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辱使命

  韩凤提出据西凉的宏大计划,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地加以考虑。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自己的设想,既然十分清楚这个时代的发展趋势,我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与努力呢?我想拥有小小的一块地盘,然后保境安民,当个小小的地头蛇,和小清她们共享快乐。待情势变坏了,就跑到国外去度假,也不失为好主意。

  至于和曹操等人交手,想都不敢想。他们是什么人?都是名震千古的英雄人物,老虎屁股摸不得。别说交手了,和他们在一起我都感到自卑。惟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找到他们其中一个,把他干掉,然后代替他。不过这样一来……我必然要完成此人的“历史使命”了,若我变成刘备,那不是什么灾难都要承受了吗?最终当了皇帝还没两天,就会呜呼哀哉,老子才不干呢!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初起羌境,为贼利用,除长老、败敌军,几乎受封为大祭查。然而功亏一篑,被贼所困,清儿也几乎身死。后于凉州杀豪族马旒,得金巨亿,伍卒民众相从者至数千人,可惜到最后被人出卖,不但寸金未获,连累了父老乡亲,还身遭囹囫,几至于殁。出南郑、走陈仓,衣不遮寒、食不果腹,在弘农湖县还差点被花花公子公孙生砍翻。后至长安,与杨氏兄妹分道。在洛阳,大受张让、袁绍等欺压……每一件事提起来都让人十分地不悦,更何况之后我还几经反复,一会儿被拜官授爵,得意扬扬。一会儿又成贼寇流匪,东躲西藏。最丢脸的莫过于在杨赐府上当小喽啰,还被杨觐、田四这些人渣呼来唤去,整日里与他们明争暗斗,弄得我老脸丢尽。

  所以我是坚决不想再干了。董卓乱政,洛阳、长安之境都不是长久之地。曹操诗中有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是京畿、三辅长期动乱之后的真实写照。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还是趁早捞完银子拍屁股走人,现在再不考虑,以后就来不及了。

  ※※    ※※    ※※

  我怀着深深的忧虑和担心,回到府中。小清见我回来,问道:“你不是在李宣那儿吗,这个时候,她不留你一起吃饭?”

  我简单地加以说明。她见我闷闷不乐,关心地道:“是不是又想到什么问题了?我看你像是很疲惫,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我看看她,不觉因为她总那么神采奕奕、性感迷人而颇感嫉妒。要不是我早已成了她老公,真的会瞧着她舍不得把眼睛移开呢。注目良久,待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我突然心道:为什么我总要和李宣她们商量事情呢?这些个古人,跟我总是有点隔阂的,而清儿不同,她明白我需要什么,她也明白我的情绪我的思维我的理想以至于我任何一丁点儿欲望。我为什么不问问她?舍近求远,真是呆子啊。

  直勾勾地看着她道:“清儿,我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

  她缓缓坐下,又奇又喜地抬起头来,“怎么夫君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我天天总感到休息不够。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我在拼命给自己留家底,好到那时候可以亡命脱身,至少给你,给丝儿、露儿,给大家都准备一条最好的后路。

  我每次睡下之前,才感觉冷落了你。尤其是忙的时候,更是很少陪你。那些天我们出去游玩,仍有大堆的事务跟随,害我都没跟你亲近几次。清儿,你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我有你这样的好老婆,真是祖上积德……”

  小清格格地笑起来,“颜鹰,你有话就直说嘛,干吗这样给人家戴高帽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会虚情假意欺骗我,你的心我懂!”

  她拉长了语调,立刻令我感动起来。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坐在她的边上,把她抱在怀里,“清儿,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愉快吗?”

  小清闭上眼,静静地靠在我胸前,“没什么好,还不如在洛阳来得快活。那时候多自由自在,也不用烦什么开荒种田、招兵买马的琐事,随遇而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现在却要管这管那,一会儿治军,一会儿农垦,有时候还要跑到羌地去谈判运盐。唉,真没意思!”

  我不由得失笑,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轻吻起来,“不劳而无获,不是我经常讲的话吗?又不想干活,又想过好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是担心将来呀!一旦战争打起来,就再也身不由己了。我们身处三辅之地,渭水要冲,必然难逃灾劫。我们想要保护胜利果实,就得与他们分庭抗礼,建立强大的经济、军事集团。可是我颜鹰藉藉无名,又没那分野心与奢望,所以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小清笑道:“夫君怎么说,我都听你的。我知道你的办法,总是最好的!”

