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龙翔关上的气氛异常的紧张,只见城墙上的火把比往常多了数倍不止,士兵们的神情显得很凝重,如临大敌。

  然而,就在距离龙翔关还不到五里的草原上,却散布着无数个军用帐篷。星罗密布的篝火,与夜幕中的繁星互相辉映着,中军大帐上的帅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文”字,这正是王立文的文王军。

  所谓的中军大帐,就是全军的指挥所,无论气势还是格局及摆设,都是全军中最好的,无论哪个国家都是如此。

  就在文王军的中军大帐中,王立文的一众家将全部出席在列,只是在他们之中,却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广平郡主,原本王立文从来就没有让她参与军务,今天这可真是少见,就连广平自己也感到惊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王立文的身上,眼神中似乎隐含着迷情之色。

  至于另外一个人,当然就是胡国的“皇骑营”督统库巴了。他出席是很正常的,只是文王军的众将领们在看库巴时,眼中明显带着一种很不友善的感觉。

  王立文坐在帅座上,双眉紧锁,若有所思。众家将只是互相对望着,谁也没有打扰。他们都知道目前的情况,从王立文那凝重的表情中,他们已经知道王立文与司马远威的第一次交涉已经宣告失败。换句话说,他们也将遭遇与胡人同样的命运,被龙翔关拒之门外。

  许久之后,大力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他一个开步上前,来到王立文的座下道:“王爷,俺就不信龙翔关是什么龙潭虎穴,谁要是敢阻止王爷,俺第一个不放过他!王爷,只要你能给俺一点兵力,俺一定踏平龙翔关。请王爷恩准!”

  王立文无奈的看着大力。看他那副激情高涨的样子,王立文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他把目光落在广平郡主的身上,正好与广平郡主那闪烁的目光交会,广平郡主只觉脸上一热,慌忙把头低了下来,躲开了王立文的目光。

  王立文的嘴角一阵抽动,他下了帅座,缓步走到广平郡主的身前,然后只听他朗声道:“本王现在封广平郡主为先锋,文王军的所有女兵都归妳直接统领。明天一早,全军朝龙翔关出发!”

  王立文这才把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广平郡主,而广平郡主的心跳则不断加快,她惊讶的望着王立文。她不明白王立文的目的何在,今天不止让她出席在列,还要封她为先锋,领兵上阵,广平郡主更不明白王立文对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得那么快。

  广平郡主看到王立文正在对着她微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立文看到广平郡主不知所措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妳还有什么疑问吗?”

  广平郡主回过神来,她一时还真不适应王立文的关怀,吞吞吐吐的道:“没……没……没什么。”

  王立文的脸上洋溢着犹如春回大地般的笑容,满意的道:“那就好。不过,为了妳的安全嘛……”王立文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转头对大力道:“大力听令!”

  大力以为有什么好差事在等着自己,可把他乐坏了,连忙跪地道:“大力在!”

  “本王命你为副先锋,明天一早随广平郡主一同前去,切记要保护她的周全,一切都要听命于她,如有违反,军法处置!”

  大力愣了愣,原本以为可以有个立功的机会,谁知道要听命于一个女人,还要做她的贴身保镖。

  然而,就算大力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违抗王立文的命令,只好满脸不甘心的道:“遵命!”

  王立文望了望一旁沉默不语的库巴,然后眉头一锁,疑虑着道:“库巴督统,明天一早你与本王一起去龙翔关城下转一转如何?”

  “王爷有令,在下一定遵从。”库巴说完之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请恕在下直言,以前我们胡国大军几十万都没能拿下龙翔关,现在就凭我们这点兵力,更加的不可能。王爷,在下听说龙翔关的守将司马远威乃是王爷的亲舅舅,不知道可否从这点入手呢?”

