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天堂岛”的参天森林中,斑驳的树影拂照在天开语的身上,那“深红”的热辣仍在他的胸中翻腾涌动。
——难道生命就是这样的吗?
——虽道生命就应该这样吗?
从立誓逆叛天道至今,天开语已经对生命的定义思考了很多,但眼前老德里克的结局,却令他生出了新的疑惑。
——难道自己跳出命运的大手,就可以改变生命的真实定义吗?
——难道自己对命运的抗争,仅仅只是令自己一个人的生命辉煌灿烂吗?
一股强烈至极的悲悯之心伴随著胸口“深红”残留的灼热汹涌而出,瞬间将天开语完全淹没,令他失去了时间的意识、失去了空间的感觉……
“……你们看,他这个样子,像不像条死狗?”
“像像,太像了!”
“妈的,可恨的家伙,居然敢摆本姑娘一道!”
“是啊,想不到在这里,竞有人敢骗我们!”
“这家伙,肯定是从外地来的,真是不懂规矩……”
“哼!越是外地来的,见了我们越是躲,他倒好,居然敢要弄我们……”
“就是,这么穷,连纪牌也不带,真不知他是怎么混上‘天堂岛’的……”
“依我看,他一定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暗住民的一分子!”
“就是,咱们把他抓起来,送给飞警吧……”
“那可不行,咱们还没折磨他够呢!”
“对,先好好打他个够,然后再交给飞警,反正像他们这种家伙,就算打死了,也不会担多大责任的。”
“可别打死了,我可是害怕死人的哦……”
“哈哈,就你没种,连死人也怕。”
“你不怕吗?你试试把他打死?”
“算了算了,听说这种人也很可怜的……”
“可怜?可怜还到‘天堂岛’来?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来的!”
“是啊,就连普通人,收入中等一点的也还不敢呢!”
“不会……不会是为了那个吧?”
“什么这个那个,你说什么呢?黑皮。”
“我是说,这种暗住民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为了那个什么秘密吧……”
“哦,你是说最近流传的那个吗?”
“是啊,就是那个了。”
“哇,你们两个也真是的,那个秘密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别这么说,听说那个叫什么‘菩什么大典’的,可邪门得很呢!”
“是‘菩提大典’,什么都不懂,也乱说话,真是没知识……”
“是是是,是‘菩提大典’行了吗?那又怎么样呢?你见过吗?还敢说我没知识……”
“当然了,起码我还说得出名字,你呢?”
“说出名字又怎么样,你真的看过吗?”
“嘿,要是我看过,现在早就成传说中的神了,还会跟你罗嗉,哇!”
“看你的样子,要是你成了神,那我就成了神里面的神!”
“你做梦!”
“你才做梦!”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吵啊!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置这个人,你们还在乱说什么呀!真是的!”
“好吧好吧,不跟他吵了!对了爱咪儿,这个人得罪的是你,你自己看著办好了。”
“是啊,以你为主,你想怎么处置他都行。”
“唔……现在看看他的样子,也的确可怜了点……”
“是啊,你看他的神情,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是不是他有什么伤心事啊?”
“好像是的……你们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算坏……”
“嗯。听说暗住民都长得很可怖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细长的四肢……”
“这有尖利的牙齿灰色的眼睛……”
“可是这个人……看上去还算正常,而且也很强壮……”
“强壮?强壮怎么会倒在地上的?”
“会不会是他有什么病啊?”
“不像……”
“那他是被人打昏的?”
“……有可能……是……”
“那怎么办啊,你们两个倒是想个主意啊!”
“不如……就这样任由他在地上?”
“那可不行,我一定得让他醒过来,亲眼看到本姑娘的厉害!”
“那还不容易,把他绑在树上不就得了?”
“好主意,我看就这么办吧!”
“好,来,我们把他拖起来……”
“来,一、二、三——”:虽然清楚地听到了身边的声音,更感觉到有不停的拳脚雨点般招呼在自己的身上,但天开语却没有睁开双眼。
他不想睁开眼睛,是因为他心中的悲怆感令他无法睁开眼睛。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睁开眼睛,那无穷的悲怆就会爆发,将他炸碎……
一个冰凉的金属反手箍在了他的双腕上,随之他的身体也被迫向后紧贴在粗糙坚硬的树干上——他被反捆在一棵树上了!
