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谈了一个多时辰,杨速就已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方今天下不定、皇帝昏庸,正是英雄辈出之际。我杨速一介粗人,素有报国之志而未得其法。今后愿意踉从兄长,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
我沉思片刻,道:“这个年代头绪繁乱、事件频出,我们只能从头做起。杨兄,听说你祖父曾任临羌长,你也可算是官宦子弟,就没有可以去投靠的人吗?”
杨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道:“倒是有几个,可未敢轻易去投。一则是妹妹还小,长路远行,怕她吃不消。二则是因为家境贫寒,恐遭人唾弃……对了,前朝桂阳郡高督邮一家与我祖交好,现世兄高景任南郡太守,听说我的声名,便托人带信,要我投他。只是那时小妹生病,便将此事拖下。兄长不提起我倒还忘了。”
我笑道:“那就是了。你可以将此地之事了了,收拾细软,便赶快去吧。我正好要去中原看看,可以跟你一块儿走。再迟的话各地大乱,我们就难以成行了。”
杨速茫然点头,我刚要解释,门外便仓皇地奔进一个衣着破烂的汉子,道:“杨速,大事不好了。马老二把你妹捉走了,说要拿她抵债!你快去看看。”
杨速大惊,站起身抓起那人领子,“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马老二家借的谷子已经还了,他凭什么抓我妹妹?”
那人被抓得脚都离地了,哭丧着脸道:“马老二的家丁见你妹子拿着银子,便起了歹意。硬说你妹子偷了他家的银子,要为他家使唤三年。”
杨速把那人一摔,两眼涨得通红,“无耻之徒!”径去柴房拿了斧头,我连忙拦着他道:“杨兄要冷静一点。那马老二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村子里的恶霸。但是我杨速不怕他人多势众,这狗贼仗着姨父官势,欺霸田产、奸人妻女,还暗中杀了不少人。平素虽对我有所忌惮,却还三番五次调戏我的二妹。现在又强抢小三,天理何容,天理何容!”
他举着斧头大叫。我拦在他面前,道:“马老二是这里的地头蛇,又深知你的本事,必定早有防备。你现在贸然行事,不但不能夺回小妹,反而会为他所害。你先放下斧头,想想有多少人对马老二深恶痛绝呢?”
杨速脱口叫道:“哪个人不恨他?他平常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可是竟然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拍拍他的肩头,阴阴一笑,“你不必马上动手,既然有这么多人痛恨他,便把他们全都找来。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嘛。干事情不能讲个人主义,懂吗?”
我对他嘀咕了两句,杨速将信将疑,叹了口气,把斧头放下飞奔出去。我换了一套汉人的衣服,在四处又游荡了一番。重回杨家院子之时,便见足有百来号人或站或坐,将大院子挤得满满的。
我走进去,杨速上前耳语道:“大都到齐了。”我点点头,大声道:“各位乡邻,知道为什么要你们来这儿吗?”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突有一个气愤地道:“不知道,杨速只说是马老二叫我们来这儿,是不是又催租子?”
他们的眼光都盯住我。我哼了一声道:“的确是因为马;老二的原因,不过不是催租子。”我看看众人,顿了一顿“我不是马老二的人,只想听听众位对马老二有什么说法。”
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人人俱是怒容满面,却不再有人讲话。
我佯怒道:“原来你们都不敢说。我与杨兄早已计议好了,若有马老二残害百姓,草菅人命的铁证,便一发替天行道,为大家除了这一害,可不料你们皆是胆小怕事之辈,不足与谋!”
杨速一旁叫道:“我杨速平素从未有害人之心,只因常常爱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马老二,这狗贼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惯了,哪里容得下我杨速!今天他将我惟一的小妹强抢过去,还诬陷她偷了银子。眼看性命不保……我杨速只求大家能鼎力相助,教训教训马老二。难道大家便心甘情愿被他欺压?!”
