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就去赫氏吧。”老板是这样告诉我的。

  老板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吧……我之所以叫他老板,是因为我曾经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奴隶。

  “只是,那里的学费很贵,我给你的这些薪水,大概只够你交一个学期的学费,连生活费都不够……”这也是老板告诉我的。

  奴隶,顾名思义,就是完全的丧失自由,连拥有生命的权利都没有的……畜生……

  奴隶不是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板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

  “你长得很好,肯定可以为我赚很多钱的,因为我的场子里,将会为你而来很多有钱的女人……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在他们面前,你不是人,你只是一个玩具,一个属于我的……畜生……”

  然后就是狠狠的一鞭,示威般的抽打在我的背上……

  至今为止,我都还没搞懂师父的意思。

  他……大概也是个很好的人吧,只是他的价值观念可能和我有很大的出入。

  “阿羽,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是由穷人组成的。师父以前也很穷,穷得连自己的内裤都当掉了,只换来了半个馒头。你是我的传人,我的一切,你都要经历……所以,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你都可以认为是我的意思……”这是师父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话……还有一大袋子不知道值多少钱的宝石……

  师父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武功,打猎,如何装死,怎样偷窥女人洗澡……还有偷窃……很多很多……

  师父说,他唯一的遗憾,是无法教会我如何去珍惜生命。我想,他恐怕不用教我,我也该会了吧,毕竟我自己的命还是会很珍惜的嘛……

  我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因为师父的话,我恐怕早就已经冻死在荒野了……师父说我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他准备把我喂给他养的那头母狼,因为我当时看起来根本就已经死掉了……很幸运的是,那头母狼救了我,它用它温暖的体温,让还是婴儿的我,苏醒了过来,在一片毛茸茸中寻找到了它的乳头……

  我的命很大……师父曾经说过:“你这个死小子,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以为毒蛇的牙很好玩么?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可能已经成了一堆烂肉……”

  我的命也很贱……师父留给我的一大袋宝石,第二天就落到了一直服侍师父的阿呆手中。

  “你真的很好命,我跟了那个死老头四十年,他连一个像样的东西都没给过我,你才跟了他十几年,他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不过现在是到我拿走该属于我的一切了,哼哼……”当时阿呆的神情,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狰狞,又那样的可恶……

  “你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了,所以不用再挣扎了,我看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不给你下毒,怎么可能让我这么轻易的就拿回我的东西?哈哈哈哈……”

  我只能努力的睁大眼睛,狠狠的看着他……我不在乎那一堆宝石,也不在乎那一把所谓的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剑……我只希望他不要让我真的去恨他……我实在是舍不得……

  可惜,我的一切想法看起来都那么的天真……阿呆不仅抢走了我的一切,还让我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我已经把你卖给武斗场的老板了,所以,我要在你的额头写上你的名字……一辈子都擦不掉的印记,让你一辈子都是奴隶……哈哈哈……你知道么,我本来打算让你去死的,这样也许我会更安全,可惜两百银鲁克救了你的命,你这样的人,正好就是他们需要的那种人……”阿呆一边狞笑着,一边拿出蓝色的药液,用一根细小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沾上少许,然后写在了我的额上……

  那炙痛的触碰,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了……一个蓝色的“羽”字,将永远的写在我的额头上,就算我用刀去刮掉它,刮到自己的脸血肉模糊,也会发现它已经深深的写到了我的颅骨上……永远也消磨不掉的,那代表奴隶的印记……

  现在的我,带着一个面具……一个只露出下半张脸的面具。这个面具花掉了我一半的积蓄,从一个看起来都快要死掉的老太婆手中买来的。她就坐在武斗场的外面,仿佛一直就坐在那里,一直都在等我……

  “年轻人,这个面具可不一般哦,我想你会很需要它的吧……它不会阻碍你的任何感官,但是它能为你掩盖你的真实面目……只有你,可以摘下它,除了你,任何心灵不纯洁的人都不可能将它从你的脸上摘下来……”老太婆那只有两颗牙的干瘪的嘴,说出来的话漏风的厉害,让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断断续续的听懂了一些让我心动的话语……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就把它买了下来,就算它将花掉我一半的积蓄……

  这张面具,很适合我的脸。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有着淡淡的蓝色……比我额头上的蓝色,要浅多了……光滑的表面,柔和的线条,正好就完美的贴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为我每次都摸不到它,只有当我想摘下它的时候,我才会触摸到它那柔滑的冰冷……

  我实在是太需要着这张面具了。如果没有它,我可能还没有离开武斗场五十步,就已经又被人围起来,扭送到奴隶集中营去等候出售了。

  所以说,虽然我的命不是很好,但是有时候,我的确是太幸运了……

  现在的我,就站在赫氏学院的大门外。此刻的心情,恐怕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了。连我也搞不清楚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兴奋?紧张?担心?还是对自己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呢……

