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图历四二O年一月三日战事总算告一个段落,带著两国南区停战协定和我帮博志松等自愿军所写的陈情书,胡浩天与殷绮玟两人于前天先行返回燕城。在特赦书未抵达之前,史考克营长暂时将自愿军编成自立、自强两小队,并向代理司令段极上校申请到正式的粮饷。或许是不满自己没有分到功绩,虽然有胡浩天的美言,段极上校还是要求自愿军前往前锋营驻守,美其名是给予重用,实际上却是要自愿军去做修补防御工事等粗重的工作。
好在一般官兵都认为是自愿军打退敌军,所以普遍对自愿军有些好感,甚至私底下也会以特勤组称之,尤其在博志松带头搬石修筑工事以后,自愿军更获得其他官兵的一致认同,基层官兵间也慢慢流传起批评段极上校之声浪。不过这一切我都无时间理会,因为惜倩要求我帮她姊妹找两具称手的弓,可是不论土库镇或是军方武器库,皆找不到令她们满意的,于是我特地花了一整日的时间亲自为其打造两具金属弓。
而连日来与官兵的切磋,加上姊妹俩露出真面目以后,惜倩姊妹不仅获得神箭双娇的美誉,身旁更是出现为数众多的追求者。原本只是想等待明维兹的丈人出现,以安置姊妹两人,如今见其适应良好,我暗自决定只身前往燕城。
行前我特地知会史考克营长,请其代为照顾惜倩姊妹两人,并获得其首肯。倒是惜倩两人离情依依,要不是顾及火龙兽会吓著一般民众,姊妹两人可不愿意就此放我离去。好说歹说之下,我留下一套身法以及擒拿术,并答应尽早赶回来,这才使两个姊妹破涕为笑。
伊图历四二O年一月四日
午后燕城,伊图国首府,位于鬼影岭北方两百五十公里,距乌信城四百公里。海拔五百余米,座落群山环绕的大盆地,城中有一条百米宽的卧龙河南北贯穿,向北与瓦底佳河汇流,转而向西流经乌信城,最后由塔伦国出海。
此城分为两部分,内城傍东岸而建,外城以西岸为主,而内外两城仅以一座三孔桥作为联系。因发展迅速,外城城墙不及扩充,加上此城百年未历战火,以致最后乾脆拆除外城城墎;如今光是外城人口即突破八十万,稳坐伊图国内的第一大城,也是中央大陆上的第二大城。
令我感觉到讶异的地方是,卧龙河上游筑有水坝,以人工渠道输送民生用水至外城,而下水道的建设更是有数百年的历史,难怪此城民众对居住环境颇为满意。
外城依旧有频繁的商业活动,市集里人来人往,宫廷里之兵变似乎对民众的生活没有多大影响。我选择离内城最近的“河滨旅馆”为临时住所,并准备到食堂打听近日所发生的大事。
顾名思义,“河滨旅馆”以卧龙河的优美景观为诉求,虽然兼营餐馆,但是客群还是以外地客为主。
在我进入食堂之前,里面早已传出不少人在高谈阔论,其中参杂著因见解不同而引发的争执。由于有进入内城的准备,我在入城前即已改回原来的面貌,虽然如此,我还是认为燕城里应该没有人会识得我。
不过我的出现马上引起一桌人的注目,面向我的一名白发老人,眼神随著我的身形移动,且不断向同桌人窃窃私语。等我入座后,更主动拉著他身旁一位有著方正脸型,而且身材高大的金发中年人一起来到我身边。
金发中年人向我揖身道:“敢问您是否为金院长?”
我虽然不解,还是点头回答道:“嗯,请问阁下有何贵事?”
中年人介绍著自己说:“我是杭定武,朝阳畜业伊图分部的负责人。想请问院长是来观礼还是前往商联公国的途中?”
我依礼拱手道:“啊,两位请先入坐。”等侍者送上茶水后,我才回答之前的问题:“我半个月前才从商联回来。”继而反问说:“有什么事吗?阁下怎么会认得我?”
杭定武有些著急地道:“敝国观礼代表,也是我们朝阳畜业的负责人,织田健夫先生,在三天之前失踪了。”
三天前?那是在二殿下造反之后所发生的事,我暗暗想著。
杭定武继而指著白发老人说:“至于会认得您,是因为黎老居住在卡里城的缘故。”
白发老人微笑解释:“我是黎震海,在卡里城做点小生意,曾与院长在神殿登山口前,同一个棚架底下喝凉茶。”
可是我依然毫无印象,只好连声道歉:“喔,真是抱歉,没能认出老丈。”
黎震海毫不介意地道:“哪儿的话,院长要费心的地方太多,小老儿也知道院长没办法去一一记住每一个人。”
我看杭定武欲言又止,知道他此刻对织田健夫的失踪非常心急,只是不解他为何会找上我。
“贵东家的失踪,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想他或许也正在等我这句话吧!
