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是人类政治另一种方式的继续,一个成功的统帅,除了具有运筹帷幄的能力,还必须具有政治家的精明。
为了满足政治的需要,将帅的个人牺牲,只能在暗地中进行,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将国家、军队的利益放在最高位置的将帅,才能挽狂澜于即起。
——摘自《烈风传─撒曼帝君》引言
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头顶的灰石被震落,跟随力亲王的战士,木立在辽阔的阴川河谷中,除了闭目待死,他们已没有任何的选择。
本来略显黑暗的空间,此刻完全被一种金黄的光晕所笼罩。
光晕的源头,来自一只从阴川河谷的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地龙身上,地龙脚踏着河谷的地面,脊背碰擦着洞顶的岩石,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它一步步地走近。
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大到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想像。
力亲王也算是见过无数巨龙的了,但是自己的坐骑同眼前的地龙比起来,就好像刚刚出壳的小鸡崽同母鸡的区别。
地龙的行动并不算迅速,却给人一种无可逃避的感觉,觉得这阴川河谷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这地龙的控制之中。
“难怪先皇当年会乖乖地把剑留下来。”
力亲王在心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不知不觉放低了手中的战斧,作为三圣龙将之一,他听说过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龙─黄金地龙。
据说凭借天生的金玉之气,黄金地龙一出生就成为众龙之主。
黄金地龙远远地就停了下来,巨大的身躯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它已将半个阴川河谷填满了。
众士兵仰视着这个巨大的圣物,在这样的距离,能清晰地看到它身上的皮肤,就像熔化的金液,一层层的波晕在它身上向四面扩展。
力亲王鼓足勇气拖着战斧,向前走了两步,在这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刻,他实在不愿在自己的战士面前失掉了尊严。
巨龙把它硕大的头颅放低下来,用直径足有力亲王身高那么高的眼珠,打量着这群早已经魂飞魄散的人群。
“人类,为什么重新踏入禁忌之地呢?”
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把全神贯注的力亲王震得差一点坐到了地上,如果不是他那把杵在地上的战斧支撑着他的话。
半晌,惊魂未定的力亲王才意识到,是面前这硕大无朋的黄金地龙在说话。
“这里是禁忌之地么?”力亲王颤颤巍巍地问道。
“当然。”
黄金地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根据我们的协定,不论是我们踏出阴川河谷,还是你们踏进来,都必须留下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力亲王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你弄错了吧!我们之间哪来的什么协议?”
黄金地龙立刻震怒地咆哮起来,“可耻的人类,难道你想反悔吗?”
“可是我们之间确实没有……”
力亲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难道这黄金地龙竟把自己这群人当作了当年的莫扎范特。卡蜜拉?”
“我想起来了。”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作恍然大悟状,“我们之间是有协议,不过我们是被逼进来的,此刻外面全是要命的毒烟,我们可不可以等一下再出去?”
黄金地龙久久没有回答,除了它身上荡漾的黄金光波,它几乎一动也不动。
力亲王和他的战士们,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以!”
黄金地龙抬脚在地面跺了两下,震得烟尘四起。
不过力亲王和他的战士们,却像听到了仙乐一般。
“果然身体的巨大和头脑的迟钝成正比。”力亲王开心地笑了起来,心里暗道。
“不过按照约定,你们这次带来了什么宝物?”黄金地龙的头,几乎要凑到了力亲王的面前,“拿出来让我看看。”
“宝物?”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互相扫视着自己的同伴,除了褴褛的衣甲、残缺的武器,这一身能有什么是称得上宝物的东西?
力亲王也愣了一愣,回头看了看身后同样一愣一愣的战士,他们本来就是来这阴川河谷寻宝的,哪里会有黄金地龙看得上眼的宝物。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力亲王用双手将战斧举了起来,“这是我使用多年的宝物,绝对非同寻常。”
黄金地龙用怀疑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力亲王手中连刃口都卷了起来的战斧,除了在斧柄的末端镶嵌着几颗不算小的宝石,实在看不出它同普通的战斧有什么不同。
“人类,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吧!这柄破烂斧头,算得上什么宝物?”
