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一个秘密~

  妖兽大吼着两手用力向外想要挣脱开天亦玄的制箍,可无论它用多少的力气就是没办法动弹半下,被他压制的双手像是压在巨大的岩石下,它又怒又慌抬起大脚往天亦玄的跨下踢。

  天亦玄将妖兽的双手往它的胸前一推,推得妖兽向后倒再探脚勾起它独立的大脚,身子向右边躲开以全身的重量压在妖兽身上。

  “啊!”妖兽不由自主的发出惨嚎,天亦玄一推之下竟使它的断刃嵌进体内,接着足踝处传来剧痛,它无法保持平衡的倒下再被他使劲一压断刃没入体内,从未经历过如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它只能用嚎叫来发泄。

  天亦玄感觉到它的血液渗透自己的衣裳,贴紧上身的衣服传来湿稠黏腻的温热,熟悉的血腥味勾起他潜藏的残酷,两眼里的光采敛去取代的是一双似夜色般幽深冰冷的眼眸。

  妖兽在痛苦的模糊中看见那一双让人打从心底深处感到无限恐惧的眼眸,它的喉头一阵紧缩,骇然吐露道:“天……天…………呃…”

  天亦玄自是让人不能泄露他的真实身份,他只给妖兽多说一个字天道真气便钻进它的体内,以最快的速度搅碎它的心脏然后是五脏六腑,直到它的身体只剩一具空壳。

  他佯装是被妖兽推开来的踉跄跌退,一跤坐倒后还不忘吐口鲜血来加强戏剧性的效果。

  那妖兽在他退开后突然直挺挺的立起身来,喉头抖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僵硬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倒下,它的头侧在一边嘴角不停流出浓绿的鲜血。

  天亦玄转身一手撑地的跪着一手捂着嘴不断的干呕,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般不断流出眼眶,那副模样仿佛是被妖兽的死惨吓坏,也好似是对它的死充满着罪恶感,宛如那些初次杀人的人一样,对一切都感到恶心。

  堂中的每一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一个小山般的妖兽竟然死在手无寸铁的人手上,这对从出生就明白妖兽有多可怕的人而言比登天还难,但现在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魔叶流”……是怎么办到的?

  甚罗夜胧惊讶的张大樱唇,继而用力的握住东方恋月的手,道:“真令人难以致信,你的夫婿杀了妖兽!”直到她将这桩摆在眼前的事实说出口,她的心才真正明白到那真的是“事实”……一桩惊人的事实。

  她的话让东方恋月惊喘出声,东方恋月松开手举起遮住她激动的笑容和眼泪,她用生命等待全心盼望的人终于来了,以无人料想得到的方式来到她的身旁,凤凰王朝眼中的大敌在他眼里仿佛是个零──王朝的子民们期待已久的转机到来了!

  “怎么了?”甚罗夜胧望着滴在自己手背上的泪珠,担心的握了握东方恋月细瘦的大腿。东方恋月从不曾在人前掉过眼泪,只因为她是千千万万的景仰,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没有资格表现软弱的女人。

  然而她现在却哭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是为了什么掉下来这么珍贵的泪?又是为了什么不顾一切的让它们流下?

  东方恋月只能任释然的泪水不停滑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好友解释,“邪神修罗”天亦玄这五字一旦与她的丈夫画上等号,就如同将死亡的丝线缠上“他”的脖子,一个她盼望到心痛的人儿──她宁可死也不愿令“他”受到半点伤害。

  甚罗夜胧对自己等到东方恋月的沉默并不意外,在东方恋月的身上原本就存在着无数的谜题,除了她自己谁都不明白笼罩着她的迷蒙之下掩藏的是何物。她叹了口气抚着东方恋月的腿道:“我不会向你探就原因,可是你得赶快把眼泪擦干以免让仁德王见着再惹事端。”

  东方恋月感受到甚罗夜胧真摰的友情,在红巾下对她报以含着谢意的微笑,小心的扯着袖口抹去泪痕,道:“原谅我,夜胧。现在我不能跟你说。”

  “没关系。”甚罗夜胧微笑道:“我很有耐心,可以等到你想说、能说的时候。”她眼角的微光瞥见天亦玄吐到面色铁青的惨样,心里感到不舍……不舍?谁会对一个登徒子感到不舍啊!这样诡异的情绪让她无法接受的在心底斥责着。

