柳浓除了衣衫摺皱,云鬓凌乱外,其他均无不妥。
以自身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经验而言,初经人事的女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徵兆表现在外,如气色、举措、行动等等,绝不可能像她一样,若无其事的行走。
除非她已非完璧,但此点又不方便向阴动天明言,故而放在心里头待有机会再说。
阴月飞奔前迎,执起玉柳浓双手,紧张问道:“玉姊,你……你没发生甚么事吧?”
玉柳浓粉脸微红,媚眼横波迅移,轻笑道:“你想,姊姊会发生甚么事。”
忽环首一视,问道:“他呢?”
他,风月斋!
“还没回来。”李合答道。
玉柳浓美目暂合,微思,黯然一叹後,睁大美目道:“咱们走吧,他已不在这儿了。”
闻者一惊!
庄六郎延颈举踵,道:“心去难留,先生果是先生。”
阴动天不明所以,问道:“他怎么走了?”
玉柳浓冥思默想,失望的语气甚重,淡然道:“若昨夜柳浓能再积极一点,而他又情不自禁的话,或许……他也不会走了。”
再幽幽低首道:“昨夜柳浓也曾挑逗过他,可是……唉……他是嫌柳浓太难看吧……”
张就、阴动天面面相觑苦笑。
庄六郎崇拜想道:“不亏是先生,为了不使玉姑娘在众人面前难堪,才故意支走我们。
这是为了她的面子!但是先生却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人家的误会,这种伟大的行为,六郎真是比不上啊!”
阴月眉开眼笑道:“他可能认为自己配不上玉姊,这才连夜偷溜。”
所有人闻言横扫阴月一个卫生眼,仿佛说:“你没事少开口。”
“不!”玉柳浓坚毅的眼神,仰天迷视,道:“是柳浓配不上他,虽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真面目,但是他埋藏在冰冷的表面行为底下,真的有一颗能够带给柳浓温暖愉悦的心。唉……不知不觉中,柳浓的心已经被他偷走了。”
※ ※ ※ ※
风月斋在华阴县内高升客栈已住了一旬(十天),“武盟”总会是在阳陵矶,之所以背道而行的原因,是他不想牵扯入武林的纷争之中。
即使“武盟”被消灭了,那亦不干他的事。
今日,他坐在往常一样,那个最靠墙角又是最里面的位子,点了桌丰盛的酒菜,准备大吃一顿後上路。
吃相还是一样难看,左足踏在板凳上,狼吞虎咽,鲸吞蚕食的,有时更嫌筷子不便,改用手抓,嘴里啧声连连,惹得客栈中好奇的人一一探头议论。
此时进来二男一女,个个劲装打扮,看外表装束,是华山风剑门弟子。
风月斋只识认其中一个年纪最大,面方额宽,髭胡不修的汉子,他叫刘方,是“华山三剑”中老大,他曾经跪在自家门口三天三夜。
左边那一个仪表不凡,举止莫不含带贵公子气息,兼具一脸精明干练的男子,可能是“三剑”中的“银剑”李玉法。
李玉法对面那个罗衣紫衫,称得上是中等美女的女人,是“华山三剑”中年纪最小的“玉剑”梅映霜。
李玉法入座後,随便吩咐了几样可口小菜,与刘方闲聊二句後,说道:“如今江湖上最轰动的谣言师兄知否?”
刘方“咕噜”地吞咽一杯酒,道:“是不是天下十美中排名第一的‘青楼艳’胡绣儿来到潼关附近。”
李玉法摇头道:“不是这个。”
刘方贪杯再饮,道:“那是‘南天贵少’左冠群准备向胡绣儿求亲之事罗。”
“也不是。”
刘方穷思极想,拍掌喝道:“是否东西二帝缔约结盟一事。”
李玉法叹口气摊手言否。
梅映霜看不过去,道:“二师兄别卖关子了,你就快告诉大师兄吧?”
