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泽伸反应奇快,神情凝重地接续我的话:“除非是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希薇公主急着分辩说:“左涵锳确实是要杀我啊!”

  “这点本座倒可以证明。”田中川池突然转变态度,出面相挺。

  “仔细想过以后,敝人反而不那么确定了。”我直盯着希薇公主,并且将心中疑点说出:“首先来讲公主的伤势。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一剑的确足以致命,但是公主的体质特异,或许有旁人不知的方法可以保住性命。再者,如果是奶与左涵锳两人所套好的招,公主只要不断让自己呈现重伤的模样,即使塔伦军藉故要求乌信城交出人,城卫也不能交出重伤的公主,否则岂不是更落人口实?”

  希薇公主睁大双眼不知如何反驳,但我并不就此罢休,继续说出第二个疑点:“至于受辱之事,公主好像也无法提出有利的证明,对方甚至可以一口咬定是公主主动引诱。”

  “院长所言的确有其可能,不过我们也不能认定真相就是如此,这倒令我们为难了。”井泽伸中肯地说:“若以立场而言,除非公主能提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我想大多数人会选择相信陛下。”

  “我¨¨”希薇公主难过不已,哽咽地说:“身为被害人,你们¨¨要我如何拿出证明呀?”

  在场之人,多数露出同情的神色,不过也没人能帮得上忙,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事实上我在燕城时已经对使节团施展过读心术,除非团员也被隐瞒住,否则希薇公主应该是无辜的。如今我故意提出这个质疑,用意并非怀疑希薇公主,反而是在观察其他人对伊图云清的忠诚度,作为能否被我吸收的依据。

  我面向井泽伸问道:“上尉有何看法?”

  井泽伸沉吟许久后说:“我们现在有四条路可以走,第一是消极些,当作没这回事,也不必上报军部;第二是双管齐下,既通知军部,也通知塔伦国;第三是被动等待,视左涵锳的下个行动,再决定如何见招拆招;第四是主动出击,将公主秘密送回,不过公主需在过边境时公开露面,以取得双方人的见证。”

  我的目光转向其他人,结果红、白旗长皆谨慎地摇着头,不愿发表意见。

  田中川池则持保留态度说:“姑且不论此事真假,在还未收到军部要捉拿公主的文书之前,本座将视公主为本城贵宾,并派员保护。至于院长要如何决定,本座暂时不表示意见,只希望院长在作决定之前,多多考虑每个人的立场。”

  田中川池显然准备独善其身,不愿淌这场浑水,这样既可免去通敌的罪名,亦不会得罪我。红、白旗长见状,马上表态支持他的决定,剩下的井泽伸则反问我会如何选择。

  “除第一条路外,其他三个方案都要进行。”我说。

  大概出乎他意料之外,井泽伸微愣道:“院长准备让陛下知道希薇公主的行踪?”

  我望向田中川池,语重心长地解释:“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敝人不能对你们有过份的要求,我只求掌握权力者不要下错决定。再者,我想看左涵锳还会有何诡计,并且找机会帮杭丝欣讨回公道。”

  对于我的回答,井泽伸如释重负地说:“嗯,本人身负军职,的确会身不由己。若有城卫允许,并且在军部命令未抵达之前,在下愿意尽己之力配合。”言下之意也是要看田中川池的指示。

  虽不是很满意,但在此时空环境之下,我认洛u钗p此结果已经难能可贵,但是我也不敢寄望田中川池是个不恋栈权位之人。果然,田中川池在确定众人皆以他为马首是瞻后,随即要求基泰将希薇公主身处乌信城的消息,以最急件送回燕城,并请示军部如何处置。

  露出迷人的笑容,田中川池向希薇公主说:“恳请公主暂时留在本府休息。”表面上是请求,但田中川池随即吩咐卫兵将公主带至东厢房安置,分明不容许有其他意见。

  我没想到田中川池会如此急迫,以基泰的飞行耐力而言,大约只要花一天的时间即能来回。而所有人也知道希薇公主等于被判软禁,面对投注而来的无助眼神,我既不能当作视而未见,也不愿当面反对田中川池的决定。于是我挡在希薇公主之前,并转个话题对田中川池说:“城卫的伤势已经痊愈吧?”

  田中川池傲然道:“多谢关心,本座已无大碍。”

  我轻笑说:“只是下回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田中川池露出狐疑的表情,不解我话中有何其他涵意,反而是井泽伸了悟道:“院长是担心防御力不足,怕公主留在此地不安全?”

  红旗长路易面露不悦,挺身说:“真是笑话!乌信城里,何处的防御可以强过城卫府?”

