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就是指事物因为杂乱无章而呈现出来的一种形态,其范围可以大到一个社会,也可以小到一个房间。当然了,其实我本人并不介意生活在一片混乱之中,因为混乱是导致不可预知的未来的首要因素,说不定……那个不可预知的未来就是因为这过度的混乱,而导致你将会收拾房间……”

  阿源坐在混乱不堪的房间里,第一百零一次地提醒着我。对于每一次都能掰出不同理论的他,我不得不由衷地叹服。

  “饶了我吧……”现在的我,实在是一点收拾房间的心情都没有。

  “其实你现在之所以会陷入混乱之中,完全是因为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所以古人总说红颜祸水,唉,说的还真对呢!”阿源摇头叹着气,见我毫无动静后,只得坐在自己那如同垃圾堆一般肮脏的床上继续看着小说。

  房间那敞亮的窗户外,是一座绿油油的小山,白天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听到那里燕雀鸣啼,热闹得好像在吵架一般。

  没事的时候,我总会看着它静静地发呆,默默地数著有多少只鸟儿飞出树丛,又飞回树丛。

  在这个很少能看到山的城市里,窗外能有一座苍翠欲滴的小山,是一件很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至少它比起阿源的床来说,要整洁干净得多了。

  所以在我看着它的时候,心情就会格外的平静,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过去的那些美好回忆,比如看着阿冰光着两条洁白的玉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和埃娜在无人的会客室里互相拥吻,还有……不过每当我想到关键的地方时,阿源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就会再度响起。

  “叶灵冰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传说,你何必要为了一个过去的传说而耿耿于怀呢?对了,我想叶灵冰恐怕也不会喜欢你的房间是如此的乱七八糟吧?”阿源扭过头来第一百零二次用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

  ※※※这个书呆子复姓丽池,单名一个源字,是我搬寝后的新室友,据校长介绍说,他当年考进赫氏的分数是全校最高的,而且经过测定,他的智商比一般人要高出百分之七十之多。

  “高出百分之七十?”

  “嗯,具体一点来说,也许你背完这本校规需要三天的时间,可他只要看两遍就全记住了。”埃娜在一旁小声地补充。

  校长还说,丽池家族在世界上也有一定的声誉,而且经常参加一些慈善活动,阿源是丽池家的次子,本来想送他去纯商业学院学习经商好将来辅佐他的姐姐丽池香,可阿源却在那时突然离家出走,整整一个月不见人影,只留书一封说自己除了赫氏,什么学校都不上。丽池家无奈之下,才让他考了赫氏。

  “哦,原来其中的过程还这么复杂啊……”埃娜边听边点着头。

  当时我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书呆子进入赫氏的过程哪里复杂了。

  不就是离家出走一个月吗?想当年我进来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从老远老远的武斗场一路问路问过来的呢!

  “阿源家里直到现在还不太支持他进入赫氏,一直想找借口让他离开。当然了,家长么,尤其是拥有一大笔挥霍不尽的财产和数不清的产业的那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其实我也曾经劝过他本人,希望他不要和家里人闹得太僵。可惜这孩子……唉,也许是我们赫氏在世界上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吧……”校长说着,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

  是啊!赫氏在世界上的声望的确很高,可以说早已高到了享誉全球的地步,无怪乎那么多“优秀”有如阿源一般的少年才俊们挤破了头想考进来。

  最后校长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所以,你是多么的幸运啊!冷羽,恐怕整个赫氏里,也就你一个人是没有通过考试就直接进来的吧……”

  “那我能不能更幸运一点,连学费都免了呢?”我期待地看着校长。

  校长置若罔闻,扭头看向窗外喃喃道:“啊!今天的夕阳可真美呢……”

  那天黄昏在校长眼里美丽得比晚餐还要迷人的夕阳,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混乱不堪,就好像膀胱出血的老头尿床后的床单一般污渍斑驳。

