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

  高高扬起的脚,带着旋风重重地劈下,眼看就要将我和小公主一起轰毙。如月的眼中露出悔恨的神色,但离弦之箭已无法收回,除非有外力阻止,否则一切已不可避免。

  眼看着如月的腿就要轰到小公主身上,一条腿从边上斜插进来,一挡一御,硬生生地将如月的这一击御得偏离了方向,重重地击在地上。哗啦一声,地砖碎的四处飞溅。尽管受到阻拦,如月这一脚仍然把坚硬的青砖地板震碎了好几块,三分之一的小腿都陷进地板中。

  “我的琳啊!我那混蛋弟弟你不喜欢尽管杀,不过这么可爱的小妹妹,伤了一根头发我都心痛,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救了我和小公主一命的人,不是奥拉皇帝,而是梅丽娅,是她及时插手阻止了如月。

  “龙战士变身?碧玉龙之力?啊,皇龙惊天诀?”

  如月盯着梅丽娅,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她的记忆此刻仍停留在中了月渎后的那一刻,后来发生的事情全不知晓。其实不光是如月,我也大吃一惊,奥拉皇帝居然连皇龙惊天诀都教给梅丽娅了,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梅丽娅正要答话,突然脸色一变,右手捂着额头大声惨叫,被手掌盖住的龙魄绽放出刺目的白光。除了右手以外,她的身体象充了气般鼓了起来,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皆青筋暴出,血管鼓涨,似乎随时都会爆体而亡。

  和别的龙战士不同,梅丽娅体内的哈姆巴石之力并不均匀,几乎全都集中在右臂之中。在哈姆巴石的力量还未扩散至全身之前,她并不能随便动用母亲留下来的无敌力量。一但使用的龙力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就会自残已身。如月以第六变的力量轰向我的那一腿,威力何其恐怖,就算是梅丽娅用卸御的力量侧面撞击,也必然用了相当的力量,结果远远超出自身的承受能力,顿时引起龙力强烈反噬。

  危急关头,对小公主的安危完全漠视的奥拉皇帝,却在第一时间出手。他变身,然后一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注入黄金龙力,强行从外部压制梅丽娅体内膨胀失控的龙力。

  而旁边的贝尔纳也及时从怀里掏出三根封龙针,扎在梅丽娅头上的几处要穴。封龙针的封印加上皇帝的及时压制疏导,失控的龙力才被压制下来,梅丽娅急喘了几口气,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姬娜虽然将一切都留给了你,但以你的身体状况,至少要等上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将她的力量运用自如!在此之前,绝对不要强用超越自身极限之外的力量!”

  奥拉皇帝以温和的言语对梅丽娅发出警告,脸上的表情紧张得不得了。清醒后的如月马上觉查到父亲的异样言行举止,眉头微皱,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小公主的左臂。如月的这一脚,虽然被梅丽娅及时御开,但双方力量对抗,带起来的狂风锋利如刀,将小公主的左臂擦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丽,你受伤了,来人......”

  发觉妹妹被自己误伤,如月紧张得不得了,却弃重伤垂死的我于不顾。而这时我的意识已开始模糊,如月的那一拳,将我伤得非常地重。

  “姐姐,别管我,快看看达秀哥哥,他伤得好重......”

  “别说话,你的手流血了,姐姐不是故意的,马上就把你治好!”

  危难见真情,到最后真正关心我的人,除了小克里斯汀外也只有天真善良的小公主,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妈的,过河拆桥!这对变态的父女俩都不是好东西!”

  晕过去前,我心里不停地诅咒这对无情无义的父女,意志渐渐陷入模糊之中......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贤者学院医疗部的床上,希拉紧握着我的手,旁边站着脸色苍白的小克里斯汀,波尔多也守在我身边。

  “醒来了!终于醒来了!

  我睁开眼睛,马上引起了一番哗动

  “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啦!大哥,公主可真狠啊,骨头碎了那么多根!真危险啊!幸好是在帝都,有足够多的魔法师替你疗伤,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要......”

  波尔多带着害怕的神情,在我耳边念叨着,却被卡玛拉了一拉衣角打断了。

  波尔多,雪芝,罗莎,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个个都带着欣喜的神情,但是在围着我,关注着我的人中间,却没有看到如月。

  “如月呢,她来过吗?”

  希拉知道在我想什么,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公主来了好几回,刚刚才被卡都斯带走......”

