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见我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拿出防身电击器,眼神并且露出防备之色,道:“请说出你的身份ID。”
我楞了一下:“为什么我必须说出ID?”除了警方以外,我不认为她有资格诘问。
“因为我孙女怀疑你是从医院脱逃出来的精神病患。”从驾驶座出来的老人,毫不考虑地回答我,而且手里已经开始拨打著行动电话。
“这……我不太记得了。”我从小生长在美国,从未曾好好背过自己在台湾的身份证号码,此时突然问起我,的确令我有些不知所措。话说回来,即使我还记得,我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
“先进去穿衣服,稍後我再和你的朋友谈谈。””老人切断电话,似乎不怎么在意,提起货斗上的蔬果就准备进屋。不过他随即又转身问道:“要不要找医生或救护车来?”他会这么问显然也是殷绮玟的因素。
“真的不用了,我有办法让她马上转醒,只是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目前的样子。”我以行礼诚挚感谢老人的好意。
或许是我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他顾忌到自己孙女的立场,老人将蔬果交给少女,这才说:“既然如此,随我进去吧。”
老人的农庄颇具规模,还未进屋内就有三个服务生出来帮忙提货。行进间,老人有意无意地问道:“你住哪里?要不要我打电话通知亲人或朋友?”
“好啊,麻烦通知我的叔叔,鲁敦先生。公司电话是……家里电话是……。”我分别说出两个号码。
老人操作两次行动电话後说:“不对哦,前年起电话又升了一码,你说的电话都少了一个数目字。”
“啊,这下可麻烦了,我离开台湾三年多,只知道以前的号码。”其实我也可以报出纽约总公司的电话,不过加上在台湾读书的时间,我已经离开美国六年多,所以没有把握接听的对方是否会把我当成恶作剧之人。
少女在我身後质疑道:“你总该记得地址吧?”言词之中充满对我的不信任。
“记得,记得。”我连忙向老人报出威能公司的地址。
老人边走边拨通电话,我不清楚与谁联络,他并将我的地址报给对方。片刻之後,他停步回头问我:“抱歉,那个地址目前是空屋,我的朋友说那是威能公司的旧址,他现在要联络威能在台的代表处,不过需要先知道你的大名。”
感觉就要与熟悉的亲友见面,我忍住激动地说:“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金法蓝,威能集团的鲁敦?尤里总裁是我的叔叔。”
“咦?”老人偏头思索,好似听过我的名字一般,而在我身後的少女突然惊异道:“你叫做金法蓝?”
我回过头问道:“你知道我?”若是听过叔叔的名字我还不会讶异,但少女似乎只听过我的名字。
“我去看看。”不理我的问题,少女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服务生,转身即跑出餐厅。
老人兴奋地打量我,嘴里喃喃道:“三年……好像差不多。”也不理手上电话传来喂喂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还好这个时间用餐的顾客并不多,但是众人的目光还是令我非常不自在。
“先别急!”老人索性切断电话,热情地引导我上二楼,直到进入一间卧房後才说:“这里是我孙子的房间,随意挑件衣服穿,我想事情很快就会明朗。”说著即丢下我和殷绮玟两人,退出室外等待。
我才将殷绮玟放在床铺上,殷绮玟已有转醒的迹象,我连忙从衣柜里翻出宽松的牛仔裤穿上。
“唔……这里是什么地方?”殷绮玟快速地撑起身体,看到我以後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我可以进来了吗?”听到声响的老人在房门外敲门探询。
我以手势安抚殷绮玟,这才开门让老人进来。“请进。”
老人一进门就热情地询问殷绮玟:“小姐醒了,要不要喝水或吃个东西?”
