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的时候,宴会才正式开始。雪城拓烈在大厅前方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后,便端起酒杯自饮一杯。随着乐队再次缓缓奏起轻快悠扬的旋律,连我这个从来没参加过宴会的白痴都知道,宴会,才刚刚开始。周围的贵宾们纷纷举杯,在这个充满了轻松和欢快的大厅里纷纷互相祝福着,仿佛今天是某个盛大的节日。原本就很嘈杂的大厅里,顿时便更加热闹起来,虽然还达不到人声鼎沸的纷乱程度,不过那随处可闻的窃窃私语和放声欢笑,却是连那正逐渐如海浪般掀起层层高潮的乐曲都掩盖不住的。
埃娜站在我的身旁挑着食物,正端着一个小盘子,上面已经放满了各色精美的小吃。她又挑了一块色泽鲜嫩的虾肉后,便将这个拼盘送到我的眼前,轻声地对我说:“你饿了吧……”
我一边好奇着迟迟不见踪影的雪城月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边将逡巡在人群中的视线缓缓收了回来,看着埃娜盘中香味四溢、精美绝伦的各色小吃,暗暗咽了口口水,却突然想起刚才忙着找雪城月,却忘了管女侍者们要餐具了,只得皱着眉摇摇头说:“呃,连筷子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吃啊?”
埃娜皱着鼻子想了想,突然举起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鲜红熟嫩的肉块便轻轻送到我的嘴边。我习惯性的躲避了一下,可一看到埃娜眼中浓浓的期待后,只得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我,这才张口吃了下去。
“呵呵,好吃么?”埃娜歪着头笑嘻嘻地问着我。
“嗯,真好吃!”天哪!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上次阿冰给我吃那个“烂白肚”的时候,我还以为已经是菜肴中的极品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比那个更好吃的!
“这是什么肉?!”
“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将小牛肉切成块后涂上八鳍龄鱼的鱼脂再用小火烘烤出来的吧……”
“……埃娜,你也太谦虚了吧,知道得这么详细还说不太清楚?!”
“嗯,我怕万一说错了,你笑话我啊……”
害羞中的埃娜,总显得分外可爱,可那个可恶的校长此刻却正在我身前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将一双眼楮滴溜溜的乱转着,不知道在人群中找着谁。却听他喃喃自语道:“那个死丫头到底搞定了没有啊?”
又被埃娜连着喂了好几口后,正当我惊叹连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咳嗽声。我一回头,居然是丽丝雅?此刻她正高高的噘起嘴来,相当不满地看着我。
“阿雅,怎么了?好端端的咳嗽什么?”我好奇的问她。
“哼,龙羽大哥你好坏哦!阿月不在了你就偷吃啊!小心我告诉阿月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啊?”我诧异地看了看埃娜手中的盘子,问埃娜:“这是你偷来的么?不是谁都可以吃么?”
埃娜连忙摇了摇头,紧张地说:“我没有偷东西啊!真的没有啊!”
回头再看丽丝雅,她却已经笑得起不来身了,让那张可爱的小脸更像一个熟透了的只果般,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看着她仿佛快要笑得断气了,我这才奇怪地问了句:“阿雅?你笑什么啊?我没偷吃啊……”
“老大,阿雅说的偷吃,不是指这个啦!哎……我以为阿雅已经够白痴了,想不到老大你比阿雅还厉害,佩服、佩服啊……!”阿加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好整以暇地边摇头边叹着气,斜眼瞅着正一边笑一边努力拿眼楮瞪他的丽丝雅。
我这才恍然大悟,忙看了看埃娜,后者却依然很无辜的看着我们,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嘴里还直说着:“我真的没有偷嘛!”
