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库镇只是一个没有城墙的边疆小镇,的确很难用来防御,不过镇外的树林倒是安置陷阱的好处所。惜倩姊妹不亏为出色的猎人,在树林巡视一次即知道在陷阱要装设在何处,除了伪装之外,也搞出许多混淆敌军的假饵。而我则提供先进的知识,教导众人如何制作主动式的陷阱。而自己则另外装置二十具手动型陷阱,里面唯一的武器是减低五成威力的虚无弹。我将牵动陷阱的二十条细铁丝拉进第二道壕沟,分由二十位穿上魔法师衣着的人看守,并交代他们要假装自己是魔法师。

  惜倩姊妹与火龙兽在两侧,藏在由我用土魔法造出来的大土墙后面,她们的主要武器是数十只改造过的光黯之箭。中间的第一道百米长壕沟则有三十位弓箭手,其中的十位弓箭手另外加发三支魔法箭,当作陷阱之后的第一波攻击主力。虽然有博志松的强力反对,但我还是亲自到第一道壕沟坐镇,并且向周围的弓箭手保证,我将会是最后离开壕沟之人。

  整个过程足足花去一日的时间,还好敌军尚未发动攻势。众人在不安的情绪之中,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二个黎明……

  伊图历四一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破晓时分,远处闪起一片冲天火光,林里的虫鸣倏然停止,一股肃杀的气氛随之而来。火光此起彼落,空气中似乎也传来刀剑相交和同袍垂死挣扎的哀戚声音,与身旁的静默呈现强烈对比。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也紧揪着每个人的心。

  前方树林内,一道闪灭的灯号传递有人接近的讯息,我身旁的弓箭手连忙以手掩口,发出 啾-啾-″的鸟鸣声回应着。一个人影闪出树林,狡捷地纵进壕沟,微喘着说∶“有百多名弓兵与数百骑以纵队前进,应是我方前锋营的骑兵团。”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嗯,看你的表现了,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应对。”

  博志松双眼发亮,整理身上那套借来的军服后,向后跃出壕沟,直挺挺地面对来路,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气势。

  当林中传来一声铃铛的声音后,博志松发劲吼道∶“前方是否前锋营骑兵团?若不想被误伤,请派代表出来一晤。切记不可由树林迂回而来,否则将遭受火光之灾。”

  一阵唏嗦之声后,前方出现两男一女,分别骑着一只八米余长的大蜥蜴。为首的黑发中年男子,神情镇定地一直前进到三十米处才吆喝座骑停止。中年人似乎对博志松身上的中尉军阶也感觉讶异,所以抱拳为礼说道∶“本座乃前锋营骑兵团中尉团长米格鲁,敢问阁下是哪个单位的?”

  “原来真是米团长,本座乃军部直属特勤组中尉组长博志松,欢迎贵属进镇休息,接下来的战役都交给我们处理吧。”博志松说着往米格鲁前方地上一指说∶“请交代所属,依地上碎石所排列的路线行走,免得触发陷阱。”

  局势紧急,米格鲁往后一挥,要后面的人员前进,接着才问博志松∶“特勤组?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单位?你们目前有多少人?”

  博志松傲然一笑说∶“三百八十三人。”

  米格鲁闻言大惊,很不高兴地说∶“嗄……不要开玩笑了,敌军光是第一波的攻势就有两千余骑,而情报显示,对方至少还有三万人蠢蠢欲动。”

  博志松面不改色地说∶“如果是这样,团长退到镇里又有何对策去抵挡?”

  “我们要执行代理司令的计策,本座不便透露细节,你们还是与我们一起撤进镇里吧!”米格鲁小心翼翼地不肯透露。

  看着土龙兽一只接着一只的通过,博志松突然摇头道∶“你们的计策无效了。”

  米格鲁神色一紧,迟疑地问∶“怎么说?难道阁下已经猜到了?”

  博志松一指土龙兽背上的物品道∶“以松叶草掩盖油脂的气味,原本是可行的,可惜你们有些皮囊被箭矢穿透,沿途所留下来的油脂足以让敌人有所防备。即使敌人没有察觉,你们会来得及做布置吗?况且……你们要烧的可是百姓的基业呀。”

  米格鲁为难地说∶“敌兵来得突然,以致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是……你也应该了解,我们还是必须遵照上级的命令办事。”而他的话也间接证明博志松的猜测没有错。

  博志松找到对方弱点,马上义正严辞地问说∶“我如果同意让你们烧了百姓的房子,那我们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待在镇外? 将命在外有所不从″,用兵岂可食古而不化,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最终目的都是要退兵。如果有方法能使己方的伤害达到最小,米团长还认为需要服从上级的指令吗?”

