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血色浪漫》第七章(4)

  (更新时间:2004-12-11 16:30:00 本章字数:2687)

  那天袁军去军部机关去看父亲的老战友姚副军长,中午又在姚副军长家蹭了一顿饭,吃饭时 姚副军长拿出一瓶"五粮液"给袁军倒了一杯。袁军有些踌躇,他怕回连队不好交待。

  姚副军长眼一瞪∶"让你喝就喝,你们连长有话就让他来找我,我和你爸是什么交情?过命 的交情,四一年反扫荡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他也没欠我的情,四二年他替我挨了 一颗子弹,我们俩才扯平,老伙计好几年没见了,老子想和他好好喝一顿酒,没机会呀

  ,现 在好了,这叫父债子还,老子不在,你当儿子的替他喝。"

  于是袁军马上把心放进了肚子,三下两下就替他父亲把姚副军长放倒了,其实姚副军长没多 大酒量,三两酒下肚就已经找不着卧室门了。袁军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有些飘飘然了,这时在 他的感觉里,任何人都不在话下了,要是这会儿能碰见他的连长,他兴许就一个耳刮子扇过 去了,敢管我?还反了他啦,这不是找捶么?大爷我喝酒了又怎么样?

  袁军晃晃悠悠走进军部大院的军人服务社,想去买些信纸和信封。他发现有个新兵也在柜台 前买东西。那个新兵回头看到袁军,无理地上下打量着他。

  袁军看了他一眼,话就横着出来了:"有病是怎么着?你丫犯什么照?"

  新兵操着北京口音:"你是北京兵?"

  "怎么啦?"

  "还认识我吗?去年在什刹海冰场你丫挤兑谁呢?"

  袁军傲慢地说:"在冰场上我打的人多了,早记不清你是谁了,你是谁呀?"

  "我是装司的小明,想起来没有?"那新兵挽起了袖子。

  袁军轻蔑地笑了:"没听说过,你想干吗?有话说,有屁放。"

  "咱们还有笔帐没算呢,上次在冰场上让你们跑了,真是山不转水转,在这儿碰上啦!"

  袁军微笑着:"怎么着?看这意思,你是想和我单练一把?咱们找个地方吧。"

  新兵一把揪住袁军的衣领:"走吧,咱可说好了,要是见了血,可得说是自己不留神嗑的。 "

  袁军一拧他的手腕:"没问题,牙掉了咽到肚子里,谁说谁是孙子,走……"

  周晓白那天也正好去军人服务社,她刚一进去就看见两个新兵在拉拉扯扯地往外走,嘴里还 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周晓白一愣,这声音怎么这样熟?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袁军吗,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她脱口叫出来∶"袁军。"

  袁军这时酒正往上涌,"五粮液"酒的后劲很大,他刚才还没觉得怎样,现在可有点儿不行 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兵有些眼熟,他的脑子有些糊涂了,一时想不起这是谁 ,便以为这个女兵是来劝架的,他醉眼朦胧地说∶"谁也别管,谁管我跟谁急。"

  周晓白见他一嘴酒气,心里便明白了。她大声喊∶"袁军,我是周晓白,你看清楚了。"

  袁军仍然糊涂着∶"什么……白?不认识。"

  周晓白又好气又好笑,这混小子是糊涂了,连她都不认识了,她晃晃袁军的肩膀喊∶"钟跃 民你总记得吧?"

  谢天谢地,袁军总算还没忘了钟跃民,他努力控制住渐渐模糊的思维,从钟跃民那里才想起 周晓白∶"噢……想起来了,好象是有这么个人……叫周……什么来着?"

  那个北京来的新兵不耐烦了∶"嗨,你去不去?在这儿扯什么淡?"

  周晓白一把拽住袁军对那新兵说∶"你是不是看他醉了就想趁火打劫?你是哪个单位的?敢 告诉我吗?"

  那新兵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自己找台阶下∶"好吧,让他记着,他还欠我一笔债呢,以后 我随时找他讨还。"说完便扭头走了。

  周晓白不由分说地扯着袁军往医院走,她知道袁军要是这样醉熏熏的回连队,麻烦可就大了 ,她得给这家伙醒醒酒。

  在路上,袁军还糊里糊涂地问∶"跃民也来啦?他分在那个单位?"

  周晓白没好气地说∶"他分在司令部,当军长啦。"

  "……不对吧?钟跃民能当军长?军长不是李震云吗?……你别蒙我……钟跃民那孙子…… 顶多当个副政委……"

  周晓白给气乐了∶"你可真抬举他,钟跃民也就是当当你们这伙人的政委,在北京闹事还不 够,都闹到部队来了,让我怎么说你?"

  那天周晓白把袁军弄到医院内科的一个空病房里躺了两个小时,袁军才清醒过来。幸亏值班 的护士是她的好朋友,不然连周晓白都不好解释,这个醉鬼是从哪儿来的。

  幸亏是遇见周晓白,不然袁军回到连队还真不好交待,他入伍才几个月,就已经成了坦克团 的落后典型,从团里到连队,领导们都对他很关注,平时没事,领导们都不动声色,就等他 犯事呢,一旦抓住他犯纪律,连里就要拿他做个典型。这是由于基层干部对后门兵的成见所 致,因为在他们眼里,参军入伍是件很光荣的事,多少优秀青年争都争不到这个机会,而这 些干部子弟却轻而易举地来到部队,而且都是分配到最好的部门,这使他们心里很不平衡, 出身下层的人,往往有一种强烈要求平等的心态,而现实生活中,却不可能做到完全平等。 因此,象袁军这类后门兵是注定要受人关注的。

  袁军是个名符其实的后门兵,他是新兵连开始集训后的一个月才自己从北京坐火车来的,来 的时候他直接找到军司令部,开口就要见军长,正巧那天军里的几个首长都不在,是军务处 一个姓赵的处长接待他的。赵处长是前几年从军区调来的,所以不知道袁北光的大名,他最 近接待了好几个类似的后门兵,使他很烦恼。有些领导干部的孩子往往是仅凭一封给军首长 的亲笔信就从北京跑来要求当兵,他们才不管部队是否征兵,是否有合法的入伍手续,来了 就大模大样地要求见一号或二号首长,谱儿大得很。军长和政委不胜其烦,又实在无法拒绝 ,便经常把赵处长推出来接待和安排,偏偏这位赵处长是作战参谋出身,没怎么在部队带过 兵,和同级干部比起来,他缺少的是军队中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而且对此也缺乏必要的宽 容。他对这种走后门当兵的风气极为厌恶,这些干部子弟简直把军队当成了大车店,想来就 来,想走就走,根本没打算办什么入伍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