“阿雅,你看看你,龙羽大哥只不过吃了几口别人好心喂给他的东西,你就说他花心,你看看你龙羽大哥那张诚实善良的面孔,他像是那种喜欢花心的人么?不过这位漂亮的小姐……咳咳……还真有让人花心的本钱呢,你应该是赫氏的吧,上次还看到你和校长在一起,可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阿加力边流着口水边看着埃娜,双眼充满了看到美女后的兴奋与疑惑,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奇怪啊,难道那帮连逃命都不会的蠢货们私底下还给我留了一手?不可能啊,他们有那个智商么?”
“哦,呵呵,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阿加力,一年级甲系,烈木家的继承人,现年十五岁,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打群架而被拘留,保释出来三天后,再次被拘禁。那次和你一起被拘禁的还有晶石家的龙迪,因为你们差点闹出了人命,所以在以后的两年假释期间内,被禁止进入公共场所。我说得对么?”埃娜笑嘻嘻的看着已经满脸诧异的阿加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很有正义感么,就是冲动了点,还需要好好磨练啊!”
看来面对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埃娜立刻就能变回那个精明老练的圣白龙。此刻阿加力的脸色早已一片苍白,眼中除了疑惑外,更多的就是惊惧了。
“那次不是阿力和龙迪的错!谁叫那个混蛋连老人看病的钱都骗啊!”丽丝雅的申辩让我恍然大悟,不过阿加力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转,他的视线在我和埃娜身上逡巡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拉着我走到一边,悄声问了句:“老大,那个女的跟你什么关系啊?你没把我们打架的事情透漏出去吧……”
“我没有啊,不过她已经知道了……”我好笑的看着他,看到阿加力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禁好奇地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这事要是被我妈知道了,那就糟糕了……”阿加力低头看着地面,拧着眉小声说了句。
“你妈?”我纳闷的重复着这个词,难道阿加力他妈很厉害么?能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女性,一定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超级女巫吧!
“龙羽大哥,阿力他妈妈身体不好,一直卧床呢!医生说凯丽阿姨大概就能活到明年春天了吧……”丽丝雅在我身旁小声地解释着,却换来阿加力悲愤地瞪视。
“……”我沉默了下来,对于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妈妈这个词汇,就和几十万年前的始祖鸟一样陌生。不过此刻我的心里却突然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滋味,是嫉妒?是同情?抑或是感伤呢?就仿佛一个似乎从来都没注意过的伤口,虽然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愈合,可在突然看到它的时候,心里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时应该是很痛的吧……
“放心,埃娜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你家里人的,校长也不会,而且你妈妈的病,我想不会像医生说得那么严重吧。”我轻声地安慰着阿加力,后者却依然一脸苍白地看着地面,仿如没听到我的话一般。
“阿力他妈妈得的是遗传病,先天性心机能衰竭,治不好的……”丽丝雅这次几乎是用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的声音轻轻说着,说完还摇了摇我的手臂说:“龙羽大哥,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黯然地摇了摇头,想治好遗传病这种绝症,除非两万年前的大爆炸没发生过,才有可能吧……
为了逃避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我故意扭头看了看四周问:“雪城月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到她啊。”
“呵呵,原来龙羽大哥你也会惦记人啊……”丽丝雅笑嘻嘻的瞅了我一眼,接着也很苦恼地说:“哎,可能她去祭奠她妈妈了吧……”
晕,又是妈妈,我今天非得面对这个词不行么?还好埃娜及时过来给我解了围,不过她的方式实在是让现在的我无法接受……
“我刚才看到一个小孩子哭着说要妈妈!羽,我们一起去帮他找好不好?”埃娜指着几十米外的某个地方,再次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天哪!她是怎么在如此众多的人群中发现那个哭泣的小孩的?!难道她是透视眼么?
“……他妈妈该不会是吃多了上厕所去了吧……”面对母性突然空前泛滥的埃娜,我只剩下叹气的力气了……
师父似乎也是个孤儿……因为他在我面前从来不提及和父母有关的一切事情。阿呆……似乎也是呢,难道我们三个人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才聚到一起的么?看来那个所谓的龙牙山,应该改名叫孤儿院了吧……
记得阿呆有一次突然提议说,要给我过生日,师父就拿眼楮瞪着他问:“难道你知道这个小混蛋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么?”