  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次不行哦,老用这句话搪塞我。我是问你呀!这样烫手的山芋,别老推给我。其实你比我聪明,又学习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装蒜下去不成?”

  小清微笑道:“夫君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呢,贪恋奢华吗?”我愕然。小清撇头吻了我一下,温情地道:“其实夫君不是这样的人罢。不过历史既然是客观存在的,你躲也躲不掉。如果你史上无名,那么任凭你再努力,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我想说的是,你做你应该做的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但如果你觉得有危险,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以避免杨速、新儿的悲剧再次发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没有曹操、刘备这样彪榜史册的名头,那么我所做一切即是徒劳,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的思想受到了书本的约束,应该扔掉它,按我的本意去做。对,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又没有回去的可能,正应该尽我所能改造它!何必考虑那么多。

  “那我们就继续罢,不过也得及早安排一条后路。你觉得羌地何如?”

  小清轻轻地笑起来,“你想再回到西海吗,老公?”

  “不错,回到西海。我们可以在格累的边上,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城堡和要塞。组织起最精锐的部队,远离汉境的烦扰。我们可以在那美丽的大湖边吹吹海风,听一听羌族人动听的民歌。我们可以钓鱼、游泳,可以划船……”

  小清眼光深邃地凝视着我,“颜鹰,不管你去哪儿,我永远都会跟着你!”

  ※※    ※※    ※※

  关于韩凤的建议,诸将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韩凤主张,分小部留守峄醴,大部自渭水沿河西上,经陇县越过陇坻入陇右,待站稳脚跟后,与董卓分左右军讨定先零羌。一旦获胜,可分兵取略阳、成纪、平襄三县与安定全郡。堵住韩遂军粮道,以精锐拒之援师,一面通报朝廷,令张温等加紧对韩遂的攻势。那时候就可以坐收渔利,朝廷必以领凉州刺史职拜赐所功。

  司马恭等大都同意,反对者只有王据、滕邝。王据反对的意见是粮秣军马,言道:“主公积谷贮粟虽丰,战马秣草却少。今年军马染疫而死数百匹,能用的不过两千余,只甲骑尚能支敷。今又入冬,马草奇缺。若无骑可用,凉州数郡极难抚定。更何况先前刚与屯骑校尉鲍鸿所部会战,兵卒十之去一二,存七千余而已,难当贼寇十数万众。望主公详察!”

  滕邝持反对意见,是为兵甲所资,“月前刚刚奉主公之命组建军衙,冶铁铸兵,尚未有所成。如今府库多陈年之资,除甲骑队外,俱残缺不全。且日前我与司马大人共察军营,发觉大多士卒因今年屯垦之故,久未整饬,如今又胜鲍鸿,士气浮躁,难为大用!”

  韩凤面不改色,尖利的下巴微微一缩,似在讥嘲一般,“两位大人说得都不错。但主公何等人也,久经战阵,无往不利,虽敌军数倍而易胜之也。眼下又有破虏将军董卓所部三万余人人凉州,与其会兵一处,安有乏伍之忧!至于马匹,虽有小碍,但并不至对主公征伐先零、讨伐韩遂的大计有所影响。此次出征,名正言顺,有此一举,主公不但能弘复凉州,更可一战而令天下瞩目、天子惬心。那时主公声动海内,招才引贤,霸业成矣!”

  徐邶道:“韩遂遣使来访,招纳主公是假,察探虚实是真。主公在凉州一带,威名赫赫,韩遂边章等起兵,亦是假名主公。前番主公大败李文侯于泥阳,又破韩遂等于渝麋,视十万军众如无人尔。故而韩贼等深恐主公听命于朝廷,与之会战。此番张温与战美阳,初即不利。至夜,则有流星掠过韩遂军营,正是峄醴方向,贼营军马皆鸣,韩遂以为此主我军侧翼来攻,仓皇退兵,故而为温等所败,其深惧主公如此。此际士卒拼命,众将协力,正该主公大展宏图。切勿犹疑丧失良机!”

  姜寿道:“正若徐茂仲所言,良机不可失,一失不可回。请主公速下决断!”

  我心中暗暗叫好,刚要点头,便听厅外有人高声宣道:“将军司马、五营都统楚大人,从事中郎李大人到——”

  诸将的眼神顿时全被吸引过去,片刻后才纷纷垂下头。徐邶等人见进来的竟是两名女子,一起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也非常讶异,因为平常即使去招她们,她们也不肯来的,尤其是李宣。此次见她们都身着官服,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禁大咽了一口唾沫。

  拜见过我,李宣和小清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位大人请起……”

  李宣见我疑惑的表情,淡淡一笑,道:“此三位必定将军府掾属、令史姜寿徐邶韩凤大人了!”

