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城月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想些古灵精怪的花招让你哭笑不得。

  记得有一次,古克从家里带来一块据说是克劳第弗--这个人是谁,我现在都没搞明白--亲手制作的白巧克力滑丝蛋糕,造型是一只唯妙唯肖、毛茸茸肥嘟嘟的西伯利亚雪兔。

  午餐的时候,古克将它现宝般地拿了出来,立刻让所有人都垂涎欲滴。可是蛋糕只有一个,而且只有拳头那般大小,若是每人都吃的话,大概还吃不到半口。

  于是乎,我们聪明绝顶的雪城月大小姐便建议大家抽签决定谁来吃这块蛋糕,并且立刻掏出纸笔来写了七个签,谁要是抽到写有“恭喜中奖”字样的签,那这块蛋糕就归谁。

  为了维护抽签的公平性,雪城月故作谦逊地表示她将最后一个抽。当时我们全都被她这种无私的行为感动得热泪盈眶,摩拳擦掌之际还不忘纷纷向她表示--如果自己抽中,定会将最最最可爱的……兔子尾巴留给她……

  当时除雪城月外,剩下的人都按照年龄大小的顺序来进行抽签。因为我最大,所以我是倒数第二个抽。

  其实还没开始抽的时候,我就已经绝望了,恐怕还没等轮到我,这蛋糕就落入别人的腹中了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五个人竟谁都没有抽到“恭喜中奖”的签。

  看着阿冰等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不由得振作起精神,准备好好利用我那超人的洞察力,将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变为百分之百!

  可突然我又犹豫了起来,因为我发现雪城月正用着近若渴求的期待目光牢牢看着我,仿佛在说“你你你……千万不要抽中啊!”事后我才明白,她当时其实是想对我说“快点抽啊,抽完了,我好吃蛋糕啊!”

  在一时冲动之下,我便忍不住大发慈悲地谦让了句:“啊……还是你先抽吧……”

  “嗯?”我清楚地记得当时雪城月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接着又咳嗽了两声,故作大方地摆摆手:“不了、不了,为了公平,还是你先抽吧……”

  “一般来说都应该是女士优先,我看还是你先抽吧……”

  “啊……我怎么好意思呢?万一抽到了,你们不会怀疑我作弊么?”说着,她还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去,仿佛真的很在意我们会说她作弊似的。

  “呵呵,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吃它……虽然说从来没吃过……”

  “哦?那你就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了!快抽、快抽啊!”她抓起我的手,就想帮我抽。

  看到她竟是如此的主动,我不禁怀疑了起来:“咦?这些签里该不会根本就没有‘恭喜中奖’的签吧……”

  那五个人经我提醒,这才纷纷恍然大悟,全都抬起头来质疑地看着雪城月。

  “哈哈……怎……怎么可能啊……我是那么不诚实的人么?”

  “……”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地点着头。

  “啊!你们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呢?!那……那好吧,我先抽就我先抽嘛!”雪城月一副下定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她紧皱起眉头,端详着手中的两根签,空着的左手慢慢伸出……正当我们以为她就要去抽签的时候,她却突然冲着前方,略带着惊讶地打了声招呼:“阿瑶?你怎么来了?”

  等我们发现上当回过头来时,蛋糕和雪城月都已经消失在了食堂的大门外,只剩下一众傻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不知为何,今晚的思绪就好像我此刻体内的真气一般散乱不堪,无法凝聚。

  记忆的闸门似是被洪水冲破,各色各样回忆的画面带着缤纷的色彩,走马看花般从我脑中一一闪过。恍惚中,仿佛听到了无数人的欢声笑语,又似有人不住念着我的名字,虽细若无声、遥不可及,可每念一次,心房就如被电殛般忍不住微微一缩。

  等我想凝神细听时,这些声音又忽地消失无踪了……

  ※※※阿呆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平时闲着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和我胡吹乱滂,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海里游的,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而就在那日复一日的唾沫飞溅中,也让我渐渐懂得了一切男人应该懂得的东西。

  阿呆曾经说过,人类是造物主所有艺术品中最精美细致的一个,但也是最失败龌龊的一个。

  阿呆告诉我,在传说中,上帝先创造了男人,然后靠着男人的肋骨,又创造了女人。

  可他为什么不先创造女人,然后再创造男人呢?