也许是那肢体被缚的紧张感,天开语感觉胸口的郁胀立刻为之舒张了一些。随著胸腔本能的收缩,一股清新的空气迅速灌进了他的身体,令他登时精神大振!
“呼——”长长地吐出胸中闷气,天开语睁开了双眼,那困扰他的浓重悲隋也随之渐渐消散。
发出斥骂和议论的三个声音的主人终於出现在眼前。
目光落在始作俑者爱咪儿。罗。雯的身上,天开语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你……你笑什么……”突然看到自己的“俘虏”睁开了眼睛,而且还对著自己笑,爱咪儿。罗。雯顿时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跳开,结舌叫道。
“咦?他醒了!”爱咪儿。罗。雯旁边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子惊讶道。
“还好还好,他被困住了,不然就麻烦了。”旁边另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子得意地拍了拍手,看样子为天开语戴上的金属箍就是由他一手包办的。
只可惜他的得意并不能维持多久时间,天开语心念只微微动了一下,那道束缚人体行动的拘束箍便寸寸裂了开来,“扑脱”几下落在了树根的草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随便把人拘束,可是违反法令的哦!”天开语笑著松开后背的双手,随便活动了一下手腕,双手抱胸而立,悠闲地就靠在了树干上,望著三个半大的孩子似笑非笑道。
“你你你——你怎么……”那个黑头发的男孩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口吃著指向天开语叫了起来。
“我怎么了?刚才好像听到某人想收拾我,有这回事吗?”天开语好整以暇地扫视著三个孩子。
正在这时,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一个粗重的男声:“喂,强,你们在干什么!”
跟著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托里,你们又在胡闹吗?”声音听上去略为年轻些。
“啊,是休格勒叔叔和松木太大哥!”三个孩子登时脸上露出惊喜,那如释重负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救星。
叫声话音未落,天开语便听到那两个男子的声音已经来到了附近,不禁心中一动——这二人的修为看来不错……
转眼间,林中便越出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休格勒叔叔——”
“松木太大哥——”
三个孩子立刻有了精神,直向那两个男子扑去。
“怎么,你们三个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略显年轻的男于一面搂住紧紧抱著他的一个男孩,一面目光机警地望向斜靠在树旁的天开语。
“呵呵,你们三个,也会遇到麻烦吗?”年纪稍大些的男子左右各搂著一个孩子,打趣道。不过天开语却立即觉察到他身上聚集起来的气机。
“哪里啊,我们怎么可能遇到麻烦呢?休格勒叔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不过我们正在修理这个人,正好你们来了而已……”爱咪儿。罗。雯表情不自然地辩解道。
“真是这样吗——喂,这位朋友,请留步好吗?”见天开语起身转过树干,似要离开的样子,松木太立刻扬声叫道。
天开语停下脚步,顿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著松木太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很抱歉,在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能否留下一会儿?”松木太道。
“他……享受了服务,却不给钱!”爱咪儿。罗。雯怕自己做的事情露馅,赶忙抢先叫道。
“哦?是吗?他享受了什么服务——爱咪儿,你又在胡搞什么呀!”休格勒皱眉道。看来他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小女孩的。
“他是外地来的,爱咪儿当他的临时导游……”黑头发男孩立刻替同伴解释。
“可是他在玩过于之后,却不付给爱咪儿应得的酬劳!”黄头发男孩也及时跟进,显示出三人优秀的默契感。
“哦?是这样啊……”松木太的表情略略松弛下来,摇头道:“爱咪儿充当导游?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
“喂!松木太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他他他……他可是答应了让我做他导游的啊——不相信你问他!”爱咪儿。罗。雯急叫道。一面目光转向了天开语——好笑的是,那目光中居然有著些许乞求在里面。
天开语当下心中恍然——这个小丫头,分明平时常干这种捣鬼事,而眼前这两个男子休格勒和松木太也很清楚她的“劣迹”,所以反而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了!
当下他淡淡一笑,道:“是吗?你真的对‘天堂岛’很熟吗?”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颇感摸不著头脑——这也算是一个回答?