殷绮玟轻摇著头,以尔特副星的语言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人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啊,我还以为她的金发是染的,原来真是个外国人。”其实也不能怪老人,因为殷绮玟除了金发之外,长相的确有些像个东方人。
我含糊地说:“嗯,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殷绮玟惊讶无比地说:“老师懂他们的语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们曾经在无尽的宇宙中飞行。”她再一次地看著四周,最後下床走到窗边向外看。或许窗外的景物超过预期,殷绮玟整个人定在窗边。
“这个星球叫做地球,我会此地的语言是因为这里正是我的故乡。”我认为没有需要再隐瞒。
殷绮玟惊吓地转身,先望著老人一眼才对我说:“天呀,原来这里是神的居住地。那他……他……”显然殷绮玟认为老人也是个神。
我哈哈一笑说:“你误会了,这里住的全都是普通人,而且不但没有会魔法之人,甚至於也很难找到会武术的。唯一与你有关联的是,这里的人类是尔特副星人的祖先。”
“不会魔法和武术,这样的人如何生活呀?”殷绮玟脑筋一转,随即点头说:“也对,如果大家都不会,或许就不会有恃强凌弱的事件发生。”
“不要将力量局限於魔法和武术,弱肉强食是大自然不变的法则,今後你在此地多多观察,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答案。”目前的我只期待著与鲁敦叔叔见面,正充满著愉悦的心情,所以不打算谈论严肃的话题。
“我虽然听不懂你们大部分的话,可是我听你们不断提到【功夫】两字,她是不是想来台湾拜名师?我在附近刚好有个开武术馆的朋友,要不要过去看看?”老人很有兴趣地看著我们。(注:尔特副星沿用英文,将武术称做功夫。)
我不想横生枝节,连忙否认道:“喔,不是啦。我的朋友以为这里的人都有学过功夫,我只是向她说明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老人望著我认真的表情,似乎有点相信地点著头,不过他又怀疑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在拍摄电视公司的整人节目?”
“阿伯你多心了,我虽然无法解释出自己的遭遇,但我可以保证……。”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说词让对方释疑。
老人没有放弃追问:“保证什么?”
“阿公……阿公……。”少女一路大喊上楼,刚好帮我解了围。
“在这里啦。”老人面向门外,一见少女冲进房门,连忙指责:“阿琪呀,女孩子就要庄重一点,不要这样莽莽撞撞。”
“呼呼……”少女喘著气,将一张泛黄的纸张举到面前说:“这个……他……这个五百万美金。”纸张上面印著我的学生毕业照,除了发型差异和肤色较黑外,基本上我与相片上的模样没有太多分别。而斗大的"五百万美金"几个字,让我差点对鲁敦叔叔的爱护感激落泪。
老人仔细看著公告,兴奋不已地说:“真的有些像他耶!”
殷绮玟虽然不通此地语言,但却懂得部分中文,广告单上的字体令她大惊道:“老师被悬赏通缉?”
我猛吸口气稳定情绪後解释道:“那是我的叔叔在悬赏找我。”并转而向老人说:“麻烦按照上面的电话通知吧。”
老人突然有些迟疑,对少女说:“这好像是第二张悬赏单吧?”
少女点著头,脸上也露出沈重的表情。这反应令我颇为讶异,我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这张和第一张不同?”
“当初这个悬赏启事不仅造成本地的一股寻人风潮,甚至也登上美国CNN的头条新闻。但因为谎报的人太多,使委托人不胜其扰,最後也引起黑道介入。大约过了半个月,委托人乾脆将寻人工作交给黑道处理。”老人指著告示说:“这张就是黑道的告示,据说有超过百人的谎报者被打断一条腿。”
“造孽喔,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想到起因就是自己,我的心情大受影响。“不过阿伯也不必担心啦,我真的是照片上的人。”我说。
“呿1老人嗤之以鼻道:“你也太单纯了吧!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既然是黑道,谁不会担心自己会被他们做掉?”
“啊,说的也是。”我真的没想到那么多。
“再说你目前也是自由之身,爱到哪儿就去哪儿,我只是幸运看到你而已,自知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拿五百万美金。”虽然如此说,但老人的表情还是显得有些不舍。
我想想後觉得鲁敦叔叔可能以为我是被绑票,才会以高价悬赏。
因为我是光著身子回来,身上没有带著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所以向殷绮玟要来她仅存的五枚金币,并交给老人说:“这些金币只是一点小小补偿,请您先收下吧。”
看其神色,老人原本无意获取报酬,不过在看了金币一眼後,反倒收下说:“从没见过这种金币,能用吗?”
“它不是正式的钱,但的确是真的金子,您可以拿去变卖。”接著我向老人行礼说:“打扰之处深感抱歉,我们就此告辞。”
老人有些意外,扬起另只手中的电话说:“要不要问查号台找威能公司的电话号码?”