  当然了,不光那片绯红的云霞在我眼里好像尿布,就连校长那身雪白的衣服,在这血红的尿布映染下,也让我有了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这一切混乱的根源,就如同阿源说的那般,是因为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说得再具体一点的话,是当我知道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女人后,我的生活才突然陷入这一片混乱之中的。

  唉,阿冰,如果我要是早知道原来你爸爸就是叶灵剑,当初我就不去辛辛苦苦地找什么解药了。

  管他是谁统治世界呢!管他圣龙联盟是不是研究蓝翼剑背龙呢!当然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更不用去管他阿源到底是高智商的天才还是一个连尿尿都能掉进茅坑里的弱智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突然到了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吞下嘴里的早餐,阿冰就已经被一个穿着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大衣的削瘦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接着拉上车便一溜烟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整件事情从开始到结束,所用的时间还不到十秒钟……其实十秒钟的时间,对我来说并不算短,因为我曾经在十秒内杀死过一只想要吃掉我的剑脊龙、吃光过校长饭盒里的午餐、在师父愤怒的追杀下爬上一座高达三百多米的雪峰……

  可是我当时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脑子就好像突然当机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宝贵的十秒钟从我手中欢呼着溜走了……

  如果不是阿冰动情地叫了句“爸爸!”、如果不是那辆豪华御风车上还坐着一位穿着骑士袍带着银徽标志的龙骑将、如果不是校长亲自给他们带路……

  我当时真想拔出剑,一边吞咽着和满了愤怒和惊讶的早餐,一边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把阿冰夺回来,就算要我砍翻全世界的人,砸烂一辆可能一辈子也赔不起的车,我也在所不惜了……

  直到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还叼着都快掉到地上的馒头呆望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那天清晨的风,似乎不带一丝水气,干冷得就连有真气护体、可以光着身子在冰库里睡觉的我此刻回想起来都还会禁不住打一个寒颤,嗓子里满是干涩的苦味。

  当时满脑子的疑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惊给吞噬了,我除了呆立,还是呆立,就好像一只被站着冻死的鸡一样。

  人们不是说早春的风能够融化冬天的冰雪吗?可为什么那天的风却冷得连我的脑浆都似乎被冻住了呢……

  ※※※“人世间总会有很多无奈的,美好的日子不可能永远陪伴着你。历史上的每一个朝代都经历过兴盛和衰亡……哦,对了,还有连兴盛都没经历过就直接衰亡的呢!朝代如此,更何况是人呢?挺起胸膛迎接这个事实吧!迟早你会淡忘这一切的。”阿源在我魂不守舍的那些日子里,曾这样安慰过我:“当然,我知道我实在是没什么立场来对你说这些话,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不过如果你还是没有胃口的话……呃……能不能把你盘子里的那块火腿给我?”

  其实我也曾经问过自己,不就是走了一个同住了两三个月的室友吗?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凄惨吗?

  虽然说这个室友是一位非常勤劳、非常善良、还非常……美丽的女生……和某个叫做阿源的不明生物比起来,实在是好了太多……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难道离开了她,我就会死吗?!

  “你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让我实在没胃口吃饭了。拜托,我一天就吃这么一顿饭,你能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地吃完呢?”阿源一边大嚼着我的火腿,一边痛苦地继续安慰我。

  ※※※“她的真名叫做叶灵冰,是圣龙联盟现任会长叶灵剑的独生女儿。因为当时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羽,其实我知道我不该瞒你,可是也许叶灵冰本人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个事实吧!”

  校长告诉我这个事实之前,特地殷勤地给我冲了一杯据说是他最喜欢的茶,他说这种茶叫做望月痴,是用一种只能在满月才会开花的植物的幼芽烘焙成的。每当他心中难以平静的时候,都会喝这种茶来镇定心神。

  那杯茶的味道很酸,酸得就像我曾经在武斗场吃过的馒头一样,让我的舌头都酸得痉挛了起来。于是我只能呆呆地看着校长,半天都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相当的震惊,毕竟曾经同寝的男生居然是一个世界上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美女,这种事情说给谁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是啊!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我也不会相信的……

  “唉,我这么做对你来说可能残忍了一点,不过我想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也不会太大吧!至少在你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一个男生,就算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再怎么迅速,也不可能快到两三个月内你就喜欢上一个同性吧……”

  妈的!你怎么知道对我打击不大?就那么短短的两三个月里,我连龙变成的女生都快喜欢上了,更何况是一个真正的人呢?!

