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第四章

  低矮的楼顶,昏暗的烛光,墙角暗处一道螺旋扶梯通向二楼,狭窄的窗户透进那么一丝淡淡的晨光,厚重的榉木台几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感觉。

  亨利德王子将瑞博带到了一个角落之中,这里紧靠着后院,透过窗户的百叶窗能够看到那精致小巧,却充满了浓浓绿意的花园。

  正当瑞博猜想着这位得里至王子殿下的意图的时候,突然间他感到烛光显得异常柔和,甚至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瑞博提高了警觉,自从他再一次见到玛世克老师以来,他对于魔法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深刻。

  随着认知的加深,瑞博已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被魔法师所借用。

  “梅丁伯爵,现在我们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交谈了,这里的一切都被完全封闭了起来,别人只能够看到几个闲聊之中的人而已。”亨利德王子微笑着说道。

  “奥格大师的力量真是神奇。”瑞博赞叹道。

  “我只是在我所最为擅长的预知魔法之上增加了一些幻术的力量而已。”那位老魔法师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一句话,瑞博的心头猛然一动,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将不同的力量进行完美的组合是否能够获得新的更为巧妙的能力?”

  那位老魔法师对于这个传闻之中的魔法天才少年暗自颇为赞许,他思索了片刻,为是否要令这个非常有可能威胁到得里至王国安危存亡的少年继续成长下去而烦恼,毕竟如果佛朗士王国真得出现第二位大魔导士开米尔迪特,对于得里至王国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不过在眼前这个危急时刻,如果这个天才少年能够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倒是对于王子殿下战胜其他对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反复权衡利弊之下,这位睿智的老者最终决定令这位极力争取的盟友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

  老魔法师点了点头说道:“不知你的老师玛世克魔导士是否曾经告诉过你,佛朗士王国和得里至王国的魔法师遵循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法,对于佛朗士王国的魔法师来说,专注于某一种领域之内的研究,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据我所知佛朗士王国现今六位魔导士之中除了那位不为人知的费利魔导士,其他人全都是各自领域之中的绝顶大师。”

  “虽然实力高超的魔法师们会在他们的力量和对于魔法的认知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兼顾研究一下其他类别的魔法,不过佛朗士王国的魔法师们更喜欢进行合作,而不是自己将不熟悉的魔法研究彻底。”

  “但是对于我们得里至王国来说情况则完全不同,我们之中的大多数在学习魔法之初,便会兼顾一种或者两种其他领域的魔法。就拿我来说,我所擅长的是对于未来的感知,但是我同时也会一些幻术。”

  “这种方法虽然令我们的成长更为艰难而又缓慢,不过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得里至王国的魔法师掌握着许多不为其他魔法师所知的独特力量,甚至有的魔法师还拥有着自己独特的魔法体系,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各种领域的魔法相互组合之后产生的结果。”

  “这两种修炼方法很难说得上优劣,不过在我看来,得里至王国的魔法师选择的道路显然更加适合你的情况。”

  “梅丁伯爵你的身边所汇聚的全都是魔法师之中的精英,但是你却偏偏没有时间和机会待在他们身边向他们学习和请教,而你本人最为擅长的显然是风系魔法,你甚至在刚刚学习魔法之初便已然掌握了风的共鸣。”

  “而你所学习的则是炼金术,你的学识和敏锐的大脑令你拥有着这方面的天赋。更何况除了魔法力量之外,你还拥有着相当出色的武技,据我所知被你所消灭的敌人之中,大部分是死在你的匕首和箭失之下。”

  “想必你的老师同样也不打算将你限制在某一个领域,要不然他肯定会请另外一位魔法师暂时担当指导你的职责,以他的地位和威望,这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你不是还幸运地从血魔那里得到了他最强的武器和珍贵无比的‘血魂珠’?这两件宝物对于魔法师来说,全都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难道你从来不曾想到过得到血魔那强悍无比的力量?”