  米格鲁不服气地道∶“阁下说得倒很轻松,问题是……本座如果抗命,就必需承担一切责任。况且以你们的人数而言,如何令本座相信阁下有退兵的能力?”

  博志松摇头叹道∶“我们可是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呀!难道团长只是关心自己的前途?”

  米格鲁身后的男骑士突然向米格鲁请示∶“请团长让属下留在此处,或许属下可以帮上一点忙。”“属下想和队长留下来。”女骑士也紧接着表示。

  “你们……”米格鲁眉头深锁,似乎难以下定决心。

  眼看远方的火光已经消失,博志松匆匆地说∶“若可以的话,除了两翼由骑兵团驻守外,我们希望贵属另派数十骑于前方担任诱敌之饵,遇敌则佯败退进镇里。当我们击退敌军后,骑兵队则伺机而动,看是否有机会乘胜追击。请赶快决定,敌军似乎已经突破防线了。”

  连续奔驰十多公里的上坡路,我见许多士兵已呈疲态,连忙指示博志松说∶“不必诱敌了,快些入镇,骑兵队趁机养精蓄锐,弓箭手各自寻找制高点。快!对方都是骑兵,很快就会追上的。”

  博志松向没有穿军服的我施了一礼后,随即依照我的意思催促米格鲁行动。

  “请问你是……?”米格鲁瞪着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怒斥道∶“快行动!都什么情况了,还计较什么繁文缛节?”

  或许畏于我强大的气势,米格鲁不由自主地说了声∶“是!”随即带领着队伍冲进土库镇。而博志松不待我吩咐,命令三个人再往前头去观察敌军动静。

  近午时分依然没有传来进袭的消息,显然敌军并不躁进,我一度以为对方是在等织田庆等人的讯号。最后我忍不住亲自前往刺探,这才发现敌军动作缓慢的原因。原来在千余骑兵之后,塔伦国竟然备有五十余部装甲防护车,由四只覆甲的牦马缓缓拉动前进。由于没见识过这种装备,我回去后马上将观察所得告知博志松。

  “装甲连弩车!”博志松既吃惊又恐惧地说∶“传说中的终极武器现身了。”

  我不以为然地问道∶“终极武器?太夸张了,那有何厉害之处?”

  博志松非常 气地解释∶“防御上除了抵御弓箭外,也可挡住魔法攻击。在攻击方面,配备三组连弩弓,听说车里还有辅助魔法师提聚魔法的装置,也就是说魔法师可以高枕无忧地在车内发动攻击。”

  “对手可以先攻击牦马,或者预先设置路障,让他们失去行动力。”我以一般人的能力去思考破解之法,认为装甲车只是可移动的碉堡而已。

  博志松猜测地说∶“可能是因洛u陶o个罩门,所以他们才要与骑兵队搭配。”旋即又叹道∶“想出这种武器的人真是厉害。”

  “哈哈……这倒没啥好担心的。”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其实要不是不想违背八使交代的任务,我只要几发虚无弹即可让敌军神魂俱灭,当然我自己也会承受很大的良心谴责。我突然想到一个退敌妙方,连忙对博志松说∶“我需要制造一个假像,一种让对方认为不可与我们对敌的假像。”

  我不理博志松惊讶的神情,招来惜倩姊妹和身旁的十位弓箭手,对众人简单透露我心中的想法。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神情之中,我一手导演的戏码即将展开。

  当前头两位哨兵回来时,博志松已立于壕沟之后,身边则一字排开十名弓箭手,只是这回大家都已经换下军服。塔伦国的前哨骑兵转眼即至,五只土龙兽扬着头,与背上主人趾高气昂的神态相似。

  “来人止步!奉大魔神座下金神使指示,土库镇已划为非军事区,汝等不准进入。”我以隐身术藏在树林,使用狮子吼神功,使整个天际充满着回音。而博志松紧闭着嘴,只以手势配合我的语音,营造一种诡异的气氛。

  对方领头者朝博志松打量一番,不可一世地哈哈大笑说∶“何方小子在此胡言乱语,以为几个人加上几只破箭就能吓唬人呀?”

  “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博志松双手向前一张,在两军的中间地带已然出现一颗大火球--爆炎魔法。“回去向你们主帅报告,即使动用全部的十万大军,也勿妄想要越雷池一步!”我最后几字的声音直接穿向对方脑门,差点将五人震落地面。

  五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奔逃,但领头者不忘回头呛声∶“我们还会回来的。”

  看着对方远离,博志松向我所在的位置问说∶“刚才为什么不一把火烧了他们?”