众人皆默然不语,突地人群中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失明老人,哑着声音道:“求侠士帮我报仇。我一家十—匕口人,大都被马家逼死了。马老二这个天杀的,一来我们村儿就杀人、抢东西,比土匪还毒!我只剩一个闺女,现在马老二硬逼她改嫁,将她也抢走了,老头儿哭瞎了眼,没人管我!求求大侠一定要为老头儿做主。我已经活得够了,什么也不在乎了,只求能救出我闺女,来生便做牛做马服侍您。”
老头儿摸索着便要跪下。我赶忙扶住他道:“老人家,我一定会替你伸张正义,把你的闺女要回来。”
众人的跟中都闪出怒色,过了片刻,便有人纷纷出来,讲出马老二平日里所犯的罪行,有些当真是骇人听闻。我振臂道:“乡亲们,为什么你们要甘于忍受他们的欺压呢?为什么不组织起来,一起向他们讨还公道!你们只求官府是没有用的,那些豪族们有钱有权,贪官污吏们都跟他们穿一条裤子。你们应该依靠自己,跟他们拼命。一根筷子容易拆断,一把筷子折不断。杀死马老二!”
一时间,这些贫苦的农民都举拳同声叫起来。须臾,杨速大声道:“你们当中,愿意同杨速去杀马老二的站以来!”
闻说此言,触目间大多数是疑虑重重的眼光,只有很少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站到杨速身边。我怒气涌上头顶,强压自己的情绪道:“众位乡邻不站出来,难道是怕马老二勾结官府,会给我们惹下大祸吗?”
我这一问,顿时有个人喊道:“先生,马老二的府邸有家丁近百人,恶犬数十条,是金城一带最大的富户。我们赤手空拳,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呢?再说,我们杀了马老二,岂不是造反吗?官府不会放过我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大都纷纷议论起来。我心道:如果不先溯艮他们,造反、起义统统是一句白话。肃容道:“马老二作恶多端,早该凌迟处死,却仍然活在世上。我们被逼起事,便是造反,这规矩是哪个定的?还不是马老二这些人!
他们定了规矩,我们便要当牛做马,就要被他们奸淫妻女,就要被他们残杀!我们为什么不能想想,他怎么能天天躺在床上不干活,他怎么能天天吃吃喝喝,还要想着点子玩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我们苦苦挣扎在田地里面呢?马老二养狗,养狗腿子,都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些穷人!难道我们便甘心被压榨吗?我们要报仇、要雪恨,我们不能让他再整天锦衣玉食,再整天逍遥法外。杀了他,我们便可以夺了他的财产,放出被囚禁的乡亲,找一个地方重新建立起自己的新家园!人人可以安居乐业,再不用受别人的欺负。”
我将心里的念头一一道出,一时间连杨速亦是惊呆了,也许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教育吧,反正听到他们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后,我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只片刻工夫,便站出七十多人来,杨速从中选出五十名精壮汉子。我亦分派其他人作为后应,例如动员妇女收拾家中细软,带好孩子,携好老人,傍晚之前全部到杨家集中,还专门调拨一女守着小清。
另一些大龄孩童便分头去把斧头、铁锹、镰刀,甚至锄头统统收集起来。我取出惟一的那锭黄金,着人去买酒买肉,慰劳众人。
待众位酒足饭饱,杨速在宣布“纪律”之时,我和买酒肉的那汉子——是平常杨速的朋友——名叫郭阜的一起去探察了马家大院的地形。马宅居村子南边,与我想的不同,是一处高墙严壁的堡垒式建筑。墙高一丈多,每五十步便设一望楼,极其恐怖,我故意装作很悠闲的样子,心里面却“嗵嗵”地打鼓。暗忖道:怎么是这个样的!简直比欣格的乌龟大营还难攻。唉,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看看到底如何办吧。
围着墙远远地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两个门。郭阜道:“马老二一年前才从魏郡迁来,生性胆小,起宅院时特别加修了外墙,用了三万多块砖石,还动用四百多人手。把远近数十里的百姓都拉来当差。他的姨夫是司徒袁大人的远房表侄,官任天水郡守。所以马老二有恃无恐,连西部都尉也不放在跟里。”
我嗯了一声,道:“刚修的墙肯定很结实,可这里怎么只有两个门?”