“怎地?你也知道。”刘方愣道。
梅映霜颔首答“是。”
刘方大笑道:“好,那就说来听听。”
李玉法微咳一下,面色凝重一言难尽,道:“‘武盟之女’玉柳浓被人糟蹋了,而且那个淫虫还是住在咱们华山附近的人。”
风月斋霎时停止了动作,仔细思考着。
刘方闻言一惊!急声道:“真的吗?可是咱们‘风剑门’弟子?那‘武盟’又做何反应?”
李玉法若无其事道:“‘武盟’那边尚未有何反应,但是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寻至‘医心小筑’准备替玉柳浓报仇雪恨。”
“‘医心小筑’!”刘方愣住,忽叫道:“喂,师弟,你该不会说那个淫虫就是风神医吧。”
“是的!”
“哈哈哈……”
刘方伸指直指,大笑哂之,道:“师弟,你还骗我!你若说别人,师兄或许会信上七分,但是你说风神医会干下这等下流事……哈哈……那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梅映霜心有不服,道:“师兄如何说得那么肯定?”
而风月斋亦竖起耳朵偷听,他为何会这么相信自己。
“!”
风月斋发现梅映霜话才说完,自己身後同是靠墙的桌子上,那两个死杂毛老道正猛然运集著功力,且其气机的运行隐然含有杀戮之意,一时间,“识”见这二人深厚的气机。
‘娘的,江湖真是非之地,好不容易有人夸奖老子,居然还有人听不爽!”风月斋心里骂道。
刹然……
杀气同时隐没不见。
刘方狂饮一口,朗笑道:“你们想想,那风神医在我们华山,自始至终干下多少好事?救过多少困苦?
他每次一文钱的收费,又为甚么?当大夫能赚者有五:一是卖药,二是开方,三是按摩引导,四是伤损驳骨续筋接脉,五是针炙调气贯畅脉息。
而今,风神医却仅择其一而行之,把那最好赚的通通留给别的大夫,予人家一条生存之路。
你们知道这华山百余里内的大夫,只要提起风神医,谁不竖起拇指叫了声:‘好’现在,你们说出这种毁损他的名誉的话,我会信吗?”
李玉法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是‘武盟’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谣言!”刘方“哼”然,大声道:“一定有问题,风神医绝不会干下那事。”
梅映霜忽然问道:“大师兄为何那样深信他?”
刘方抚今思昔,心有所感道:“当年,我娘中风瘫痪,我找过多少名医大夫延治解救。
但是,均落得每个大夫摇头叹息下场。後来,我找上了‘医心小筑’,结果没见著他。
我又去等,也等不到他。最後遇见了庄公子,从他口里晓得风神医原来是不出诊的。他所以不见我,也是这个原因。
结果,我狠下心来,在他们门口等了三天三夜,你们说,我等到了谁?”
梅映霜美目一亮道:“是谁?”
刘方再度举杯一饮,道:“是我母亲,风神医不仅将我那多年行动不便,瘫在床上的母亲给治愈。
还让我母亲能够亲自跑来‘医心小筑’叫我回来……你们要知道,当我母亲站在我面前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激风神医吗?”
梅映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李玉法找著语病,问道:“师兄如何知道是他救的?”
刘方道:“因为我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这笨蛋,果真像风大夫说的,赖在他家门口,你还不快滚回家。’”
风月斋执起酒杯触唇一饮,依稀想著刘方当时求医的情景。事实上,他足足跪在门口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这才使自己打破从不出诊的原则,连夜偷入“风剑门”中去解救他母亲。
李玉法听完刘方叙述完,忽皱眉道:“师兄可能还不知道,江湖上给风神医取了个万儿。”
“是叫甚么?”
“针魔!”
李玉法言之有物,再道:“据说风月斋曾在‘医心小筑’将‘天狩阁’、‘东楼’全部一百二十三人,在短短不到片刻时间全部制服。
还有川中阴家,阴动天、阴月亦在他的针术下吃了大亏。”
刘方嗤声道:“荒谬!”