  仁德王将心底的疑惑和初次产生的警戒心埋在心底走向天亦玄,两手握着他不断抽动的肩头道:“孩子,你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仁德王蹲在他的身旁,硬是将他的脸转而与自己相对,道:“孩子,停止你的自责,今天你不畏生死的举动是那么的勇敢,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才是,你救了这里的所有人。”

  天亦玄表面仍是难过不已的样子,心里却是在暗暗咒骂着:该死,为什么这么慢才过来啊?知不知道这样又哭又吐有多难过啊?!咳咳,难过死了。他抬头对上仁德王充满关怀的双眸,抖动着嘴唇想说些该说的话,但突如其来的松懈感袭上心头,他直直的倒入仁德王的怀里。

  仁德王对这出乎他意料的结果有些吃惊差点向后退开,硬生生的制止住自己的反射动作,反将天亦玄轻搂在怀中,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慈爱道:“孩子,辛苦你了。”

  心底似乎松了口气,瞧“叶流”现在软弱的表现,他还是从前那个不敢违抗自己的孩子啊,不管他是不是变得厉害了,他仍旧不会伤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重情重义到令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王朝人的怪胎,不过,就因为他是这么的与众不同才能令自己这般喜爱。

  堂中众人摒气凝视魏开疆抚摸着天亦玄的头发,俨然一副慈爱亲儿的慈父样,这幅情景让他们的下巴再次掉到地上,这真是比妖兽被人赤手空拳杀死还要叫人难以相信!

  他们无情无义、残酷自私的王上何曾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过?即使面对自己疼爱的大儿子也没有!众人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心里不禁怀疑到底魏开疆和他最疼爱的侄儿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该不会是……某种不伦的关系吧?!他们望着两人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没有人怀疑过“魔叶流”会不会是仁德王的私生子,因为两个人实在差太多了,完全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东方知礼脸色相当的难看,没想到“魔叶流”比他预估的还要高出许多,而且深受魏开疆的喜爱,这次举办的比试大会看来是多余的,仁德王绝对不会公平的裁判比赛。

  他该怎么做才能够扭转这明显的劣势呢?瞥一眼和爱女有说有笑甚罗夜胧,他们明明是站在同一条线上,为何她会想要去支持“魔叶流”呢?这个心机深沉、精打细算的女人是不是有根筋接错了线?

  正想着,甚罗夜胧仿佛感觉到他正在说她的坏话,突然转过头来送给他一记嘲笑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永远也别想猜到她的想法。

  东方知礼甩袖扭开头,不想再看到甚罗夜胧气人的表情,心里忿忿不平,甚罗门阀自从换上甚罗夜胧当家,甚罗门阀逐渐地恢愎它从前的势力,而他东方世家也没办法再暗中削弱甚罗门阀的力量──这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女人,年纪轻轻就能够从甚罗门阀里脱颖而出,果然不容小觑啊!

  不过姜是老的辣。甚罗夜胧你休想夺走或伤害我东方世家一分一毫!!

  背部承受着东方知礼凌厉的视线,甚罗夜胧露出一抹冷漠的笑,她从来都没有意思要打击东方世家,而是东方世家总是欺人太甚她才不得不反击,她用心计较为的是扭转东方恋月告诉她的未来──当然能够“顺便”夺取王权则正合她的心意了!

  魏开疆听见天亦玄一声细微虚弱的呻吟才猛然惊醒过来,看到自己正放在他头顶的手力道放得有多轻多温柔,仁德王心中暗感吃惊,似乎对这真情流露的举动感到不高兴。

  他将手掌缓缓的握成拳,沉下脸,吩咐道:“来人,把妖兽的尸体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记住不能让寻常的百姓看见。”又道:“知礼爱卿,情势看来似乎不容我们有太多的时间准备,你要在三天内将比试的事情办妥,第四天寡人要在阅兵大典上看见我们新的总宣尉使。”

  东方知礼躬身,道:“臣遵旨,臣定会全心筹备绝对不会让王上失望。”

  “嗯。”仁德王点点头,道:“好了,今天被妖兽一闹什么兴致都没了,大家都各自回家去吧。”眼眸里露出精锐的光芒道:“适才发生的事各位可要守口如瓶才好,否则寡人可不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是。”众人诚惶诚恐的应着,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传递着不为人知的讯息。

  好不容易渡过危机的厅堂里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在想怎么才能扳倒对手,没有人想到妖兽如何潜进到这里来?更没有人对此有所联想,他们只是关心着自己的利益……

  ***

  天朝。

  月心蝶命令手下将“月开云”收押禁见,等风心萤身体好些再决定要怎么处置他。之后,她在典飞玄的邀请下领同苏珊英华、西门琉穗和风心萤来到镇九州山上的凉亭。

  五人坐定后,月心蝶开口询问道:“不和国师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呢?”