  老魔法师的话令瑞博怦然心动,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不过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和其他魔法师显然有些格格不入,原来在魔法世界之中还有这样一种对于力量和知识的追求方法。

  不过这位奥格大师对于他的指点,同样引起了他的警觉,特别是当老魔法师提到那从血魔那里得到的“死神镰刀”和“血魂珠”的时候,瑞博更为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立刻便想到,这位睿智的老魔法师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到这件事情。

  难道在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麻烦之中必须要借助于那强大却充满不祥的力量?

  那么这个麻烦恐怕比他原本想象之中的更加巨大和恐怖。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不过瑞博始终不动声色,这是当初埃克特严格训练的结果,瑞博从来不曾忘记,埃克特曾经告诉他的那句话,“骗子的内心世界已然和他的外在彻底脱开,骗子的表情只能够随着需要变化,而不是受到情绪的左右。”

  埃克特的教导令他牢记,而凯尔勒的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训练则将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彻底从情绪之中剥离出来。

  不过他匆匆闪过的思索的目光,却并没有逃脱那位王子殿下和阅历丰富的老魔法师的眼睛,毕竟他们从来未曾将眼前的瑟思堡小继承人看作是普通的不懂世故的少年。

  交谈在亨利德王子殿下直截了当切入主题之下终于正式开始,听着那位亨利德王子如同平铺直叙一般丝毫不带各人情感地将一切说出来,瑞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王子殿下,您能够肯定塞尔奥特和洞穴之中那些骑士所施展的力量,是得里至王国独有的秘诀?”瑞博问道:“您是凭借什么得以肯定这一点的?据我所知有很多魔法师拥有着看上去相差不多的力量。”

  “梅丁伯爵,有关这件事情,奥格大师绝对能够肯定那些人所施展的是‘嗜血’的力量,而且和其他魔法力量比起来,‘嗜血’的力量直接来自于异界的魔物,得里至王国花费了无数心血找到了借取异界魔物力量的方法,用这种方法获得了‘嗜血’和‘狂风’这两种绝强的力量。”

  “您不是同样也拥有着召唤异界魔物的能力?您应该非常清楚,只有从异界魔物那里借取来的力量才能够令普通人拥有。”

  “而任何一头异界魔物只会回应一次这个世界的请求,正因为如此,那位菲利普斯亲王如果没有得到某个人的援助的话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对于王子殿下的解释,瑞博微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在心底暗自欢喜,因为他从那位王子殿下的口里探听出了有关异界魔物的知识。

  而有关这方面的研究一直以来,都唯有得里至王国最为擅长,这是他们丧失了众多魔法师的生命和极其巨大的代价才换取回来的力量。

  “殿下,心目中肯定已然有了怀疑的对象,有关得里至生死存亡的机密想必绝对不可能令普通人得知。”瑞博盯着那位王子缓缓说道。

  “不错,我的心目之中确实已然拥有了三位嫌疑人,其中可疑性最小的是布鲁特.霍德.瓦尔德,身为嗜血兵团统帅的他,是个傲慢无理脾气暴躁的人物,虽然他的野心恐怕是所有嫌疑者之中最为强烈和明显的一个。”

  “不过他却和菲利普斯亲王有着刻骨的仇恨。他们之间的仇恨之深绝对不亚于您的监护人海德先生和他那位老对手洛美尔先生之间那化解不开的仇恨。”

  “而且,正因为瓦尔德男爵那糟糕致极的脾气,令他在内阁和各部之中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拥护者,他的势力是三个嫌疑者之中最小的一个,除了嗜血兵团掌握在他的手中之外,就只有属于嗜血兵团的两块领地听从他的调遣。”

  “不过得里至王国一向以来都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帕琳附近的护卫首都的四个兵团,其中的两个听从嗜血兵团的调遣,而另外两个听从狂风骑士团的命令。”

  “但是此刻身为狂风骑士团团长的福斯特却跟随在我的身边,按照已往的规律,在这种情况下,嗜血兵团将接管另外两块领地,如此算来帕琳想必已然被瓦尔德男爵所控制。”

  “除了瓦尔德勋爵,另一个有嫌疑却可能性较小的人便是凯恩大公,或许应该说是凯恩家族。”说到这里那位王子殿下皱紧了眉头。

  旁边的公主突然间插嘴道:“虽然凯恩家族的嫌疑同样较小,不过他们却无疑是我哥哥最为头痛的敌人,因为凯恩家族肯定希望我的哥哥尽快死去,他们同样拥有着继承王位的权力。”