只听天开语继续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愿意带你在‘天堂岛’四处走走的——如果有一处你说出名字来,而我不能够带你走到的话,那么我便付给你十万‘红熠元’如何?”天开语盘口大开道。
“什么?十万红熠元!”天开语的话,顿时将面前五个人吓了一大跳!天哪,除去世界通行的信用点,“红熠元”便是整个东熠大陆的通行货币了啊!尽管在东熠各管区都可发行各自的货币单位,但“红熠元”却无庸置疑的是中间价值所衡量标准,其货币购买力相当之高呢!
“对,是十万红熠元。”天开语确认地点点头。
休格勒和松木太交换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这个人不简单,这帮孩子这回惹麻烦了……
“哦,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先生您就原谅他们吧!再说了,您如果真是外地来的,那么就是我们的客人——要是爱咪儿他们有什么怠慢的,还请您多多包涵。”休格勒开口打起了圆场。
“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由我们请客,找个地方暍一杯?”松木太也跟著说道。
“休格勒叔叔,我……”爱咪儿。罗。雯还想争辩时,休格勒立即严厉地瞪了她一眼,硬生生将她的企图压了回去。
“好了,你们成天惹事,总有一天会被你们由恭大姐捉住的!到那个时候,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松木太也斥责道。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三个小家伙又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
——由恭?难道会是她?
天开语心中一动,脑中不觉浮现出那个泼辣俏丽的女宪督。
“不用了,谢谢。我只想自己到处走走。”他随口答道。
“那……希望下回有机会再邀请先生了。”休格勒立刻应声道。
天开语不禁微微一笑——是真心的吗?连名字也没有问,只怕是想早点离开这里吧……
当下天开语不想再与这几人废话:心念动下,“风”系身法发挥到极致,顷刻间在五人面前带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卷起一缕微风,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天哪,他……好快!”黑头发男孩“强”脱口惊叫道。
“妈呀,这……简直跟幽灵一样……”黄头发男孩“托里”也结舌瞠目道。
“啊……”爱咪儿。罗。雯更是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们现在知道了吧,差点闯出那么大的祸来!”休格勒脸色凝重道。
“是啊,一旦招惹了那个人,恐怕连我们也兜不住。”松木太也皱眉道。
“天哪,照他那样,是不是可能……”托里想到一点,不禁色变道。
“可能是军队里的高官呐?”强补充了托里的疑问。
五个人顿时一齐陷入了紧张的沉默。
半晌,爱咪儿。罗。雯才怯生生地开口道:“可是,既然他这么厉害,又……
又怎么会被我们……我们……“
“怎么?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休格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个小魔头,又做出了什么让人头痛的事呢?
离开休格勒等人后,天开语一路信步闲游,不知不觉中随著一队人流来到了一个纪念堂模样的白色建筑前。
“这就是‘霸’的纪念堂,这是个神圣的地方,请大家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以表达对这位伟人的敬仰。”在门口时,他听到了队伍前面一个清脆柔和的女声要求道。
原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人们立刻静了下来。这时台阶的最高处出现了一个面容娟好的年轻女子,看她的服色,应该是“天堂岛”的正规导游。
天开语这时才想起自己应该看看来到了什么地方。
举目四眺,他发现自己面前这座造型拘谨庄严、高大宽广的白色建筑,居然是自己印象中所没有的。
——难道这就是自己曾经的墓地吗?