那天师父正因为我练功的时候不用心而上火(天哪,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子,却要天天从早练到晚,这真的是我的童年么?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着),不知死活的阿呆却正好撞在了那个充满了火药味的乌黑枪口上。他恐怕还不知道,那乌黑的枪口中充满的不是子弹,而是核弹吧……
“可是别的小孩子都过生日的,如果阿羽他不过的话,他会觉得很不正常啊……”阿呆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正义凛然,当然,事后我才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垂涎着师父私酿的几坛好酒。
“你过过生日么?”师父突然淡淡地问了句。那平静的话语中,却让我闻到了一股凛人的杀气,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还让我不寒而栗。从那以后,每当我想偷懒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记起这段恐怖的话语,于是立刻便化恐惧为动力,把偷懒当找死了……
“没啊,我都不知道我啥时候生的,还过啥生日?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过一次的话,嘿嘿,那就当今天是我的生日好了……”当时我实在是为阿呆捏了把冷汗,因为他说话从来不看场合气氛。难道他就没看到师父已经把吃饭的铁筷子都给捏弯了么?
“我也没过过生日,所以,你以后要是再给我提这个,我就让你滚回娘胎里去再生一次!”
我七岁的时候,那头陪伴了我七年的母狼终于因为衰老而死掉了。师父将它埋葬后,它的几个孩子在它的坟前呜呜的叫了几天几夜,抽着鼻子不肯离去。当时我拉着师父的手哭着说:“它们没了妈妈,一定很伤心呢!以后它们再打架了谁来管啊……”
师父却只是皱着眉低低地说了句:“它们……也该长大了吧……”
那个时候,在我那幼小的心灵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噩梦:在一个极为寒冷的冬夜,炉火里啪啦的烧着,却渐渐的快熄灭了。师父躺在病床上,在他弥留之际,也这么拉着我的手低低地哑着嗓子说了声:“你……也该长大了吧……”
以后的数个月里,我总是在半夜被这个噩梦惊醒,那种以为差点失去了师父的恐惧,让我的心仿佛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而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酸痛不已的鼻梁也让泪水好似开了闸门的水一般连续不断地濡湿了松软的枕头。
大概,这就叫做依恋吧,就好像那几只在母狼的坟前悲哀着不肯离去的小狼一般。如果,师父也被埋进去的话,我会不会也像它们一样,在坟前呜咽着不肯走开呢?
天哪,我这是在瞎担心些什么呢?看那个老不死的样子,只怕再活个几万年都没事,到时候就算我死了,他恐怕还活得好好的吧。呵呵……
此刻的我,正被埃娜拉着,在人群中四处搜索着小孩的母亲。而那个刚才还悲痛得抱着桌子腿不肯撒手、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正跨坐在我的脖子上,心满意足的啜着自己的小手指,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块埃娜哄他开心用的小蛋糕,让那蛋糕屑撒得我满头都是。
“咿呀……”孩子低低的叫了一声,用手拽住我的头发,上下颠簸着自己的身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呵呵,看她笑得多开心啊……”埃娜掩嘴轻笑的指着我头上的孩子,我翻了翻白眼。的确,这孩子真的“可爱”极了,可是她为什么却偏偏要骑在我的身上?
“她妈妈真是不负责任呢,将她丢在那里就不管了……唉,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埃娜皱着眉,四处寻觅着。
“你又不认识她妈,这么瞎找有用么?再说这小家伙恐怕现在连她妈是谁都忘掉了,我看我们还是将她放回去吧。”我好心规劝着埃娜,希望她回头是岸。
“不行啊,放回去她又要哭了,她需要人陪着的。你肯定没带过小孩子,对吧,有的小孩子对大人的依赖性是很强的,一看不到自己的父母,就会着急的大哭呢!”