  我点点头,她挑了挑眉毛,“诸位对征讨凉州的看法,未免过于乐观。适才汝等所言,妾已得闻。敢问诸位大人,你们打过仗吗?”

  此言一出,我顿知她俩有不同意见。姜寿不动声色,而韩凤则冷哼一声,不予作答。徐邶冷笑道:“不知此位是……”

  “哦,她是将军府从事中郎李大人,名宣!”我解释道,看他们一脸又惊又怒的表情,自然是因为对方是女性,而加辩驳,觉得大丢面子。

  李宣微微施礼,徐邶道:“既然是主公的属官,自然有高人才学了。刚刚我等所言,不知有何遗漏,还望李大人,哼哼,不吝指教!”

  韩凤张开大牙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小人也想听听李大人高见!”

  李宣站到案前,缓缓回身道:“妾也没打过仗,可是听到尔等所论,却不得不说几句。主公于京畿屯驻以来,虽屡获大胜,却也并非一卒不费。攻下峄醴,已是四月之事。而吴岳狼虎在侧,原先皇甫嵩、如今张温大军压境,西面又有韩遂素与交恶,主公治辖不过近日初始,根基尚未安稳,怎谈及收复凉州重任?”

  又冷冷地道:“王据、滕邝素掌粮草物资、兵甲器械,此乃战之重也。此次周慎军追击韩贼、围渝中,却被阻断粮道而大败,我军粮草不缺,缺在运输兵力方面。凉州郡地势开阔,从东至西数千里,于此峄醴所备马匹、军械,以我军千余之师,讨定戎羌数十年经营之地,简直笑话!主公亲征凉州,吴岳空虚难保,而若讨贼不利,则进退失据、军心浮动,四面受敌,又谈何大展宏图乎!”

  韩凤张开的大嘴顿时合不拢了,表情惊异无比。诸将闻言俱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大有慎重之态。

  徐邶干咳一声,刚想讲话,李宣抢先道:“董卓于军才武略上,不逊主公,此际挥师三万征先零羌,可说是天假其手。此人在羌中极有威信,羌人畏之如虎。按韩大人所言,主公七千人可定凉州,那么董将军三万余精锐又当何如呢?”此话一出,司马恭等人不禁连连点头,更加佩服,韩凤等张口结舌,一副悻悻然之态。

  原先我听他们的发言,已觉得无懈可击,已准备出军了,可李宣这么一说,我又开始糊涂起来。暗道:当年老子作战之时,全凭自己的能力,每仗都能获胜。现在有了谋士,反倒自相矛盾,效率大不如前了!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候兵微将寡,所以事必躬亲费点脑子也无所谓。现在不同了,无论是军队建设,还是战略战术安排、指挥、调度、营运,都极为复杂庞大,若是不把事情交到大家手上,而是自己一个人办,肯定要变成诸葛亮第二,英年早逝。

  李宣接着道:“妾深以为,凡大事要周全考虑,不可有一环轻忽。王据、滕邝所讲,正是我军不足,不可不慎。韩大人、徐大人虽深谋远虑,才识超凡,却没有看清眼下的局势,故而妄断。其心可嘉,其智略疏。依妾所见,但以董将军为范,若他平定羌部,收复凉州南三郡,则将军可发奇兵一支,阻断韩遂粮道,迫其在凉州郡内交战。若董卓不利,则应稳固吴岳,加强军备,以防有变。此乃上上之策!”

  小清笑道:“宣夫人所言正是我想说的。我军虽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却是临阵对敌应变机敏所致。将军也常有奇谋妙想,使得敌师徒劳无功,损兵折将。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我们从未攻占过州郡,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军多为三河、京畿人,千里出征,念乡思土之情必不可遏。我以为在没有十足把握时,千万不能轻敌冒进,否则必将大溃,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王据拊掌道:“二位大人真是军中翘楚!真知灼见,令我等深感佩服。主公,我等皆愿遵从中郎之计!”

  我望望司马恭等人,他们一脸肃然,皆纷纷道:“李大人说的是,不如征讨凉州之事暂缓,先观其成败罢!”

