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图历四二O年一月七日黄昏

  卧瓦城建筑在卧龙河与瓦底佳河所形成的冲积平原上,也是两河航运交通的枢纽。我事先暗中交代杭丝欣,与四公主分道扬镳后,想办法于此城停留,除了打听外界的风声以外,也让我有多馀的时间跑一趟卡里城。

  早先我曾经想用全水草的身分进入塔伦国,但是小仙的一席话让我改变想法。因为出名或许会招惹来许多麻烦,却能壮大学院的声势,让我的目标早日达成,所以我决定以真面目示人。

  卧瓦城的的河岸几乎全是可以靠船的码头,不过岸边除了上下船的货物外,成群的小贩也占据不少空间。希薇公主一行人的五艘货船,并排停靠在两艘大客船之间,目标并不显著。数个使节团武士易装为船家,或立或坐于甲板上戒备,我的接近马上引起其注意。

  大概有很多人来询问过,最接近我的中年武士摆手说:“少年仔,若要乘船请往两旁,我们的船不准备开。”

  我揖手为礼道:“麻烦阁下进去通报杭丝欣小姐,就说故人来访。”

  武士上下打量我一番,一面向后面的人打着手势,嘴里一面低声咕哝:“怎么有人会知道杭小姐在这里?”在吵杂的吆喝声中,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早已司空见惯别人对我的怀疑,我故意对他开个玩笑:“我本来准备跑遍整个码头,对每个船家都这样试探,还好第一次就找对船了。”

  武士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要不是杭丝欣从舱底钻了出来打断他的思绪,说不定他还在想说我怎么会有那种好运。杭丝欣轻巧地跳上岸,完全不理旁人的眼光,哀怨地拉着我说:“你总算来了,让人家提心吊胆的等了半日。”

  我取笑地说:“亏奶还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魔法师,想不透奶以前是怎么出任务的?”

  “咦?对喔!我是怎么了?”杭丝欣偏着头自问。

  我拍着她催促道:“以后再想吧,我们最好及早出发。”

  杭丝欣拉着我朝城里眺望,无奈地说:“公主上岸去了,但她说不久即会回来。”

  我有些不高兴地说:“嗯?奶怎么没有随身去保护?”与其说保护,其实也是怕公主的身分曝光。

  听我的语气中带有责备,杭丝欣幽幽地解释:“大约一小时前,有人从客船上丢下以信柬包覆的玉石,公主看完信柬的内容,随即说要上岸,并且不愿以让人跟着。”

  我引着杭丝欣,将她带往较偏僻处,不虞船上人员听到以后才问说:“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杭丝欣摇头说:“没有,不过公主有向我打听兴隆药材行在什么方位。”

  我关心地问:“去药材行作啥?有人生病或受伤吗?”当然也让我兴起起了行医的念头。

  杭丝欣机警地说:“不,那只是个障眼法,因为我藉着去方便的名义,偷偷跟随上她。结果她竟然半途转向,钻进喜客来餐馆,并且与一个帅气男子会面。”

  我只当公主是去会情人,不以为意地道:“哦,原来如此,难怪她不让人跟。”

  杭丝欣好像知道我有所误会,连忙又解释道:“该名男子对公主非常恭敬,看起来像是主仆的关系。”

  “嗯,这个人很可能是安插在这里的眼线,负责汇整资料向公主报告吧?”我猜测地说。

  “据我判断,他应该不是住在此城之人。因为他随身携带着小行囊,或许原本就是客船上的乘客。”以职业来说,杭丝欣以前就像是个特务,所以在细节的观察上自然有其专业之处。

  我当然相信她的判断,突然觉得事情并不单纯,我连忙问杭丝欣:“知道是哪一艘客船吗?船行目的又是哪里?”

  虽然我背对着码头,但杭丝欣并没有用手指点,只以言语向我解释:“在我们货船边,面河的右手边那艘,准备航向乌信城。”

  “奶有没有办法认得出那名男子?”我还没有打算要如何行动,只是问着以防万一。

  杭丝欣拉拉杂杂地说出一段话:“灰裤棕皮衣,黑发掩耳垂,双眼如碧石,双眉鹰展翅,戒套左中指,足踩及膝靴。”

  我笑着说:“奶观察得真是仔细,他和公主一起回来了。”

  她所形容的男子走在希薇公主的侧面,举手头足之间果然有一股帅气,附近行人的眼光不时跟着那对金童玉女移动。

  杭丝欣忍不住回头望向人群,随即快速将我拉至对方视线不及之处说:“他们前面不远处还有两个灰衣带刀武士,当时也在喜客来餐馆里面,照我看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嗯,奶先去迎接公主,我暂时和那两人搭乘客船西行。”杭丝欣说的两人已行入售票亭前购票的队伍,我连忙丢下一句话便朝那两人走去,中途还曾与希薇公主他们两人擦身而过。