  希拉的回避,让我明白如月未没有过来,心中不仅一阵黯然。

  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月失去理性要杀我,我并没有怪罪她。母亲是如月的逆鳞,我在她的心灵幻境中所做的事,被她追杀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后面跟上来的第一脚,就让我感到有点寒心了。并且这婆娘在明白原委后却不来看我一下,更令我大为愤恨。

  对比之下,看着周围那一双关切的眼睛,我心中暗叹道:“他们,他们才是我的亲人,朋友啊!”

  我试着动了一下四肢,发觉全身脱力,胸口依旧隐隐作痛。

  哥里德尔的声音从人丛后面传来:“皇龙惊天诀的伤害,不是那么好化解的!你能这么快醒过来已经是奇迹和运气了!七天之内,你不要妄想可以下地走路!” 

  他挤进人丛,手里拿着一个特大号的玻璃针筒,里面灌满了黄色的液体。

  “这时什么东西?”

  “我们新开发出来的,强身健体的营养剂,可以帮你早点恢复!”

  “这个东西,这么大号?会死人的!不,我不想打!”

  “不行,你们,帮我按住他啊!”

  “啊!”

  我太了解哥里德尔了,知道他又在玩名为治疗,实为人体试验的鬼把戏。我才不想当试验的白老鼠,可是身边的人早就被哥里德尔说服了,这个时候全成了他的帮凶,一齐将我的手脚按住,结果我狠狠地挨了一针。

  哥里德尔一边缓缓地推送着针筒,一边哼道:“你得感谢小克里斯汀,要不是他拼着伤势加重,先替你驱除皇龙惊天诀的残留力量,光靠回复魔法根本就拉不回你的小命。”

  针打完了,他拔出针头,训斥小克里斯汀道:“你这小鬼也是胡闹,这种情况下还强运龙力,只会让蜕变的速度加快,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啦!救大哥的命是最重要的!只要我能将先祖留下的天人合一完全悟透,突破......再说我也只是用了一点巧力,引导那一拳里的六系力量互相冲突中合,没你有想象中那么费力啦!” *C

  小克里斯汀不以为然地笑笑,话说了一半,方才忆起安卡古斯和初代沧海的事是不宜公开提起,连忙改口。

  在一旁的卡玛突然扯住波尔多的耳朵,用力地拧着,教训他道: “波尔多,你瞧瞧人家,这一代的龙战士,好像就数你最没出息了,整天就知道玩!别说是你的大哥,就连小克里斯汀都比你厉害了!” u

  波尔多被拉得呜呜直叫,哭丧着脸申辩到:“我怎么能和他们比,我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啊!”

  我不禁莞尔,替他求情道:“什么叫有出息?难道都要象如月、缪斯、迪卡尼奥那样的武痴,才算有出息吗?我觉得波尔多这样很好,象个普通人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很让我羡慕啊!”

  从前碧姬很反对波尔多和卡玛来往,但她不在,波尔多和卡玛又粘上了。不过凭心而论,若不是其父的缘故,懒散的波尔多和做事雷厉风行的卡玛倒很匹配,有她在边上逼着,这小子也不至于整天无所事事。不过我也挺同情波尔多的,外柔内刚的茉莉,好胜并且好强的卡玛,同时和这两个女人交往,波尔多在享尽齐人之福的同时却被欺负得很惨。而梅莉娅出现后,因为观念相近,她和卡玛、茉莉相处极好。三个高呼女权至上的女人联手,将波尔多压得抬不起头来,成为家中不折不扣的二等公民。

  卡玛得理不饶人,扯着波尔多的耳朵训斥道:“这家伙不逼不行!整天就知道玩,你瞧瞧,现在你大哥和小弟的进步,比如月公主都要强了!你还是老样子,我看第八代龙战士中,武功最烂的人就是你了吧!”

  我和小克里斯汀比如月还强?这话一出口,我们俩皆是一怔,外头怎么会有这种说法?希拉察觉到卡玛话里的不妥之处,插口问道: “这些事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是梅莉娅告诉你的吗?”

  卡玛不以为然道:“她怎么会对我说这些?发生在旦丁的事,她一直都不愿意提起,我和茉莉也没问。这些事我都是外头听来的。”

  “外头听来?”

  希拉故作不明问道:“公主那么强大,达秀这个懒鬼和小克里斯汀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卡玛,你怎么会这样说?”

  “你们还不知道吗?这半个月来,外面一直传得沸沸扬扬,说现在帝国最强的龙战士不是黄金龙一脉,而是暗黑龙和沧海龙!说你们的武艺已经超越黄金龙了!”