  典飞玄叹口气道:“此事说来令人羞愧,但事关宗主殿下的安危臣唯有硬着头皮向宗妃大人禀告了。”

  月心蝶微微一笑道:“国师请说,心蝶洗耳恭听。”

  典飞玄干咳两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道:“宗妃可还记得当年继任国师典沨渰?”

  月心蝶心中一凛,不知为何油然生起一股不安的感觉,道:“当然。只要与宗主息息相关的人事物,天四女莫不熟悉。”

  典飞玄点头,道:“还记得典沨渰因为无法测知宗主殿下之事而被派出历练吗?”

  “记得。”月心蝶微笑,道:“心蝶还记得当时她是因为有我这个先例才得以外出……是沨渰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愧是天四女之首感觉果然敏锐。”典飞玄称赞着,续道:“虽然臣不知道典沨渰曾出过何事,但是她已经背叛天朝投向敌人则是不争的事实。”

  “什么?!”

  月心蝶及风心萤同感吃惊的站起身,风心萤身体尚未康复猛然站起令她脑里一阵昏眩,全赖西门琉穗加以扶持才不致于跌跤。

  “臣亦不愿相信,”典飞玄的神色是前所未见的严肃,道:“但,这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他站起身在凉亭里来回踱步,道:“臣在遇袭之前曾集结朝中所有的天眼族人进行‘机运神算术’(注1),原是要推算我朝国运……”

  神色倏然灰白的续道:“没想到臣等只运算到三年后便告中断……”他瞄一眼脸色变得与他一样难看的月、风两女,道:“这样的结果与臣等五年前所算的结果不相迳庭,于是臣等转而施展‘逆运解术’(注2),希望能找出造成这样改变的因果。”

  月心蝶端详着典飞玄的表情明白自己不能有任何的期待,道:“结果如何?”

  典飞玄苦笑道:“好极了,这一查让我们找到了音讯全无的典沨渰。”

  月、风二女同声倒抽寒气,月心蝶讶然道:“是沨渰搞的鬼?”天眼族合力施用“逆运解术”却得到典沨渰这个答案,不就代表造成天朝只剩三年寿命的正是她的杰作?

  “没错。”典飞玄道:“很显然她不知何时就已经背叛我天朝了,否则不可能将我朝的国运减缩至三年。”

  “而且,臣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典飞玄忧心忡忡的道:“臣怀疑典沨渰已经能够预知宗主殿下的命运了。”

  月心蝶脸色苍白,道:“你的意思是说,宗主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国师最强的能力就是与天宗间的连系,而历代国师总是能知道宗主殿下的一切。

  典飞玄先是肯定的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不,典沨渰的情形应该有些不同,历代宗主都要与国师一起施展‘系术’(注3),之后国师才能够完全知道宗主的命运,但是典沨渰和亦玄宗主之间并没有这道手续,所以她能预知的事情应该有限。”

  接着又道:“而且,臣与族人以亦玄宗主的生辰八字推算,推算时出现一股相当大的阻力,使他的命运在进入另一块土地后呈现模糊的状态。”

  他看四个女人听得一头雾水的样子,解释道:“除了典沨渰身为亦玄殿下的运算师之外,臣等若要算出亦玄殿下的命运便需要生辰八字并且集结足够的族人才能得知,但也只能知道个梗概而已。

  可是,最近殿下似乎到了一个有很多不明力量笼罩的地方,造成臣等无能再预测,使出现的结果像是被雾挡住一样的模糊……这个地方有可能是歌帝大陆。

  异界黑域本身就是个臣等能力难以触及的黑暗地带,而凤凰王朝的女国师更是叫所有天眼族人甘拜下风。”他有点自嘲的微笑着,不论他们集结多少人力,一旦碰上东方恋月那无匹的能力照样个个没辙。

  月心蝶带点希望的道:“那,如果殿下当真在歌帝大陆上,典沨渰还能威胁到殿下吗?”殿下若能够生还,是很有可能身在歌帝大陆。

  典飞玄道:“这很难说,如何典沨渰跟殿下不在同一块大陆上,那么能够预知的事情势必便更少,但是倘若两人不幸的身处在同一陆上,不管是歌帝或是候风大陆,殿下都难以遁形……除非,”

  月心蝶越听心头越沉重,接着听到典飞玄还有下文赶忙问道:“除非什么?”

