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我的心也阴沉沉的。昨天从乡试考场下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不为别的,我刚刚发现我的钱袋被偷了。里面有三十多两银子啊。是我所有的财产。现在我刚从客栈被赶出来,身无分文,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些衣服,还有一本〈论语〉,一本〈大学〉。
“包子啊,刚出笼的包子啊!”旁边一个包子铺的伙计看我经过,卖力的叫着。“煎饼啊,刚出锅的煎饼啊!”另一边的卖煎饼的也使劲的对我谄笑着。“玉米啊,庄稼刚熟的玉米啊,客官,来个玉米啊,好吃啊!”
从昨天算起,我已经饿了快一天了,肚子早已饿得不叫了。我看着那些包子,煎饼,玉米,又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今年二十岁,出生在一个家道小康的中产家庭。祖父曾做过侍郎,老来辞官回乡,用作官多年的积蓄在家乡置了些田产。父亲没有做过官,早年考了个秀才,就此止步了。但凭着祖父的余荫,娶了个美貌的大家闺秀,就是我妈了。日子也算过的很滋润了。
我出生的时候,我妈难产。临盆的时候,是一个秋天晚上的子时。据乡亲邻里一致的描述,那天夜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风势之大,是此前从未经过的。乡里不少多年的老大树都被连根吹起,不少人家的屋顶被吹上了天。不少没了屋顶的乡亲惊恐得跑出屋来查看时,就碰巧看到我降生时出现的异景。
在我小时候的岁月,这种对我出生时的天降异象的描述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但我从来就是哧之以鼻,一笑了之,认为不过是他们的屋顶被狂风刮掉后情绪错乱,头昏眼花编出来的泄气之言罢了。、据他们描述,那天是十五满月,但那时却出现了月全食。不少人家拿了扫帚,木棍出来在狂风中赶天狗。而且不久以后,就电闪雷鸣,耀眼的电光不时劈在村中,令人胆战心惊。村里平时气势汹汹的狗都不敢叫了。连最大胆的二狗它家的大黄都吓得眼露惊恐,瑟瑟发抖。更有夸张的人信誓旦旦的说,当时闻到什么沁人心脾的清香,听到悦耳的仙音。大家都说,在月全食最盛的时候,众人都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一道惊天辟地的大闪电,正正的劈在我家的屋顶上。正当众人惶惶不安之时,一个婴儿啼哭之声传出,那就是我了。
虽然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荒谬之言,到后来我去查了历书,发现那天是黄道当日,而且是千年难遇的九星连珠的的日子(至于这个是怎么查出来的,暂时保密了)。所以当时我也不禁沾沾自喜了一回。
不管他们说得怎么如何天花乱坠,但我小时候的体弱多病却是不争的事实。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因为我是独子,所以每当我生病,家里就会乱翻了天,请大夫,抓药,求菩萨。而且我生的病多是怪病,要吃不少希奇古怪的药,家里为治我的病,大伤元气,家道也渐渐中落了。
虽然多病,但不影响我学习。我早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中了县里的秀才,一时被喻为神童。在我十五岁那年,乡里发生一场流疫,父亲母亲相继去世,只剩下我只身一人。那场大疫来临之时,不少人都认定生病狂我会第一个倒下。没想到这次我令他们大跌眼镜,一直支持到疫病过去。只是双亲的死令我着实伤感。几年年过去了,我也由当时的孤单惶恐,渐渐的成熟起来。
几年来,凭者那微薄的家产,我过得还算无忧无虑。而且我身体虽然瘦弱,但长得俊秀,故有不少人上门来提亲。其中竟不乏一些豪门大户。
就拿县里的首富王家来说。一天无事,我到县里去为自己抓药,正好碰到王家的独女千金王小姐去芙蓉寺上香回来。经过药铺,她在花轿里有些闷了,揭开帘子来透口气,正好看见在抓药的我,一时就看得痴了,脸泛羞红,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王小姐父亲套出她的口风后,本来极为不悦,认为我一个穷秀才怎么配得上他王家。但后来禁不住女儿相思成疾,日渐憔悴,也不由屈服下来,叫了人来我家提亲。
直到媒人上门来,我才知道有这一回事。想不到那天的抓药竟然酿了这样一个副作用。虽然邻里的乡亲都众口一词得叙说王小姐是如何的花容月貌,知书达礼。我也有些心动了,但无奈那时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就一口辞绝了。想起当日邻里众人的表情,真是形形色色,但无一不是仿佛看见了一个怪胎,叹息哀叹不已,仿佛要是我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子侄,就要立时捋起衣袖来,痛打我一个不驯之罪。
现在的我立于街头,饥肠漉漉,身无分文,突然想起这件事,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后,这门亲事也许应该再仔细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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