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文小腹丹田真气坠沉,运力过膝,功力自脚心“涌泉”扩遍双脚,脚跟到脚尖,直如镀铁镶钢,坚实沉重如钝锥猛锤!
若是踏上,别说人头,就是铁板石地,也要腐木般碎裂崩散!
此招出势已老,即是黄世文自己业已难再回收。
在他心底,不由叹出三分惋惜!
脚已踏实,黄世文虽目不转睛,毫不分神,却仿佛结果已能预见,切切实摆在眼前。
于是,当他的脚跟先于其它接触目标时,那些许的绵柔并没有惊动他的反应。直到脚心、脚尖随后跟进,他才突然发现:脚下竟然不是实体!
残像!
与他同出一辙般的功技!但,其实质却天壤有别!
黄世文要做到幻像随身,必须达到一定的高速。先前他突然的起动,也是要争取到足够的加速时间与距离。算起他最初的残像,也是在他与傅俊杰之间将近一半的分点才出现。
可是,傅俊杰竟然在原地,完全没有加速的情况下进入了那等状态!完全达到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武术奥决极致!
黄世文劲力扑空,空虚如要吐般难受。正图有所变更,一股绵劲悄无声息的印在他的大腿之上,竟将他所有的力道化解于无形,破去了他变招的动力,在他进退无法,滞于空中的瞬间,阴转化阳,柔极为刚,狂猛却不失法度的气劲遽地卷起,夹带飙风砰地将他击送了出去。
黄世文在空中连翻数圈,扎着猛子直栽下去。尚软着身子的他似乎难以有所动作!
突然,困住他的刚劲倏地一泻。所失的力劲即刻又全部恢复了过来。令他刚好在落地前设法稳住了身形。
黄世文明了这是傅俊杰留情之故。刚才看似凶猛的一击也只是做做样子,没使全力,让他方才那招不致输的太难看。心下既惊且佩,他暂时停在了一旁,静观其变。
这时,凉棚看台中的武当玄玄子突然双目一亮,叫道:“我想起来了!”
旁边崆峒三皓大哥上官雪探过头来问道:“道长,您想到什么?”
“这套身法!我曾见过!”
“那个黄世文使的?看上去,不像是中原武林一脉……”
“对,这套身法原产自西域--天风禅师,您是否听说过‘星宿派’?”
“阿弥托佛!”天风白眉微掀,唱了个佛号,缓声道:“道友是说那身法是‘星宿派’的独门绝技‘百人战影’吗?”
玄玄子露出佩服的神情,点了点头,回注场中,目中精光连闪,不知做何念头。
崆峒三皓及众人互相看了看,均想:这黄世文难道是星宿门下?但那个轻易化解他身法的傅俊杰又究系何人呢?
傅青仪偷看刘博雄,发觉他已有些不自在了。
台下暗忖未毕,台上又见锋芒。
只见黄世文原地身形一转,自背后抽出暗藏的双钩,揉身再上。右手钩前,左手钩后。晶光烁闪间,奔致对手面前。
那右手铁钩,撩钩划削间,招招皆取主攻,却钩钩尽是虚招,光华所隐的左手钩方是实招!但稍微留意左钩,右钩立时便会化虚为实,变幻为真,因利就势,倏忽间捣向要害!
如果说刚才是以快准为先,那现在这套钩法则完全以诡奇取胜,出招又是狠辣,令人防不胜防。
“金刀八震”刘博雄失声叫道:“这不是‘正人钩’徐永川的‘饿狼钩’吗?”
须知,“正人钩”徐永川自祖上承传了两套钩法,一正一邪。徐永川早将这邪钩法藏起,不传任何门人。刘博雄因与他是知交好友,故而能知。不想今日竟在此由这名不见经传的黄世文演练了出来!
他的身份来历不由更增添了一丝神秘。
再看傅俊杰,原本潇洒自在随风轻动的傲挺身形,忽地由微动转极静,转瞬间再成微动。动静变换中,他整个人似乎不可思议地溶入了周遭之中!那是种很难描绘的感觉,仿佛他的身体就那么和谐顺畅的与空气成了一体,与光景混在一处!人们还能看到他这个人,却又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是自然,自然就是他!