  对于这件事情瑞博倒是有所听闻,当初埃克特传授给他各国地理和历史知识的时候,曾经说过,有关得里至王国的一些事情,其中最为独特的无疑便是得里至王国那独有的双王体制。

  这种奇特的制度原本传承于古罗勒塔帝国时代早期,正是这种互相制约的双王制度,令那个古代的帝国渐渐强盛并且最终辉煌了一千多年时间。

  “凯恩家族在上一次的内乱之中失去了王位,不过一直以来他们在般佛亚州、汉登堡,安鲁尔州都拥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在帕琳凯恩家族虽然未曾在内阁之中找到拥护者,不过在各部之中却到处布满了他们的亲信。”

  “除了身为直系继承人的哥哥之外,凯恩大公拥有着最为接近的继承权力,他虽然并非是最为近支的表亲,不过却拥有着优先继承权。”那位公主殿下说道。

  “为什么,你们认为凯恩大公嫌疑仅次于瓦尔德勋爵?”瑞博问道。

  “为了得到嗜血的力量,凯恩家族的历代祖先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佛朗士王国不同,我们得里至人在追求时尚的同时也非常执着于传统,而凯恩家族即便在得里至王国也算得上是一个固执而又保守的家族。”

  “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无不对失落的王位虎视眈眈,不过和王位比起来,嗜血的力量恐怕更为他们所看重,凯恩家族甚至将嗜血兵团和狂风骑士团看作是他们的骄傲。”王子殿下语气凝重地说道,虽然他将凯恩家族看作是最可怕的敌人,不过很明显他对于这个固执的家族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

  “最有可能和菲利普斯亲王暗中做交易的便是昨天晚上我向你提起的巴世蒙大公,如果说在得里至王国有哪个人并不看重嗜血和狂风这两种力量的话,那肯定就只有巴世蒙大公。”

  “他幼年的弱疾令他直到现在都身体虚弱,在得里至王国的诸多贵族之中,恐怕就只有他并不精通武技和马术。”

  “正因为如此,巴世蒙大公好像一直都非常痛恨得里至王国依靠身体强壮和武技来选择继承人的传统,虽然他始终没有公然对这种传承已久的传统发起挑战,不过他提拔了众多学者和文人,让他们占据了很多已往只有武技高超的贵族子弟才能够拥有的职位。”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面,因为这巴世蒙大公甚至招致了很多人的反对,如果不是因为巴世蒙家族牢牢掌握着伊斯诺瓦州的控制权,而且他那套策略令原本仅仅只能够算得上是二流地方的伊斯诺瓦成为了得里至最为富有的一个州,恐怕他早已经被愤怒的贵族们流放到了北部矿区去了。”

  “除此之外,巴世蒙大公恐怕是所有得里至人之中最不受传统和规矩所束缚的人物,在他眼里恐怕一切都是能够用来出售和交换的资源。”

  “我只能够但愿,和菲利普斯亲王合作的并不是巴世蒙大公,毕竟他曾经是我最为崇拜和敬仰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巴世蒙大公在三个人之中拥有着最为强大的势力,内阁之中的大部分重臣是他的亲信,除此之外各部的主要职位全都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里,他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受到帕琳市民的拥护和爱戴。”

  “而他本人拥有的领地伊斯诺瓦早已经成为了得里至王国最为富饶的土地,那里就像是佛朗士王国的南方,除了拥有着庞大的财富,更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机和活力。”

  “虽然巴世蒙大公本人并不是一个高超的武者,他甚至讨厌武力,不过拥有着庞大财富,伊斯诺瓦州拥有着一支强大的兵团,更有无数魔法师愿意为他效劳,得里至王国所拥有的四位魔导士之中有两位正在替他效劳。”

  “更令人担忧的是,巴世蒙大公花费了几十年时间结识了无数有用的人材,他们之中有的已然占据了内阁和各部门之中的重要职位,而另外一些则混迹于民间。”