李玉法神情一整,肃容道:“三天前,我与师妹在‘荆紫关’附近巧遇玉柳浓及‘天剑’张就、阴家兄妹等,而那些话,即是他们亲口说的。”
刘方大惊发愕!良久才道:“师弟的意思……是风神医坏了玉柳浓清白一事,是从玉柳浓亲口所说……”
“正是!”李玉法、梅映霜齐声道。
风月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竟然用如此不道德的方法来逼我回去。”
刘方如有所悟,问道:“张就真的和玉柳浓他们同行吗?还是……”
李玉法亦一脸担心道:“依我的看法是张就已经归顺了‘武盟’,而最主要原因该是在风神医身上!”
“那就糟了。”刘方拍案喝道。
“怎么说?”梅映不解问道:“张就加入‘武盟’,应对其实力有很大帮助才是,师兄为何说是糟了呢?”
李玉法叹道:“‘武盟’虽已式微,但声望仍在;这也是实力日趋越强的‘天狩阁’所忌惮的,如今张就一归顺‘武盟’,必会造成‘天狩阁’某种程度的打击,为此之故,东方狩必会讨回这一笔债,更将使这两方原已濒临破裂的微妙情势产生变化。
在‘天狩阁’里对张就背叛所引发的後续问题尚未解决时,双方或可继续维持此一关系,但是等东方狩平定了内在因素後,‘天狩阁’必对‘武盟’采取恐怖的报复行动。”
风月斋唤住店小二,点了份“糖醋排骨”,在听完李玉法的话後,心里不屑一顾想道:“干我屁事!”
忽然……
客栈外呼、喝、呐喊与金铁击鸣声连连传来。
刘方、李玉法相觑一眼,起身丢了锭银子在桌上,与梅映霜朝门外走去。
风月斋又叫了壶“女儿红”,看著他们出去,心里想道:“娘的,可真闲,尽有这种好管闲事的无聊东西。”
未久,小二持酒送到,风月斋斟了一杯浅饮。
※ ※ ※ ※
刘方率“华山三剑”停伫大门口,却见一个身著仆衣白发苍苍的老头,护著一个锦衣玉带,年约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与一批头系红巾的悍汉相斗。
老仆人身手不弱,手上功夫更是了得,他们不知从哪开始打起?那老仆人依然神闲气定,抓住一个便摔倒一个。反观那个少年,又瘦又黑,头发纷乱,脚步不稳,行动呆涩,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软脚虾。
“是‘红巾盗’!”李玉法微惊道。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映霜张著美目道。
这瞬间,那帮“红巾盗”觑准了那小子是老头的致命伤,纷纷持刀往他身上砍去,使得老仆人不得不为了解救他而险象环生。
“师兄。”李玉法轻叫一声,知道了情势危急,若不再加以制止的话,只怕这主仆二人今日要横死当场。
“住手!”刘方踏前一步大暍道。
“谁叫住手?”一个头扎红巾,胸绣三朵梅花的雄武大汉,开道而出。
“我!”刘方指著自己。
“你是谁?”一开血盆大口,冷道。
刘方笑道:“你在我华山地头却不识那‘华山三剑’中的‘金剑’刘方,你还混甚么江湖。”
大汉脸色一红而怒。
李玉法出面问道:“瞧阁下的装束可是纵横华中‘红巾盗’首领‘胡狼’言清。”
“不错,你是否是‘银剑’李玉法,另外一位姑娘又可是‘玉剑’梅映霜。”言清冷冷道。
李玉法谦谦一礼,道:“正是。敢问言大当家与这二人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李玉法意在言外道:“小弟不明白,言大当家何以对这毫无过节的人围而杀之,难道是为了好玩?仰或有其他原因,望言大当家金口木舌诲言不倦以示之。”
言清面无表情道:“有人出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李玉法你也是江湖中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红巾盗’在华中大寨尚有几千张口要养,这二十万两白银,言清不能不拿。
你若想分一杯羹,请站一旁稍候,事了之後言清双手奉上。”
“呸!”梅映霜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言清不动气道:“梅姑娘,黑道不同於白道,你以为言清如此低声下气是为了甚么?你干万不要误认我‘红巾盗’怕了你‘风剑门’!”