杭定武从怀里取出一张皱皱的纸条,摊在我面前说:“这是敝东家失踪前留下来的,请院长看看是否可以想起什么?”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某些部分还被刻意涂抹,我依稀可以辨认出:隐者现迹,我族难起;飞天铁甲,万兽无敌;独孤密谕,唯金可寄。……吾追XXX,若无返,速通知本部,停止一切活动。
“这是……”看著纸张,我虽然有些联想,但却看不出和我有何关联。
杭定武右手指著纸条说:“这句‘唯金可寄’,在下认为可能与金院长有关。即使无关,我从小女口中也获知院长之异能,所以寄望院长能给予协助。”
“你女儿?”我知道纸条的事非短时间能解释清楚,不过我可想不起来有认识哪个方形脸的姑娘。
杭定武起身向我行礼说:“小女丝欣,在此还要感谢院长救了小女一命。”
“啊,原来您是二凤杭丝欣的父亲!”我回礼并反问道:“怎么样?她现在的身体应该已经复原了吧?”心里则暗叹父女两人的长相怎么会差那么多?
杭定武以温热的手拉著我,感激地说:“幸亏有院长的妙手回春,小女已经完全康复,而且她已经和慕容姑娘一起辞去军职。”
“慕容姑娘……?”我苦笑著说,心想又是一个我想不起来的人。
杭定武也不介意,再次解释道:“原任水军的慕容芙姑娘,后来的一段期间都是由她照顾小女。而且也因为早一步离开,小女才能幸运地避开这次大屠杀。”
心想原来是以治疗师身分执掌星辉号的慕容芙,若非杭定武提起,我也想不起有这个人。而杭定武所提的大屠杀刚好是我关心的,我不禁追问道:“这次的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四公主被塔伦国的使节团所挟持,目前局势的发展又是怎样了?”
杭定武往左右环视一眼后,对我低声道:“不管是敝东家或者是使节团的事皆不宜在此地详谈,不如请院长移驾蜗居。”
“可是您的朋友……?”我的眼光转向原本他们那桌的其他三个人。
黎震海摆摆手要我们离去,并说道:“没关系,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杭先生在商场上的朋友,我留下来招呼就可以了。”
“好吧!那就请杭先生带路。”我说。
杭定武带我往北走过三条街道,眼前出现一座建在河滨的两层楼独栋平房,隔著低矮的围墙还可看见后方设有私人码头。没有门房或守卫,出来应门的正是杭丝欣,原本黑色的短发已经长及肩,眼神亦没有初见时那样锐利。
杭丝欣只看我一眼,便趋身偎在她高大的父亲身边道:“爹地回来啦!累不累?
”全然无视于我的存在,而我这才想起她只见过仙魔医,当初我虽然是以金法蓝的身分救活她,却在她睁眼之前就已离开。
杭定武抚摸著女儿的头,爱怜地说:“乖孩子,旁边这位就是你没见过面的救命恩人。”
“嗄!您就是金院长?”杭丝欣两眼圆瞪,看起来颇为吃惊。
我轻点著头道:“嗯,杭小姐的气色不错,想必已经完全康复了。”
“恩公……不对,院长……快……快……请进门,我……我……去告诉慕容阿姨。”杭丝欣有些语无伦次,转身急奔入房,嘴里还直嚷嚷著:“阿姨!阿姨……
”
阿姨?我不禁有些傻眼,印象中的慕容芙好像不到三十岁,杭丝欣怎么会叫她阿姨?难道……?我的视线落在杭定武脸上,只见他闪避著我的眼光,脸上微微涨红地作势请我先行。看见他这种反应,我当然也已经了然于胸。
室内的空间不小,光是客厅就足以容纳二十多人一起聚会,不过令我讶异的是,客厅里还出现一个我没有预期到的人,那就是蝶舞黎霏。黎霏起身恭迎道:“院长以及伯父,黎霏在此向你们请安。”
“咦?你在这里呀!你的大伯父正在‘河滨旅馆’的食堂,要不要去见见他?”