黄金地龙震耳欲聋的声音,变得渐渐冷酷起来。
力亲王的心直往下沉,没想到先前还笨笨的黄金地龙,说到宝物却变得如此的精明。
“这个……这把战斧虽然外表看起来普通,却是我国的镇国之宝,名叫‘噬魂战斧’,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对手的魂魄。”
谎言一旦开了头,就必须不断地把谎言继续下去,直到被戳破为止。
力亲王却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战斧劈在对手身上,当然可以轻易地夺人魂魄。
“既然名叫‘噬魂’,那就来我身上试几下吧,看看是它噬魂厉害,还是我黄金龙魂厉害?”
力亲王这才知道,眼前的竟然也是龙魂,他简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个噬魂。
“这个……恐怕不好吧!万一伤了你,就说不过去了。”
黄金龙魂再次恼怒地跺了跺脚,“人类,你是看不起我吗?”
“好吧!如果伤了你,可不要怪我。”
力亲王心中升起了一点希望,如果能一举劈中这黄金龙魂的要害,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不过逃避责任的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万一没对黄金龙魂造成大的伤害,也不给它留下话柄。
“来吧!人类,让我看看你手中噬魂的威力。”
黄金龙魂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力亲王把手中战斧举过头顶,身体一腾跃入空中,整个身躯犹如一张弯曲的巨弓,战斧已挥到了背后,向这黄金龙魂低下的头颅,重重地劈了下去。
黄金龙魂头顶的皮肤,随着力亲王势大力沉的一劈向内凹陷了下去,不过很快,那些皮肤就像强韧的黄金一般,吸住了陷落的战斧,然后用一股同样巨大的力量将战斧弹了回去,除了一圈向外扩展的黄金光波,几乎看不到它头顶有任何的异样。
力亲王身后的战士,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惋惜的惊叹,没想到神勇过人的亲王,竟连黄金龙魂的皮毛都伤不了。
力亲王被重重地弹了回来,心中一阵气血翻涌,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复。
“可耻的人类,你竟敢骗我,这根本是一把普通的斧头。”黄金龙魂咆哮着,向力亲王冲了过来。
力亲王的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如此神物,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战胜的。
“大人快闪开!”
一名亲兵奋不顾身地向力亲王冲了过去,呆愣愣的力亲王,根本没有看到危险正向自己猛扑而来。
最先到的,是黄金龙魂粗壮的尾巴,金色的巨尾带着横扫一切的力道,向力亲王飞了过来。
恰好赶到的亲兵,被巨尾扫了个正着,他像一片枯叶一般飘向了空中,口中喷出的血雾漫天飞舞,不过即便如此,他连迟缓一下巨尾扫动的速度都做不到,力亲王紧接着,也像他一样腾空而起,骨头碎裂的声音,从空中传到了每一名战士的耳朵。
咚咚两声,力亲王和他那名忠心耿耿的亲兵,几乎同时落到了地上。
力亲王被铠甲防护的胸腹,整个塌陷了下去,脸上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暴躁的黄金龙魂,立刻就对他痛下杀手。
那名亲兵死状更惨,整个头部几乎成了一个扁平的大饼,腰骨完全断开,整个人向后折叠到了一起。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目睹惨烈一幕的战士立刻作鸟兽散,各自慌乱地择路奔逃。
黄金龙魂仰天大吼一声,整个身躯散发的光晕更趋强烈,阴川河谷的四处,都回荡起力亲王军战士凄惨的叫声。
“看样子差不多了。”
东方拍了拍梵罗的肩头,“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打扫战场了。”
其实,此刻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是山谷中央被扒开的大洞,特别是刚才洞中传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之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强烈地点燃了。
“报告将军,三位法师到了。”一名亲兵跑到身边禀报了一声。
“快把他们带来。”东方连忙兴奋地挥了挥手,有了三位黑暗法师相助,也不至于对这个大洞毫无头绪。
“不用带,我们已经到了。”不远处传来杰拉巴尔豪爽的笑声。
“三位来得正好,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阴川河谷的入口。”东方满脸的微笑。
拉各斯三人先后来到了山壁边上。
“东方小子,看来你越来越具有我们三人的作风了。”杰拉巴尔一边扫视着山谷中横尸满地的景象,一面邪邪地笑道。
东方心头一震,却不好分辩什么,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得已而为之,见笑了。”
拉各斯的目光,已落到了封闭洞口的四根法杖上,“了不起,竟然可以布置这么大的空间转换之阵。”他由衷地叹道。
“大师看出了什么名堂了么?”东方连忙问道。
拉各斯指了指洞口的附近,“看到地上用赭石画出的魔法星座了么,那是一个空间传送阵,我敢肯定,幸存的人肯定已经进去了。”
“你的意思是,力亲王有可能躲进去了。”
东方有些紧张起来,如果这一次还做不掉力亲王,以后再要寻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拉各斯点点头,“不过也不用太慌张,据我所知,阴川河谷的出路只有一条,就算他躲了进去也很难走出来。”
东方有些疑惑地望了拉各斯一眼,他想不出拉各斯为何对此自信满满。
“为什么你想要来见我呢?”