  我摇头反对道:“最强并不代表足够,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这里的目标太显著,一但敌军深入,势必以此地为主要目标。为了安全,公主绝不可留在府里,甚至必须马上启程返国。”

  田中川池露出坚毅的神情说:“不行!公主必须留置,以等待军部的命令。这是军方的事,也请院长仅守该有的分际。”可能是有部属的支持,让他的语气强而有力。

  在局势未明之前,我暂时不想与田中川池产生冲突,而且为避免显露自己太过积极,我决定隐身暗处。“好吧。既然如此,公主的安全就交由城卫负责,敝人刚好有空处理一些私事,也乐得一身轻松。”我道。

  我突然转变态度,众人只当我不敢反对城卫的决定,只有基泰认识我较深,旁敲侧击地问:“属下若有事情相商,要去何处找您?”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往何处去,很难给你肯定的答覆,不妨当我没来过,我相信你可以独当一面。”我握住基泰的手鼓励地说。至于希薇公主,我只能请她安心留在府里,并且安慰她不必太过忧虑。

  虽然有田中川池的慰留,但是我可不愿意受人摆布,况且也会影响我今后的行动,所以我还是选择离开城卫府。

  一方面是对乌信城不了解,另方面是为了监视地道的动静,离开城卫府之后,我直奔朝阳畜业乌信营业所寻求住宿之处,并且也获得科基亚的首肯。

  伊图历四二O年一月十一日凌晨

  杭丝欣死后的第二日,乌信城只历经半天的风平浪静,天尚未破晓,塔伦国已出动五万大军。趁乌信城城门封闭,耳目亦被封锁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近二十公里,不仅直抵咱u~不足两公里的距离,更分遣两万名部队包围城南以及城东。

  科基亚通知我这个消息时,大部份城民还在睡梦之中,科基亚并且显露他在守军中的关系,带我直登最近的南门城楼。乌信城之东、南两方由井泽伸之青龙旗镇守,西、北两面则由路易的红龙旗负责,至于白龙旗主要是驻守城内以及视情况支援青、红两旗。此时城墙上站满戒备中的官兵,大部分人脸上俱是忐忑不安的神情。

  或许是参加军情会议,井泽伸晚了一刻钟才登上城楼,比较令人讶异的是,换过一套新装,脸上带着忧虑的希薇公主与两名女护卫也一同出现。

  井泽伸佩服地对希薇公主说:“的确如公主所料,院长果然还是关心乌信城的平民百姓。”

  我迎向前,并怀疑地问道:“公主可获准自由行动?”

  “承蒙少校看得起,将公主的安危交由青龙旗来负责,不过自从听见院长的分析后,我实在不放心将公主安置在府里,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处所,所以公主建议来找院长,望院长能助我一臂之力。”井泽伸对我揖身说。

  “你不怕城卫有意见?”我并不担心自己可能会与田中川池交恶,反而忧心井泽伸之前途。

  井泽伸微笑道:“谢谢关心,我是请示过少校后才离府,不过少校不知道我们会来找院长埙uㄐC”

  或许以为我还介意着田中川池,希薇公主有些失望地说:“若院长不想惹上麻烦,本宫可以理解。”

  “没那回事!”我提醒井泽伸说:“相反的,需要担忧的是井泽旗长,因为这地方关系到我军作战部署之机密调度,公主实不宜在此地现身。”

  希薇公主急着解释道:“啊!本宫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我认为公主对伊图国军民不会有恶意,况且两军之战说不定还需要公主埙uㄐC”井泽伸似乎不以为意,一句话轻轻带过。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过问,倒是城卫准备如何因应塔伦国的大军?”我说。

  这是我第二次面临两军作战的场面,若依照我原本的个性,一定会想尽办法化解,但是杭丝欣的死让我内心中充满自责与怒火,一心只想找左涵锳报仇。遗憾的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左涵锳的线索,除了静待她再度现身外,似乎别无它法。

  “塔伦军既然已经包围乌信城,如今却仅与我军对峙,我推估有两个可能原因。一是以强大军力为后盾,准备派遣使者前来提出要求。二是可能在等待攻城器具,像眼前的敌军是以骑兵为主,明显只是为了抢占先机,或许一等投石车到来,随即会发动攻势。”井泽伸不介意希薇公主在场,露出强大的自信说:“至于我军对策,主要是依靠坚固的咱u嫔@来防守,不管是对付物理攻击或在魔法防御方面,我对乌信咱u钒j的信心。”

  希薇公主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本宫曾听父王说投石车是攻城利器,在战场上几乎无坚不摧,不过在移动上太过缓慢。可是最近兵器营发展出一项新武器,据说攻击力不下于投石车,说不定今日会被拿来当攻击主力。”

  “公主所言是指传闻中的装甲弩兵车吧?那的确是此次战役的变数,而我也对其能力充满期待。”井泽伸神情轻松,似乎对装甲车不放在心上。

  我慎重提醒道:“井泽旗长可不要掉以轻心。不久前,岭南军区曾经遭遇过装甲弩兵车的进攻,要不是有两位高地人少女以神箭相助,岭南军区可能已经易手。”

  “十万大军被神箭所吓阻?”希薇公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咦?情报说是因为澄清误会才使塔伦军退兵,难道不是吗?”井泽伸也怀疑我话中的真实性。

  我不愿多作解释,只简单地说:“舒温将军藉迅猛骑兵团团长被刺重伤之名义,发兵十万突袭岭南军区,若非忌惮我方两位高地少女拥有威力强大的神箭,使其折兵损将,对方怎肯停战协商?”