  “这些人之中有知名的学者,闻名遐尔的艺术家,不过真正令我感到担忧的却是其中几位和梅丁伯爵您那位监护人先生拥有着差不多的背景的人物。”

  “原本得里至王国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对于巴世蒙大公结识这些人物,根本就不以为然,不过现在见识过您和您那位高明的监护人海德勋爵的睿智和强大之后,这已然成为了我最为担忧的一件事情。”

  瑞博静静地听着这位王子殿下所说的一切,他越来越感到头痛起来,如果这位王子殿下没有夸大事实的话,显然他们将面对好几位和海德先生一样高明的黑道君王。

  而这些难以对付的黑道君王的背后,还有一个甚至连海德先生本人都感到畏惧的巴世蒙大公。

  更何况,和已往的敌人比起来,这一次他所需要面对的对手无论在财力还是智慧方面都显得非常富足。

  拥护者、协助者、支持者一样都不缺乏,这几乎没有弱点的对手要如何才能够应付?

  “王子殿下,想必您自己已然设想过各种可能,您是否能够告诉我,您打算如何应付眼前的困境?”瑞博问道。

  “我确实有一些不成熟的计划,现在唯一对我有利的便是,在得里至王国并不是最为注重血统的纯正,强有力的人物能够在众人的拥护之下登上王位,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会轻而易举地被别人所取代。”

  “而现在我手里无权无势,因为福斯特的关系,狂风骑士团勉强可以说是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我手中的砝码显得非常少。”

  “也许在解决其他竞争者之前,我未必会出现在我最为担心的那些对手的视野之中,这是我仅有的优势。”

  “另外一个优势便是,在得里至王国地方豪门的势力非常强大,控制那些州以及大区的人,从来都不是国王任命的封疆大吏,而是当地的诸侯,他们在自己牢牢控制的土地之上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国王只不过是裁决者,而并非是能够任意发号施令的人。”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一个地方愿意接受我,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除非派出刺客,要不然他们将对我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唯一的例外便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打算依靠武力来解决其他所有的竞争者和不愿意拥护他的诸侯。这便意味着得里至王国再一次内乱的开始。”

  “大部分得里至人都对内乱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正因为如此,几乎每一个挑起内乱的人,都将失去得里至民众的拥护和支持,同样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得里至王国的历史之上还从来没有因为内乱而最终登上王位的先例存在。”

  对于得里至王国那闻名遐尔的内乱,瑞博早有耳闻,与此同时他也早已经从埃克特那里学到了有关得里至王国政治体系的很多知识。

  此刻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虽然没有埃克特在一旁指点,不过瑞博也已然掌握了埃克特当初传授给他的那些制订计划和策略的方法诀窍。

  他用食指在桌子之上不停地划着圈,此刻他只希望能够拥有一支笔和一张纸片。

  “王子殿下,如果让你挑选一个藏身的场所,你将会如何选择?”瑞博询问道。

  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这副模样,那位王子殿下和老魔法师终于令始终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落到了地上。

  对于这个问题,昨天晚上这位得里至王子便和他最为醒来的骑士以及老魔法师商议良久,因为这将是他得以保全性命的最终保障。

  那位王子殿下连忙说道:“最佳的选择是前往莫纳赫,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北方的各领地几乎全都在凯恩大公和巴世蒙大公的势力范围笼罩之下,而且那里太过靠近帕琳,也许会令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感到受到威胁。”

  “而南方诸领地之中,莫纳赫的势力相当庞大,那里物产丰富,拥有着品质最为优秀的铁矿,正因为如此莫纳赫同样也聚集着得里至王国最为高明的铁匠和武器制作技师,同样这也意味着莫纳赫拥有着相当庞大的财富。”

  “除此之外,偏处于南部一角的这个富裕领地,它的背后直接和意雷仅仅隔着一道阿贝尔山脉,而在它的右侧跨过一片荒无人烟的巨大森林便是那庞大无比的托尔帝国的领土。无论是退往意雷还是寻求托尔皇帝陛下的保护,全都非常安全的退路。”