“……埃娜,我们又不是她父……”我还没来得及将那个“母”字说出来,一块蛋糕却突然糊在了我的脸上,一只小手还让它在我的脸上做着逆时针的渐开线运动。厚厚的奶油立刻便涂满了我的脸,连我头上扎着的那条“腰带”都没能幸免……
“嘿!你这个小混蛋!……”我气急败坏地将她从我脖子上拎了下来,并将她拎到我的眼前,一边用手抹掉眼楮上的奶油,一边狠狠地恐吓着她:“不想活了?!”
谁知她一点都不害怕,居然还捧着自己的小肚子“嘎嘎”的大笑了起来。
“……埃娜,你先收留她吧,我要去一趟洗手间……”咦?埃娜呢?我一低头,却看到埃娜正趴在餐桌上笑得直发抖。
寻找洗手间的旅途,真可谓是长路漫漫,不少客人在看到我后,都捂着嘴偷笑着,更有甚者夸张地弯下了腰去,痛苦地大笑起来。我想用手捂住脸,可却还不得不去拨开挡路的人群,真是左右为难。身旁一位绅士回头看到我后,愣了一愣,接着便笑得连酒都喷了出来,而他身后的那个小姐更是笑得连裙子的吊带都从肩上滑了下来。妈的,那个死小孩,过一会儿一定要用奶油淹死她!
“龙羽大哥!你在这里啊,阿月的爷爷让你去前面呢!”正当我左冲右突准备“杀出”人群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一只小手给拽住了。丽丝雅?
“阿雅,洗手间在哪里啊?快点,救命啊!”我回过头去,着急地叫着。
“哈哈哈哈……”丽丝雅看到我的脸后,也立刻笑弯了腰,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等……先到……前面了再说吧,哈哈哈……我去给你要条毛巾擦脸……”
于是乎,当我一边拿着毛巾一边走上大厅前面人群让出来的一小块空地时,脸上的奶油还正在不停的往下掉着。果不出我所料,四周的笑声立刻如潮水般四散了开去。还好雪城拓烈比较有风度,只是皱着眉仔细的瞅了瞅我的脸,似乎是在确认我到底是谁。刚才这让我恼怒非常的奶油,使我彻底忘记了去思考雪城拓烈想找我的原因。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雪城拓烈一定是想当众把我介绍给大家!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头皮发炸。天哪!校长,你现在在哪儿?如果雪城拓烈真的想让我做雪城月的未婚夫,那龙羽这个身份就会立刻成为公众的焦点!到时候,恐怕我的真实身份也就保不住了吧……想到这里,我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小子……怎么搞的,啊?!吃蛋糕吃到脸上来了?”雪城拓烈苦笑地摇着头,掏出胸前的手帕来帮我擦脸。
我一边尴尬的用毛巾继续擦脸,一边低低地“嗯”了一声,想掩饰我此刻惊恐的心情。只是令我好奇的是,雪城月为什么直到此刻都还没出现呢?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好么?今天叫大家来,想必很多人都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了。我孙女雪城月日前曾被拉奇特的子司凯尔求婚,这件事情似乎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当然,我非常希望我的孙女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但是如果是抱着想分裂我们五大家族的目的来求婚的人,就算他条件再好,我也不会同意。和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应该都很清楚,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的我就说喜欢,不喜欢的,我也绝对不会去讨好他。今天在这里,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大家先不用急着来猜测他的身份…………”
雪城拓烈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突然打断了他。却见校长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走出人群,对着雪城拓烈说:“其实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谁我们根本就不关心,我们只是关心雪城月她为什么现在还不出来。我想,如果雪城月能亲自出来为我们介绍这个人,效果会比你要好得多吧……”
而我此刻耳边却听到校长用另一种声音说:“如果不想身份曝光,就配合我点,雪城月现在正被我请来的客人给缠住了,你赶快告诉这个老东西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让他在还没说出来之前就彻底死心吧!”