郭阜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马老二对家里放心得很,曾吹牛说即使千人攻来,他也至少能守三个月。”
我哼哼道:“就凭他那点儿人?做梦。先回去吧,我正想起来一点事。”
待回到杨家,众人已经准备就绪了。我看到每人臂上都按命令系着一条白布,显得整整齐齐,笑道:“看来大家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杨兄,你有没有办法攻破马家的外墙:呢?”
杨速毫不犹豫地道:“小弟当冲锋在前,用擂木撞开马家大门。”
我摇摇头,笑道:“此非良策。马家戒备森严,而且准备了很多防御工具,你去攻门,正中他的下怀。我有一种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材料。”
杨速急忙询问,我说:“用绳子系在铁爪上,甩到墙上便会卡在凹档中,那样攀登便简单了。”杨速大喜,道:“兄长机智过人,所学所说小弟皆未见过,但细细一想,便觉可行。我这就命人备来。”我连忙详细说出大小尺寸,他便去找了几个铁匠急速打制。
待到傍晚,一切都差不都准备就绪了。那些老弱妇孺也相继来到杨家。我特别命令几个汉子把她们安顿好,且做好保卫工作。这时郭阜得意扬扬地拿着剩下的银两和几把刀剑、一套弩弓交给我,喜滋滋地道:“我去邻村猎户家中买的,可中意吗?”
我高兴地夸奖了他几句,脑筋一转道:“你们中间,谁的箭法最好?”
那些人讨论了一番,最后将一个胡子拉碴、眼光犀利的汉子推了出来,“当然是我们李升李大哥。他是村里最好的猎手,去年还在羌地打了一只雪豹呢。”
我把弓交给他,突问道:“你为什么恨马老——?”
李升脸上毫无表情地道:“他杀了我妻小。”
“你为什么不报仇?”
李升伸出右手,手掌上只剩下拇指和食指,“报了,但是他们人多。”
我心中一震,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今晚,你可千万别手软。”
李升接过弓箭退回去,淡淡道:“放心,手指虽少,但还能拉得开弓。”
我想起一事,道:“既是猎手,对付狗一定很有门道吧。你想想,在什么情况下狗不会叫?”
李升转身,眼睛里精光四射。“给它们闻一闻兽尿。”
我大喜,道:“你有吗?”
李升道:“有。”
入夜。马老二家。
望楼上点着灯笼,在夜幕下显得昏昏沉沉。我命令十条汉子分成两队埋伏在马家门口,只要一有敌人出来,便格杀勿论。他们应声去了。我心道:每个望楼上只有一个人,太大意了,这回该看李升的身手了。便低声对他道:“你看见那个望楼上的人了吗?有把握一箭射死他而不发出声音吗?”
“那就射喉咙。”李升冷冷道,张开大弓,“嗖”的一箭射去。我心道:这人也太莽撞了,靠近点儿射不好吗?这么远哪能射中。待看见望楼上的人影仆倒,悄无声息,不觉心中大惊,道:真是古之更嬴!黑夜中能有如此眼力、如此准头,让人难以置信。脱口赞道:“好箭法,李兄弟,你慢慢潜过去,将望楼上的人统统干掉,那时打声呼哨过来作为暗号。”
李升点头去了。我们焦急地等了足足一顿饭工夫,才听到一声清亮的哨声远远吹来,不禁精神一振,道:“杨兄,甩爪。”
杨速将工匠刚刚打好的铁爪掂了掂,用力甩上墙去。我已叫人在爪头缠上布条,因此倒无太大响声,但第一次没有勾好,“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杨速又试了几次,终于有一回倒卡在内墙上,拉了拉,喜道:“成了!”