  阿呆推测说,大概是上帝觉得男人太过于刚毅、太过于暴力,也太过于理性,是一种靠着本能的驱使来活下去的动物,这和他所创造的其他生物的生存方式都是雷同的,比较容易创造,所以才先造出了他。

  而女人呢?也许,上帝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制造出个女人来,可当他发现男人的破坏力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后,才不得不依照着男人的形体,做出了一个娇嫩、柔弱、感性的女人,来束缚男人。

  可上帝却万万没有料到,就这么一个偶然的错误,居然给整个世界都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难怪冰克教授曾在某次课堂上如是说:“凡事都不可以太过于追求完美,因为一旦达到完美,那就是走向毁灭的开端……”

  当夏娃引诱亚当吃下智慧果之后,人类就变成了一个极端完美的毁灭者……

  当狮子还只会用牙齿和爪子来撕开猎物皮肉的时候,人类已经打磨出了精美的石刀、锻造出了锋利的铜剑。

  当青蛙还只会靠着长长的舌头来捕食飞虫的时候,人类已经削砍出了坚韧的标枪和强劲的弓箭。

  当老鹰还只会将鸵鸟蛋抓起来扔到地上摔碎再来品尝的时候,人类已经发明出了庞大复杂的轰炸机,嗡嗡嗡地四处投掷着威力强大的炸弹。

  而当野鼠们还只会靠着集体自杀来维持物种平衡的时候,人类已经发明出了举世震惊的核弹,只需抬起一根手指,按动一个按钮,就能顷刻间消灭掉数百万的生灵……

  那么,上帝赋予人类一颗与众不同的脑子,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阿呆说,凡事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关键在你怎么看。也许对于上帝来说,人类的确是一件失败到了极点的垃圾,可如果按照另外一个创世传说的观点看,人类实是造物主最成功的作品。

  “另外一个创世传说?那是什么啊?”

  呵呵,另外一个创世传说,就是宇宙造人说。

  这个传说的起源,来自某人曾经提出的一个疑问--思维的产生,到底是来自于物质,还是来自于灵魂?如果不依靠生育,单纯用机器将有机物组装成一个人,他真的能够和人类一样,开始思考么?

  经过一系列的造人试验后,人类不得不承认,思维的产生,绝对不仅仅来自于物质。

  于是,一大堆关于灵魂产生的学说便应运而生,这其中最被人们广泛认可的一个,就是宇宙造人说。

  一万多年前,曾有人提出过,宇宙并不是单纯的由质子和电子以及更小的微粒所组成的空间物质群,而是一个超乎想像的庞大生灵。

  虽然当时那个人被人们当成疯子关进了医院,但是这种奇妙大胆的构想,却激发了无数幻想家的灵感。

  于是,紧接着又有人提出,宇宙中除了物质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无法探测到的东西,那种东西就是一切灵魂的发源地。

  无数的灵魂从那里降临世间,进入每一个生命体中,通过生命体的各种物理和化学反应来感知和认识世界,等生命体到达使用寿命后,灵魂便会离开生命体,带着它所经历过的一切,回到发源地。

  当然,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么我们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只不过是宇宙认识自身、了解自身的工具,而人类,则是宇宙所创造出来的最为成功的工具了。

  人类的出现,立刻就将探索宇宙的视线拉扯到了遥远的虚空,并描绘出肉眼所无法察觉的细微到了极致的分子内部,这和那些一生只待在一片丛林、一洼池塘、一丝岩缝的其他生命简直无法比拟。

  而人类的出现,同时也将观察的目光移到了心灵的深处,让宇宙了解到空前丰富的感情世界。

  无论悲痛还是快乐、恐惧还是无畏、仇恨还是爱慕,这所有动人的体验,都将被灵魂忠实地记录下来,并带向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灵魂之源。

  于是阿呆便开始感慨--人生苦短,应当即时行乐。既然你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体验种种感受,何不自动自发地去体验那些能够带给你快乐的经历呢?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而这道由宇宙设置在人类与自由之间的牢笼,就是每一个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求生欲。

  奇怪,好端端的想到什么求生欲,还真是不吉利呢!