你可以接触自然,但你很难战胜自然。
黄世文诡奇的钩法,在这种强大的对手面前竟显得那么小家子气!不止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反而从心底涌起自惭形愧的怯意。
自古有云:邪不胜正。武功亦然。这倒不是指那些在自命正派人士眼中的邪门歪道--那本身已被他们扭曲歪解了。
武道也通兵道。兵者,诡变之道。
因此,学武先辨虚实。招数本身就是有本可依的计谋。用到极处,非彼动己方动,不变应万变;而是己动引彼动,将对方的阵脚打乱,引领进自己所设的陷阱之中。
黄世文所使的这套钩法无疑符合了这种特性,而他更是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超出了他以往的最高水平。
但这在傅俊杰身上并没有什么收效。
因为他已超脱了招数的限制!
你动他也动,动的如你所想,如你所愿,有时甚至主动投入你的陷阱。但你惊喜方生就会遽然发现,那些陷阱杀招对他完全没有效果!他完全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就如用绳索去套山岳,即使套住,又能如何呢?
招数诡变,若是对方不惑,又会如何?
黄世文现在就有在对手面前耍猴戏的感觉。
眼看取胜已是空谈,他只好抽隙猛地后跃,双钩一并,抱拳认输道:“傅兄果然好身手!在下学艺不精,难与匹敌。此会之后,必当勤学苦练。已期日后再与傅兄切磋!后会有期!”说罢,跳下擂台,径自离去。
另一坐于椅上之人也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傅少侠武艺超群,实在令人钦佩。在下穆子琦,不想自取其辱,就此退位让贤。”起身走出木棚,向着黄世文离去的方向奔去。
待到傅俊杰转回凉棚,众前辈均出声夸赞。刘博雄竟也哈哈笑着起身相迎,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朽差点看走了眼,哈哈,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少侠多多见谅!”
武当玄玄子点头道:“真是后生可畏!傅少侠这身功夫,当可名列中原武林前五之数!”
旁边独孤正义不服地道:“道长是否言过其实了!就凭刚才一战,怎么就能下如此评论?就说现在这里连道长在内,业已远不止五人之数,何况我爹……”
“义儿,住口!”独孤虹截口道,“怎么能对道长如此无礼!”
“不当事,”玄玄子不以为意地道,“年轻人还要多磨练眼力。刚才傅少侠所显露的修为,显然已达体术上乘境界。贫道自问不如。也许经验技艺比其老道些,体力心志已是不行了。不知天风禅师是否赞同?”
天风睿智的目光盯着傅俊杰,缓缓点头默是。
“傅少侠在方才并未用剑就已轻易取胜,想必剑术是更为高超的了。”独孤虹面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眼神却多了份慑人的精芒。
傅俊杰则以更谦逊的神情应对着诸位。
傅青仪听得众人夸赞他,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这时,邓通忽然行了过来,笑道:“好!今日难得遇见傅少侠这等少年俊杰。看着天色业已不早,诸位不如到敝处稍作休息,顺便尝尝新鲜的江鱼如何?郭堂主--”
郭继来顿时会意过来。上台宣布这擂台暂且结束。
按说这武擂尚算毫无结果,此时结束,无非是帮主相上了这位超凡脱俗的青年。
一行人来到青龙帮总堂。
会客厅中,众人刚分宾主落座。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跪禀邓通道:“帮主,小姐她……她……走了!”
邓通一惊,站了起来,喝问道:“走了?怎么走的?什么时候?”
那婢女把情形细说了一遍。原来,郭继来把邓玉云关起来后,只派了两个婢女守在门前,送些饭菜之类。哪知她最后还是未曾想开,得知父亲仍是召开了比武招亲。一气之下,打破窗户,闯帮而出了。帮众即使阻见,也不敢对这位大小姐如何无礼,只能任其离去。
邓通听得脸色一连数变。
众人因此乃其家事,不便参言,均沉默无语。独孤正义、傅青仪更因各怀打算而不觉松了口气。
郭继来上前道:“帮主,我带些兄弟去把玉云找回来。”
邓通不愧一帮之主,一会儿工夫就恢复了常态。点头应允。
郭继来走后,邓通首先向傅俊杰问道:“傅少侠,可否请教师承何人?份属哪派?”