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道:“我先上。”将刀背咬在嘴里,身先士卒地第一个爬上去。背后传来杨速的声音,“兄长,小心。”
爬了一半,便觉手软,两腿也在打战,两膀太过用力,便觉曾经受过伤的肩窝,又开始隐隐作痛。唉,这样难度系数3.2的动作太危险了,可若不上去,怎么能体现我的英明睿智呢?当下硬着头皮,继续猛爬,终于上了墙顶,趴在墙垣,往马家窥视了片刻,这才翻身上墙。喘息甫定,却猛然发现那爪不是卡在相隔尺把来宽的墙体上,而是卡在了一块碎石和外墙的夹缝中,已然摇摇欲坠。不禁险些昏倒,忙将铁爪的位置重新调过,这才示意众人跟上。
最后一个下到院中的自然是猎手李升,此时我已观察完了四周情况。这是最靠近围墙的一处内园,种植着许多树木、花草,还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水池。不远处为一排房屋,气势不凡。沿墙左手三十米处,便是大门,一条大道直通中厅,但这里看不到客堂,因为被眼前的西面厢房挡住。每川分钟,便会有家丁执矛走过,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你们谁进过马家?马家的狗腿子晚上都睡在哪儿?”
我低声问道。
身后一名趴着的汉子道:“都在后院睡觉,前头这排睡的是奴婢、丫头。东面的房子是马老二的小孩和老师的卧房,最靠中厅的那几间是马老二的老婆们睡觉的地方,据调马老二最喜欢第五个小妾。我们在第五间找准没错。”
“他会把人关在哪儿?”
“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我挥挥手,召来郭阜,道:“你拿了兽尿,带三十个人悄悄地到后院去,见机行事,把家丁和狗都宰掉。万一走漏了风声,便封锁住他们必经的要道,减轻前院的压力。另外,柴房里的人放出去,便交给门口的弟兄。如一切顺利,回来的时候我应该看到你们都蒙着面。”郭阜抱拳应命而去。
我咽了口唾沫,瞧瞧李升和杨速,“我们也蒙起脸来当一回土匪。该砍的砍、该杀的杀。郭兄弟一得手,我们就扑到东厢,先搜出马老二来祭刀。”
众人意气风发,杨速和李升先行扑到走廊边。正碰着两名家丁,当下两人猛然蹿起,只听唔唔几声,随后尸体便被拖到院中,两人又复带着几把铁戟潜行回来。
“干得好!杨兄,你带人伏在廊边,有敢来的便杀了。”
我们蒙了面,在西厢边上一连杀了十多个巡逻的。有一个家丁小心翼翼地过来看,一边道:“你们都上哪儿去啦?”谁料,这家丁误撞着看见了一堆尸首,当下便狂叫起来,李升一箭洞穿了他的咽喉。我心中大急,大叫:“大伙儿赶快去杀马老二!”众人俱从埋伏的地上跳起,冲向东厢。此时,猛听得后院一阵狗吠,突然间便有火光升起。
马家堡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偏厅屋里,有十几名正打瞌.睡的家丁,当下发起喊来,俱执兵器冲了出来。马家大院鸣锣示警,一时响彻堡内。
杨速大吼一声,带两三人在廊下敌住家丁。他力气最大,挥刀猛砍,势若疯虎。我望了一眼,杨速的大刀已然腰斩了一名挥戟的家丁,鲜血溅得身上满是,另一名似是头领样的,见到那人肚肠流了一地,大叫起来,被生生剁去一只臂膀。李升张弓搭箭,一记冷射,我身后冲出的暗丁顿时滚倒一名。我见敌人多路围来,心叫不好,猛往第五间厢房狂冲,踢开门,却只见榻上睡着一个只穿肚兜的娇艳女人。
我两眼发红,拔刀剁在长几上,那女人惊得惨叫起来。
我厉声道:“马老二呢?”