  韩凤等却是满面尴尬之色。我笑道:“今次叔奇兄与茂仲兄提出了我军长久大计,世平兄也持此议,都不可谓之失策啊。各赏御米十斛。李中郎所言在理,言犹铮铮。目下我屯驻吴岳,方始封侯,根基未稳。而部伍仅七千人,正该抚定周边,发展生产,致力于军备也。一切尽照中郎的意思办吧。传令赐李中郎金五百两,帛千匹!”

  韩凤等愧然退开,脸上俱现坐立不安之态。我起身向他们一揖,道:“诸位以后还请多多进言,不要为此而缄默尊口。颜鹰欲广纳良言,如有妙策,必以优先考虑。请了!”

  三位掾属、令史都连称不敢当。徐邶喟叹道:“不知营中竟有这等人物!茂仲眼拙!”韩凤嘿嘿地干笑着,似在考虑问题。姜寿则呆若木鸡,一脸茫然。

  李宣、小清两人谢礼退下。我起身恭送,一面暗感快意:看你们以后还敢小觑女子么!难道什么人都可以当从事中郎的吗?

  当下命报禀吴岳四境动向。前锋营司马宗稠出列道:“末将奉中垒校尉之命勘察山阴,闻说西面朱圉山、幡冢山一带有小部流羌出没,已数次骚扰我境。南面武都东狼谷亦有氐民造乱,劫抢州郡。汉中太守苏固闻主公屯兵吴岳,已遣精勇千人驻扎褒斜谷,意阻我入蜀之路。此际粮铁盐运,都遭封锁,难与蜀地交易!”

  汉中群山倚恃,地势十分险要。从汉中北入关中,要跨过“飞鸟难逾”的南山(今秦岭),殊非易事,因此几条天然谷道成为最理想的通路。由西向东,分别有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其中子午谷最为险远,共六百六十里,南段称午谷,北段称子谷,子谷谷口在长安之南。傥骆道最短,四百二十里,可从巴中通武功、美阳。褒斜谷则较为宽坦,南段称褒谷,起自褒城,在南郑北面。北段称斜谷,其中一段西出折而向北的支道称箕谷,往北经散关即达陈仓。褒水溢流于褒谷,两旁崖壁上横出栈道以为通路。长久以来,褒斜谷是关中与巴蜀交易、运输、陈兵会战的最主要干道。此谷被阻,我很多的买卖就做不起来,更无法进口巴蜀的农副产品与锦织,所以损失非小。

  我沉吟道:“前段日子滕掾史也向我提过盐运之事。不是羌地,而是汉境难以运输,已损掉数批辎重,看来不清扫道路是不行了!”又想起苏固是名,更加怒火中烧:那个苏固更加不是东西!当初我在南郑,遭他关押、毒打,现在他竟然断我与蜀中交易的通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司马恭,你的意见如何?”

  司马恭升迁了中垒校尉,名义上还是三军副帅,道:“依末将看,先抚定西、南羌氐人,增强实力,再与苏固交手,胜算会大得多!”

  鲍秉、高敬、许翼等纷纷同意,我拍案而起,“好,那就先定南面东狼谷的氐民,杀鸡给猴看。我们现在缺的是军马、兵甲和耕牛,正要大肆扩充!”

  诸将一齐躬身,“主公英明!”

  会议结束,我又召会了王据、滕邝两人,加以赏赐,以表扬他们敢于说话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命他们多制兵甲、多养牛羊军马,以备作战。问起今夏军马疫情,王据道:“甲马单独饲养、训练,倒无大碍,别营战马染疫,死了六七百匹。还有牛只也遭大疫,五座村邑共死两百余头,是以我军眼下极缺,望大人从速安排,免得影响春耕!”

  缺乏耕牛决不是一个好消息。两汉耕作主要以牛为役力,而汉末时尤为普及。时有“牛乃耕农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国家之为强弱”的说法,今夏畿辅遭灾,又逢牛疫,因而谷物减产、物价飞涨,由此也可说明耕牛的重要程度。随着牛耕的普遍操作,耙犁也改善得比较完美,发明了“耦犁”,即“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的耕犁,还出现了单牛拉短辕犁的高效率耕作方式,在平原地区得到了广泛使用。而丘陵山区诸如吴岳,则多使用大型单犁垦荒,有时也需要用到人力。

  缺人可以招募,缺牛则需要买卖。但此际哪里的牛都不多,牛被视为国家宝贝,宰杀都犯重罪。看来我要牛,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人工饲养,二是大肆抢夺。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二种方案,省时省力,又不需头疼喂养防疫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    ※※    ※※