“老家伙,你别给我出来搅局!”雪城拓烈低低的叫了一句,接着又笑着对大家说:“我想阿月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呵呵,女孩子嘛,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总是要矜持一些的……”
此话一出口,人群中立刻便骚乱起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猜测着我与雪城月的身份。隐约中听到一个男士不屑地说:“哈,这个邋遢鬼还能配得上雪城月?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立刻便有不少人冷嘲热讽的附和起来。
“呵呵,大家其实对你的宝贝孙女都不陌生啊,那个鬼丫头,她还会害羞?我看哪,她恐怕是不同意你的决定吧……”校长依旧笑呵呵的看着雪城拓烈,而后者的脸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发白了。
“赫迪亚,你要是再不给我闭嘴,仔细你的皮!”雪城拓烈虽然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却还是逃不过我的耳朵。此时我的心中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战着。当雪城月的未婚夫?这简直就象是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梦!但是梦醒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当雪城月发现她喜欢的人,居然就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冷羽时,她会怎么想?阿冰会怎么想?而大家又会怎么想呢?!可是如果让我说埃娜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以后还怎么去面对雪城月呢?想到这里,我痛苦得差点呻吟了出来……
“小子,快点!那老家伙要是跟我翻了脸的话,以后我们都不用混了!”校长焦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苦笑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月呢?快叫人去找她出来,这个丫头,怎么到现在了都不出来……”雪城拓烈表面上依然笑呵呵的,暗地里却大骂着校长:“你这个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我孙女嫁人碍着你什么事了?!”
“其实你不用去找了,你孙女都跟我说了,她说她现在年纪还小,不想考虑这些事情的。你看看你,整天说疼自己的宝贝孙女,却连她到底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你这个爷爷到底是怎么当的啊!”校长也传音入密的回答着雪城拓烈,却在表面上好整以暇道:“呵呵,不会是因为过于害羞而逃跑了吧……”
“真的假的?”雪城拓烈微微皱了一下眉,怀疑地问着校长,当着众人说的话也稍稍没了点底气:“哎呀呀,这个死丫头,总是这么不给我面子么?呵呵,大家先喝酒,等我去找找她……”
“拓烈会长!请问您是不是想让这个满脸奶油的无名小子当雪城月的未婚夫呢?”就在雪城拓烈拉着我想走出人群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红发绅士突然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只见他彬彬有礼的弯下腰,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火药味,而那一双几乎女人才有的丹凤眼即使在他弯下腰的时候,也一直恶狠狠的盯牢了我。我则好奇的瞅了他那满头的红发一眼,映着灯光,那头发就好像一团火焰般通红透亮,令我不禁啧啧称奇。
“这个,等我找来了我孙女再说吧……”雪城拓烈模棱两可的说着,脸上却充满了一种不耐的神色。我心中再次着急起来,校长的声音却突然在我耳边道:“放心,他绝对找不到雪城月的,过一会儿他要是问你到底喜不喜欢雪城月,你就告诉他你不过是为了不想让司凯尔进入里赫氏才出的场,如果他不信,就让他来问我好了。埃娜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我感激地看向校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口风,却看到埃娜正低着头站在校长的身后,而校长脸上那一脸的无奈,让我立刻便恍然大悟。埃娜一定是知道我的难处,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去求校长的。而校长也一定是看在埃娜的份上,才终于忍痛决定不再隐瞒拉奇特和他之间的交易了。
“拓烈会长,我听说,因为这个小子打败了司凯尔,所以才得到了向雪城月求婚的权利。那么我想问一句,如果我能够打败这个小子,是不是我也会获得这个权利呢?”那个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是那样的不愠不火,而那双一直盯着我的眼中,却仿佛突然烧起了两团炽烈的火焰。就在他再次低下头去掩饰那双眼中的狂猛的执着时,一股炙人的杀气却冲着我迎面扑来。我心中微微一凛,这杀气中充满了火的气息,却又如刀一般锋利刺人,此人到底是何来历?看起来似乎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又不是龙骑将的装束,难道又是哪个不世出的高人调教出来的好徒弟么?