这女人大小便失禁,直叫:“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他被大夫人捉去,全与我没有关系—。”我捂鼻冲出房间,身后便传来女人被剁死时的惨叫。当下正欲挨个搜查,却突然看见一个穿裤头,手上提刀,满面胡须的家伙慌慌张张地跑出房来。众人俱大叫:“马老二!!”
那些家丁没命地冲来。杨速换过大戟,暴叫一声,抵住十余般兵器。身后李升撤了弓,也换了大刀,然而那些家丁似乎越来越多,我们顿时招架不住,不停地响起有人毙命的声音。我强打精神,高叫:“都往马老二那边去!莫管他人!”余部迅速往东厢抵去,厢房间十几个家丁碰到一个个都不要命的,顿时难以抗衡。不多时,众人俱围上了马老一。
那短裤之人大叫:“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当朝司徒的表……”惨叫声起,那个我还没看清楚的家伙立即成了肉泥。
马家堡众家丁俱是一呆,我趁此时机,高叫道:“马老二死了——你们都听见没有,马老二死了!若想活命,便扔下兵器,跪下求饶——跪下者免死!”
杨速、李升浑身是血,此时我们身旁人手不足五人。
马家堡的众家丁惊疑不定,执械迟疑地围上来,突地,后院火势一涨,顿时有人杀奔前院,喊声震天。
“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我举手叫道,“马家堡的家丁们,你们不要再为马老二卖命了,他已经死了,再也保不了你们。放下武器的,免死!负隅顽抗的,杀头!”
一会儿,郭阜的人手陆续到达,没有多少人受伤。两方势力顿时均衡,我赶紧叫李升道:“快带人把后院的火灭了,快去!”李升十分不解,但瞧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马上躬身领命,带了几人飞奔而去。那些剩下的家丁闻听马老二死了,都露出惊恐、慌乱的神色,虽是人多,却仍被我们缓缓逼进了大厅之中。
我带着弟兄们慢慢围上,大声道:“你们的人心也是肉长的,为什么要跟随马老二干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如果改恶向善,我们可以原谅你们。”
马家堡里静寂万分,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叫道:“你们这帮狗贼,有没有王法,马家也是你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从东厢走出一个胖婆娘来,好像还没看清形势似的,扬扬得意地走向大厅。
我心里大奇,忖道:还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吗……对,你们的确人多,可是谁在占上风,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再说话!心里对其之憎恶莫可名状,嘴一撇,顿时抢出杨速、郭阜,向她猛扑过去。那女人尖利地叫喊着,然而马家一干人众全无一个敢出手相救,顿时被数刀砍死。
那些家丁们被逼到角落,又惊又怕,我挥手止住队伍,心道:狗急跳墙,别把他们逼得太紧,否则可就糟糕透顶。
我和气地道:“我们都是说一不二的好汉,从未食言过,你们只要抛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们决不加害!”见那些人脸露渴望之色,我又道:“马老二丧尽天良,猪狗不如!你们帮此狗贼,难道从来就没有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吗?马老二他有多少个老婆,还要强抢民女,你们有谁像我们这样站出来,替她们讨个公道的?”
一时间,众家丁俱有愧色,厅内突地有个声音颤颤道:“小人投降,小人不愿为马老二卖命!”兵器“哐啷”一摔,人群中站出一个瘦小的家丁,道:“请好汉爷饶命,我投降了。”
此势一发,那还了得,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家伙举戟顿时叫道:“我们也是穷汉子,因为没有活路了,才到马家来做下人。其实马老二待我们连狗都不如,弟兄们,这恶贼死了,我们投有必要再为他卖命了。还是这位大哥说得对,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必要跟着马家为恶呢?”
厅里众人大哄,纷纷抛下兵刃,伏地求饶,我命人收走兵器,道:“你们若愿意跟着我们,便一起去投奔别地。若不愿意,每人给些银子回家。”
这些人面面相觑,俱道:“倘官兵杀来,我们也会跟着倒霉。情愿跟着好汉爷一起去。”我闻言大喜,叫刚刚那人当这些人的头目,一清点,倒有四十几个。心道:这些人平常训练有素,是专职人员。用他们倒可以打打前锋,哈哈!