  隔了数十天,吴岳山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闻报说董卓军在凉州境内中伏,被白马羌赤脊族与先零羌联兵击败,现已狂逃至吴岳境内。其要求借一批粮草敷用,随即便将东撤。

  我立刻召会众将商议,李宣也延请至从位赐坐。

  徐邶、韩凤等纷纷向李宣见礼,脸色难看。此时的局势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董卓败归了!我不知道自己若听从韩凤的意见,现在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心下不禁有些后怕。

  当下先命哨探回报,手下道:“禀主公,董将军急攻先零羌,中了贼寇诱敌之计,被困望坦之北,粮草乏绝。后董将军设计在渭水筑堤,伪称捕鱼,暗地里挥军从堤下过,及贼来追,则掘堤放水。贼不得过,乃全众而还。现董将军已至山下,求粮草两千石,请主公定夺!”

  鲍秉哼了一声,道:“他打了败仗,还敢来求粮草!主公,我们要防的倒是羌贼追袭,董卓这匹夫若引来羌兵,定会把吴岳之境搞得鸡犬不宁!”

  许翼慎重地道:“董卓军三万人,全众而归,主公也不可不防。若是他撕下颜面,疾攻峄醴,我们就麻烦了。不若伪许之,待他们击退了羌族追兵,那时我们也有了防备再说!”

  高敬见我微微颔首,也忙附合道:“在下也赞成这样做!”

  我看了看司马恭和韩凤等人,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们的意思呢?”

  滕邝道:“董卓全众而还,也不能算是败了。他粮食乏绝,又按兵城下借粮,显是不怀好意。还是暂且先借给他们好了!”

  韩凤皱眉道:“军中无粮,便无士气。董卓不过倚恃着与主公的旧情,才敢这样自矜。我看不可助长这匹夫的野心,应断然拒绝!”

  姜寿却跟他唱对台戏,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时下我军四营在外,城内仅二千人。董卓蛮横粗鲁,若加坚辞必定挥师攻城,就算峄醴坚固无比,也必致大伤元气,得不偿失。我看主公应借粮予他,一方面让董卓感恩戴德,以图它报。另一方面也不致伤动筋骨,以免后顾之忧!”

  我笑道:“徐兄你呢!”

  徐邶缓缓道:“借粮则百般有利,如何不为。不借则百般不利,势不可为,望主公决断!”

  韩凤摇头道:“董卓素有勇名野心,乃御边重将,常以信、布自比。今日主公若送他军粮,无异于如虎添翼,他时若其觊觎吴岳之地,峄醴更难保全!”

  我心中暗赞他说得一点不错,董卓这个人千万不能以一般人来估量他,不过姜寿徐邶的提议更合形势罢了!心中暗道: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他大打出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我呢。点头道:“韩令史参详人物,真是一流水准!不过眼下正当用李中郎积屯备兵之策,不可公然与敌。齐鹏,你点齐粮草两干石,我要亲送到董卓军中!”

  李宣朝我微微一笑,“以小部积贮,便可左右二千石。何乐不为?”

  韩凤叹了口气,退了下去。我命令备好粮车,便下山与董卓等会晤。

  董卓军兵甲不解,一副疲惫散漫的样子,与来时大不相同。董卓见我到来,兀自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亲自在军前迎接,十分欢畅地笑道:“啊哈,颜老弟你终于来了。多谢多谢!”我与他见礼,命将粮车赶到董卓军中去。董卓一把抓住我的手,大是感激,满面的肥肉都抖动起来,“老弟有孟尝之风,吾不如也。今次被贼人所败,实在就是这粮秣大事。吾侥幸脱险,至此仍有余悸!”

  我忙谦道:“董兄客气什么,我们都自家人嘛!”

  董卓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我俱是凉州人,按分亲族,恐怕也是叔侄呢!”

  我大感不悦,心想什么时候我的辈分比你还矮一辈?笑道:“不知董兄身后有无羌族追兵呢?是否要小弟出马摆平!”

  董卓拉着我的手笑道:“吾虽败,却早有防备,贼寇断不敢来追。老弟安心,这里已是汝境,羌人敬汝若神,决无来攻之念!”

  粮草送入董卓军中,立刻引起欢声雷动。董卓笑道:“大恩不言谢,老弟此次帮了我大忙,他日若老弟有急,吾定率诸部铁骑,为汝救难!”