雪城拓烈似乎也感应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战意,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我才说:“你脸上满脸奶油,先快去洗洗吧……”接着又对着那男子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你应该是东坦斯特家族的东坦斯特·卡城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今天实在不宜动武,相信你父亲也一定不会同意你一把火把我这个不值钱的破房子给烧了吧,哈哈哈……”
东坦斯特?没听说过,不过我对于这些家族的名称实在没什么兴趣,除非他是拉奇特的亲儿子,否则就算是恐龙的继承人我都懒得理他……
雪城拓烈看来还是很照顾我的嘛!我冲那个叫卡城的家伙无奈的耸了耸肩,无视他眼中浓烈得仿佛要炸出来的愤怒和失望,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埃娜立刻跟了上来,小声歉意地对着我说:“刚才不该让她坐在你头上的,害你在大家面前出丑……”
“呵呵,别这么说,刚才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要当众宣布多了个未婚妻呢……再说奶油正好掩盖了我的真实面目,以后大家恐怕见到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啊!”
埃娜慢慢点了点头,仿如恍然大悟般道:“……这样啊,我说怪不得那个孩子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嗯?突然消失了?刚才那个孩子么?”我惊讶地看着埃娜,“她是怎么消失的?!”
“刚才我抱着她的时候,她突然说要吃果冻,我埙uo去拿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她就消失掉了……”埃娜皱着眉若有所思道,“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桌子底下也找遍了呢。一定是校长不想让你暴露身份,才让她来给你脸上抹上奶油的吧……”
我瞪着埃娜,心说埃娜你把那个糟老头子想的也太神了吧,就他那个智商,可能么?!
“呵呵,先别谈这个了,还是找个地方给你洗洗脸吧,现在的你,估计除了我和校长外,没人能认出来了呢!……”埃娜一看到我这张脸,便又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正说话间,却听到前面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嚷声,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嘶声谩骂着某个得罪了他的年轻晚辈。
“……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混蛋!你知不知道这套衣服值多少钱?以为进了赫氏就能为所欲为了么?!他妈的,就算把你全家都押上,也不抵这衣服的一个扣子值钱!……”
我惊异的和埃娜对视一眼,赫氏?!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心都差点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到底那个家伙在骂谁?我拉了埃娜,便急急忙忙朝那里冲去。
“对……对不起……”从人群中传来了一个轻微的道歉声,那略带哽咽的嗓音已然充满了惊慌失措后的沙哑,却怎么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耳熟?!
阿冰?!果然!我那极坏的预感立刻得到了证实。此刻我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一伸手扒开前面好几个挡路的贵宾,迭声说着对不起,就那么硬生生拉着埃娜挤进了人群中。
“阿冰?到底怎么回事?!”一看到人群环围中身形瘦小的阿冰正站在一个肥硕如山的中年秃子面前,神色慌张无助,双眼中噙满了泪水,我立刻冲上前去拦在了他们中间,皱着眉询问着阿冰。阿冰的脚下洒满了零碎的食物和一个包装袋,而他向来整洁的裤脚已经被油腻的食物玷污得一塌糊涂。
“我……我……我弄脏了他的衣服……”阿冰小声地嗫嚅着,可怜兮兮地低垂着头不敢看我,两滴晶莹的泪花却顺着雪腻娇翘的鼻梁滑落了下来。他左脸颊上清晰可辨的五道红肿指痕,在我眼中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猛然间,一股无法压抑的无名怒火突然自我胸中冲天而起,我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热,伸手就想拔剑!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却适时阻止了我这贸然的举动,耳畔只听到埃娜轻声说:“先别生气,问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啊……”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却突然发现那冲天的怒气,竟让我的嗓子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哦,这位先生想必应该是东坦斯特家的大管家司南灵德吧,不知道这位赫氏的学生到底怎么得罪您了?”埃娜彬彬有礼地询问着那个在我眼中已经是一堆烂肉的肥秃。
居然又是东坦斯特?!这它妈的是个什么家族?!一个不知死活想挑战我的白痴外加上另一个不知道是母猪还是母熊生出来的杂种竟然都是这个家族的!