  ※※※“羽,我们去登山好不好?”

  阿冰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期待地看着我,身后那雪白的山丘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手被一只柔滑的小手拉住,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向前走去,好奇地看着四周无尽的雪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里……这里是哪里啊?”

  “呵呵,羽你忘了么?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我的家?龙牙山?

  手上忽然一紧,脚下一滑,我差点摔了个跟头。

  “羽,你发什么呆啊!”阿冰回头笑着瞥了我一眼:“是不是又看到什么美女了?快点走啊!”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人。”

  “那里不是就有一个吗?呵呵,还跟我装傻哦!”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意外地看到了一身雪蓝的蝶叶兰,正牵着一只小雪狼在雪地中悠闲地散步。

  “咦?这个丫头怎么也来了?”

  阿冰没有回答我,倒是蝶叶兰冲着我挥了挥手:“喂!请问龙牙山怎么走?”

  “……”这个丫头该不会是想上龙牙山去刺杀我吧,还真是贼心不死呢!

  我刚想给她胡乱指个方向,阿冰却笑着喊了回去:“我们也要去龙牙山呢!一起走吧!”

  “喂喂喂,阿冰,你怎么能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呢?”我不禁低声埋怨着她。难道阿冰忘了上次就是她来刺杀我的么?!哦,当时她易容了啊……

  “大家都是同路人啊!而且,那只小狼好可爱哦,呵呵……”阿冰看着在雪地中朝我们跌跌撞撞爬过来的小雪狼,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也要去龙牙山?”蝶叶兰走到我们身旁,贼笑着打量了我一眼:“呵呵,小俩口回家省亲么?”

  要你管!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拉了阿冰就想甩掉她,谁知阿冰只顾着逗那只小狼,完全不理会我的暗示。

  哎,我家里也有狼啊,而且比这只还肥还可爱,阿冰你好歹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这只小狼迷路了,我想送它回家,它说它住在龙牙山上……”蝶叶兰看出了我眼中的敌意,便笑着解释道。

  “别开玩笑了,狼会说话么?”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哼哼,撒谎也该找个比较可能的理由吧?

  “小狼,你家住在哪里?”阿冰抱起小狼笑嘻嘻地问。

  “龙……龙牙山……”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小狼,差点没晕倒在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忍不住一把将它从阿冰怀里抢了出来,恶狠狠地吓唬着它:“快说!你小子到底是哪个小色狼装的?不说,小心我掐死你!”

  “冷……冷羽……”

  我气得七窍生烟,刚想用拳头封住它的狼嘴,一旁的阿冰却捂着肚子笑趴在了地上。

  一晃眼,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龙牙山下。

  我抬头看了看耸入云天的雪峰,回头无奈地对蝶叶兰说:“小姐,这就是龙牙山了,您可以回去了吧?”

  蝶叶兰冲我白了一眼:“哼,我才不会把冷羽交给你呢!”

  “……”斜瞅着身旁捂着嘴不住偷笑的阿冰,我决定不再理她们,一马当先朝着峰顶爬去。

  “啊!!!!!”正当我手脚并用爬得兴起之时,突然一声女子的惊呼从头顶传来,而且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接近着我。

  奇怪,这声音好熟啊,是……雪城月?!还没等我抬起头来确认清楚,就已经被一个软软的身体给狠狠砸中了脑袋,眼前一黑,当即和她一起骨碌碌滚了下去……

  ※※※蓦地惊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坐着睡着了。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手臂上,我好奇地摸了摸,只觉得手臂上一片黏腻,藉着月光仔细一看,手臂上不知何时竟已满是鲜血。

  奇怪啊,这血是从哪里来的?我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头顶,除了一片清朗的星空,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是传说中的UFO干的?