  我们一起大笑,相互执礼告别。董卓所部对我更敬仰三分,离别时鼓号齐鸣,遇田亩也皆是小心通过。

  此次与董卓的短暂会面,几乎造成了我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假象,甚至连当事者之一董卓也深信不疑。没有人看得出我心里的念头——我永远也不会欣赏董卓,但愿他以后再也别烦我。

  ※※    ※※    ※※

  怏怏地回到城中,突闻韩凤要走的消息。

  当日与他们倾谈过后,我曾知会诸将,务必要尊敬这些文人智士,不得歧视。韩凤此人,样貌丑陋,常为人笑。现在我又屡屡不从他计,自然会兴起离意。

  我本就觉得此人令人厌烦,不想再管了。但回到府里,李宣匆匆来见,道:“韩凤要走,难道主公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惊讶道:“知道呀!人各有志,不便强求,让他走好了!”

  李宣皱起眉头,有点发怒地道:“这样说,主公是一点也不在乎贤良了?那好罢,妾这就请辞,望大人另请高明吧。”

  我吃了一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怎么啦?这么要紧吗?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一时的情绪变化非常迅速,根本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等到我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的手不太礼貌时,她也盯着我看了看,随后慢慢地把手缩回来,面红耳赤。当然,我那么紧张的态度是假装不来的,即使她不是女人,我也会如此紧张。

  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识,百倍于韩凤,已经成为我的重要军师了。她若一走,我跟断条腿没什么两样。

  李宣讷讷地,过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道:“主公……方今正缺贤才,韩凤等虽只有虚名,亦须加高官厚禄以示主公用人之切。主公如今不顾韩凤,任其离去,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必会疑主公沽名钓誉,不可栖身。那时失却四海之望,主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我拍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多亏李中郎提醒!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任以掾属之职!”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韩凤终于同意留下,并大为感动地致歉道:“无用之人,不敢受主公厚爵!”我即命赐韩凤、徐邶、姜寿秩各加一等,姜寿亦同迁为将军府掾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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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数日后,京畿遣使来峄醴,以我献十万斛粮的大功追赠从弟杨速骁骑将军三品印绶。录前功拜司马恭为建威将军,四品,自置官属。高敬为横野将军,五品。许翼为辅义将军,五品,皆归统于我。

  使者亦“受太后命”持节赐夫人楚小清为安国长公主,建号宗庙,拜谒崇隆。随行有宫婢二十九,内侍五,带刀甲士两百名,鼓乐伎一队。另加赐安车一辆,朱班轮、青盖、金华蚤、黑篆文,金涂五末。改称峄醴为国,令公主置家令官属。

  这些事皆在我们意料之中。朝廷无非是做表面文章,对我加以笼络。企图以这种方式维持彼此间的“良好关系”。哼哼,被打得大败,才知道赔罪,不是太迟了吗?当然,这番心理我无意说出来,还佯作高兴地领着夫人谢恩,又是宴请又是贿赂,做足了排场。

  回去之后,才发觉众人中,惟孔露闷闷不乐的样子,顿知其意。笑道:“露儿不开心,莫非因为没有了公主的名头么?”

  孔露嘟起嘴,道:“人家也是公主嘛,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公主,早被董太后革职了。现在嫁给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孔露看看我,忽然笑出声来,“相公一点也不害臊!”我哈她痒,她也笑着与我追闹嬉戏。

  小清一点也没有当上公主高兴的意思。为了避免孔露不悦,当天便把所有宫婢、侍从都送了她。孔露坚持不要,小清却坚持要给,最终孔露抱着小清大哭一场,与她再无半点隔阂。我宽慰孔露、表扬小清,忽而又打趣杨丝道:“现在清儿、露儿两个都成了公主,你呢?想不想要?”

  杨丝偎着我,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妾有相公,什么都不奢望了。只盼此生能与相公白头偕老,比什么公主、嫔妃都要幸福了!”

  ※※    ※※    ※※

  峄醴西南侧秀丽的山峦起伏跌宕,遮掩住遥远地平线上巴蜀群峰的雄姿。

  这一片地区森林密布,层峦叠翠,郁郁葱葱。到处参天古木傲然挺立,晨烟夕雾,悠悠笼于清澈湛蓝的湖面上。幽涧深深,正合“谷静惟松响,山深无鸟声”之境,而苍松翠柏,更是桀傲不驯,屹立峰脊之上。虽值冬日,百木大多落叶,然湖光山色,丝毫也未受影响,丘陵环绕的小湖边,更是融融温恰之地。