“啦啦”的爆脆声自我的手上响起,我这才惊觉埃娜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我捏得通红。叹了口气后,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可刚松开埃娜的手,我却又控制不住地狠狠攥紧了拳头。抬头冷冷地看着那个光秃秃的猪头,如果不是周围有太多的客人,如果这不是雪城月的家,我早就一拳将他的脑瓜揍进他的屁眼了!
“哼哼,怎么得罪我了?哈,我倒想问问拓烈会长,怎么会让这么个穷鬼混进来的,想一想居然和这种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还真是羞耻呢!”那猪头犹自不知死活的撇着嘴,一边朝我们喷洒着唾沫星子,一边还满脸不屑的看向我身后的阿冰。似乎是为了在埃娜面前保持一下自己的身份,他还故意挺直了鼓胀如球的腰,用手掏出胸前口袋里的白手绢擦了擦油腻腻的嘴角。
“我想这里似乎并没有规定不让什么样的人进来吧,而且据我所知,二十七年前你也只不过是个在街头吃霸王餐的小流氓罢了,现在却在这里嫌弃一个比你当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还真是让人奇怪呢……”埃娜那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怒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那个肥猪立刻惨白了脸。
“什么?他二十七年前居然是个如此下流的人?!天哪,和这种人站在一起,还真是我的耻辱呢!”我故作惊叹的瞪圆了眼楮,“啧啧”叹息着看向埃娜。
“妈的小子!活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那头肥猪再听到我的话后,脸色又变得通红无比,一巴掌便朝我的脸扇了过来。
我躲都不躲,左手轻描淡写地叼住了他狠狠甩过来的右手手腕,无视他痛到龇牙咧嘴的表情,回头冷冷地问着阿冰:“刚才他是用这只手打你的么?!”
阿冰似乎是被我那冰冷无比的眼神给吓呆了,居然惊慌地回答了我一句:“不要啊!龙羽大哥!”还诳uㄗ漱漶C喂!阿冰,你这到底是在帮谁啊?!
我冲着那胖子冷笑一声,欣赏着他那充满了恐惧和汗珠并憋到通红的肥脸,手上微微一用力,只听“嚓”一声,那胖子立刻便痛得翻起了白眼,仰天就要嘶声呼痛,可还没等他那惊天动地的惨呼声叫出口来,我右手电光火石般的一指已经点中了他的咽喉,让他硬生生地将那句“妈呀!……”给吞了下去。
看着他痛得浑身发抖,两只深陷进肥肉中的小眼楮紧闭着“噗呲噗呲”直冒眼泪,脸上那一坨坨的肉全都皱到了一起,几乎都分不清哪处是鼻子,哪处是颧骨了,我才冷笑一声问道:“呵呵,扇巴掌好玩么?要不要再来一次?”
“龙……龙羽大哥!……”阿冰急得再次哽咽了起来,抽泣着鼻子用双手使劲地想掰开我那正握住死肥子手腕处的手。看着阿冰那仿如受惊了的小鹿般惊慌的神色,我叹了口气,心道了声:算你走运,便无奈地松开了他。
忽然闻到一股尿腥骚味从那胖子下身传来,我诧异地低头一看,他的裤裆此刻竟然热气腾腾的冒起了白雾?!埃娜差点失声笑了出来,在看到我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后,才捂着嘴偷笑着给那个肥秃治好了腕伤。四周的客人们有的嘲笑地看着那肥秃惨白着脸匆忙的离去,默默地喝酒,也有的正小声嘀咕着:“居然敢惹东坦斯特家族的人,难道不知道卡城是‘火神剑’雷迪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