此刻便命令四处搜捕其他人。战事一结,众人皆朝我欢呼起来。真没想到那么简单就攻陷了马老二的宅第,原以为此事了结,我等俱死无葬身之地呢。李升救完了火,郭阜也已将被囚众人救出,其中有杨速小妹杨新等几十人,命人立即除去镣铐、备足饭菜。盘查了两门警卫,共计杀了二十六人。西厢的一干奴婢、丫头,放回家去。马老二的大小老婆,还有几个恶子、走狗,杀了了事。一个私塾老先生,据闻一向老实,使命人将马老二几个月大的幼子一同送返其家。管家和护院,已被众人钉死在大厅的木柱上,“挽救不及”。最后,由杨速带人查抄马老二一家财物,只捡其中细软列单报来,凡不能带走的,统统烧毁。
郭阜见此,不由得问道:“大哥这是为何?马家的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使用。何不命人一起带走?”
我笑道:“你的眼光要放远一点。这些笨家伙若带着,我们扶老携幼的哪能走路?刚才你放的那把火也颇不明智,若是火光熊熊,也许我们还未走出大门便会有大批军马追来,那还逃个屁!所以做事之前先要想想,不要光顾痛快,又杀人又放火,还恨不得把这里的东西统统搬走。”
郭阜脸上发红,道:“大哥说得是。那大哥派人预先堵住门口,也是怕有人出去报信吗?”
“不错。你看,若用用脑子,看似疑惑的便会迎刃而解。”我笑道,“你也有任务,先把马家的所有马匹、大车集合起来,去将杨家的那些乡亲全都带上,送到南门口会合。”
郭阜领命而去。我令李升将马家所有被杀家丁的铠甲、兵器都分给众弟兄,另外查抄马家有无秘处。不一会儿,他便来报说,马家后院发现地窖,里面藏有大量兵器、粮草、黄金;其中光粮草一项,就够我们所有人用上一年。心道:乖乖不得了,这个狗贼拼命积蓄金银、粮食,想把这里当他的未央宫呢!没想到成丁自己的坟场了。命人急将黄金取出。
不过片刻,马家堡的金银顿时堆成半人高的一垛墙来。
刹那间大厅金光耀眼,众人无不痴了。暗忖道:难怪古往今来黄金越来越少呢,这些人拼命埋,后来遭了灾,便不了了之了,唉,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金子呢!
我笑道:“马老二家如此有财,干吗要待在这种穷乡僻壤?有了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众人俱一起傻笑,我又想道;汉末乱兆已呈,这家伙居然能审时度势,捞足了便跑到这个地方疗养,当真是个人才!
其他人可没一人能猜到我竟然在佩服马老二,都是一脸垂涎三尺的模样,瞧着金子。我心中一动,急忙高声道:“我们有了金银,就可以买置田产、修城造楼、重建家园,因此大家更应齐心协力才是。若有人觊觎财物的,格杀勿论!现在我任命杨速为司财大将,掌管钱物,负责薪俸,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吗?”心道:从现在起便得小心,如不能处理好钱财,说不定还没跑一里地便会起内讧。三国时代这种事情多了,别变成了牛辅第二。
众人面色一凛,再无别的话说。杨速似想不到我会这样抬举他,躬身道:“杨速何德何能,可担此重任!望兄长另选高才。”
我笑道:“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做事的。我不知道你,别人不会不知道你。他们现在都没话可说,我还能说什么?”