  王立文大有深意的一笑,然后笑道:“那是当然,只是本王这个舅舅太要面子,不知进退,如果本王不做点什么,他永远不会踏出第一步。目前最好的打算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先拿下龙翔关。当然,我们必须要拿出两套方案,也好有个准备。”

  库巴这也是第一次带兵,显得非常的谨慎,他可不想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去陪葬。库巴微微一鞠躬,道:“王爷,有句话在下不知当说不当说?”库巴的话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感觉到了点什么。

  “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尽管说吧!无须这么拘礼!”王立文说道。

  “王爷,在下所带领的五万骑兵,都是在下亲手挑选的精兵,他们虽然是第一次随我出征,但是身为将领必须要对自己的部下负责。最近在下注意到文王军与在下的骑兵并不是很和睦,虽然这是小事,但是已经让在下以及部下们都感觉到了危机。

  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雅特,这个我们祖祖辈辈一直想去,但都没去成的地方。如果这五万骑兵连雅特大门都没进就……在下恐怕很难再回到胡国了。“库巴说完,抬头望着王立文,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库巴的话是在摊牌,因为文王军是由雅特人组成,雅特人与胡人之间本身就有世仇,要这两个民族的人一起合作,的确很困难;何况,文王军的人在天京就没少受胡兵的气,要不是中间夹着一个王立文,这两帮子人早就开打了。无法合作,当然没办法打仗,此其一也。

  其二,就像库巴自己说的那样,龙翔关可不是区区五万胡骑加几千文王军就能搞定的,否则胡人的先祖可就真冤了。库巴一直以为,凭王立文雅特皇子的身分,应该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雅特,谁知道雅特的局势变化那么快,王立文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过期的王爷罢了!

  王立文很明白库巴话中的意思,对于库巴说的这些问题,王立文也知道确有其事,这只是一个协调问题,王立文也很了解目前的情况,只要有他在,就是最好的协调。王立文本身所具有的震慑力有多大,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至少对于文王军的将士来说,他是唯一的,也是绝对的领导者。

  王立文对库巴的敢言也很欣赏。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王立文看得出库巴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将领。不说别的,就冲他能时时刻刻为自己的部下着想,敢率孤军进入雅特,这份胆识就很值得敬佩。胡国上下不乏优秀的将领,可是敢去雅特的,就只他一人,毕竟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很有可能把这五万骑兵淹没。

  王立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只要在我文王军的麾下,就不会分彼此,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虽然你们未必跟本王是同路人,但是本王可以保证你们的未来,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帮助过本王的人,希望贵军好自为之。”说到最后,王立文加强了语气,意思就是在警告库巴,前途的好坏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库巴也算是个聪明人,他在胡国年轻一代的将领中,绝对是个佼佼者,目前的情况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不要说现在,就连进入雅特也很难说。他知道自己此来的任务,这点王立文早就已经看穿,伺机而动是库巴唯一能做的。

  库巴高声道:“有王爷这句话,在下愿意为两国的联盟赴汤蹈火。”库巴特地点明两国联盟,这是在告诉王立文,他所效忠的只有胡国,包括帮助王立文在内,也只是在执行瑞和的命令而已。

  弯弯的月亮挂在帐篷上,微风夹杂着春天的气息轻轻拂来。王立文独自一人漫步在大草原上,望着沉寂的苍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遥想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天,王立文和长乐一起并肩踏入这片大草原,现在却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望月兴叹,真是感慨万千呀!

  王立文拿出腰间随身而带的竹箫,幽幽扬扬的乐音开始在草原的上空回荡。王立文所奏之曲中,包含了无尽的思念之情,也倾诉着自己对现实的不满,隐约之中还夹带着一股仇恨,使听者也为之动情。

  “王爷!”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女声,打断了王立文的箫音。

  王立文回过头来,只见广平郡主正一脸茫然的望着他。王立文收起了竹箫,笑着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刚才我听到一曲十分优美的音律,就寻音而来,没想到是……”广平郡主没有再说下去,显然她也是很惊讶王立文在音乐方面的造诣。

  “没想到是本王吧?”王立文把广平郡主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广平郡主点了点头,然后道:“王爷,我从你的曲音之中,听出一种相思之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让王爷如此牵挂呢?”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广平郡主并没有发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居然隐藏着强烈的嫉妒之色。

