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脸上浮起微笑，对着江浅儿举起了杯，道：“明天只等方学平一动用他的赃款，我们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就大功告成了。值得庆贺啊。”江浅儿笑盈盈地瞄着他的杯子，道：“就用这个来庆贺啊？怎么着也得整点儿酒呀。”卓越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是从来不喝酒的。”江浅儿笑道：“知道了，卓圣人。你喝你的清水吧，我可开酒了。”卓越微微一笑：“请便。”

　　江浅儿乜着他：“不会心痛吧？先说好我可是公务员，付不起这一顿饭钱的哦。”卓越笑道：“谁也没指望你呀。”江浅儿道：“说得也是，明天又该你赚肥了吧，老实说，你拿了方学平多少？”

　　卓越笑着摇头：“没多少，大头都让你们共和党拿去了，我们捡的只是些残羹剩饭。”江浅儿俏脸因酒意而略现晕红，在灯光下更增妩媚，盯着卓越，似笑非笑地说：“你唬我呢，残羹剩饭的你那些一个个比贼还精的手下这次会这么卖命？老实交待，不然我扁你了啊！”卓越笑着道：“江大小姐，这可是在北都最好的奥运村餐厅，不是在你大小姐家里，怎么着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这身淑女的打扮啦。”

　　“淑女个屁！”江浅儿脱口而出讲了一句粗话，脸上不由一红，低声骂道：“跟你们这伙丧尽天良坏事做绝的家伙们混在一起，我还淑女得起来吗？”卓越笑道：“什么时候你又跟我们混在一起了？你从头到尾不就和我一个人厮混来着……”

　　江浅儿急道：“话说清楚，谁和你‘厮混’来着，我们可是纯工作关系！”卓越笑：“我也没说不是啊。”看着浅儿，目光中充满了温柔，道：“浅儿，什么时候跟我回嘉州？”江浅儿一怔，瞪着卓越：“你真的要把我当成礼物送人啊？”

　　卓越轻声说：“不是，我觉得你真的好好，只有你才配得上他。”江浅儿注视着他的目光，缓缓地道：“那好。”她顿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去看林铃，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去嘉州。”卓越皱起了眉头：“看林铃？”江浅儿怒道：“她马上就要生你的儿子了，再怎么着你也应该见她一面呀，你还是不是人？”卓越沉吟道：“这是你跟我去嘉州的必要条件吗？”江浅儿点点头：“是。”

　　卓越叹了一口气，说：“那好，你安排时间吧。”江浅儿有些诧异地盯着他说：“看样子你为了那个李飞雨，倒是什么都肯做啊。”卓越微微一笑，轻声而自然地说：“那是当然。”江浅儿看着他脸上的恬然表情，低声说：“你知道吗？我也为了一个人什么都肯做……”卓越笑着问：“这个人不会是我吧？”江浅儿摇了摇头：“不是。”卓越有些好奇地问：“那是谁？”江浅儿缓缓地说：“你会……很快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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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儿，真的不要我送你上去？”卓越看着醉薰薰的江浅儿，有些担心地问。江浅儿伸手推他的脸，笑道：“死啦，这么一点酒就想……灌醉我……你没见我在国宴上喝的……那才叫多……”卓越叹了一口气，说：“还是我送你上去吧，看你这样子。”“不要！”江浅儿坚决地摇头说：“才不……一会儿你又要占人家便宜……再说，你老在我公寓里钻进钻出的，多不好，我老爹都在跟我打招呼了呢……我自己上去……”

　　卓越无奈地道：“那好，有事给我打手机啊。”江浅儿点头：“知道，罗唆……”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进电梯，卓越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停车场。

　　走到自己的车旁边，卓越刚打开车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卓越……”卓越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黑暗中臃肿的人影，惊愕地道：“小丽……怎么会是你？！”小丽急促地低声道：“什么也不要说，快上车。”卓越满腹疑惑地点了点头，上车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小丽上车便道：“向南开，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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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车在黑夜中飞驰，卓越见已经出了北都市区，开口问：“怎么回事？”小丽用手撑着膨胀的肚子，低声道：“不要问，快开。”卓越沉默了一会儿，问：“去哪里？”小丽道：“你别管，听我的就是了。”

　　车开到一条小河边上，小丽突然说：“停车。”卓越踩下刹车，小丽打下车门下车，卓越惊讶地看着，这条荒僻公路的树林中竟然停着另外一部小轿车。小丽打开那部轿车的后尾箱，从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卓越，低声说：“你马上到河里面洗个澡，换上这里面的衣服……记住，你身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要留，任何东西！”