  “其实你还是有机会见到她的,因为她不久之后还会重新回到我们赫氏。不过她到底是以阿冰的身份回来,还是用叶灵冰的身份回来,这我就不能肯定了……”

  阿冰还会回来吗?回来以后,还是和我住在一起吗?

  一团希望的火花突然从我心中绽放出来,我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校长。

  “当然,无论她是用什么身份回来,都不可能再和你同寝了,毕竟我们赫氏再怎么开放,也还没开放到让男女同住在一个房间的地步。不过如果你愿意和埃娜住在一起的话,我倒是不会有什么异议。”

  一旁一直没说过话的埃娜惊喜交加地朝我看来,在看到我脸上依旧是一片茫然之后,又黯然地低下头去。

  “呵呵,这一个学期来,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呢!寒假你就留在这里打工吧!宿舍在寒假里不会关闭,而且很多学生也不愿意离开学校。相信这个寒假结束的时候,你应该能够彻底地恢复过来吧!”

  也许吧……我当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眼看寒假马上就要结束了,回家的学生们也都陆续回到了学校,可我的心,却依旧在混乱的海洋中四处徘徊,一点都没有想回来的意思。

  学期末的几门考试成绩也都纷纷下来了,阿源和我却都没有兴趣去看。他是因为太过于自信,所以懒得看,而我是根本就已经忘记了曾经还去考过试。

  “天哪!羽!一天不见,你的房间怎么又变得这么乱了?”每天都会按时来向我报到的埃娜,又捂着鼻子走了进来。

  我扫视了整个房间一遍后,发现它只是比昨天稍稍的乱了一点。

  阿源刚才站在床上从书架拿书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书架,于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书便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堆在了我们寝室的正中央。

  虽然看上去的确是乱了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些躺在地上的书要比放在书架上的时候安全多了,它们不用再担心阿源会因为够不到而用沾满了油腻的筷子来夹它们,而我也不用再担心那个早已摇摇欲坠的书架,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突然如色鬼般地呻吟着扑倒在我身上……

  “你考试的成绩都下来了哦,呵呵,除了世界史是四分以外,其他的都是五分呢!啊!阿源,你也在啊!”埃娜惊奇地看着窝在一堆垃圾中的阿源。

  “嗨!美丽的埃娜小姐,很高兴您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再帮我们收拾一下房间呢?”阿源在看着这个免费劳工自动出现的时候,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我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埃娜坐过来,不要去理会那个懒到家的呆子。

  埃娜立刻听话地坐到我的身边,笑嘻嘻地对我说:“羽,你还记得龙吟瑶在元老会议闭幕式上唱的那首歌吗?我找到歌词了哦!”

  “哦?那种鸟语也有歌词吗?”我相当的惊讶。

  “呵呵,那首歌的名字叫做雪花之舞,它的歌词是用古时候爱斯基摩人的语言写的,我看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在爱斯基摩人的语言中,可以有这么多的词汇来形容雪啊!”

  “听都听不懂的歌,管它有多少个形容词呢!”我不感兴趣地摇摇头。

  “爱斯基摩语?”阿源却突然来了兴致,从那个垃圾堆中奋力地挣扎出来道:“我曾经看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介绍,他们是生活在以前的北极边缘吧!”

  “对啊!想不到阿源你连这个都知道呢!真了不起。”

  听到美女的赞扬,阿源立刻有了动力,从床上爬下来在那一堆书中翻了半天后,拿着一本书叫道:“哈,找到了。嗯,就是这本,关于古代爱斯基摩人的小说!”

  埃娜看了看那本书的封皮后,惊喜地说:“哈!这本书我昨天才看过呢!想不到阿源你也有啊!”