  井泽伸半信半疑道:“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既然是我方打胜仗,军部竟然没有透露只字半语,实在与三殿下的作风相去甚远。”

  “因为胡浩天中校与舒温将军达成协议,双方以和收场,再加上那两位少女也不愿居功,所以奏章里没有提及其中曲折。”说到此我不禁暗自摇头叹息。

  其实胡浩天也曾经与我为分配功绩而起争执,因为他认为我不能把所有功劳推到他身上,怕因此而招忌。此时认真想想,岭南一役或许是让伊图云清反目的原因之一,但也可能怕招来忌才之议,而使伊图云清没有以叛徒之名下令追缉。

  “原来如此!嗯,院长是否知道装甲车有何厉害之处,可供我军参考?”井泽伸道。

  我点头说出自己的发现:“车外包覆金属片,里层为木制,不论面对哪一种魔法,都有不错的防御能力。车内有三排共五个座位,第一排应该是一个弩弓手和一位驾御手,第二排为两侧方向的弩弓手,最后座的上方有人孔,估计应该是魔法师或车长的位置。其弱点有二,一是车顶的防御比较薄弱;二是在移动性,除了速度慢以外,也难以在崎岖路面行走。”

  “车顶防护薄弱,再加上移动性的缺点,我方的远距投石器应该可以让他们受到重大的威胁。”井泽伸兴奋地说:“我马上派人去禀报城卫。”说着即挥手招来一名传令兵。

  “慢着!”我有点放不下心地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们理应知道自己的弱点,请转告城卫用对方的角度思考,避免陷入敌军之算计。”

  井泽伸笑着说:“请院长放心,虽然田中少校欠缺大规模之实战经验,但是他在历次模拟对战上都有着出色的表现,面对任何关键情报也是力求小心谨慎。”瞥一眼已来至身边的传令兵,井泽伸趁机表态说:“曾有耳语说三殿下会对田中少校青睐有加,可能肇因于他背后有一股势力。姑且不论传言是真是假,如果未达领军实力,三殿下还不至于将乌信城草率交由少校管辖。所以我相信城卫必不会辜负三殿下的期望。”

  “希望是如此,倘若乌信城抵挡不住,左涵锳就肯定不会再次出现。”我回应道,随后问希薇公主:“我知道非常为难,但是为了两国人民着想,公主能否透露塔伦军的实力?”

  希薇公主默不作声,我的问题似乎让她天人交战,直到传令兵接完井泽伸的指示离开后,才慨然道:“本宫所知有限,仅知我们前方应是苏格列夫将军所统领的军队,可是本宫却看不见传闻中的¨¨”

  希薇公主身旁的两名女护卫忍不住齐声制止:“公主¨¨”

  希薇公主斥责道:“奶们还不了解吗?打从一开始,使节团就已经准备被牺牲。人死也就算了,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即使伊图明光举事成功,本宫也可能被当成登基贺礼送人。枉我身为塔伦国的公主,被蒙在鼓里不说,竟也要尝到被自己人刺杀的滋味。”

  女护卫惊吓地低头不语,希薇公主的眼神依然泛着怒火,不满地嘀咕道:“二王兄洛un力主我前来?而且除了最疼我的三王兄反对以外,其他兄姊皆一致赞成。”

  咦?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从威廉公爵那里得知的消息,我原本以为喀堤三子希尔斯是个主战派,所以一直认定希尔斯就是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脑,没想到护着希薇公主的反而是希尔斯。

  我试探着说:“曾经听说奶父王因生病而想退位,而希尔斯是接任的热门人选。公主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其他人的排斥?”

  希薇公主气愤地说:“父王确实有怪病缠身,但是不曾说过要退位,至于当初放话的晨光神医也已不知去向,所以不知道他的消息是从何而来,三王兄对此也非常苦恼。”

  我追问道:“嗯,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初威廉公爵听到希尔斯将继任的消息时,直觉认为中央大陆的未来将会有一番腥风血雨。公主如何看待此种外人对他的评价?”

  “三王兄的确好杀,但杀的都是贪官污吏。或许有人会说是整肃异己,而我也一度怀疑,后来听到百姓说三王兄的作为是大快人心,这才令本宫释疑。”希薇公主也表现出对兄长的自豪。

  “这事暂且搁下。”我转回之前的话题说:“公主刚才提到苏格列夫将军所统领的军队,说看不到传闻中的什么?”

  “黑衫特战队。”希薇公主顿了一下才说:“本宫认为,与其担心装甲车,还不如注意视死如归的黑衫部队。”

  井泽伸连忙说:“唔¨¨的确有情报传来,说对方有一小队身穿黑衣的武士,于三天前往南方离去,人数大约只有三百人左右。”

  希薇公主晒然笑道:“别小看那三百人,发起狠来,他们足与数千名官兵对抗。”

  咚-咚-咚-

  西方传来缓慢低沉的战鼓声,打断我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