我再次致谢道:“不必了,反正我很快就会到家。”
“好吧。”老人走近衣橱,挑了一件黑色T恤让我穿上。
在送我出门前,老人临时掏出自己皮夹,取出两张千元大钞,道:“这给你们搭车用。”
“算是我借的,日後必定奉还。”考虑到我们两人的确需要搭车,才不会因使用风行术而太过惊世骇俗,所以我接下两千元当车资。
少女走到殷绮玟身边绕了一圈,说:“你的女朋友也需要换套衣服吧?”
以为少女在对她品头论足,殷绮玟好奇地问我:“她说我怎样?”
或许听懂殷绮玟的语言带有英文,所以少女尝试以浅显的字汇解释道:“帮你换衣服。”
“百多年以来,因为科学的进步,盔甲已经不足以抵挡现代化的武器,是以现在地球人的衣服只重视保暖和美观。”我指著少女说:“你的皮甲非常不适合穿出去街上,所以她好意要让你换下来。”
“谢谢。”殷绮玟向少女点头致意,并在注意祖孙两人轻便的衣物後问我:“那一般人要用什么装备来保护?”
“没有,除了军人以外,没有人会穿戴保护的装备,其中的一个原因,在於地球上有一种叫警察的职业,他们有点像土库镇的执法队,主要的工作是维持秩序和打击罪犯。”一时之间实在难以解释,所以我只是做个大略的说明。
“既然这样,我只好入境随俗。”殷绮玟说完便向少女点了下头,表示愿意随她去更换。
老人突然拦下即将离开的两人,并对我说:“如果不急,我请厨房做几样拿手小菜,当作是与你们交个朋友。”
“那怎么好意思。”说实在的,先前经过一楼餐厅时,扑鼻而来的家乡菜肴香味的确令我食指大动,但比起即将回家的兴奋,食物对我的诱惑力相对减少。
老人热情的拉著我的手说:“没关系啦。或许你的朋友也想尝尝道地的台式料理。喔,对了,我都忘记该做介绍。”说完指著少女说:“她是我的孙女,杜诗琪,今年刚考上淡江大学。她还有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叫做杜道勋,目前也是我们餐厅的主厨。至於我,虽然年纪是有一把了,但我不希望旁人把我叫得太老,所以看你们要称我为杜先生或杜伯都可以。”
我向殷绮玟说明情形後,双双向两人点头致意。我并权充介绍人,报出殷绮玟的大名和年纪。
杜诗琪冷冷地看著我说:“喂,你还没说自己几岁,读什么学校?”
“算起来应该满二十一岁,因为某个无法抗拒的因素,我只有高中毕业。”虽然曾经有去麻省理工的就读机会,不过没有就是没有,我无法说出造假的话。
“才高中啊!”杜诗琪带著不屑的表情说:“是资质太差吧?”
殷绮玟从杜诗琪的表情中看出一些大概,此时不禁瞪著对方比手划脚地说:“他是我的老师。”
在确认殷绮玟的语意之後杜诗琪笑到弯下腰,难以置信地对我说:“老师?哈哈……高中毕业生能当她的老师,难道她是幼稚园的学生?哈哈……”
殷绮玟沈著脸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她不知道意思,但是从杜诗琪的表情中,任谁也能稍知一二。
尔特副星上民风剽悍,武力等於是真理的後盾,若让殷绮玟知道自己被贬成儿童,难免会发生一场冲突,所以我向她解释这纯粹只是一场误会。或许当真,或许是体谅我,殷绮玟并没有继续追究,不过她的脸色依然紧绷著。
杜伯的手机轻敲上杜诗琪的头,道:“丫头,他们是阿公的朋友,怎么可以如此失礼,快向他们道歉。”
我连忙摇著头说:“我不会介意。”毕竟殷绮玟还需要少女帮忙更衣,我可不想因此打坏关系。
杜诗琪夸张地抚著头,红唇嘟起老高,以一个鞠躬表示歉意,口中则念念有词,道:“先寄放一个"道歉",改日一定要你还。”
杜伯叹道:“唉,你就不能像你哥哥那般知道应对进退?就只想在嘴巴上讨得优势。”接著又责备地说:“还不赶快带人家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