  王立文一愣,便笑道:“没想到妳也是知音之人。”说到这里,王立文眼神一黯,道:“她也是个知音人,她不仅懂得我的音乐,她还懂我的心。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她日夜不休的照顾我,甚至可以为了我,坦然的面对敌人的利剑,她……”王立文再也说不下去,别过头去,眼中居然蒙上了一层薄雾。

  王立文越说,广平郡主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很荒唐,王立文曾经是她的死敌,更是折磨得她痛不欲生,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王立文却悄悄的住进了她的芳心。

  广平郡主何曾见过王立文痴情的一面,这不免让广平郡主从心底里开始重新衡量王立文。任何男人都有他脆弱的一面,王立文也不例外,他还没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广平郡主问道。

  王立文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无聊的话,便笑道:“没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谈起她。”王立文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

  广平郡主美目一黯,话锋一转,道:“王爷,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指名要我出任先锋吗?这可不是一件儿戏,何况我从来就没有带过兵。”

  王立文似乎早就猜到广平郡主会有此一问。其实,广平郡主所说的,王立文心里也很明白,但是目前实在没有其它任何的办法可以拿下龙翔关。司马远威拿到香囊时,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王立文还记得很清楚,虽然王立文并不知道其中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但是至少证实了黄镜说的话很管用,广平郡主也是拿下龙翔关的条件之一。

  王立文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广平郡主,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冷漠的微笑,只见他上前两步,把广平郡主搂在怀里,柔声道:“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妳可以锻炼锻炼自己,我王立文的女人,怎么可以是花瓶呢?”

  广平郡主最抵挡不住的就是王立文的体温,她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融化似的。皎洁的明月,寂寞的苍穹,暖人的春风,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二人彻底的陶醉了,尽管他们的心境不同,但是眼前这一刻却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龙翔关的城楼上传来阵阵急促的战鼓声,弓箭手早已经瞄准城下。只见在龙翔关外,一字站列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人数约莫在五千人左右,最前排的是一队全身红甲,英姿飒飒的女骑兵,这在整个神州战场上都很少见。

  这时,只听骑兵中传出一个粗鲁的声音道:“你们这帮孙子,看到你们大力爷爷来了,还不开门迎接?否则,俺一斧子就把你们这破城门给劈开!”话音刚落,身高九尺,圆脸大眼,肚大如斗,身形魁梧,身穿一套黑色锁子甲的大力,挥舞着两把大斧头探马而出。

  在大力的身后,则是一脸冷漠的广平郡主。一身红甲的广平郡主,加上她那不输于任何人的美貌,足以令城楼上的士兵有心旷神怡之感,就连那群女兵的模样,就已经够他们心下发痒了。这群女兵可都是王立文当年从定州带出来的,都是千里选一的美女,真可谓波涛汹涌,令人目不暇给。

  大力见龙翔关上毫无反应,不由的气急了,大骂道:“你奶奶个熊,没想到龙翔关上的都是一群缩头乌龟!”大力更加卖力的在那里叫骂。

  广平郡主的俏眉轻轻一皱,便喝道:“大力退下!”

  大力一愣,心下十分不情愿被广平郡主使唤,但是广平郡主是王立文亲自任命的先锋,大力不得不咽下即将要骂出口的脏话,退到了一边,虽然他十分不情愿。在文王军里就数大力脾气最火,广平郡主又曾经加害过王立文,就冲着这点,大力就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广平郡主可没管那么多,她只是充分利用了王立文所赋予的权利。广平郡主策马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朝城楼上大喊道:“雅特王朝广平郡主在此,德州侯司马远威,还不快出城迎接?”广平郡主打起了一口的官腔。

  “病朝的王爷来都没用,妳这个郡主也别在这里丢人了,妳还是回去喂奶吧!打仗是男人的事儿,妳这娘们儿在这里瞎搅和什么,是不是想爷们啦?”城楼上传来一个充满讽刺的声音。顿时,城楼上的士兵们笑成了一团,嘲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龙翔关的上空。