  那位王子殿下缓缓说道,他的神情显得异常严肃。

  “您有把握令莫纳赫的地方豪门接受您的到来吗?特别是当他们得知您的父亲已然去世,而你已经成为了几位强有力的人物关注的目标。”瑞博毫不客气地询问道。

  “这同样也是我选择莫纳赫的原因之一,控制莫纳赫的佛斯大公是个性格执拗的人物,正因为如此他和巴世蒙大公一直是针锋相对的仇敌。”

  “佛斯大公同样也对凯恩家族心怀不满,事实上这种不满已然积聚了两个世纪,这种深切的仇恨来自上一次内乱,当时的欺骗、背叛、血债和仇杀一直延续到子孙后代的身上。”

  “除了因为佛斯大公和我的那些可能的对手之间存在的仇恨和对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佛斯大公同王室血统丝毫没有关系,这令我减却了很多后顾之忧。”

  瑞博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位王子殿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也许您还有着另外一个打算,占据莫纳赫之后,您便将那几位有可能对您不利的先生,夹在您和英格王国的中间。那位玛丽公主想必会非常愿意帮助于您,一旦英格王国的大军在得里至王国的北部沿岸的某一处登陆,您便能够率领着南方的兵团从两面包抄夹击。如果再加上狂风骑士团在内部进行接应,您的对手即便再强大也必将在顷刻之间灭亡。”

  令瑞博感到惊诧的是,那位王子殿下用森冷的语调回答道:“梅丁伯爵,也许我在争夺王位的过程之中,会借助于您以及任何一位外国人的智慧和力量,不过我绝对不会借助另外一个国家的力量,而令外国军团踏上得里至的土地。”

  “我想即便我的那三位对手也同样不会这样做,如果这样做的话,将会受到所有得里至人的唾弃,甚至招致整个得里至王国的反抗。”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瑞博只能够连连点头,他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个被称为大陆最强大的国家的血管之中流淌着如此高傲倔犟的血液。

  “除了这个建议之外,您还有什么见解?”旁边一直插不上嘴的那个小丫头立刻乘机说道。

  “我想先听听王子殿下说说您和奥格大师商议之下的结果,也许,你们两位的想法远远超过我的意见,毕竟我还是刚刚才听到这些消息,而我对于得里至王国的认知甚至及不上得里至王国的一个小孩。”瑞博谦逊地说道。

  那位王子殿下和老魔法师对望了一眼,阅历丰富的睿智老者缓缓地点了点头。

  王子殿下皱着眉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梅丁伯爵,我、福斯特和大师确实商议了一整晚上,我们的建议是让福斯特尽快回到帕琳,至少这样一来我们将会取得回守卫帕琳的四个兵团之中一半的力量。”

  “与此同时,我和奥格大师首先游走与南方各州,以便取得南方各州和最主要的几个大区之中的地方豪门的支持,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和对手一较高下。”

  一边听着这位王子殿下诉说着他们商量了一整晚上所制订的计划,瑞博一边紧皱着眉头,这样的计划确实非常符合这些得里至人的性格,他们崇尚进攻,同样也为撤退了准备。

  瑞博相信自己如果是一个接受军事战略决策训练的参谋,十有八九作不出比这些出色的军人所制订的更为出色的战略决策。

  只不过训练自己的并非是军人,而是擅长各种各样诈骗和阴谋的盗贼。

  勇往直前和冒险从来都不是一个骗子喜欢作出的选择。

  而骗子所拥有的最有效的武器无疑是在别人面前进行表演以及设下一个巧妙的圈套等着猎物上钩。

  在瑞博看来,此时此刻这位王子殿下最应该做的并非是去争夺那烫手的权力,而是想方设法令自己从别人的注视之下逃离,一个骗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很难施展手段的。

  “王子殿下,如果我拥有着象您一样的勇气,我也许会和您作出同样的选择,不过可惜,我永远不可能变得那样勇敢,我绝对不会让我最为忠实的保镖离开我半步,因为他将有可能是我手里唯一拥有的强大王牌。”

  “而一支被敌人重重包围之下的兵团无论它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实力,也不可能被当作是王牌,因为我的敌人肯定早已经准备好了几十条策略来应付这支王牌兵团有可能进行的任何行动。”