记起那个导游说的话,天开语不禁为之心摇神驰,暗暗想著。
脚步随著人流慢慢进入,天开语心情随著愈来愈接近纪念堂而越发地复杂起来。想到自己就要见到后人是如何地瞻仰自己,他便有种恍惚的感觉。
纪念堂里回廊曲折,十分静谧。除却那导游的介缙,以及人们走动时衣衫簌簌的声响,便再无其他异声。
置身在对自己过去的缅怀之中,天开语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影像资料,令他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似乎自己随时会一脚踏入过去一般。
他不禁暗暗警惕著自己。
心灵的警告让他明白,自己必须保持灵台的清明,否则一个不慎,便会由另一个前世“旅文道”的形貌,变成“霸”的样子——如果这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低下头来,收摄心神,天开语将心灵收拢到“雪元冰魄”之内,以独立的另一重本元来参与游览的过程。
“来,这是最后一程,是‘霸’领袖在重建世界经济秩序首脑会上的发言,请大家跟我到这里来,观赏和感受那东熠最为辉煌的一刻!”导游神情振奋地说著,带头走进了一问暗室,人们立刻尾随而去。
天开语却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过去就是过去,无论过去的人生经验带给他多么大的影响,那也只是过去。
而现在,他是天开语。
——天开语的人生,应该有天开语的烙印。
——天开语的生命,应该有天开语的辉煌。
“过去无论怎样的灿烂,也只是过去,我所需要的,只是拥有真实自我的未来。”嘴里喃喃自语著,天开语离开了纪念堂。
他没有注意到,在纪念堂一角的暗影中,一个瘦小的人影正默默地注视著他。
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那人影发出了一声苍老而喑哑的叹息……
漫无目的地继续走著,周围的环境和景象今天开语的记忆和现实一一对应吻合,这使他的心情变得舒缓而宁静,那种游子回归故里的安详感,让他安心。
眼前豁然的光明以及沸腾的喧闹将天开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定睛一看,不禁微微笑了。
原来那里就是人称“天堂中的地狱”的“天堂岛”第一娱乐场所——“堕落”。
这是“金粉世家”所有娱乐机构中规模和利润最大的部门,是“天堂岛”的销金窟,当然也自然是整个东熠大陆的销金窟。
人人都知道堕落是不对的,这从人类的原罪说里便可知道;但是又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堕落的,因为它可以让人得到欲望的操纵权。
——堕落的第一步,总是要受到良心的折磨,感到很艰难的……
心里想著,天开语缓步踏上“堕落”的台阶,这台阶铺满来自外星球的坚硬岩石,显得高低嶙峋。在这样奇怪的台阶走路,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倒,撞个鼻青脸肿——这样的设计,为全世界所独有,乃是“堕落”独一无二的招牌,并且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是天堂的一个标志性建筑。
不过在这步履维艰台阶的尽头,却是一片金碧辉煌,似乎在诱使著人们——堕落的结果,将是十分美好的……
尽管跌跌撞撞,但是天开语看到,仍有大批大批的人群不断往上跑,有的甚至因跑动太快而绊倒在地——但随即又爬起来继续。
——迷失的人们啊,已经将堕落的过程变成了快乐的经历……
天开语心中感慨著,身形微晃间,越过了所有的台阶,迳自来到了“堕落”的大门口。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刚刚踏入“堕落”,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少年男子立刻迎了上来。
“哦……”天开语沉吟了片刻,眉头微微耸动一下,道:“可以提供零点筹码吗?”
美少年一怔,张了张口,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却一瞬即逝,仍然展现著职业的笑容,殷勤道:“当然可以,您请这边来——”说著伸手相邀,在前面为天开语引路。
天开语脸上表情淡淡的。
所谓的“零点筹码”,乃是“堕落”首创的一种娱乐手段,它主要用於输得身无分文的赌徒,在其陷入绝望的时候,送上一份“人性”的“关怀”,让其仍存有希望。当然,这种关怀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赌徒必需在赢得一笔巨额的筹码后,才可以将“零点筹码”持平,而且之后赌徒即便赢得了再多的钱,也只能得到减半的金额,那另一半,自然是还给“堕落”了。
这“零点筹码”固然条件苛刻,有如吸血鬼般挤榨著赌徒的口袋,但这世界上心存侥幸的人却总是前仆后继,永远也不会觉醒。
而且在“零点筹码”推出后,其服务对象逐渐从输光的赌徒,转向了有意赤手一搏的客人——当然,其结果只会跟前者一样……
在“堕落”,除了伴随人类起源就存在的“赌”之外,尚有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骚动的“欲”。情欲、食欲、物欲……一切可能的、不违反新元法令的娱乐项目,在这里都异变到了极致,足以让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游人陷入醉生梦死的深渊。
面前的一台机器,是不停变换图形组合单元的虚拟影像,那里数十个图案正不停地闪烁跳跃著,并且时不时地组合出一种美丽的花样——标志著高额奖金的花样,诱使赌客去赢上一笔。
此刻天开语的手中便握著一枚“零点筹码”——这其实只是一枚印有一组数位的小点心,他只要将这组数位输入机器,便可将小点心吃掉。
之所以第一步就来到赌场,实在是他考虑到如果想在“天堂岛”多逗留一点时间,手头没有货币是极不方便的;而他又不可能暴露自己没有纪牌的实际身份,兼且只有在赌场,他才可能透过一点小小手段,获得所需的金钱。
目不转睛地望著眼前的虚拟影像不停变换,天开语静了片刻,才缓缓地将手中点心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输入机器,然后将点心放到嘴里,含了一小会儿,待点心完全溶於唾液,化在口中时,才果断地按动了“确认输入”的按钮。
随著虚拟影像的图形组合单元不停闪烁跳动,天开语的磁波力场也无声无息地渗入了机器的内部,影响著机器的运作。
不多时……
——成了!