傅俊杰知众人均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回答清楚,势难令众人满意的。
须知,武林之内,虽说大势平和,甚少纷争,其实背地里处处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觊觎猜忌的暗战。论其根源是为利为名,上升到表面的就是门派之争。
自华佗自创“五禽戏”,开了中原武术之先河。经过后人代代沿传发展,武术类别逐渐丰富。但由于天资禀赋、地域疆界所限,并非人人尽可精习所有。而更有些精明远见之士,弃博求专,只是深研单一的武技,从而取得了远远高于他人的成就。后辈楷模般奉行效仿之下,终于出现最初的界限。后来,不同派别间磕碰摩擦,明争暗斗屡有发生,门户之见也就愈演愈烈,最终生成了严格的武林分布格局。
后来虽然随着各行各业为安身保命,而纷纷组帮立派加入日益复杂多变的武林之中,造成了更加繁乱的局势,衍生了覆盖更广、层次更深的“江湖”,其以武为尊的本质却始终未变。
各门各派要想出人头地,扬名江湖,不单要势力雄厚,更需要人才济济!
一个武功超群的新秀,往往代表一派当代实力的大幅提升!
于是乎,各门派在门徒帮众武功的选核培养上均是不遗余力,竭力尽心。也因此,众多后起之秀就成了左右江湖大局的重心,各门派瞩目的焦点。
傅俊杰虽年纪尚轻,却深明此理。他止住还要代答的傅青仪,用他独特但深具魅力的说话方式,阐明了身世。
谈到收留他的“武阳镖局”,众人都感陌生,知道是在鲁北的一个小地方,也就没人在意了。倒是傅俊杰多次提起的养父长工“黄朴”,多少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但绕来绕去,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资料,只知他是在武阳镖局干些粗活的平凡百姓。而对傅俊杰所言武功均是自悟,却没有多少人肯相信,私底下,均认为他是在有意隐瞒身份。
毫无收获下,众人又再闲聊了一番,便纷纷告辞离去。
傅俊杰也想离开,却经不起邓通再三挽留,住了下来。
夜色渐深。
院落渐寂。
傅俊杰依习惯在客房中打坐调息。气转三周天后,渐渐进入天地交融,浑然忘我的境界。
意念随着思感抽散体外,以比平日稍快的速度环扩而出,在方圆数丈的空间之内做着探询与遨游。每一个阻拦的物体,均像空虚无实般被穿过,其中微尘般大小的粒子,更似乎在其意念穿过时,以玄奥无规的震动,表达着欢迎一般地愉悦。
如果有人在旁,当可看到他的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朦胧雾气,在他周身萦绕徘徊,最后被他由鼻耳口五孔吸入。而在他顶门“百汇”附近,更隐约散发赤黄紫三色光,久久不散。这正是武林所传说的三花聚顶的至高境界!
时值三更,他突然有所惊觉。无须迟疑,神经已瞬时调动起所有肢体感官,将其从沉睡中唤醒,迅速达到最活跃的状态。
他悄然掩身到窗边,甫掀开窗,人已隐在了窗外暗处。整个过程没有带丝毫声息。
他运极目力向四周扫视。在可以夜视的目光中,很快发现了右侧房檐上伏卧的黑色身形。
再观察片刻,那夜行人忽地转过头来,竟似有所觉地浑身一颤,不等傅俊杰有所反应,已利落非常地倒纵飞退。
傅俊杰略一犹豫,提气追去。这犹豫的片刻,那夜行人已纵离很远。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总堂,一路之上竟未遇见一个青龙帮众。傅俊杰虽感诧异,并未细想。那夜行人轻功很是不弱,左拐右扭间,很见功底,但傅俊杰的表现决不比他差,两人的距离在很快的缩短。
忽然,那夜行人倏地一转身,投入了旁边的密林。傅俊杰也抛开“逢林莫入”的禁忌,跟了进去。却在这转瞬之间,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正欲运功搜寻,忽然瑟瑟的刮枝声响起,远处黑影疾闪而过。傅俊杰急忙纵身再追。那夜行人依着树木掩护,躲躲走走,一时间,傅俊杰也奈何不了他。
就这样耗了一会儿,疾行的夜行人忽然停住不动,静待身后的傅俊杰扑来。傅俊杰按势飞跃,凌空而至,双手戟指,便欲点其背后要穴,心头忽觉不妥,变指为掌,挥起一股劲风,先他击至对方。
突然,那夜行人自身竟爆裂开来,千片飞洒下,几许躯块挟带劲风呼啸而至!傅俊杰目光到处,猛见数点寒星隐夹其中,仓促间仍辨出其上泛有绿光,知是喂有剧毒,不由心下大惊!