  我在购票队伍中,依稀听得该名男子向杭丝欣介绍自己名字叫做韩鹰,看杭丝欣的反应似乎不曾听过此人。不过在货船上的武士似乎知道此号人物,脸上皆露出尊敬的神色,男子与希薇公主随即被武士迎入货船船舱。不过就在我购完票,欲随前方两名武士登上客船之际,公主率领韩鹰、杭丝欣和五名男女武士再度出舱下船,其中一名女武士更直接前往排队购票,显然也是要改搭客船,还好原本与我照过面的武士并不在这八人之列。

  这艘客船的规模只比水军船舰略小,但省去铁皮覆甲以后,其乘载量却更大,足足可以搭乘两百人,不过在空间上就会有些拥挤。对乘客来说,私密的舱房也等于是种奢侈的享受,当然公主可不会这么认为,八人上船后随即直接进入后舱。而我只能待在甲板上,监视众人的一举一动。

  伊图历四二O年一月十日

  一路风平浪静,经过两日三夜的航行,客船终于抵达乌信城外的菲林镇渡船码头。这期间杭丝欣偶而会藉着上甲板透气的机会,向我打出一切安好的暗号,而我所监视的两个武士倒也安份,看不出与韩鹰有何互动,几乎让我认定他们之间没有关联。

  乌信咱u鸲韫钓e南岸,伊图历三八八年乌信之役后,在菲林镇下游修筑两条人工水道,引河水当护城河,并藉以运来修建城墙之巨石,历时十二年才竣工,咸信其防御力在伊图国内仅次于石雕之城。

  若按照原本的规划,希薇公主接下来的行程有水路与陆路可供选择。水路可直下塔伦国,虽然快速却要经过两国各一道关卡,希薇公主认为水路关卡较为饣密,恐怕都有不明的凶险,所以宁愿选择绕远路,期盼能在边境找到防御的漏洞。

  一行人下船后,不知是何原因,韩鹰带领众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基于隐密的原则,我每隔十分钟施展一次偷天术,有时甚至抢在其前头。大约五公里路程之后,众人转而向南,直到上了官道才又转而向西,等于是绕了一大圈。

  起初我还不太清楚韩鹰的用意,直到遇上百馀人的军营关卡才恍然大悟。原来后方小关卡的警戒心较弱,韩鹰藉此让每个人轻易地在手臂盖上入城关防章,而这招果然在入城时得到莫大的方便。因为每天要应付数千人次的旅客,所以当有前方的关防章之后,守卫只瞄一眼随即放行。只是我还想不透希薇公主洛un入城?

  我以偷天术顺利进城,见到韩鹰等人直奔朝阳畜业在乌信城的营业所。乍看之下以为他们只是要租用马车赶路,但是半小时之后依然不见有马车进出。

  难道这里是韩鹰的住所?我随即以偷天术潜入探察。除了像是员工的十多名男女以外,我之前所监视的两名武士竟然也在营业所大厅里,不过就是不见韩鹰等人的踪影。我继续往内进搜查,里面有三间无人的厢房,还有一座不起眼的小花园,八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到底是翻墙还是走地道离开?而且那两个武士洛u|在此地出现?况且以大厅内的人员分布情形来说,两个武士竟然是站在最接近后进厢房的位置,而且脸朝外面向大厅中的其他人,俨然有如守护着厢房一般。

  我带着一连串疑问出现在两个武士面前,让两武士惊讶地往后急退,并抽出腰间长刀戒备。

  年长的武士见识较广,依然急声问道:“阁下何人?洛u陆倌y般突然现身?”

  大厅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拿出兵器,但也是将我团团围住。我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举动,只冷冷地瞪着两个武士,问道:“先前八个人到哪里去了?”

  年轻武士闪着惊疑的眼光说:“我们不知道你在说谁,我们只是要来搭车的顾客。”

  我的眼光转向年长的武士,结果他也是猛点头地说:“没错,我们是要搭车。”

  我深怕杭丝欣入了陷阱,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为了尽早问出答案,我厉声道:“好,那我问,你们同时回答,回答慢者将会受到魔神之刑。”

  “你以洛u灾v是谁?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年轻武士傲气十足地说。

  “啊,唉哟¨¨”一把匕首在我后腰被反震回去,偷袭者此时正跌坐在地上抚手哀嚎。

  我斥责道:“背后伤人,肯定不是个磊落汉子,你那只右手已经被我给废了。”我眼光凌厉地扫视众人,饣词警告说:“若有人再度使用偷袭的方法,别怪我会让你们去手断脚的。”

  众人禁若寒蝉,不过可都拿出武器戒备。我满意于众人畏惧的反应,趁势问在场的人说:“谁是此地的管事?”