杭定武显然也不知道黎霏会在此,所以连忙告知。
黎霏面露犹豫之色道:“震海大伯?……嗯,侄女晚些再去。”我从而知道黎震海与黎霏之关系。
咚咚咚……,杭丝欣拉著慕容芙从二楼下来,并且满脸笑容地将慕容芙的手往他父亲手上塞,这才走到黎霏身旁入座。但随即又跳起身,让出与黎霏中间的空位后说:“请院长来这里坐。”
我愣在原地,以为杭丝欣不知道黎菲的心意,因此觉得有必要讲清楚,于是婉拒地说:“好像有些不妥……黎霏小姐不是对大殿下……?”我看黎菲的脸色突然转为僵硬,马上停住嘴。
杭丝欣忍不住心中激动,愤恨地问道:“这等大事,院长还没听说过?”
我摇头不语。
杭丝欣扁著嘴说:“大殿下已于前日在安第斯州州府登基,同时册封一名叫做袭采姬的妖艳女子为后,而余大姊则被立为妃。”
“啥?袭采姬真的被立为后啦?”我吃惊不已,没想到袭采姬的效率那么高。
杭丝欣疑惑地说:“院长认识该名女子?”在场之人皆关注地看著我。
“说起来可是很长的故事……”我正盘算著可以透露多少事情。
杭丝欣再次拍拍旁边的座位说:“院长先入座吧,说不定霏妹的心情会因此好一些。”
这是什么逻辑?而且也没考虑在场的还有长辈在。可是我看其他人包括黎霏都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只得接受此项在我看来非常奇怪的安排。等杭定武与慕容芙也就座之后,我慎重地对坐在我左边的黎霏说:“袭采姬就是掩护你入水军的傅丽菁。”
“什么?她不是费尼曼的同伙吗?”黎霏第一次露出严重关切的模样。
我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与其说是同伙,还不如说他们是师兄妹或者是师姊妹。”
杭定武满脸疑惑,插口问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了,能否说清楚一点?”
“袭采姬有一个师姐叫做左涵瑛,还一个师兄叫做伊图明光。”我在此停顿,让众人调适心情。
杭定武最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也就是说她是二殿下的师妹!然后呢?”
我简略的说明:“费尼曼是虚构的人物,平常都是由伊图明光与左涵瑛轮流假扮,当时在汪海城发动兵变的正是左涵瑛。而我在机缘巧合之下,使袭采姬与左涵瑛两人反目成仇,最后袭采姬决定由自己去完成夺宝任务。那个宝物是一颗大的魔法晶石,是伊图明光母亲的陪嫁之物。”
杭定武点头说:“伊图明光意图篡位也是为了那颗魔法晶石。”
我继续补充道:“也为了图谋王位与报仇。事实上有个叫秋武军的人才是他的生父,他也是袭采姬的师父。”我又对纸条上的留言提出看法:“我怀疑贵东家的失踪也与秋武军有关。”
杭定武有些欣喜地说:“没错!被涂掉的名字就是他。……看来敝东家所写的‘唯金可寄’,真的是指院长了。”
我摇头苦笑地答道:“我不认识贵主,当然他也不认识我,所以这句话是指别的事。依我看应该是指百兽王独孤龙所留下来的金球,贵主希望能从中得知破解铁刀甲虫的方法。”我医治过杭丝欣,知道她并非独孤龙一族之人,所以对独孤龙的事也放心地说出来。
杭定武摇头一叹,满心佩服地道:“院长果然是博学多闻,竟然也知道百兽王是独孤前辈的称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杭定武的话语里,显然也知道独孤龙的身分,于是我暗自将此事放在心中,然后反问黎霏:“四公主被俘是怎么一回事?大殿下……呃……陛下目前准备如何处理塔伦国使节团的事?”
黎霏听我问及此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转而向杭丝欣求助:“二姊,还是由你来说吧!”
杭丝欣双手连摆,推托著说:“我又不清楚此事,问我也没用。”接著求助的眼神飘向慕容芙。慕容芙连忙表态:“我也不清楚。”
我转而望向杭定武,但他也是避重就轻地说:“真正原因要去问四公主。至于塔伦国使节团的事,陛下是交给军部去处理,目前三殿下是以断水断粮的方式,要求使节团投降。”
我不知道他们在忌讳些什么,还是故意要隐瞒真相,不过按照他们的反应来看,四公主的生命似乎没有受到威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好亲自去问四公主了,谁愿意带我去?”我的眼光来回看著黎霏与杭丝欣。
黎霏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地说:“三殿下不准闲杂人物接近,若院长要去,我可以带路,但最好等到深夜再去。”
“也好……嗯……有没有空骑兵的成员在燕城?”我突然想找几个心腹来问问。
杭丝欣主动说:“通常有一、两位在,不过很少出来外城。要我去请他们过来吗?”
“不必,我只是想知道空骑兵有谁在。”我可不是信任空骑兵的每一个人,当然我不会将这种话说出来。
“院长先去休息,我去打听好了。”黎霏说著就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