就在那图形组合单元就要跳过完整图案的显示刹那,天开语的磁波影响启动了!只见那虚拟影像在异常地扭曲了一下后,原本要错开的图案硬生生地拼在了一起!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立刻响起,宣告著天开语的成功。
在叮叮当当的类比金属掉落声中,一组巨大的数位绿荧荧地显示在天开语的面前,随即一枚实体的合金筹码从机器中吐了出来,上面正刻著天开语所持“零点筹码”的编号,以及新的一组数位。
弯腰拾起那枚沉甸甸的筹码,天开语脸上掠过一抹嘲讽。
在他的身边,立刻围了几个赌客,人人脸上都充满了羡慕之色。
“乖乖,这人真走运,居然搏到了这么大一笔……”
“好厉害,那眼力真好!”
“恐怕这是最近以来最大的一次获注了……”
“这太让人眼红了……”
“唉!我都快输光了。”
“是啊……”
在众人发热的目光下,天开语施施然离开了赌博机,四处略转了转,便来到了一处“磁控骰”的台前。
这“磁控骰”,乃是旧元世界遗留的一种赌博文化异变的结果。其娱乐效果虽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但是运作方式,却已经融入了新元世纪的尖端科技——磁控力场,而且其点数面也增加到了十四面!
“大家都看好了,准备开始了哦——”随著那漂亮女骰师的一声娇媚提醒,她手中的绝磁罩已经将悬浮在台面半尺的十粒“磁控股”完全罩住,同时一团淡绿色的光波立刻将其缠绕起来,里面的“磁控骰”开始进入无序翻转的过程中。
嘴角微微咧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纹,天开语轻轻地闭上眼睛,开始“看”那绝磁罩内“磁控骰”的运动变化。
尽管那绝磁罩号称“绝磁”,但也仅仅是在那“磁控骰”的周边笼罩上一层可以遮罩外界探测磁波干扰的力场,而以天开语对磁波的极度了解,这种所谓的遮罩,可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他轻而易举地看“透”了那绝磁罩内的所有变化。
“好了,各位可以下注了!”那漂亮的女骰师一声断暍后,笼罩著绝磁罩的淡绿色光波渐渐消失,只留下那只通体乌黑的绝磁罩一动不动地遮蔽著里面的“磁控骰”。
由於是“磁控骰”,所有骰的运动都是在磁力控制下进行的,因此虽然有五粒“磁控骰”,但在绝磁罩内的翻转中,却没有相互碰到分毫,确保了完全无声,故而若是有哪位修为超卓的武者试图透过听音辨位来测知点数的话,便只能悻幸而回了。
众人纷纷开始下注,只有天开语一动不动。
“先生,您看好了吗?如果没有,请下一注再下吧!”女骰师礼貌地对手中玩弄筹码的天开语道。
“不了,我就在这里下一注——我全下了!”天开语说著,竞将手中那枚筹码放在了“全额”的码位中,任由那枚筹码俏无声息地陷入码位,其中的金额导入骰台的数位系统中。
“天,这人好大的手笔,居然没有放在四分之一或者任意指定数额的码位!”
“是啊,那枚筹码好大……”
“我看,大概有十来万了吧……”
“当然有了,确切的说,那枚金色筹码,价值四十万呢!”
“天哪,这么多,一下子就全下了……”
“这是什么人啊?好陌生……”
“看样子是外地人……”
“很可能……”
“真是……”
一时间,天开语的举动又引来了一阵议论低语。
“先生您既然全下,可选好点数了吗?”女殷师有些不解地看了天开语一眼,似乎在想: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是“零点筹码”挣来的数,为何不留著慢慢翻本,而是一次全下呢?