  “哦?你看过了?你知道吗,其实这本书的作者不是古代人呢!”

  “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就是爱斯基摩人呢!”

  “哈哈,我开始也这么以为,可后来看到他的另一本书,说的是关于他怎么发现爱斯基摩人的存在,才知道他原来不是……”

  听着他们两个人在那里兴奋地讨论著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爱斯基摩人,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羽,明天开学典礼上,龙吟瑶还会唱歌呢!你去不去?”埃娜突然转过头来问着发呆的我。

  “咦?”我愣了一下:“那个家伙还没走吗?”

  “她巡回演出结束,就被校长叫回来了啊!”

  “哦……不去,没兴趣……”

  “别这样嘛!龙吟瑶的歌声很好听啊!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呢?”埃娜皱着眉头,失望地看着我。

  阿源插嘴道:“龙吟瑶的歌声真的很不错呢!呵呵,上次听她唱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中散步一样,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五十开始,她可能要在演出的中间出场吧!”埃娜噘着嘴道。

  “嗯,六点五十吗?”阿源抬头想了想:“看来今天要早点睡觉了……”

  “咦?又不是早上六点五十,你早睡也没用啊!”

  我看着好奇的埃娜,好心地解释道:“他一天要睡二十个小时,只有你来的这段时间他才是清醒的。”

  看着阿源兴奋地哼着小曲钻进了脏得像抹布一样的被窝,埃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对我说:“那种床居然也有人能睡着吗?”

  “这算什么,他连上厕所的时候都能睡着呢!”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天哪……”面对如此邋遢的阿源,埃娜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有时候扪心自问,其实我应该为阿冰的离去感到高兴才对。毕竟那个人是阿冰的爸爸啊!

  他们父女两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身为阿冰的同“床”好友,我怎么也不该在这里如此的怨天尤人、自伤自怜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早上醒来时,都会抬头看看阿冰是不是正在收拾房间;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会满怀着希望的推开门,期待着能够看到阿冰那灿烂的笑脸。

  打工的时候,老板经常有意无意地从我身后走过,嘴里还喃喃自语道:“阿冰呢?阿冰到哪里去了……”

  有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街旁玩耍的孩子们,忍不住笑问道:“阿冰,你说我们要是能像他们那样整天无忧无虑的,该有多好……”

  静静地等了半天后,也没有等到一句回答,我这才想起来,阿冰……她已经走了……

  ※※※寂寞是一种很令人讨厌的感觉,因为它完全不按照你的意愿来行事。

  当你想寻找它的时候,它会躲得远远的,让你怎么也找不到它;可当你想逃避它的时候,它却如影随形,死死地粘着你不放,让你甩都甩不掉它。

  阿源说,寂寞指的并不是具体的孤独,而是一种非常抽象的概念。

  也许当你一个人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旅行的时候,你并不会感到寂寞;可当你混迹于闹市之中,看着车水马龙、万头攒动的时候,却又会分外地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寂寞。

  ※※※“羽,明天的开学典礼会来很多政界名流哦!”

  “我讨厌政客……”

  “雪城月他们也会去呢!”

  “那你到时候别忘了帮我问候一声。”

  “……”

  埃娜终于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我身旁陪我看着绿色的山丘。

  “唉,寒假就要过去了,感觉还真是快呢……”埃娜叹了口气。

  “……”

  “开学了,又会有很多事情接踵而来,会让人忙得都透不过气来,呜呜呜……”

  我诧异地扭过头去,却发现埃娜并没有哭,只是傻笑地看着我。

  “说句话嘛!成天除了打工就是在这里发呆,这样的人生很没意思呢!”

  “你想让我说什么?”

  “比如说答应跟我去看开学典礼啊!”

  “有什么好处吗?”