  京畿传来大好消息:数月前在京畿救高敬等人时,那个叫冯延的甲士不辱使命,不但最终带领二百零九名士兵突了围,并将留于京畿内大部分将士家属带回。其中有许翼等人妻小。

  据闻,冯延突围后,众士兵死伤泰半。但他并未立即返回峄醴,而是在北芒山又静待了一段时间,候其松懈,再迁出家属。现在三辅正乱,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因此他们的队伍虽大一些,到底并不能引起朝廷的足够重视。沿路常遇小股匪寇,冯延均使计予以击退。他们这么一来,峄醴山阴顿时又由齐鹏负责,增加了名曰“醴邑”的大集,安置随军家眷共两千七百多户。

  钱谷盐柴都不是问题,人越多越好。值此大庆,我给将士们放假三天,有家回家,无家在营中自贺。将军们都要带足家小,齐来参加野炊。

  当日,诸将及其家眷多人参加。历锋校尉卢横率铁甲卫队担任警戒任务。其妻卢夫人与卢母共乘一车到达,受到了较热烈的欢迎。

  刚升任将军的司马恭等三人也颇得呼声。他们现在的身份名义上已脱离了虎骑大将军的直属范围,而且可以掌握更多的军队,更具自主性。我自然希望他们都能担当大任,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同时也好让我不要每次都赤膊上阵。

  高敬家小当日在洛阳都被斩首。许翼妻秦氏、其幼子许邵却逃离得免。司马恭则没有家小,从不担忧,而我现在却是有点想把他与宣夫人撮合在一起。

  诸将中有家小的还有前军校尉鲍秉,其妻乔兰,小名“兰兰”,原是公主孔露的丫鬟。其他人若不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就是鬼喊鬼叫没有没有,特别是王巍,胡子一大把,还敢说自己未经人事。

  三位掾属则亲自挥毫,现场为诸将题额题字。我的新宅快要完工,便要韩凤题了“吴岳侯府”四个字,以示亲重。他们中字最好的姜寿则为我题了宅院中西花院厅的雅号“风鸣居”。

  乔兰怀上了孩子,因此与孔露等人在分隔开的浅色幔帐后得意地对话,我见一干女人们望着乔兰的肚子,妒忌得眼睛都冒出火来。忙找了个借口,把正闲聊的李宣拉到另一座帷帐里,假意请教问题。

  是时司马恭“突然”到达,李宣微微一怔,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去。

  “此乃建威将军司马恭,表字……叫什么?”我搔搔头。

  司马恭涨红了脸,半眼也不敢看李宣。“末将,末将字承业!”

  “哦,对了,承业,建威将军四品官,年三十五岁,尚未娶妻!”我拖长了声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道。李宣的脸刷地变得够呛,她焉能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羞涩地就想扭了头离开。我慌忙止住她,道:“李中郎且慢呀!司马将军武略超凡,胆识过人,他从第一眼看见你,就一直要我代为引荐,称自己思慕竞日,每晚难以入寐。他说为了你,甘愿舍弃名利军功,追随你天涯海角。中郎,此人之心,千金难买呀!”

  司马恭瞠目结舌,脸涨得跟猪肝一般,“主公,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你……”

  李宣摇摇欲坠,几乎要昏了过去。我打了个眼色,司马恭慌得赶忙笨手笨脚地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我哈哈一笑,趁机道:“那你们谈,慢慢谈!”赶忙退了出去。心想:连夫人都叫上了,还说没意思。就算我乱点鸳鸯谱,又怎么着?总该也是个月老吧!大感得意:咳咳,老子是什么人?这种差事简直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每天干十件八件都不费吹灰之力。

  ※※    ※※    ※※

  中午喝酒吃烤肉之时,就看不见司马恭了。旁人问起,我便推脱说他出恭。某些人很奇怪:怎么出恭要那么长时间,一个上午都拉不完吗?不过正值吃喝之际,这样问出来未免有失体统,这才作罢。

  酒酣之际,我命令冯延上来答话,此人比在京畿看到时更显瘦黑,眼眶深凹,满脸风尘。不过他是个大个子,比我高出小半个头,全身披挂,别有一番魅力。

  他跪倒在地,“冯延参见将军!”

  旁边甲校忙提醒他,“现在要叫主公!”

  我哈哈大笑,“无妨。冯延兄弟,来,坐到我身边来!”

  他吃惊地顿了一下,“小人不敢!”

  我亲自过去搀扶他,挽着臂膀拉到主位上坐下。众将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羡慕与感动的神色来。冯延战战兢兢地,侧过身子。我拉住他的手道:“冯兄弟客气什么呢?前次若非你在洛阳与敌斗智斗勇,不但将士们的家属不保,连本将军的性命也恐怕保不住了!”