  典飞玄道:“除非东方恋月保护殿下,或是待臣等掌握到典沨渰的正确所在,由臣等施术干扰她。”

  月心蝶皱起眉头,道:“听起来似乎都不太可能。”凤凰王朝的圣女国师终年藏身于王宫之中,殿下该如何与她相遇呢?总不可能偷进宫里去见人吧!殿下又不知道自己正身陷于危机里,那有可能冒无谓的危险。

  再说典飞玄他们若能轻易的掌握典沨渰的所在之处,那么她也不配成为亦玄的运算师了。

  典飞玄再次苦笑,道:“宗妃对于臣等还真是没有信心呢……不过,要掌握典沨渰的位置确实很难,而且她还有深水石罩住她的本命星,更加深臣等搜寻她的难度。”

  “可是,臣等不会松懈的,只要找到典沨渰的本命星,臣等就可能施展‘系命调转术’把她预知亦玄殿下的天命转走,到时她将与臣站在相等的条件上。”没说出口的是“系命调转术”(注4)并无法指定调转的对象,所以施术后这样的天命会落在谁身上……就要看运气了。

  月心蝶叹出自己心中的沉重,道:“实不相瞒,此次我天四女出外已经找到了亦玄殿下,而亦玄殿下也承认了我们的身份,只是我们再回朝的路上遇到麻烦以致于我们跟殿下分离。”

  她看了一脸惊喜的典飞玄一眼,又道:“之后我听到天镜玄的事情,心想事态严重所以才与心萤先行返朝,另派心蝉和心蜻去阻止扬舞国的战事。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天镜玄是受到噬垩术的控制,我想心蝉、心蜻应该无法制止他的行动才是。

  所以,我打算趁早发布殿下继位的消息,再由我掌握朝中的大权,这样才能命令四方军团以我的命令为马首是瞻,也才能解决天镜玄受制犯下的错误。”

  “这确是唯一的办法。”典飞玄先是认同,旋即想到他们的难题,道:“可是以天朝到扬舞国的距离,等宗妃大人的旨意传到时扬舞国可能已经沦陷了啊!”四大军团同时出动对付一个战力低弱的国家,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如何等到远从天朝发出的救命符?

  月心蝶轻叹,道:“这……只能期盼殿下在外组织的天心盟能够不负众望,力保云淡风轻城不失陷了。”是的,她将最后一分希望放在武苍云的身上,现在她唯有深信意舒国最强将领之后也有不逊于其父的本领了。

  “天心盟?”典飞玄疑惑的呢喃道。

  月心蝶想到天心盟就想起天亦玄,笑道:“是啊,永不违背天亦玄之心意的天心盟。”

  典飞玄听月心蝶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心中却大受震撼,低声道:“永不违背天亦玄之心意……岂不是永远都以殿下的意见为意见了……”即使是天朝人也不见得能做到这一点。

  月心蝶闻言仅是报以浅浅一笑,那不过是一种共同的、精神上的目标,会遵守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毕竟一个组织要成功是不能只以一个人的意见为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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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

  机运神算术:利用谷类(代表食物)、水(代表灾变)、土(代表国家)、人口数(代表生死)和历法(代表时序)等为施术的媒介,在这些媒介的上头铺上白布,施术后施术者能力能够预知的事情就会浮现在白布上,当白布布满讯息后就洒以清水消去,之后才能接着施术。

  注2.

  逆运解术:顾名思义,就是在发现情况出现可能有人为阻挠、破坏时使用的调查、或破解的方法。这种方法若真是有术师操作则视对方能力高低而决定要如何解决,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本身出现不可防范的因子──像是暴君之类的,那么就无法可想了倘使硬要施术,很可能会遭到反噬。

  注3.

  系术:加强术师和跟自己有强烈牵扯者之间的联系。以天宗和其国师的情形,国师还可以替天宗改掉所有可能导致宗主丧命的噩运(并不包括宗主寿命告终时的死亡),相反的也可能让宗主随时有丧命的危机。

  注4.

  系命调转术:虽然叫做“系命调转术”,事实上却是一种扭转术师天命的逆天行为。逆天后因为拥有天命的术师不再拥有天命造成天命的混乱,该术师曾拥有的天命将落入其他拥有机缘的人身上,而施展逆天之术的术师的天劫数会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