“凭我本山五千子弟足以踏平这江湖上任何门派,但是言清不想,因为你我也知道那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言清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求财,以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杀戮。”
梅映霜粉脸一红,进身骂道:“这尖牙利口的饶舌贼。”
“你说甚么?”言清身旁一个虬髯壮汉大吼跑出,持刀欲砍梅映霜,怒道:“有种与我云作刀斗上一百回合。”
“作刀住手。”言清冷“哼”一声,不怒而威。
“魁首……她简直欺人太甚!”云作刀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人家地头,咱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否则江湖同道就会说我言清蛮横狂傲,丧义败道。”言清闭眼冷然道。
云作刀怒瞪梅映霜一眼,跺足退下。
刘方一礼道:“言大当家,教下有方,刘某佩服。”
言清淡淡一笑道:“倒令刘兄见笑了。”
刘方一指身旁正在敷药的主仆二人,仗义而言道:“今日可否看在‘华山三剑’面子上放过此二人?”
言清脸色微变,道:“真要强架梁?”
李玉法叹息道:“如言大当家所言,咱们白道也有白道的规矩,何况此地乃华山脚下,师门离此又不足百里,我们‘华山三剑’撞见此事,焉有不管之理?
又此事如若我等置之不理,一来良心受责难免;二来师门处罚必严;三来江湖上的朋友,又将怎么看待我们!此三点还望言大当家有以教我。”此话中有话,台阶甚明,且中肯之至。
言清吁口气道:“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限於今日我等看在你‘风剑门’面子上,暂且饶此二人一日之命。
过了明日此时,言清必率红巾弟兄亲自追杀;到时候,还望李兄等人不在现场才好。”
刘方焉能不知何意,心中大喜,笑道:“刘某自知道规矩,言大当家这一人情,谢了!”
“哼!”言清哼声,收执兵器,伸臂一呼率众而去。
刘方回首一顾,师妹梅映霜正搀扶那个老仆人又走入客栈中,另一边那小子抿著嘴,哭得稀哩哗啦。
墙角下风月斋那一盘“糖醋排骨”刚端上,香味四溢,使人口齿生津,他弄了块在口里烫著,嚼得甚为可怖。
心中同时忖道:“关公面前要大刀!人家需不需要你救还不知道?你就自充好人起来。娘的!待会儿必有苦头吃!”
自己早己“识”见那一老一少身上充斥著莫名庞大气机,尤其那小的,更是不容忽视,虽说他身上隐然存有某种禁制功力的手法,一旦要禁制全去,怕也有三、四百年的功力。
还有一点,即是那禁制的气机显示,以及那小子浑身隐伏的气机流向,都使自己感到非常熟悉。
猛然地……
风月斋倏然察觉身後那二个老杂毛发出杀气。
二种异端极难入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哭一笑。
那声音震得客栈内碗、碟、桌、椅抖抖作响。
胆小的人,早趁声音未停之前逃离客栈。
“操!真他娘的难听。”风月斋皱著面具底下的眉头,懊恼大骂想道。
一听这声,那瘦小子神色慌张,不知所措;
而那老仆人也愕然色变。
刘方闻音知人,脱口喊道:“哭、笑道人!”
天下十大高手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哭笑二道。
“笑道人”怪笑连连道:“嘿嘿……华山小子,你居然还认识我们二位老人家?”
哭道人一搭一唱,悲怆道:“‘两化手’宇苍你也真的太逊,堂堂天下十大高手,竟也要靠三个小辈解救,你不觉得很没有面子吗?”
刘方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天下十大高手中赫赫有名,大名鼎鼎的“两化手”宇苍。
宇苍一扫老迈龙锺之态,戳指暍道:“哭笑二道,你们是冲著我们来的,别为难其他人。”
“呜呜……”哭道人饮泣吞声道:“放心……呜……他们还不够格……”
“好!”宇苍朝“华山三剑”道:“三位小友,你们先走吧:今日之恩,容我等有机会再报。”
“不!”刘方大声道:“我怎可见死不救……”
“有骨气!”笑道人笑口常开眯著眼再道:“只可惜……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刘方为之气结,吼道:“死则死矣,有甚么大不了?啊……”
宇苍突然点住了他“软麻穴”,刘方动弹不得,朝李玉法正色道:“此二人哭、笑魔功厉害非常,老朽以一敌之,其胜负尚未可知,又何况以一敌二?”