  广平郡主的玉脸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她的目光在城楼上扫了半天,硬是没发现说话之人,广平郡主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有种的站出来,不要做鼠辈之事。”

  “嘿嘿……”一阵阴笑过后,只见两个魁梧的大个士兵,抬着一个侏儒站在城楼上,这侏儒正好坐在这两人的肩膀上,满脸阴笑的看着城下的那群女兵,越笑,眼中的光芒越盛。

  “臭丫头,大爷我就是定州义军帐下的大将梁根发,怎么样?看到什么是浓缩了吧?浓缩可是精华哦!要不要爷赏妳一点呀?”梁根发说完便得意地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侏儒,本郡主倒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广平郡主说道。

  “很好,本将军就让你们这群没脑子的苍蝇知道一点厉害。”梁根发说完,便对士兵们喝道:“来人呀!弓箭伺候!”话音刚落,只见城楼上探出无数把箭头,箭锋直指广平郡主。

  就在这时,城楼上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道:“都住手!”

  士兵们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司马远威已经站在城楼上,众人连忙恭敬道:“参见司马侯爷!”

  梁根发看到司马远威,便赶紧收起了嚣张的气焰,跳了下来,笑道:“只是几只苍蝇,何需侯爷亲自出马呢?在下就能把他们赶跑!”

  司马远威道:“可知道来人是谁?”

  “是病朝的广平郡主。”梁根发不以为然的道。

  司马远威一愣,对于广平郡主,他是早有耳闻,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见过面。司马远威这二十多年来,基本上都在龙翔关,就算回到京城,也都在建兴皇帝的监视下。司马远威心下也是奇怪,和王府的人怎么跟王立文走在一起了?要知道,和王府跟王立仁是一条船上的人,王立仁跟王立文又是水火不容,这点倒真是耐人寻味。

  司马远威的目光朝城下望去,当他看到广平郡主时,脸色顿时大变,只见他慌忙的连退几步,脱口道:“这……这……这真是太像了……天下居然有这么像的人?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梁根发莫名其妙的看着司马远威,这个天下闻名的德州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有点方寸大乱的感觉呢?

  司马远威犹豫了一下,然后朝城下大喊道:“久仰郡主芳名,不知……不知可否上前一叙呢?”

  说到这里,司马远威又笑道:“请郡主不要误会,本侯绝对可以保证妳的安全。”

  司马远威为了表示诚意,连忙对自己的手下朗声道:“你们记住,没有本侯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如果有谁敢不听将令,便军法处置。谁也不例外!”

  司马远威说到后来,目光就不曾离开过梁根发。梁根发心里也有了底,司马远威明显的是在警告他。

  梁根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自己更有利,特地为司马远威补充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谁敢不听将令,我梁根发第一个不放过他。”说完,梁根发转头对司马远威道:“侯爷,现在你大可放心了。”梁根发那细小的双眼中,隐藏着一道寒光。

  司马远威急切的望着城下犹豫的广平郡主,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广平郡主咬了咬香唇,然后喊道:“既然侯爷有这兴致,本郡主只好奉陪,请王爷出关一叙。”

  在龙翔关前只有广阔的草原,在这草原上,谁也不能搞什么小动作,更别提埋伏了。所以,广平郡主把地点定在龙翔关之前。

  司马远威连声喊道:“好!好!本侯这就来,请郡主稍等片刻。”说完,司马远威就要动身下去。

  但是梁根发却顾虑着道:“侯爷,千万三思呀!万一有诈,敌军掩杀过来,侯爷的安全就……”梁根发后面的话没说完,心下却暗道:“你的死活可不要紧,万一这龙翔关被攻破了,可就不好玩了,到时候就没办法跟主公交代了。”

  梁根发连忙招呼来一队士兵,道:“你们跟随侯爷前去,记住一定要保护侯爷的周全,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司马远威思虑了一会儿,再看看城下。广平郡主所带领的文王军的先锋部队,已经退了几十步,表示了诚意,在广平郡主的身后不远,就只有一个手提双斧的大力。大力之所以这么紧贴着广平郡主,全是因为王立文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