　　卓越不解地道：“你把我弄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洗个澡？”小丽咬着唇在黑暗中道：“我不会害你的……”她顿了一下，低声说：“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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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冰凉的河水中泡了一会儿，卓越将自己擦干后套进了小丽为他准备好的衣服当中，冻得浑身哆嗦地走上岸，小丽向他挥手：“过来，把你这辆车弄进河里面去。”卓越不由道：“有这个必要吗？”小丽捂着肚子道：“我不是怀孕了，也不会劳你大驾。”卓越叹了口气，道：“那我来吧。”

　　换了车后小丽紧绷的脸松驰下来，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眼养神。卓越一边开车一边打量她绝美容颜中那抹令人心痛的憔悴，微微叹惜了一声。

　　小丽听到他的叹惜声睁开了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中痴痴地看着卓越的脸，良久，她轻声地说：“你瘦了……”卓越淡淡地回答：“是吗？”小丽似乎想伸手抚摸他的脸，但又没有这个勇气，她低声说：“开了一晚上的车，你累了吗？在前面停下来歇一下吧。”卓越默默无言地将车停在路边，熄火问道：“要开灯吗？”小丽摇了摇头，说：“不用。”

　　卓越看着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情？”小丽叹了一口气，说：“谁让你去动方学平的？”卓越问：“就为这个？”小丽轻声说：“这段时间，整个北都风声鹤唳……是你们‘阿修罗’做的吧，手法我一看就知道……卓越，你到底在做什么呢？”卓越问道：“你认识江浅儿吗？”

　　小丽笑了一笑，有些苦涩地说：“如果不认识她，我会这个时候在你身边吗？”卓越平静地说：“小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小丽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对付方学平的。好吗？”

　　卓越点了点头，道：“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先是利用女人害死了‘南水北调工程’的一个承包工程的总经理，然后从他那里作手，一级一级地向上传递，扯下了一大堆的官员与干部。”小丽道：“这一个月来，有四个处长级官员自杀，五个银行相关干部弃职潜逃，全是你们做的吧？”卓越道：“不错，我们一级级地向上反噬，到昨天已成功地将高利农拉下了水，在整个由他总指挥的‘南水北调工程’中，给他制造了一个达七亿元的人为大窟窿。”

　　小丽“嗯”了一声，又问：“然后呢？”卓越道：“高利农是方学平的铁杆死党，方学平一定会死保他的，所以方学平一定会在明天从香港提钱出来想偷偷替高利农补上这个窟隆，只要他一提钱，就掉下了江浅儿和我们为他挖好的一个大陷阱里面。”小丽点了点头，说：“然后就算大功告成了，是不是？”卓越笑道：“基本上是如此，当然还有些细节方面的操作，不过那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小丽沉声说：“如果我告诉你，高利农已经在今天下午到最高人民检察院为了你们给他造的那七亿的漏洞自首了，你会怎么认为？”卓越愕然道：“不会吧？我们精心算过的，方学平光在香港就有十一亿的赃款，再怎么着他也会扯出七亿来帮他的死党啊。”小丽摇头道：“别的我不清楚，但是……高利农确实是到高检院自首了……我的一个朋友就在高检院里工作，是他告诉我的。”卓越睨着她：“你这个朋友可靠吗？”

　　小丽咬着唇，良久方道：“如果不是碰上你……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应该是他的。”卓越“哦”了一声，淡淡地说：“原来是老情人啊。”小丽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早就分手了，但他一直都对我很好，经常来陪我，今天，就是他无意当中告诉我的。”

　　卓越问：“所以，你就连夜带我出逃？”小丽道：“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中央最高首长。”卓越皱起了眉头，道：“这么快？”小丽叹了口气，说：“你想听我说老实话吗？”卓越点头：“当然。”小丽低声说：“我推测，你们‘阿修罗’这次八成是让人给利用了。”卓越扬眉：“你是说江浅儿？”小丽摇摇头：“她也和你们一样，让人给利用了……”卓越惊讶地问：“谁有这么厉害？”

　　小丽道：“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一个人最有这个可能。”卓越道：“谁？”小丽道：“就是方学平。”这下卓越真正地怔在那里了：“方学平？”小丽叹口气，说：“你不知道，官场上哪有什么真正的铁杆死党，高利农一定是和方学平走得太近，所以无形当中方学平的很多隐私他都知道，这种‘知道’，对于方学平这种人来说，应该是很不放心的，所以，他知道‘阿修罗’的存在后，就故意用他的破绽引你们去对付他，再一步一步地将你们变成他借刀杀人的工具……”