  “……”埃娜没有回答我,只是狠狠地掐了我的胳膊一下,噘着嘴背过了身去。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埃娜生气的时候,居然是这么的可爱。

  “笑什么啊!”她扭回头来瞪了我一眼。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晚上我打工回来的时候,阿源的姐姐丽池香也来了。

  丽池香只比阿源大了两岁,姐弟俩长得非常像,如果他们两个走到大街上,所有的人都会毫不怀疑地认为他们是一对孪生姐弟。

  大概是因为丽池香长得很漂亮的缘故,所以阿源也长得非常俊秀,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孩子般的纯洁,让人对他那无以伦比的懒散邋遢无法发火。

  而当我从阿源的嘴里知道丽池香已经订婚的时候,心中竟忍不住为这个漂亮的姐姐惋惜了一下。

  “阿羽,你们这里发生地震了吗?”丽池香一边收拾着倒塌的书柜,一边惊讶地问着我。

  我摇头否认,顺便朝着床上如一头死猪般沉睡着的阿源努努嘴,意思是说他就是罪魁祸首。

  “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呢?一个整天魂不守舍的,一个懒得都能被自己饿死,唉……”丽池香无奈地苦笑着:“我要不是因为那边太忙了,还真想过来这边照顾你们呢!”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呢?”我倒了杯水,好奇地问道。

  “阿源一个寒假都没有回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生活费够不够。今天正好来这里谈生意,就过来看看了。谁知道过来就看到这个家伙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呢!”

  丽池香麻利地收拾好书柜,将阿源堆在身旁的一大堆脏衣服放进了盆子里,笑着对我说:“你有没有什么衣服要洗的?给姐姐吧!”

  我摇了摇头。破魔真气不光能让我的身体常年保持整洁,就连我的衣服上也总是纤尘不染,所以我很少洗澡,也很少洗衣服。

  阿冰以前总是怀疑我是不是在凌晨偷偷地溜出去洗澡洗衣服,也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啊!洗衣服的时间还真特别呢!以后把你的脏衣服给我吧!我来帮你洗,省得你每天早上都起来那么晚。”

  “你们家里没有佣人吗?怎么衣服都要自己洗呢?”我一边喝着水,一边问着她。

  丽池香耸耸肩,故意皱起脸来说:“唉,摊上这么个懒惰的弟弟,哪还有什么佣人敢来我家里啊!对了,桌子上有零食,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去洗衣服去了……”

  我和阿冰平时并没什么闲钱去买零食吃,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吃零食。

  目送着丽池香抱着一大盆子的衣服出了寝室,我对着依旧死睡不醒的阿源笑叹道:“摊上你这么个弟弟,你姐姐还真倒霉呢!”

  ※※※听阿源自己说,他要是回家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家里人禁足,再也别想走进赫氏一步,所以他已经做好打算,决定在毕业以前,死都不会离开赫氏。

  他的父亲为此曾经大发雷霆,来信骂他是不孝子,还扬言要和他脱离父子关系。那封信阿源让我拆开后,只看了头两行,就揉成一团扔到了窗外。

  阿源还说,他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是四十年前的大诗人卡德烈?昂,因为在他的诗里,你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作者是一个多么洒脱而又放荡不羁的人,他能带给你一种全新的生活观、世界观,让你对以前所抱持的种种观念都一一否决。

  “人为什么非要上学?为什么非要去考试?为什么非要按照别人规定下来的路线一步步地走呢?身体是自己的,脑子也是自己的,为什么非要装进别人的东西来约束自己呢?难道除了上学考试,取得学历后再去应聘工作,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阿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茫然和不解:“六十年前,政府为了大力发展能源业,开始特意营造出一种能源学非常热门的趋势,让各大联盟集团手下的企业纷纷高薪聘请能源学的专业人才。在这种趋势的影响下,无数的人都开始读能源学,为了能进入某所大学的能源系而花钱买通校长、系主任。可几年后,当各大联盟能源人才纷纷饱和,政府不再需要这方面的人后,能源学就立刻开始贬值,那些曾经以为出了校门就能马上获得高薪的学生们全都傻了眼,因为整个社会上都再没有一家企业愿意出甚至只有其他专业一半高的薪水来聘请他们了。大批的学生因为失业而待在家里,成天混迹于街头酒肆,除了谩骂政府,就是喝酒闹事,最后沦落为吸毒者、强奸犯、变态杀人狂的,比比皆是,搞得整个社会人心惶惶,治安极其紊乱……”