杨速躬身一揖,道:“既然如此,杨速领命就是。”退下便开始工作。待查清了马老二家的财产,列单一报:却共有七千零一两黄金,十万四千六百多两白银。几欲昏倒,暗道:这下子老天开了眼啦,我下半辈子,便是躺在金子里捞利息,也可以活得舒舒坦坦,小日子过飞了……
金银装车时,与李升谈论中偶然得知,马老二曾任洛阳东部尉,因事逐于金城。
收点车马,共三十多辆车、二百余匹马,尽够使用。郭阜去时,我特意关照他每四匹一组拉车,可以使大车跑得更快一些。回来时便好一阵的热闹,杨新也奔过来向我们见礼。她的脸上有鞭伤的痕迹,看得我有点心疼。
“鹰叔叔,坏人抢走了银子。”杨新一脸的委屈,哭道。
“不哭,叔叔为你报仇了,把坏人都打死了,把银子又抢回来了。新儿要听话……乖乖的哦。”随手给她一块沉甸甸的银子,又轻轻哄了几句。
杨新擦干了泪,踏上车辕,又回首道:“鹰叔叔,我把婶婶带来了。她为什么总睡着不醒呢?”
我闻言大震,顿时发起呆来。杨速赶忙把小新带上车去,一边劝慰地道:“大哥勿怪。新儿她人小,还不懂事情。”
我勉强一笑道:“没事。还不知道,哪一天她才能醒呢……
哦,你们都按我的吩咐做了吗?“
杨速颔首道:“都弄完了,只是兄长布置那些东西做甚?”
“只不过造成假象,让敌人以为我们是强盗,杀人劫财.后往北边去了。实际上我们却往南走,顺着边境一直到益州去。”
杨速奇道:“兄长为什么要去益州?”
我心里忽地想起刘备,这个三国史上出身最低贱的英雄人物之一,将最终要到益州去称王称霸。他讨了荆州之后,便偷偷地把蜀地的刘璋给吃了。但是无论如何,在二刘之间的战争打响前,益州可以算是比较安静的了。抱着一种欲觅桃花源的想法,我这么决定下来。吁了口气,道:“没别的打算,只是那里依山踞险,土地丰饶,现在又扶老携幼,往东行越近京师便越危险。只好出此权宜之计。”
其实从杨新被抓的那一刻起,我就定好了这个计划的大概轮廓,只不过现在又加以补充整理而已。原想宰了马老二后胜利大逃亡,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等规模的战略转移,还带着好几吨的金银,真是没有办法。
是时已近二更。趁着夜色沉沉,我们上路出发。粗粗点算了一下,连家属在内,共有三百多人。这些都是铁了心跟颜鹰干革命的贫农阶级,村里另外的几十户人,便不加惊动了,到底对于还能吃上饭、穿上衣的家伙们来说,我们这么做无异于自杀。当下能骑马的便骑马,把大车空出来给那些妇孺、老者乘坐。最先头除了坐人的车,便是四辆满载财宝的大车。中间是三辆高篷车,装铠甲、兵器。最后有一溜子敞篷宽沿车,尽堆谷粮。新任命的司财大将杨速带十人押运钱钞。李升、郭阜负责村民的安全及探哨和工兵任务。
我亲领马家的降卒们殿后,当然免不了对他们做些思想工作。那个名叫丁六的小头目恭敬道:“大人教导得是。我等以往在马家的所作所为,现在细细想来,真是惭愧得很。”
我大度地道:“闻过而改,那才是大丈夫的行为!丁六,我任命你为精骑队长,带你的人先保护粮草。”见他欣然应命,便随口道:“从前马老二每月给你们多少薪饷?”
丁六与其他兵卒俱现出怒色,道:“我们都有契约在他手上,名为家丁,实为奴才。马老二每月给大钱三十文,聊以糊口而已。”
我反正不知道“大钱”值多少,看丁六的样子,似乎很少,遂故作惊讶状,道:“马老二富可敌国,却如此对待家仆。其人对百姓之如何,便不言而喻了。这样吧,我发给你们双倍的薪饷,可以到杨兄那儿支取,如果有功,另加赏赐。”丁六等欢呼称谢,我这才纵马驰到前队,去看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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