“当然,是……一百点。”天开语语气平淡地说道,但神情却是充满了自信。
“什么?一百点,有这么准吗?”这个人,别是在瞎蒙的吧……“
“好奇怪的一个人……”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女骰师讶异地看了天开语一眼,随后轻轻一弹指,那只绝磁罩立刻升起,露出了里面的“磁控骰”——果然是一百点!而且是通通十点朝上!
“哇!真有这么神啊!”
“好准!”
“天哪,就是碰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我的妈,这么准,可是一赔十的赔率啊!”
“就是一下子变成了四百万!好恐怖!”
“这人的运气也太好了,别是胡猜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今晚我看见了奇迹。”
“这的确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耳内听著周围赌客的谈论,天开语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女骰师的手上——她正准备进行新一轮的控骰。
“好了,请大家继续下注吧!”虽然输了一盘,但女骰师表情仍然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接下来的结果,却令她不得不正视了——仍然是一百点,而且均是十点朝上。天开语第二次保持了一赔十的赔率,四百万变成了四千万!
女骰师的额上开始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再也想不到,仅仅一分钟不到,自己竟然就输掉了这么多!虽说在“堕落”
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未免太过奇怪了——要知道,在自然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碰到的呀!
“我想我已经突破了限制,可以进入‘分半’的赌弈中了。”天开语望著女殷师姣好的面容,好整以暇地笑道。“零点筹码”的持乎限制,正是一千万,而他所赢得的面额已经达到四千万,如果“分半”的话,他也有一千五百万的进账了。
“是……”女骰师颇有些狼狈地看看天开语低声应道。
骰台周围寂静无声,围观的赌客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再说出酸溜溜的话了。他们已经被天开语的手笔和气魄镇住。
“请继续吧!我想我今晚的运气真的不错,想尝试一下是否可以再开出个十面百点来。”天开语并未收回筹码,仍微笑对女骰师道。
“这……我……先生请您稍等片刻,好吗?”女骰师脸色白了红红了白,终於对天开语央求道。
“当然可以。你可以请一个技术更好的骰师来的。”天开语友好地耸耸肩道。
“是……谢谢您……”女骰师连忙按动台边一个钮。
片刻之后,一位面貌清瘦的中年骰师拨开看热闹的赌客,来到了庄位。
那女骰师忙附耳上前,对中年骰师轻声说了几句,目光不时望向天开语,令人多少可以猜出她在说什么。
“原来先生是个中高手啊,幸会幸会!”那中年骰师轻声吩咐了女骰师几句后,便转向天开语,对他客套道。那女骰师则俏俏地离开了人群。
“哪里哪里,只不过本人今晚的运气好得出奇而已——嘿,这把庄由师傅来坐吗?”天开语不理会中年骰师的试探,迳自进入了主题。
“是,这把由我来坐庄。”中年骰师点点头,立刻现出一副肃穆的神情,似乎自己马上要从事的,乃是一件重要而神圣的大事一般。
天开语立刻暗暗点头——对於自己的工作如此郑重之人,其修为也必定过人许多。
“磁控骰”开始了操作——天开语仍是微闭著双眼,一动不动地倚在骰台边,似乎并不关心那“磁控股一的变化。但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中年骰师暗中延伸过来的探测气机!
——嘿嘿,以这种修为程度,也想试探老子吗?真是笑话!
天开语轻而易举地将中年骰师漫逸过来的真元能量悉数转化到衣褶的每一条褶纹中,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於以心意操纵能量已臻化境的他来说,中年骰师的行为实在是无聊之至。
脸上现出迷惘之色,中年骰师开始加大了操纵“磁控骰”的幅度,随后忽然之间,那震荡剧烈的绝磁罩停了下来。
“请各位下注!”中年骰师暍道。同时目光紧紧地盯著天开语一瞬不瞬,似乎想看穿天开语究竟藏了什么玄机。
不过这时却没有一个人下注了。每一个占据著骰位的赌客,无不目光定定地看著天开语,等待著他的下注。
“还是十面百点。”天开语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立刻纷纷将筹码指向那个一赔十的码位上。
中年骰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
“都下好了么?我要开喽!”中年骰师爽利地叫道。
“慢著——”天开语忽然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