  只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一直都在提醒着我:我身上总共只有三百块银鲁克……这是我用迪鲁的命换回来的……也可以说是用老板的命换回来的所有总数的一半……

  直到今天,我还在感谢那个发疯的迪鲁。他和我一样,都是奴隶,而且我们的命运基本上也差不多……他曾经是战场上一位攻无不克的骑士,他的宝剑曾经饮过无数敌人的鲜血……可惜他的妻子背叛了他,给他喝了毒酒,将他卖到了武斗场,用那笔卖他的钱,去供养小白脸了……

  在武斗场,我们每天都要吃老板给我们提供的食物,食物里面有毒,让我们无法反抗他……那毒药的威力,并不霸道,只是很小心的啃噬着我们的躯体,让我们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当然……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力量。

  只有在登上竞技场的时候,老板才会给我们解药……时间只有五分钟,而且解药也只能发挥出我们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五分钟的时间很短暂,却又那样的漫长。我面对过发疯的狂狮,面对过凶猛的蟒蛇……甚至还面对过残暴的饿龙……我手里的剑,曾不止一次的刺进过那一个个滚烫或冰冷的躯体,看着汹涌的鲜血,瞬间就将我的眼前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鲜血的味道,让我感到恶心……浓浓的腥臭,让我的胃剧烈的收缩,我的肺也在不停的咳嗽,想把那股难闻的气味,统统的呕吐出来……所以每次从竞技台上走下来,我都会有一到两个小时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而那天我的对手是迪鲁……那个除了我以外,从来没有输过的奴隶。当时无数的欢呼声充斥在我们的周围,数不清的人都在狂叫着。砖头和酒瓶子就好像雨点一般从看台上朝我们砸过来,女人们也在疯狂的嘶喊:“阿羽!杀了他!……”

  迪鲁和我是睡在同一间牢房的人。我们共同在一起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之间那类似的命运,让我们产生了一种相嚅以沫的友谊。

  “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了对手,你会杀我么?……”迪鲁曾经这样问过我。因为他知道,他不是我的对手。虽然他战斗的经验比我丰富上百倍,他的年龄也大了我将近一倍有余,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杀得了我。因为他每去一次竞技台,回来都会带上或大或小的伤口……而我就算是面对比我整整大了十倍的饿龙,也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如果我能恢复十分之一的功力,相信我也能逃出去吧……可惜只要一下了竞技台,我就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不会杀你……但是老板不会放过我们的,你知道,我不杀你,他也会杀了你……”老板从来不需要失败者,何况是失败的奴隶?一旦失败,就失去了所有赚钱的价值,而没有一个老板,会去供养一个没有了价值的畜生……

  所以当迪鲁和我都站在竞技台上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那绝望是看着我的时候才发出来的,而他看着老板的时候,眼中充满的是彻底的痛恨和不甘……

  于是迪鲁发疯似的狂叫一声,举起利剑,朝台下的老板扑了过去……

  很庆幸,当时老板正只顾着收钱和抬高赔率,完全没有顾及到身后竞技台上的危险……不是人兽对决,也没有了那高高的,镶满了高压电晶石、十分妨碍观众视线的铁丝网……所以他立刻就被迪鲁从后面扑倒在地,疯狂的迪鲁挥动着手中的剑,在一片充满了恐惧和刺激的尖叫声中,恶狠狠的砍向老板的脖子……

  我不会让迪鲁杀死老板的,几百个奴隶的性命,都掌握在老板的手中。如果没有解药,我们全都会死……所以我没有丝毫的犹豫,隔空一剑就刺穿了他护甲,他的心脏……师父说,真气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真的,师父……

  迪鲁的鲜血,并没有汹涌出来,背心上面只有一个窄窄的口子,鲜血全都从前胸炸裂出去,喷到了老板的后脑勺上……他死的时候,只是圆睁着双眼,呆呆的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杀了老板?还是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不知道,也无法回答……我只能逃避开他的眼神,将他抱起来,抱回竞技台上去。他的身体很沉重,渐渐的冰冷,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噢!……”

  胜利者的嚎叫,从我的嘴里发了出来……而我的心,那时却在流血,一滴一滴的鲜血,从我的心中流出来,然后被我吞下去,变成了眼泪,从我的眼里,继续的流了出来……

  迪鲁的死,换回了我的自由。老板说他的命是我赐给他的,那么他也会赐给我自由。他给了我六百银鲁克,然后告诉了我今后路的方向。

  “如果你真的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就去赫氏吧。”

  “只是,那里的学费很贵,我给你的这些薪水,大概只够你交一个学期的学费,连生活费都不够……”

  “你体内的毒,只要服用了这剂解药,就会慢慢的消失。阿羽,照顾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