此时他身处半空,毫无借力之处。换作别人已无生计。却见傅俊杰急中生智,双腕逆转,猛力下拍,同时右脚尖激点左脚跟,驾着掌风,硬生生横飘数尺,避了过去。
此举做的可谓险极,连他自己也是惊出身冷汗!
心神甫定,他拾起一块碎块,这才发现竟是一堆草团。很显然,那夜行人在他眼皮底下换了个替身,用草人作了个陷阱。凭敏锐的感觉,他能断定这些事是在他追踪的过程中发生的,但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怎么作到的,却暂时不得而知。
他返身回行,边走边寻思,总觉得今夜之事有些怪异。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在他快出林时,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阵阵哭声。傅俊杰想了一下,辨明方位,纵身越到树顶,狸猫般蹿到另一棵树。落脚处树枝仅作微微晃动。几番纵越,来到了哭声所在。
他扒开树叶,向下一看,突然惊得汗毛倒竖,差点蹲立不住!
只见树下土包隆起,堆着一座新坟。其上,坐着个披头散发,白袍染血的女子。那嘤嘤的不知是喜是悲的哭声,就是发自其口。
加上林中昏暗,又是阴风阵阵,衬得她直如在此哭魂的女鬼!
傅俊杰惊疑之下,大气却也不敢多喘。
那女子哭着哭着,忽然开口道:“我苦命的郎君呀……你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和我相聚……却这么快就死了……呜呜……你不是说要对我好一辈子吗……呜……薄情负心汉……不守信用……挨千刀的……呜……”
傅俊杰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隔了一会儿,又听那女子喃喃地道:“……不行……郎君死了……我以后就没有家了……这个可恶的家伙……这么害我……我要去找他算帐……对……去找他……”
她忽然跳了起来,一头撞向傅俊杰藏身的大树。
傅俊杰见她竟欲寻死,一急之下,从树顶疾射而出,挡在了那女子身前,同时散去胸前护体真气,默化筋骨,变刚为柔。
那女子一撞之下,竟发觉柔软无比,讶然抬头,见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愣了一下,怒道:“你干什么拦住我?”
傅俊杰明亮的眼神透出诚挚,道:“万事--有--商量!”
“什么商量?郎君这么狠心,扔下我不管,我要去找他……”她还想撞别的树,却被傅俊杰一把拉住,防着挣扎不已的她再做傻事。
“你--的亲人--怎--么办?”
那女子停止了动作,自言自语道:“啊,对了,我要是死了,就没人陪爹了……”
又沉思了一会儿,她回头柔声道:“公子,我不想死了,你放开我吧。”
傅俊杰这才发觉,两人挣扎中,已拥在了一起。脸一红,连忙松开了手。
谁知,那女子就在他心神微分间,抬手封了他的“章门穴”,令得他无法动弹。傅俊杰既惊且怒,喝了声:“你--”
那女子温柔地道:“公子,先委屈你一下,我马上就给你解穴。”
“为--什么--害我……”
她露出一脸委屈:“怎么是我害你呢?是你突然蹦出来拦住我,不让我找郎君的嘛!”
“为--什么--点我--穴道……”
“我怕你跑了呀!”
“跑?”
“因为,”她甜甜地笑了笑,“我要你娶我!”
“什么--”傅俊杰瞪大了眼睛。他真不敢相信,这女子刚才还为她丈夫要死要活的,现在竟然就要他娶她!
“为--什么?”
一向聪慧过人的他,现在却只有接连地问这同一句话。
“这不是明摆着吗?”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没了郎君,就得去死,你不让我死,又抱了我,就作我郎君!”
“这……你不是--有了他……”
“他已经死啦!”
“你--不为他--着想……”
“他人都死了,我还想他干什么?”
“那你--还为他--寻死?”
“因为刚才我还只有他一个郎君呀!”
傅俊杰苦笑着说不出来了。他对这位似乎有些不正常的怪女,实在有些高深莫测之感。
“我--不能!”
“为什么?”她显得十分惊讶,“我又不嫌你结巴。”
“……”
她偏着头想了想,把覆在脸上的头发绾到了耳后,露出一直遮掩的面容,妩媚地一笑,道:“我很丑吗?”
傅俊杰仔细打量,这才发觉她不仅不丑,反而美得很!瞧她年纪,大概二十上下,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中还闪着孩子般的天真调皮。
“怎么样?”她追问道。
“美,很--美……”他如实回答。
“那你答应了!”