  “如果这支王牌一旦丧失作用,将不仅仅只是令这支王牌受到损失,更有可能令所有人的士气受到打击,这显然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与其将这支无用之师掌握在手里,让它白白受到损失,还不如将它远远地扔在那里不去管它,我的盟友只会以为我并不打算动用那支强有力的王牌,而我的敌人则仍旧会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不过他们也不至于轻举妄动,试图消灭这支还没有构成真正威胁的强大力量。”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那张放置在一边的王牌所能够牵制住的力量,恐怕要远比真正动用它来得多,想必这件事情用不着我详细解释各位也同样能够理解和明白。”

  “同样我也不会随处游荡令敌人拥有无数将我置于死地的绝好机会,更何况,那些看上去被我所拉拢的盟友之中,非常可能是敌人布置的眼线和伏兵,即便他们个个对我忠诚无比,不过拉拢越多的盟友在令自己的实力看上去增强一分的同时,也更有可能成为敌人优先消灭的目标。”

  “就像当初海德勋爵将我收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交给一群雇佣军保护一样,我绝对不会将最为稳妥的保护伞留在最后,当作是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而是会在第一时刻躲到那张保护伞之下寻求庇护。”

  “拉拢盟友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那张巨大的保护伞来完成,一般来说这些巨大无比的保护伞拥有着如同大树一般巨大庞杂的根系,他们去选择和拉拢盟友恐怕比我亲自出马更为合适和容易。”

  “如果这能够令我的敌人将注意力转向我的保护伞,而不是将我当作是最需要消灭的目标,将会令我感到非常高兴,不过考虑到对手所拥有的高超智慧,也许未必能够令我如愿以偿。”

  “不过这至少不会令我变得更为危险,一把强有力的保护伞永远都是最有效的挡风遮雨的工具。”

  “既然得里至王国一切都以实力为准绳,那么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便是令自己的实力真正获得提高,无论是用外交还是拉拢盟友,之后的一切对于精通军事谋略的各位想必绝对不会感到陌生。”

  “对于王子殿下您来说,最完美的情况便是,各方面因为力量制衡而难以动弹分毫,到了那个时候用实力无法解决问题,就只能够转过头来,用血统来确定国王的人选。”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不会按照希望顺利进行,最糟糕的情况恐怕就是得里至再一次发生内乱。”

  “不过我相信,无论是凯恩大公还是巴世蒙大公都不至于放下眼前的强敌,而跨越无数还未曾征服的领地,去消灭一个躲藏在角落之中的强大中立者。”

  “而两位或者三位强劲的势力发生剧烈碰撞,甚至令整个北方陷入动荡和战乱之中,我想以王子殿下的英明和福斯特骑士的勇武,绝对不可能面对这种局面而一筹莫展,那对于两位来说无异于大展身手的绝好舞台。”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所拥有的智慧显然已经无法给予王子殿下以任何帮助,不过真得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王子殿下也用不着我替您出谋划策了。”

  瑞博所说的一切不但令那位王子殿下和老魔法师陷入了沉思之中,甚至令那个刁蛮公主目瞪口呆。

  事实上一向以来,她总觉得别人对瑟思堡小继承人的赞誉有些夸夸其谈,在她看来这个总是不肯趁她心意的少年只不过是个滑头滑脑的骗子。

  她甚至将瑟思堡小继承人所取得的那一连串成功,看成是他所拥有的冷酷无情狠辣刁钻的杀人技艺和那常人所无法拥有的施展魔法的能力造成的结果。

  一直以来这位公主殿下都将京城之中盛传的有关这位少年的睿智和丰富阅历,看作是那位精明无比的埃克特先生那出色头脑的杰作。

  而瑟思堡小继承人只不过是一个合格的演员,在众人面前卖弄一番而已。

  但是此刻,听到这位“三流演员”在片刻之间所设想出的周密而又细致的计划,她突然间感到也许这一次她确实弄错了一些事情。

  也许这个家伙并非是“三流演员”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超级骗子。

  连一向高傲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骗子所说的计策,显然比昨天晚上他们商量了一夜作出的计划精巧和稳妥得多。