再瞧刘方一眼,道:“劝劝你师兄,别让他这么鲁莽,这种梁子不是随便可架,人生还有许多事等著你们逐一开创,犯不著为了我主仆二人丢了小命;他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後自解,此为我独门手法,你快带著他走吧。”
刘方正想叫李玉法解开自己的穴道,但是听了他这一说,如同是在头上淋下一桶冰水,瞬间斗志全消。
李玉法虎目含泪,咽声道:“玉法失礼了。”探手抱起刘方,一拉梅映霜,冲出客栈。
风月斋第三杯酒入喉,火辣辣的。
这时候客栈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一哭道、一笑道,还有披著黑袍戴著面具的风月斋。
他还啧啧有声,以他特有吃东西的姿势,一边摇著上半身,一边晃著另一只脚,旁若无人的吃他的“糖醋排骨”。
瘦小子好奇的看著他的背影。
笑道人捧腹大笑道:“兀……你这家伙,怎还留在这里,你想死吗?”
“哼!”风月斋理都不理,甩也不甩,连看也不看,冷声一哼,如是在说:“你最好不要惹我。”
霎时,第四块“糖醋排骨”入口。
哭道人忽朝笑道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出魔音贯耳杀技。
瘦小子脸色倏然苍白得毫无血色,难过得几乎吐血。
所幸宇苍在一旁照料,扬掌抵住他背心,运足功力,缓缓输入,瘦小子才感到快活了些,那一道热烘烘的暖流真让四肢百骸舒服透了。
笑道人的笑声,如清晨林鸟争鸣,唤醒一枕春梦。忽而高峰入云,清流见底;忽而两岸石壁,玉色交辉;忽而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忽而日夕欲颓,池鳞竞跃。
转眼间,那生生不息,几分春色,近在眼前。
而哭道人之哭声则又不同,仿佛幽境阴开,寒凄萧索,势隐蛇嬗,云灭入迷。
时而半悬高涯,影回缥缈;时而浓梦郁林,醒难持据;时而狂号连雨,烈焰焚寒;时而晕酣神敛,烟色迷离。
霎时里,几乎或脱於现世之中,犹有离隔阴阳之判。
瘦小子受魔音触动幻觉,而深迷其中。
风月斋丝毫不受影响,举杯狂饮,对那二人的“唱腔”他甚至还拿著筷子敲击著碗,发出他那五音不全的声音,跟其附合,大开酒兴。
哭笑道人一见,气色一变!尽全力发出魔音……
“啪!”
“啵!”
四周桌子上的碗、碟,与桌面、椅架等,纷纷受不住魔音贯透之劲而破裂。
“哇!”宇苍内力消耗太多,忍不住喷了口血,右掌仍抵住那小子背心,功力源源送进。
“啊!没酒了,小二……”风月斋高叫。
众人闻言一惊!
宇苍更因为哭、笑道人将注意栘转於风月斋身上,顿觉压力大减。
风月斋起身骂道:“他娘的,都死光了不成?开店不做生意,真是浑蛋!”
哭笑道人魔音未断。
风月斋旁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打一下哈吹,大剌剌的迳自从哭、笑二道面前慢步走过,到柜台前自取三壶酒,丢了锭碎银子後再走回来。
经过哭、笑道人面前时,还张牙咧嘴一笑道:“你们二个唱得还真好听,可是京里有名的戏子?”
这句话可真比杀了他二人还要令他二人难过。
宇苍盯著风月斋的面具,倏然想起一个人……
哭、笑二道亦是。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今日风月斋这一搞,笑道人与哭道人面面觑视,齐瞧见对方眼中怒意,矛头一转,魔音尽朝风月斋袭去。
宇苍再吐口血,又觉得压力减轻很多,心中暗自感激风月斋伸手相助。
风月斋桌上那盘“糖醋排骨”犹剩二块,他伸筷趁热再吃,更顺手斟了杯酒饮下肚去。
桌上的盘子不断跳动著,连桌子也抖颤不已。
风月斋决定将这一盘“糖醋排骨”吃完,就马上离开。
突然……
“啪!”