  一丝碱腥渗入唇中,我这才惊觉,自己正在流着鼻血。捏住了鼻子,我慌忙地撕下衣角。

  天哪,怎么流了这么多却丝毫没有察觉呢?难道是天气太热?

  用布条塞住鼻子后,我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并没有发热的迹象,刚想站起身来去海里洗一下脸,一股烦恶猛的从胸口涌了上来,随着“哇”的一声,鲜血便喷洒在了向来洁净的校裤上……

  ※※※“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我瞪着压在我身上的雪城月大小姐:“还给我玩跳崖?你又发疯了么?!”

  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雪城月怀里冒了出来:“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和那一副颇为熟悉的面孔,我纳闷得竟忘了骂人。

  “呵呵,乖哦,下次别再玩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不然你师父肯定骂死你哦!”雪城月温柔的声音传来。

  她今天难得如此淑女,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柔的,仿佛怀里的小孩就是她的亲生骨肉一般……

  喂!你们母子情深依依不舍倒也罢了,只是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再说?

  “小兔崽子!你给我死到哪里去了?!”一阵暴喝突然从山上传来,紧接着,一道人影飙到了我的身旁。

  师父?!我惊讶得差点没哭出来。师父啊!我被阿呆卖到了武斗场,你快帮我揍扁他!!

  “坏人来了!坏人来了!姐姐,我怕!!”那个小孩撒娇般地蜷缩在雪城月的怀中,故作惊恐的面容下掩饰着十分享受的快意,而此刻的雪城月,她居然还坐在我的身上!

  “小兔崽子,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要是再赖在她怀里不出来,看我不剐了你!”

  小兔崽子?这不是师父经常用来称呼我的口头禅么?怎么跑到这个小子身上去了?难道……师父离开我,就是为了再找一个徒弟么?!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都已经过了更年期,怎么还能如此花心呢?有了我一个不够,还要再找一个回来气死您么?!

  “爷爷,冷羽他刚从悬崖上摔下来,您怎么就这样骂他啊!”

  冷羽?!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天啊,果然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啊!

  今天这是见鬼了么?怎么突然跑出另一个我来了?

  眼前的景色忽地模糊了起来,等到再次清晰时,我已经站在了高高的龙牙山顶上……

  ※※※“小兔崽子!这一招不是这么用的!!你给老子认真点好不好,你让她们说说,有哪个笨蛋会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自己砍中了自己的腿?!”

  “哼!我才不要听敌人的废话呢!老头子,对付你,我还不用认真!”

  “你活腻了么?!小心老子今天红烧了你!”

  “我才不会吃你呢,太老了,硌牙……”

  一老一小站在我的眼前脸红脖子粗地互相对骂着,雪城月和蝶叶兰正笑嘻嘻地站在他们身后欣赏着好戏的上演。

  刚才那只自称是我的小狼崽子在雪堆中扑腾着朝我爬了过来,亲匿地蹭了蹭我的裤脚,然后静静地趴在了我的脚下。

  “吃饭了!大家快进屋吧!”阿冰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还带出了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烤肉香味。

  “啊!吃老头子肉了!”那个孩子立刻扔下手里的剑,转身溜进了屋里:“阿冰!最喜欢你了!!呵呵,还有你做的菜哦!”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如此口无遮拦,我憋了许久都没说出口的话,竟让他就这么轻松地喊了出去……窝囊啊,我还真是他妈的窝囊啊!

  看着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长剑慢慢走进屋内,我忍不住想上前去帮他一把,挪了挪步子,却发现脚突然不听使唤了。

  眼睁睁地看着雪城月和蝶叶兰二女也跟着进了屋去,我却连句话都叫不出来。

  胸口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慌,一股说不出的孤寂突然牢牢攥住了我的心房。可就在下一秒,我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仿佛此刻就连感情,都已经失去了……

  呆望着屋内的热闹气氛,我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个多余的人。除了脚下的这只看起来有点弱智的小狼,恐怕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吧!