  “我此刻终于能够确信,和您结盟是我所作出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那位王子殿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这句话之中多多少少有些恭维的意思,不过他的心中确实颇为佩服这些诡计多端的狡诈南方人。

  而此刻瑞博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位王子殿下所说的那番恭维,他突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子殿下,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您是否听说过戈尔得这个名字,他应该是一个诗人或者音乐家。”瑞博皱着眉头说道。

  对于瑟思堡小继承人突然间提出这样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且显然和目前的局势丝毫没有关联的问题,无论是那位王子殿下还是身边的刁蛮公主都显得有些面面相觑,反倒是那位睿智的老魔法师仿佛若有所思一般沉默在那里。

  “对于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他好像总是喜欢谱写一些讽刺现实的诗篇,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怎么样我并不清楚,梅丁伯爵,您怎么会突然间提起这个人?”那位王子殿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之所以提到这个人,是因为他就隐居在我们前天逗留的那个小镇之上,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之下,我得知了这位先生的存在,我甚至去拜访过他,不过非常可惜这次拜访并不成功。”瑞博笑了笑说道。

  “呵呵呵,您想必未曾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您的祖国佛朗士王国不同,得里至的诗人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孤高和自傲的同时,又是地位和权势的奴隶。”

  “在得里至土地之上,不可能拥有着真正避开人世隐居的人,除非他冒着生命的危险进入崇山峻岭或者东部荒无人烟的大森林。”

  “得里至的每一寸土地都拥有主人,每一个地方都是某人的财产,因此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将连立足之地都无法找到,更何况生活还需要大量金钱。”

  “在得里至,诗人们自由奔放的仅仅只是他们的思想和言论,只可惜他们无法彻底抛却他们的肉体而进入纯粹精神的世界,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无比痛恨趋炎附势的同时却做着趋炎附势的事情,他们在侃侃而谈贵族特权的堕落和腐朽的时候,又在不遗余力地希望能够得到某个贵族的青睐和资助。”亨利德王子殿下轻蔑地笑着说道,显然他对于这些诗人们颇不以为然。

  “您好像曾经说过,那位巴世蒙大公是一位礼贤下士的重臣,他极为乐衷于资助学者、诗人和艺术家,但是据我所知那位诗人先生显然并没有打算得到巴世蒙大公的资助,他此刻甚至在为得到一个公职提名而感到犯愁,难道巴世蒙大公的隆重威望仅仅只限于得里至北方?”瑞博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那位王子殿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反倒是旁边坐着的老魔法师缓缓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任何有思想的地方便有着纷争,而诗人和学者之中的纷争恐怕远比其他地方激烈得多。”

  “巴世蒙大公贤明慷慨,不过他毕竟不是一个哲学家和诗人,他对于哲学探讨或许有些兴趣,不过太过激烈的争论显然无法令他满意。”

  “与此同时,任何有纷争的地方必然有派系存在,派系存在之下又肯定会有派系领袖,这些派系领袖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学术方面的高超成就和超绝智慧而得以享有这样的地位,不过同样也有一些派系领袖是因为他们和各方面拥有着良好的关系而取得了地位。而后者肯定和巴世蒙大公关系极为密切。”

  “更何况,巴世蒙大公无论如何已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曾经活跃过的时代已然一去不返,他曾经虚心接纳任何意见,但是此刻他的这些密友已然占据在个个显赫的地位,崇高的地位令人腐化堕落,即便巴世蒙大公本人没有变得傲慢,但是他身边的那些人之中傲慢者不在少数。”

  “而那位戈尔得先生,却是新锐之中的佼佼者,他必然威胁到某些占据在他头顶之上的位置的人物,他受到排挤恐怕是必然的结果,要不然他也不至于隐居到这南方破落小镇之上。”

  老魔法师的话令所有人连连点头,而此刻瑞博的脑子里面,另外一个计策已然渐渐成形。

  他朝着那位王子殿下说道:“在正面战场之上,巴世蒙大公也许是强大甚至是无敌的,不过您也许能够开辟另外一个战场,在那里给予巴世蒙大公沉重的打击。”