　　卓越惊叹了一声，道：“不会吧。”小丽道：“怎么不会，你们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方学平调动巨款才能抓住他贪污的证据，只要他不调钱，你们和国安部再怎么着也拿他没办法，现在，高利农进了高检院自首，他还用得着调钱吗？你们这不是白忙了一场帮他除了一个心腹之患是什么？”

　　卓越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出反驳小丽的理由，他道：“所以，你就叫我丢下一切连夜逃出北都？”小丽叹了一口气，说：“你应该知道‘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吧……你如果是方学平你会怎么对付被自己利用完了的工具呢？我高检院的朋友说在中央最高首长的过问下，国安公安两部已经连夜派人抓捕这次的相关涉案人员了……你们‘阿修罗’可是在这两个部门都挂了号的，现在……可能已经是全部落网了……亏得你和浅儿在一起，不然我哪里还来得及救你出来。”卓越有些感动地握着她的手，轻声说：“谢谢你，小丽。”

　　小丽的脸在黑暗中泛起一抹晕红，低声说：“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吗？”卓越微微一笑，说：“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小丽认真地说：“只要你没有被抓住，‘阿修罗’的队员们就暂时会是安全的，等浅儿的酒醒了，我再和她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方学平对浅儿还是有所顾忌的，浅儿必竟是他妻子的干妹妹，她的父亲又是国务院副总理，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怕就怕他根本就不让浅儿知道，秘密将你……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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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越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抚着她高隆的小腹，柔声问：“是个儿子？”小丽点了点头，低声说：“调皮得很呢，老是踢我……”卓越在她脸上亲了一亲，问：“什么时候生？”小丽道：“医生说最迟三天过后……叫我这两天不要有过激运动呢……”卓越道：“那我守着你生好了。”小丽摇了摇头：“不行啊，我还得赶回北都和浅儿商量你的事情呢。”卓越道：“可以用电话啊。”小丽摇头道：“我怕有人窍听，你不知道，方学平在政府里的势力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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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到这里，轿车里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小丽猛地坐直身体，满脸惊愕地说：“怎么回事？”伸手打开驾驶台上一个暗窗，弹出一面光屏来，几个白点正在条条绿钱中闪动。

　　小丽伸手推开卓越，低声说：“换位子，快点。”卓越惊讶地问：“出了什么事？”小丽焦急地说：“别问这么多……来不及下车了，你翻到后面去。”不由分说将卓越挤到轿车后排座上，自己坐到驾驶位上便开始发动轿车。卓越有些明白了，在后面问道：“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小丽猛踩油门，快速地将车档提高，沿着公路一边狂飚一边大声回答：“就是，但是怎么会有人能追踪到我们呢……卓越你确定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进河里了是吗？”卓越脸色有些微变地回答：“是啊。”小丽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驾驶汽车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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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大路尽头已经出现了几点灯光，小丽低声怒道：“我们的车跑不过他们……早知道我就该开部最好的车出来了……”卓越从后面附在她耳边道：“停车让他们带我回去吧。”小丽生气地说：“你给我坐好……你回去了还活得成吗？现在什么时候了还给我演这出！”从后视镜里看到几部追踪的轿车越来越近，小丽一咬牙，猛甩方向盘，将轿车驶上了一条狭窄的山间小路，这条小路仅容一辆小车勉强通过，任何人也无法在这条路上进行超车的，但这条小路也荒凉失修得厉害，卓越在后面已被巅簸得七上八下，尤如坐在风暴中的浪尖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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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丽铁青的脸上已经泌出了阵阵的汗珠，她咬着嘴唇，猛力地踩轰着油门，只管在车后搅起一团团弥漫的烟尘。卓越在巅簸中不停向后看去，除了黄烟滚滚，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在慌乱中他回过头来，骇然地从后视镜内看到小丽俏美的脸上已是一片大汗如雨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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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快停车！”就是傻子也看得出这个女人正面临着绝大的痛苦，卓越焦灼地大声说。小丽尖声大叫：“你坐好……你不想我死你就坐好──”卓越探过头去，脑袋在车厢上重重撞了几下，痛得他差点失去知觉，在摇晃中他已经看到，前排开车的小丽整个人几乎已蜷伏在位子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紧捂着高隆的小腹，满脸的痛楚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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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丽……你停下吧--你有孩子啊──”卓越忍不住大喊。小丽猛力地摇头，眼睛中已经满是泪水：“我更在乎孩子的父亲──”她大声回答，更加竭尽全力地驾驶！

　　卓越怔了一下，突然探过头去在小丽摇晃的脸上亲了一下，在巅簸中倒回去，猛力打开后车门，奋力一跃已跳出了飞驰的轿车──

　　四肢百骸的疼痛还没有来得及将卓越完全扯紧昏迷当中，卓越已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惨厉之极的大喊：“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