  低头看了眼小狼,意外地发现它竟在冲我笑着,一副憨憨的表情煞是可爱。狼也会笑么?龙会笑,我倒是见过,埃娜笑起来的样子就很美。可这只狼……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小狼笑着笑着,又冲我张了张嘴,似乎对我说了句什么,可是声音太小,没能听清。我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了它的嘴巴想仔细听听,一阵得意的狞笑却毫无征兆地响起在我的耳边……

  “哈哈哈哈!你,已经,死,了!……”

  ※※※再次惊醒过来时,额上的冷汗正如雨般落下,我急促地喘息着,胸口的心跳快得仿佛要破胸而出。

  “啪啪啪……”几下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让我再次听到了燮野明那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咳咳……想不到中了我的火魇真气后,居然还能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小子,快点告诉我那只龙到底在哪儿,不然过一会儿你可就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燮野明似是被我伤得不轻,慢慢走到我身旁,便支撑不住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后,没事儿般地微微冲我一笑:“小子,真是好剑法,若不是你的剑断了,估计我会死在你前面。”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体似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嗓子干裂,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来,竟是吓人的沙哑。

  “我……快死了?”体内的真气早已微不可察,就连呼吸都已经变得吃力,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哼,我还能骗你么?你刚才中了起码有五六下火魇爆羽,要是一般人,早就当场死掉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没事儿似地砍我一剑……咳……呕……”他说到一半,又咳嗽着呕出血来:“妈的,你要是不砍我一剑,可能还能逃得更远一些才发作……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咱们就别再提这么扫兴的话题了,好不好?”

  我冲他苦笑一下,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看他此刻的情形,似是心脉已被震断,想活下去恐怕也是很难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想不到赫氏居然能有你这样的高手,呵呵,还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啊!”

  “冷……冷羽……”

  “冷羽?这个名字,我可从没听过啊!这么年轻就已经如此厉害,呵呵,看来我……的确是老了,唉……对了,你有女朋友没有?”

  我费力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

  “没有?你这样的人物,想找个女朋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对了,我听奇佳丽说你戴着面具的,你干么要戴面具?”

  “……”

  “唉,反正大家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保密的呢?快说啊!”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慢慢擦掉额头的污泥,捋起了额前的头发。

  “……”燮野明看着我的额头愣了愣:“想不到你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是谁那么狠心啊,将你卖到那里去的?还是你被判了死刑,让人给买去的?”

  “被卖……卖去的……”刚说完,一股血腥冲上喉头,从我嘴里喷了出去。

  “哎呀呀,看样子你比我还惨呢!”燮野明慢慢地凑过身来,伸手搭上了我的肩头,一道柔和的真气立时顺着他的手传了过来:“我也不行了,大家平分吧……”

  随着那道真气的输入,让我又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缓缓吐出口气来,我挣开他的手:“别浪费了,我现在……咳咳……可以说话了……”

  燮野明笑着缩回手去:“我只是怕死前太孤单罢了。你刚才用的那两个红色小球是什么功夫啊,看起来蛮好玩的,能教教我么?”

  “别做梦了……你还有命学么?”

  “哎,古人说什么来着?活到死,学到死嘛!快说、快说,怎么弄出来的?”

  我费力地笑着说:“你还真能扯。好吧,我教你,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能不能教会你……”

  “没关系,我师父常说我是学武的天才,教个头就能全琢磨出来,你快说吧,嘿嘿,说不定我不用学就会了呢!”

  “那招叫做飞羽流星,是用真气凝聚成的。它到底是个什么原理,我还不太清楚,不过它能够自动攻击和防御,也能被我控制。”

  “咦,它为什么能够自动攻击和防御?”