  “以我看来,巴世蒙大公所拥有的除了在内阁之中的影响力、富裕并且强大的领地、以及占据着帕琳的有利局势之外,便是他所拥有的隆重名望,以及他身边那诸多智囊。”

  “对于前三者的争夺,必然会令您成为众失之的,而想方设法令他的隆重声望发生动摇,令那些原本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学者、艺术家互相之间产生矛盾,以削弱他在智慧方面的优势,这将是一个看不到烽烟的战场,而您显然已经拥有了一件犀利的武器。”

  “除此之外,王子殿下您是否想过,也许巴世蒙大公和他身边的智囊已然失去了当年的灿烂和辉煌,过久地身处于崇高地位,已然令他们丧失了原有的活力,反倒是真正拥有才干和超绝智慧的年轻人,正在受到他们的压制。”

  “从那位戈尔得先生身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种压制已然由来已久,也许巴世蒙大公在很多人眼里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位敏锐的思想者,只不过这种看法还未曾在普通民众之中散播开来。”

  “这对于您来说无疑是绝好的机会,您完全可以取代巴世蒙大公的地位,并且将无数贤能之士聚集在您的身边,他们将为您崭露才华,为您而散发出璀璨光辉。”

  “和在军事上战胜对手,以及在外交上占据优势不同,那些学者和艺术家想要崭露才华,令另一群学者艺术家光芒尽失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组华丽的诗篇,一个优美的剧本,一幅辉煌的图画,一座典雅的雕塑,再加上您在民众之中稍稍进行煽动和渲染,我相信在一个星期之中,巴世蒙大公和他身边的那些学者和艺术家,将会被得里至的民众看成是过时的货色。”

  “而您接下去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收集并且散布那些过时的学者、艺术家所拥有的财富,我相信这些人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此刻肯定已然个个都是相当富足的人物,这原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嫉妒和因为嫉妒产生的愤怒肯定会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

  “王子殿下您不是曾经说过,得里至不象佛朗士拥有着那么多突然间富有起来的人物,在佛朗士王国正因为这些突然间富有起来的人和家族显得非常普遍,因此根本就没有人会对此充满了惊诧和其他感觉,不过在得里至想必不是如此,这些暴发户恐怕会受到别人的唾弃和孤立。”

  “而令这些人成为暴发户的巴世蒙大公恐怕同样会因此而遭到孤立,这种孤立甚至会波及到他的领地。”

  “我的监护人海德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令我深深记得,用美德和品格建立起来的盛誉,看上去辉煌灿烂坚不可摧,不过只要将嫉妒和利欲之火引向它,顷刻之间便能够令它毁灭倒塌。”

  瑞博的话令那位王子殿下的神情之中显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他微微有些犹豫,因为在他看来这个计策实在有些无耻卑鄙,这显然和他从小便接受的正大光明的骑士精神相违背。

  不过他同样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个计策对于巴世蒙大公是何等致命,那几乎将在顷刻之间,令这位原本受到得里至民众敬仰和爱戴的人物,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堕落者和伪君子。

  这条计策另一个刻毒险恶的地方便是,施行这条计策几乎用不着花费多少力气,只要稍稍煽动一下,只要制造一些流言和谣传,只要将民众充满嫉妒的目光引向一串名单和数字,便能够轻而易举地毁掉一座丰碑。

  越细思这个绝妙却充满了阴毒的计策,这位王子殿下越感到毛骨悚然,他此刻已然确信,瑟思堡小继承人的血统之中肯定流淌着某个魔王的血脉。

  与此同时也令他越发警觉,也许听从瑟思堡小继承人的计策,根本就是在和恶魔进行交易。

  接受这笔交易,简直就是将灵魂卖给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恶魔。

  这位王子殿下确信,这个恶魔能够用如此绝妙而又恶毒的计策帮助自己,同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自己,他甚至仿佛已然看到自己身处于地狱的烈焰之中苦苦挣扎,而在他身边同样紧紧锁着巴世蒙大公――他最为担心的敌人。

  亨利德王子的心中如同处在剧烈的风暴之中一般颠簸荡漾,他在这份恶魔契约面前,平生第一次犹豫不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