  坐在地上的人呻吟:“是¨¨我,科基亚。”

  我转头望向地上的人,年纪大约不到四十岁的白种人,此时得神色既痛苦又羞愧。

  我怒道:“啥?贵为朝阳畜业在乌信城的代表,你竟然会做此偷袭的卑鄙行为?”

  “阁下¨¨可以无声无¨¨息的出现,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自认有保护¨¨其他人之责,只好硬着头皮¨¨。”科基亚的右手腕被断裂的骨头刺穿,虽用左手捂住伤口,鲜血还是不断渗出。苍白的脸上也直冒着冷汗,不过他还是忍着痛缓缓地站起身子,换做是旁人恐怕早已昏厥。

  “好,这么理由倒还说得过去。”心想自己莽莽撞撞的行动,的确容易被当成是个恶人,心中对他的气自然也消去大半。我走向前对他说:“愿意让我医治吗?”

  科基亚以为我有交换条件,强忍着伤痛说:“我不会¨¨因此而屈服¨¨于你。”

  我晒然笑道:“此时才要拼骨气充汉子?算了,稍后再找你。”我转而问两位武士:“你们从何处来?”

  年长者抢先说:“不关你的事。”年轻武士则吞吞吐吐地回答:“卧瓦城。”

  “你的答案错误,该罚!”我瞪着年长者说,右手随即向其右小腿弹出一道指风。

  指风穿透裤管,伴随着周围数起惊讶声,年长者蹬蹬后退数步,连忙拉起裤管检视伤口。我威吓地说:“这回只让你受点皮肉伤,我下一回的目标会是脚筋,你自己估量看值不值得?”

  众人一阵骚动,纷纷以兵器护着自己向后倒退数步,似乎都有逃离的打算。但是在我扬起各扣住三指的双手后,每个人随即定住身形,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只要得到答案,我不会为难各位。科基亚,我问你。”我指着两名武士说:“他们是来租车的吗?”

  科基亚身躯摇晃,以颤抖的声音说:“他们¨¨没有¨¨对我说。”

  年轻武士连忙解释道:“我们才刚到,还来不及说。”

  我装势要对其弹指的模样说:“你说谎!我在门外等了半小时,却没看见两位,你们肯定很早就进门,看来你想尝尝当个残废者的经验。”

  年轻武士满脸惊慌,不得已搬出自己的身分:“我们两个是近卫团武士,你敢与整个近卫团为敌吗?”

  “近卫团?你们是哪个大队?”我怀疑地问。

  似乎有了倚靠,年轻武士取出腰牌,摆出神气的模样说:“第四大队探组成员。”

  “那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我拿出徽章说:“空骑兵,蓝组。”

  一旁的年长武士快速地堆起笑脸道:“啊¨¨原来是自己人,不知阁下是否认识我们大队长?”似乎想和我套上关系。

  我不客气地问年长武士:“那并不重要,现在的近卫团是分崩离析,不见得都是自己人。我想问你,你们究竟是在跟踪谁?”

  年长武士眼珠直转,道:“韩鹰,这个人我们打探很久,已知他曾经当过这个营业所的主持人。”

  我马上找出破绽,故意点头试探说:“所以你们下船后没有继续跟踪,而是直奔这里?”

  “是啊!”刚一出口,年轻武士随即知道自己犯了错,脸色苍白地低头闪躲着我的眼光。

  我怒道:“比他们早到,竟然会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办事不力?还是故意隐瞒?”我转而望向科基亚说:“你认识韩鹰吗?”

  “韩鹰是前两任的负责人,不过在今日以前,小的没见过面。”或许认为我是官家,科基亚的态度显然趋于恭敬。

  我心中已有概念,于是向前治疗科基亚的伤势,并趁机传音问道:(他们俩人是否是韩鹰的手下?负责拦截跟踪者?)

  科基亚接连以两次点头回应。

  (那八人是怎么离开的?)我又问。

  “我根本不知他们已经离开。”科基亚无奈地耸着肩膀,一副他也不清楚的模样。不过他随即又指着那两个武士说:“他们俩人事先前来通知,说韩鹰会带重要人物来借宿一晚。因为韩鹰去职时,除了帐目清楚外,更留下许多额外的资金,供后继者做资金调度之用,于公于私,小的认为给予协助是应该的。”

  我心道:(原来问题还是出在两个武士身上。)

  “科基亚,你¨¨竟然吃里扒外?你的东西我不要了,还给你!”年长武士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物。

  科基亚先是一脸怀疑,随即恍悟地大喊:“小心,是迷魂弹!”

  不过话说出已经太晚,由于我正在帮科基亚疗伤,无法及时使用偷天术去制止,以致让其有机会投掷于地,两人亦趁机跑进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