“不。”
“为什么?哦--爹说过,男人不喜欢娶不清白的女人。你放心!我在跟那个死鬼拜堂时就跑了。”
傅俊杰开始打心底同情那个男人。
“不是--”
“那为什么?”现在换成她一直追问“为什么”了。
“是不是……”她突然变得凶巴巴的,“你已经娶了别的女人?”
“不--我没--成亲……”
“那是为什么?”她似乎已经急了,凑到傅俊杰跟前,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出身?你可以去打听,我爹‘老尊’可是大大的有名!”
“喔!‘为老--不尊’!”
他忽然明白了“妙妙手”肖东吟所说的意思。当初小青神志不清时,确实和这女子很相似。
“你也知道我爹?那就更好了!”她骄傲地昂了昂头。
现在她的脸与傅俊杰的脸已相距不过数寸。
她忽然闭口不再说话,一双美目,只是凝注在他的眼睛上。
那是多么神奇的一双眼睛呀!
精光内蕴的虎目里,露射的是无比的威势与刚毅,圆润明华的晶光间又仿佛流淌着无尽的温柔与慈悲。其深邃的目光深处,是一片平静祥和。还有那看透世间的睿智洒脱!所有这些构成了致命的吸引力!她的灵魂好像经由这目光的对视统统被吸了进去,在那里经受威凌的震慑,温柔的慰抚,超脱的洗礼!意念思维仿佛全都踏进了某个神圣洁朴的仙府,在灵光的指引下遨游徜徉……
她不由得痴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摩他的眼睛。
在半途,忽然被扣住了。
她心神已迷,竟未对傅俊杰恢复行动力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迷糊中发觉他抓着她的手,以为他已答应,不由喜上眉梢,红着脸道:“我叫周馨兰。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啊!”傅俊杰知她误会,连忙放下她的手道,“对--不起!”说完,就欲腾身而去。
周馨兰一惊而醒,羞恼挥掌,直击傅俊杰后身“风门”、“太肺”、“阳膈”三处。
傅俊杰身形不转,右手后斜,五指松张,如目亲见般指定来掌“太渊”、“鱼际”、“合谷”、“商阳”、“三间”五穴。周馨兰没料到这个青年武功竟如此精奇,手势一翻,反扣其右手前臂“列缺”、“手三里”、“偏历”、“孔最”。哪知傅俊杰右手猛地回抽,左足后扬,竟用鞋跟来磕她“曲池”。周馨兰只好收臂后撤。
一来一送间,傅俊杰已脱出她能力范围。
顺着来风,飘来他的传音:“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不能娶你!”
见他将速度提到极致,转眼间逸出她的眼帘,周馨兰抿了抿樱唇,恨声道:“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一定要你娶我!”
那明亮天真的凤眸里,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经过林中这么一耽搁,等傅俊杰回到青龙帮总堂,已是拂晓时分了。
他是从正门进去的,同出来时一样,沿路仍是未碰到巡逻放哨之人。这时,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仔细探察下,终于在墙根树丛等处发现了被重手法点死的青龙帮弟子。
他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看来,有一批人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潜入了这里。而且他们各个武功高强,这可以从他们令那些帮众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一一毙命看出。
他们的目的何在?
傅俊杰心中又是一沉:邓通的房门是开着的!
他急忙走了进去。
半晌之后,他缓缓地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邓通在床上,胸前中了一刀。
房中还残留一丝淡淡的香味。看来凶手曾用过迷魂香一类的东西。他们也知道,对付邓通这样的高手,武斗是很费周章的。
傅俊杰和邓通虽相见不过半日,但对这位豪气威严的长者仍是有了很大的好感。见他这样死去,心中不免感到悲痛。
忽然,他想起什么,疾步奔到傅青仪的房间。
她不见了!
同样的香味在房中存留着。傅俊杰拈起枕边的几根秀发,不由回想起了与小青共度的几年。他不是木头,当然懂得小青对他的一片情意。面对那样无私,愿意为他献出生命的深情,他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如今小青她生死未知,下落不明。一想到她可能会遭遇的不幸,傅俊杰就再难保持平静。小青凄惨的呼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回响,痛苦的神情就在眼前浮现。那点点血泪就滴在他心头,搅得他肝肠寸断……
傅俊杰无法继续深想,银牙一挫,收起那几根秀发。飞奔了出去。
在他脑中,尽是傅青仪期盼的脸庞。连从外面急步进来,向他问讯的郭继来也没有搭理……
伊人究竟芳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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