  冯延动容道:“主公如此放在心上,小人百死也不能报答主公的恩情!”

  我笑了笑,便向诸将、家眷们讲述了当日在洛阳死战的情景,特别点到冯延等引开敌军大部,而我才得以东撤。即便如此,还折损了杨速。若是没有冯延的支援,恐怕我这一拨子没几个能活得下来。

  讲到杨速战死,我的眼泪又淌下来,冯延的手被我紧紧握住,亦是相陪垂泪。他到了峄醴,还不知杨速的死讯,如今乍闻噩耗,悲愤得立刻就要请命再大杀他一场。我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冯延兄弟,你这次立了大功,全军将士无不赞叹,将军们也非常感激,这是许将军和秦夫人送给你的玉珠!”

  我取出一颗耀眼光泽的大珠敬奉给他,许翼等送过东西,但却不是如此奢华之物,但听我这样说,自是个大大的人情,便乐得闷声大发财。冯延接过礼物,向许翼拜倒称谢,我接着道:“以你的功劳,又有智计,真是难得的人才。我已知会司马将军,破格提拔你为虎贲校尉,率后军营,代原许将军的位置!”

  冯延当然知道这校尉有多大,以他甲校的身份,狂升了十七八级这才有此殊荣。大惊伏倒,叩首道:“小人不敢从命。主公的赏赐太厚,小人没有那么大的功劳!”

  诸将也都有点吃惊般地议论起来。我笑道:“就光看你出奔洛阳后并没有按我的命令立即返来,就知道你有很高的军事造诣。你御众有方,这些甲士才能一路跟随你吃苦受难而不散逃。我颜鹰一向用人不疑,只要你有能力,我就封赏。众将亦同!”

  许翼欣然命人取出虎贲校尉印绶、令剑,捧与冯延。冯延磕头流血,接受了一方重任。仪式完毕,我又传加赏冯延轻车一辆,兵甲弩服十套,旗帜五彩,命后军营官属骖乘、御马,前后鼓吹。跟随冯延回来的二百零九名士卒一律升为校尉甲士,为其亲兵。命工匠速起冯延宅邸,我亲为题额。冯延长跪拜泣,道:“主公隆恩,冯延当折颈图报!”我呵呵大笑,搀起他,又亲自扶他上车,让他在鼓乐声中被众人目送而去。

  诸将见如此情况,都不由得流露出敬服、感激的眼神。我笑道:“各位将军都要好好立功,不但是打仗如此,平日里工作更需如此!”

  当下接着烧烤野营。我与小清、丝儿、露儿躲到湖边密林中窃窃私语,一面心道:现在我笼络人心的手段也愈发厉害了。冯延被这样捧着,其他人还不都拼命指望立功吗?嘿,谁说我不是当官的料子?望着湖面平静得宛如明镜般光滑,不禁心下大畅,暂时抛开了其他念头。笑道:“清儿,想当初在南郑,面对着一个美丽的池塘,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卿卿我我,真是愉快。对了,我们还一起……”小清脸上发烧,嗔道:“别说!你要是说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真是欲盖弥彰,她的话一出口,别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丝儿、露儿一起掩嘴笑了,小清羞得想找个地洞躲下去,嘤咛一声,投进我的怀里,不依道:“你这人最坏了,老是想办法嘲弄人家!”

  我满足地搂着她,在她头发间轻吻着,“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了,怎么你会这样害臊哩?是不是怕丝儿、露儿看你的笑话,那我赶她们走好了!”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却是眨眨眼,摇摇头,示意她们留下。丝儿、露儿还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一起围过来打趣小清。小清又急又嗔,起身追赶她们,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远远的林间,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唇间的微笑还没有逝去,心道:这样美好的时刻,难道非得靠武力来维持吗?唉,真是没有办法的社会呀!动荡、混乱、腐败、衰弱、穷兵黩武,还有什么比这个时期更糟糕的吗?我真应该听从小清的话,早点动手准备。欣格在西海有威信,我就在那儿定居,也未尝不是好事。苦笑了一下,又想:那时候拼命想逃出神海族,到中原来。现在又拼命想逃出中原,回西海去,老子的大脑若没有问题,才真正奇怪哩!

  野营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看见司马恭的影子。满脸都是忐忑不安的神色,而李宣则红肿着眼睛从帐内出来,看见我一甩袖子便走了。我连忙命孔露等人去安慰她,心里奇道:莫非司马恭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