仙雅眨动着紫色的眼睛,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在房间一角蹒跚学步的龙儿。
“我想要确定一件事。”
轩辕叹月把面上的面纱取了下来,展露了一个优雅的微笑,顺着仙雅的视线看过去,亦被龙儿此刻的姿势逗得乐了起来。
小家伙正颤巍巍地用两只小手撑着地面,努力把自己的小屁股举向天空,似乎只要小屁屁上去了,他也就能站起来了。
“这就是他收养的孩子吗?”轩辕叹月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眼神中已充满了无尽的爱意。
“你不会就是来确定这件事的吧!”
仙雅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玩笑话,对于这位琴国公主的来访,她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
“认真来说,我只是想来见见你。”轩辕叹月收回视线,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
仙雅微微一愣,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
“请坐。”
仙雅伸手指了指地上碧绿的草毯。
轩辕叹月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由自主地赞道:“你这里布置得好特别,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在这么赏心悦目的地方,感觉真是舒适又宁静。”
“我们精灵族喜欢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公主殿下大概是住惯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才会觉得我这里特别。”
仙雅也随意地坐了下来,对于这位公主的事情,她也多少听闻了一些,不过能亲眼看到她那张东方人精致的面孔,即使是作为一个女人,也不得不感叹造物者对于她的宠爱。
“这是不同的。”
轩辕叹月摇了摇头,“在你这里,能强烈地感受到那股与众不同的生命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同你一起呼吸一样。”
仙雅看着轩辕叹月的眼神中,明显地充满了惊讶,“你也能感觉得到吗?”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轩辕叹月也微微一愣,“这里的一草一木,生命力确实都特别的旺盛。”
仙雅收起了惊讶,“除了我们精灵族人,很少有人能有你这样的感受,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是一个对生命充满了无限热爱的人,即使对草木都一视同仁。”
“是这样的吗?”
轩辕叹月倒是有了一点点的惊讶,“我还以为这只是很正常的感受呢。”
仙雅微微笑了笑,却不再言语,内心之中她已经开始喜欢这个突然来访的公主,因为她既不虚伪、也不做作,而且还很善良。
“那么,是什么吸引你想来见见我呢?”仙雅重新把话题引回正轨,对于这个问题她充满了好奇。
轩辕叹月直直地注视着仙雅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东方。”
仙雅再次微微一愣,然后不自然地说道:“东方和你来见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爱上了他,所以想要见见每一个和他关系亲近的人。”
轩辕叹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神自然而率真。
仙雅再次用惊讶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她,不知不觉轻叹了一声,“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姐姐也是!”
轩辕叹月爽朗地笑了起来,“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同姐姐关系亲近了。”交谈了没几句,她竟然很自然地叫上了姐姐。
仙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和姐姐在一起,能感受到一种很特别的平和宁静,他那种人,某些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感受。”
“这么说起来,你很了解他了。”仙雅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被轻轻地触动了。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同我爷爷一类的人。”
轩辕叹月说着,轻轻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服,“叹月不想过多打搅姐姐,这就告辞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仙雅此刻觉得,同这位公主对话真是满有趣味的。
“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姐姐,我虽然爱他,但是绝不会介意姐姐的存在。”轩辕叹月率直而认真地说道。
仙雅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下子变得窘迫无比,“这个……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轩辕叹月微微地笑了笑,“姐姐为什么对自己都不能坦白一点呢?”
仙雅愣愣地看着轩辕叹月转身走了出去,心情复杂的难以名状。
这还是第一次,她一向平静的心弦被人一下子拨乱了,对于需要强韧的心理来修炼仙天梦魂的她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难道我真的……”
她使劲甩了甩头,想藉以把脑中这个突然闪现的念头甩出去,却发现这根本是一个徒劳的动作,更多的东西反而一下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