  “不知道……”我苦笑。

  “啊?”燮野明一脸失望地看着我:“最关键的问题居然回答不知道?哎……”

  “大概跟我自身的真气有关吧,毕竟这一招是我无意间学会的,所以也从来没主动去想过。”

  “哦。”燮野明了解地点了点头,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作为交换,我把御剑术教给你吧,等我们都上了天堂,谁先学会对方的招数就是谁赢。嗯……赌十个耳刮子怎么样?要不输的人就必须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

  “呵呵,我怕我是上不了天堂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会?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那好吧,你说……”

  “你可听好了啊,我绝对不会说第二遍的,这可是我们流派的最高机密哦……御剑术的关键,就在于藏气。如何能够将气藏入剑中,并且还能受你的控制,这就跟你刚才那个什么飞羽流星差不多吧!藏气要适量,必须要能够保证真气不会因为太强而失去控制,还要保证的就是不能超过你的剑的载气量。就像你刚才那样,连续两次全力出剑,结果剑因为承受不住你真气的震荡,所以才碎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我的二段流御剑术,讲究的不光是藏气,还要分气。将藏在剑上的气分作两部分,这样才能让它连续进行两次攻击。三段流的嘛……我还不会,不过道理一样,就是难度比二段流还要大上很多就是了。”

  “那你是怎么让剑能够自如地攻击呢?还能控制得那么灵巧,真是不可思议呢!”

  “呵呵,熟能生巧嘛,这种东西,唉,我还真说不明白,练着练着,就能够控制它了,但到底是怎么控制的,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你既然能够领悟飞羽流星,估计这个对你也应该不会太难吧!”

  “哈……也许吧……”

  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呵呵,想不到二位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聊天啊!”

  奇佳丽?!

  我吃惊地回过头去,果然是奇佳丽!

  只见她笑嘻嘻地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晃着把我曾见过的淡紫细剑,慢慢朝我们走了过来:“真是好运气啊,没想到竟然让我在这里碰见了你们。燮野明,你怎么还不赶快杀了他?是等着我来杀么?那可真谢谢你了。”

  “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先回去吧!”燮野明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我们两个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谈完呢,你不要打扰我们的雅兴好不好?”

  奇佳丽像看到怪物似地看着他:“你疯了么?和他有什么好谈的?我还以为你是在引诱他说出龙的下落来呢!”

  “啊!我是在问啊,你别烦了,快点走吧……”

  奇佳丽听到这话,不但没生气,反而又笑了起来:“燮野明,你该不会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吧,怎么说话这么有气无力的?”

  “哼,就算我活不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想试试么?”燮野明冷冷地看着她。

  “呵呵,人家只是关心你嘛,这么凶巴巴的,真是不知好歹呢!好吧,小女子这就告退,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哦!”奇佳丽讪笑着说完,便急忙退入了树林之中。

  燮野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忍不住小声地咒骂了句,拍着我的肩,摇头苦笑:“唉,也不知道为啥,我看到这个娘们儿就烦,他妈的好端端一个女人,居然喜欢搞什么同性恋。”

  我则担心地回望:“她真走了么?不会过会儿又跑过来要杀我吧?”

  此刻我可真是连一点儿反抗余力都没有了,就好像横在菜板上的鱼腩,无论奇佳丽是想把我清蒸还是红烧,或者是做成生鱼片,都只能用眼睛来哀求她下手快一点了。

  “有我在,你不用怕她。”

  我不解地瞅着他:“难道你不恨我么?我可是杀了图飞雅格的凶手啊!”

  “呵呵,眼下你我都要死了,再大的仇怨,都该放下了吧!再说,我马上就能看到图非雅格了,还可以和他联手欺负你,想想就很开心呢,哈哈哈……”

  “……”这家伙真的是白痴么?

  “冷羽,我师父经常跟我说什么来着?呵呵,他说人生苦短,就该享乐即时,不要总被些让自己心烦苦闷的事情给牵绊住。哎,他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想不开的苦闷,在如此之大的宇宙中,人类又是多么的渺小?若是将自己的这点烦心事儿和整个浩瀚无际的宇宙比起来,还算个屁啊!哈哈哈……还有啊,就算你武功无敌、本领通天,可几千年、几万年后,谁还会来在乎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不管有没有你,地球都会照转,太阳还是会在早上升起来的啊……”

  这番话说得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呵呵,我也听一个……呃……一个朋友这么说过。既然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只是……只是……”

  一想到自己就快死了,我的心又莫名地颤动起来,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

  “只是什么?”