  “那样一来势必引发对方全面的攻击,而我们就没有机会与对方主帅当面晤谈。”

  “晤谈?法少尉想和对方讲和?”博志松的神情似乎颇不以为然。

  我索性现身,对在场每一个人说∶“每个上战场之人,不论敌友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倘若你们是那五个人之一的父母,那是否就该庆幸我没有下重手?所以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愿放弃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博志松苦笑着说∶“当对方很明显看出兵力的悬殊时,我可不敢寄望他们会有好心肠。”

  我对其挤眉弄眼,装迷糊地道∶“呵呵……好在是我们的兵力高于他们,而我正好有副好心肠。”

  博志松很不满地道∶“以单打独斗而言,我相信法少尉是难逢敌手,不过我们要面对的是数万人,那可是高于我们百倍的兵力呀!”言下之意是我可以从容逃逸,而他们则没有幸存的机会。

  我不怪他有如此的想法,毕竟以正常人的判断,只有三百多人的我们的确不堪一击。我知道必须提出一项理由,让众人有致胜的信心,否则我这场戏势必将无法继续演下去。

  我招呼拉梅过来,道∶“我们要阻止装甲连弩车接近,所以尽奶的可能,在远处的官道上挖一个大坑。”

  拉梅会意地取出光黯之箭,摘掉箭头上我临时做的防护套,在众目睽睽之下,满弓朝远方激射而出。从远处观看,光球一闪而逝,路旁的树木随即朝中心倾倒,形成一个绝佳的路障,而我的左手也接收到一批新的能量。众人虽然看不清楚坑洞有多大,但其威力足够让大家心里如吃了颗定心丸,脸上也泛起原来如此的神情。

  博志松向前疾奔去查看光黯之箭的威力,回来时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直呼此箭实在太过恐怖。

  “此箭威力过大,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所以我只让她们两姊妹使用。”我继而向第二道壕沟的人解释∶“在你们手中的铁线,另一端就是相同威力的陷阱,一旦扯动它,三十米内的生物皆无法生存,五十米内也可造成不小的伤害。不过……除非对方不听劝阻而强攻,否则我希望不会动用到。”

  博志松恭敬地朝拉梅行礼,问道∶“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箭,没想到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莫非是神所留下来的武器?”

  戴着面罩的拉梅不发一语,向博志松回过礼后,就被我用风魔法送回棕妹的背上。我正色地对众人说∶“不必追究它的来源,用之于正即是神箭,用之为恶便是魔箭,神、魔之分只在于使用人的心性。就像你们一样,虽然曾经是阶下囚,可是你们当中有几人会自认洛u灾v是恶人?”

  ……

  众人的静默让我又继续解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观,同样是杀人,一般人认为杀敌杀盗匪便是好人。”

  博志松讶异地问∶“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由于对战争的厌恶,我不禁对众人发表我的想法∶“两军交战,双方都自认为是好人,那么坏人又是谁?你们的对手有可能是位慈祥的父亲、乖巧孝顺的儿子,或者也是位保家卫国的忠臣烈士。只因为立场不同,导致被不同阵营的人贴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标签。”

  “道理我们也清楚,只能说这是战争残酷的一面。因为当某一方的士兵有此疑虑时,不仅会杀敌不力,甚至因此而丧失士气,到头来反而成了敌人刀下之魂,所以军队之中才不容许有这种言论出现。”博志松到最后已经对我表达出不满,毕竟我们的人数不多,如果再因我的言论而失去士气,那大家还需要打什么仗?

  体认到自己的说法不被认同,我转而想到另外的方法,于是问众人∶“或许你们会问我为什么要自愿带你们来?”

  “为功名。”“为皇室。”“为百姓。”不少人提出他们的看法,却被我一一摇头否认。

  “难道是为了我们?”博志松脱口而出。

  “嗯!”我点头指着惜倩姊妹,反问博志松∶“以她们身上的武器,加上跨下火龙兽的力量,我们有必要募阶u @军吗?”

  可能还有些质疑,博志松结结巴巴地说∶“似乎……不太需要。”

  “唉……我若想消灭敌军,只需像这样……”说完,我整个人向上攀升,停在三十米的空中对众人发话∶“由空中向下丢出一把神箭,谁又能耐我何?”

  博志松旋即正色地问∶“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放我们走?”博志松说此言时的表情并无贪生怕死的意味,反而是有种已经了解我的苦心,而藉故欲让我有向众人解释的机会。

  我落下地面后才回答他∶“因为我想要你们学会如何去尊重生命。”

  博志松身旁的弓箭手问说∶“包括敌人?”

  我反问道∶“那还要打什么仗?”我见众人还是一头雾水,于是再次解释说∶“一旦发生战争,在你死或我亡的对战当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或战友的残酷,当然我不会以此去要求你们。所以我目前想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开启战端,若无法避免,我也希望将双方的伤亡降到最低。”

  博志松苦笑着说∶“唉……这句话如果说给敌人听,不知他们会有什么感想?”

  我道∶“你马上会知道。”不远处飞扬起大军经过的土尘,关键时刻已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