好大一声响,风月斋眼睁睁看著面前那一张桌子从中散裂开来,连刚伸出去的筷子都来不及救起那最後一块“糖醋排骨”更甭说是酒壶了。
他豁然站立,两眼死盯地上那一块肉,转也不转。
终於尖叫道:“我的‘糖醋排骨’?天啊,只剩一块……”
风月斋捧头尖叫的声音盖过哭、笑二道所发出的魔音,令哭、笑二道不得不停止出声,转而运功抵抗。
宇苍被风月斋这一叫,叫得连喷鲜血。
风月斋眼露凶光,披猖扬厉把头一偏,瞪向二道!他舌剑唇枪道:“怎么不唱了?再唱呀?老子还没听爽呢!”
“嗤!”瘦小子失笑。
哭、笑二道涨红著脸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怪态狞笑,朝哭、笑二道大步晃行,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道:“只剩一块……娘的!只剩一块‘糖醋排骨’你们都不让我吃完……”愤然将筷子往地上一丢。
哭、笑二道瞳孔暴缩,不自觉後退几步。
宇苍举袖轻拭唇血,讥讽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哭、笑二道居然会怕……”
笑道人闻言暗嘲自己,胆气忽生,大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风月斋仰首饮下余剩半杯酒,朝後掷杯道:“风月斋。”
笑道人心中一懔!果然他是风月斋,再划蛇添足道:“你就是‘针魔’风月斋?”
风月斋露出洁白牙齿,狂傲一笑道:“他娘的,甚么‘针魔’?风月斋就是风月斋;喂!你们两个死杂毛,今日若不赔老子一盘‘糖醋排骨’。老子叫你们笑脸变哭脸,哭脸变笑脸。”
笑道人如沐春风道:“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飞快的向哭道人使了一个眼色。
风月斋微怒,再道:“赔不赔?”
“哼!”笑道人闷声一哼,与哭道人全力戒备。
风月斋再踏前一步,寒声道:“最後一次再问你们,真的不赔我?”
哭、笑二道仍不为所动。
风月斋怒极反笑,道:“很好!害我没有胃口了,真是很好!这下子咱们没完没了。”右手一亮,掏出二根针。
“!”
“小心……”宇苍叫道。
二道霎时迅动,左右两方包抄夹袭,配合著对方武功,施展出一种联合攻击的独特功夫。
这时候,宇苍突然瞧见风月斋在笑,正确的说法是那二根针不停地在跳跃抖动著。
“!”
突变!
猛烈爆响!
左墙轰碎,砖石横飞,灰尘盈舞,目不可辨,一道人影从那破开的大洞中急掠而至,挟其雷霆万钧掌劲,破空罡气,一举炸向瘦小子。
他大惊失色!惊骇欲绝!
宇苍瞳睛暴缩,情急下将身体挡在他面前,再运集不到六成的功力,以成名绝技“两化手”迎向来敌。
“两化手”劲气发散,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宛然如太极图,分化旋转;那空中尘灰也被这凝聚的劲气所吸引。
霎时间,双掌中泛起一红、一青毫光晕辉,那散尘亦被无形的罡炁所堆置於三尺光圈外。
那道人影见状哼道:“‘两化手’果然不凡!”
眨眼间……
劲气反击,气劲散溢四射。但是仍没有阻止另一处在战场上的三个人。
风月斋叹口气道:“希望你们不要後悔,老子实在很不喜欢麻烦。”
这话一完,二根针倏然各以怪异的弧度分别击向哭笑二道。
这时,那道人影又再打出一掌罡气。
不同的是,此掌一出,连风月斋都闻到了一种不该有的黄落白藏,菊傲荷枯,枫冷柳凋的“秋收”之意,秋收则叶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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