  “只是,你真的能放开一切地去死么?”我转过头去,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燮野明被我这个问题问得一呆,接着又笑了出来:“瞧你现在这副表情,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好像死了娘似的。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嘛!别这么想不开好不好,我可是要陪着你一块儿去死的啊!”

  “你真的想死?一点儿牵挂都没有么?”我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看看你,怎么老问个没完啊,我当然……当然……当然……”原本理直气壮的燮野明,说到这里时却又心虚地躲开了我的视线,变得结巴了起来。

  想了半天后,他竟似个孩子般沮丧地垂下头去:“……当然不想死了……”

  看着他此刻如此老实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燮野明一看我笑他,不禁反驳着叫了起来:“哎哎哎,笑什么啊!你还别笑,是你没见过她嘛!你要见过她,估计就会跟我一样不想死了。”

  “她?谁啊?”

  燮野明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扭捏着看了看左右支吾道:“啊……她……她就是她啊……”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说说她怎么个好法,让你不想死了?”我憋着笑问。

  “她啊……呵呵……她……唉,怎么说呢?嗯,她就像个……不懂事儿的小妹妹一样,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撒娇耍赖……而且她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各种花招诡计,可每次被我撞见她的恶作剧,她都会故意傻笑地看着我,就像个还只是三四岁的孩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错了一般……呵呵,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最见不得她那种表情,结果每次都忍不住和她一起去恶作剧,有一次还差点被师父给吊起来打一顿……”

  燮野明说着说着,突然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遥远的星空,双目中不知何时竟已充满了无尽的怜爱:“虽说她总是干些让人头痛的事儿,好像怎么也长不大似的,可我却知道,她比谁都要懂事儿,而且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身世都要可怜……她那个狠心的父亲,简直就把她当成了交易的工具,不仅给她下毒,还用她妈妈的性命来威胁她,让她不得不屈服。别看她每次见到我,都笑得很开心,一副不知道难过伤心的样子,可我知道,她只是不希望我为她担心罢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打断他:“你说的那个她,难道是……难道是……”难道是蝶叶兰?!

  “嗯?难道是什么?”

  “啊……没什么,呵呵……”想起他刚才那副害羞的样子,我便把这个疑问给咽回了肚子里。

  燮野明纳闷地看了我一眼,又接着慢慢回忆道:“有一次她来找我,说她要去杀一个人,一个有恩于她的人,让她非常地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唉,她好像一点都不怀疑我会出卖她似的,连这种事情都敢来跟我说。”燮野明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是我的荣幸呢,还是悲哀啊……”

  “哦?怎么会是悲哀呢?”我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啊,如果一个女孩子什么都肯对你说的时候,那表明她已经把你当成了她的哥哥……”

  “咦?难道这不好么?”

  燮野明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我:“难道你不懂把你当哥哥代表着什么吗?那就是代表,你还没准备开始追求她,就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啊……”

  “……”我看了他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懂……”

  只要能在一起,被当成哥哥又能有什么的?真奇怪啊!

  “天哪!”燮野明挫败地垂下头去,刚想给我仔细解释一下,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却突然猛的痉挛了一下,“哇”地狂喷了口血出来……

  我伸手扶住差点躺倒在地的他,却突听一阵细碎的脚步从身后响起。

  奇佳丽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传来:“呵呵,看你的样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吧……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来吓唬我,燮野明,可真有你的啊!不过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定会把你的脑袋当成寿桃送给你师父的,哈哈哈哈!”

  她慢慢走到了我们面前,用长剑挑起了我的下巴:“小子,这下你可老实了吧!哼,等我送完了他,下一个就拿你去喂我的龙!”

  “原……原来是你杀了图非雅格?”虚弱得靠在我臂弯里的燮野明猛的醒悟过来:“你根本就没打算把龙交给我们?!”

  “哦?图非雅格那个笨蛋死了?哈哈哈,那可太好了,这次雷迪那个老头想不发火也不可能了啊!”

  奇佳丽放肆地大笑着,朝燮野明抛了个媚眼后,便伸剑向他的心口,慢慢刺去……

  请继续期待《赫氏门徒》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