  “……唉,所以说,沿着别人划好的路走下去的,永远只能被别人控制于股掌之间,无法脱身。正因为有了这种约定俗成的成长路线,所有的人都不再花心思去思考人到底该怎么活、为什么活,只是老老实实地去读书、工作、结婚,等老了以后再去领政府的养老退休金。在这种风气蔓延之下,人们开始变得越来越懒,越来越无力从这个无形的枷锁中脱困出来,他们也因此而失去了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完全被政府操纵在手里。”

  “昂就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想真正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他首先要战胜的敌人,就是自己身上这种沉积了千百年的惰性。为什么海鸥能够在大海上自由地遨游,而羊却只能在地上傻呆呆地羡慕呢?那就是因为羊发现地上的草已经足够它们活了,它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拚命地长出一对翅膀来。可当旱灾来临的时候,海鸥依然在大海上遨游,羊却只能眼睁睁地饿死在地上。”

  阿源说完这番话后,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好半天后才低低地哀叹了一句:“我不想成为羊……”

  我也不想成为羊,但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进入赫氏,为自己的明天抓住一线光明的希望,按照阿源的理论,我是不是从一只自由的海鸥变成了一头蠢羊呢?

  罗特师兄他也不想成为羊,而且他也办到了,毅然决然地辞去了金徽龙骑将的职务,去当了一名游戏中的寻宝猎人。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笑。无论干什么,他似乎总是在笑,大概是在为自己终于由羊变成了自由的海鸥而骄傲着吧!

  唉,还真羡慕他呢……

  ※※※“阿羽,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呢?我买的点心不好吃吗?”

  我回过头去,看着洗完衣服回来的丽池香,耸肩笑道:“实在抱歉哦,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丽池香惊诧地看了我一眼,走到熟睡的阿源身边,用还沾着水的冰冷手指去偷偷碰他的脖子。

  阿源“嗯”了两声,扭动了几下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姐,别闹了,给你最大的蛋糕,还不行么……”

  丽池香捂着嘴偷笑了出来,那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笑容竟和雪城月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看着熟睡的阿源,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羡慕。

  好亲密的一对姐弟啊!呵呵……

  丽池香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身旁,笑嘻嘻地说:“亏他还能记得是我,哼哼,要是敢说是别人,看我不揍扁他!”

  “我可没你那个好习惯,呵呵。”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唉,爸爸妈妈现在对他可以说是头痛无比,不过做姐姐的无论怎样都要支持自己的弟弟呢!”丽池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后,突然拍着我的肩膀说:“阿羽,听阿源说你曾经和叶灵冰同住在一个寝室,真的吗?”

  我立刻就尴尬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啊……她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她是叶灵冰的……”

  丽池香若有所悟地点着头,看着窗外的小山道:“我前几天还见过她一面……”

  “你见过她?!”我惊喜地看向她。

  “嗯,看起来她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总是跟在她爸爸后面沉默不语,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不过我和她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在近期内还会回到赫氏来继续完成学业……”

  “后来呢?她说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着急地问道。

  丽池香摇摇头,突然笑了出来,扭过头来看着我说:“你啊!这么担心她,怎么就不知道去看看她呢?”

  “……我也想啊!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借口!肯定是借口!”她伸指点着我的鼻子笑骂着:“你知道么,当她谈起赫氏的时候,脸上的神采有多么的动人?看得连我都差点要爱上她了呢!”

  “啊?!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啊?……”

  “嗯……都是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你们男生就不要过问了,呵呵。”丽池香狡猾地笑了笑。

  “唉……”我失望地扭头看向窗外。

  “要是我弟弟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那就太好了……”丽池香说着,再次伸出手来贼笑地向阿源的床边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