  我和小克里斯汀互看一眼,皆有大吃一惊的感觉。当初我完成龙魔变身,和如月试招比武时,在场的人也就是几位龙战士,就连梅丽娅和伦蒂尔都不知情。碧姬阿姨已经去世,乔西至今仍在旦丁做扫尾工作。而如月是昨天才从月渎世界中摆脱出来,除此之外的知情者,也就只有小克里斯汀了。

  面对着我询问的目光,小克里斯汀摇头道:“这种事是不能乱说,大哥你应当了解我的!”

  我当然相信小克里斯汀不会四处乱说,但这种说法的源头是从何而来,实在令人抓头。我的龙魔变身已经胜过如月的三头黄金龙变身,此事别说是皇帝或别的外人,就连希拉我都没有告诉过她。如今外头竟会有这种说法,而且连小克里斯汀都扯了进去,情况真是大大不妙。

  看到我们二人的脸色全变了,卡玛一愣,她的面色也跟着变了。主弱仆强,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故,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猜得到。

  波尔多在一边叫道:“真是好恶毒的谣言啊!”

  大家都不是笨人,稍一点拨,马上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卡玛露出回忆状道:“是我在朱雀学院的几个好朋友,半个月前校友聚会,闲聊时我听她们无意中谈起这事。”

  雪芝也插口道:“那时我也在场的,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事。不过当时大家认为这是无聊的谣传和笑话,没有人把它当真。”

  我叹气道:“普通人是会把他们当笑话看,可是有的人却不会认为这是笑话!该死的,麻烦大了!” V0t/c

  我所说的有的人,当然是指奥拉皇帝。奥拉皇帝不是雷兹,没有他的先祖那么广阔的胸怀,喜欢将不利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中。从前碧姬阿姨对我的警告,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如月一拳轰过来时,皇帝故意见死不救,已经明显暴露了一个讯息:他已经起了杀我的心!

  我和小克里斯汀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的苦相。即使我俩都拥有超越三头黄金龙的潜力,但我们现今手头的实力,还远不能和皇帝对抗。

  卡玛道:“其实这种说法,我在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过了,但那时只是在少数人中间,没想到这次旦丁事件以后……对了,你们在旦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旦丁的变故,我已经不止一次被亲人朋友询问此事了,卡玛再次提起,我也不知该怎么答她。好在这时波尔多在边上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卡玛不满道:“什么嘛?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啊!自己人啊!多知道一点不行吗?”

  我劝道:“帝国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太多了,有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卡玛噘噘嘴,没有再问下去。希拉却起了警觉,继续追问不休。

  “你说的很早以前,是指什么时候,一个月前,还是一年前?”

  卡玛举起右手揉着太阳穴,想了想道:“那是好早以前喽……哦,大概是两年前吧,有一次我的父亲和卡利·卡斯那几位商界的老朋友聚会,我在旁边。他们在闲扯时提起过这事,卡利·卡斯先生说帝国的龙战士中,若说谁最有潜力超越黄金龙,那就是暗黑龙和沧海龙……”

  嘴里说着话,卡玛斯瞧了瞧躺在床上的我,又看了看边上的小克里斯汀,眼神怪怪的:

  “你们俩的表情,难道你们真的......这要是真的话,那你们真的会有大麻烦了!”

  明白了我和小克里斯汀如今的处境后,卡玛的脸色也一样变得很不好看。

  当晚,待所有的人都离开后,我和希拉就刚刚发生的事情商议着。

  希拉致歉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达秀你也不会......” www.

  “胡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狗皇帝早就想干掉我了,只是从前碍于碧姬阿姨的情面罢了!他妈的,该死的狗皇帝!”

  安抚着希拉,我心里却无比烦躁,不光是皇帝的缘故,另一个原因却来自卡玛的父亲。

  希拉也闻出了卡玛下午那番“无心之言”背后的味道。

  “达秀,你觉得卡玛今天突然提起这事,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叹道:“还能怎么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今天说些,应当是受她的父亲的指引,有意地向我发出的讯号!看样子,当年他和老爹合伙搞的鬼把戏,至今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啊!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希拉问我:“你打算怎么办?还象以前一样,装傻,躲着他吗?”

  “皇帝若真想杀我,希美亚公爵那条贼船保得了我吗?但是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好办法!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好好地权衡一下利弊!”

  浓浓的愁意,弥漫在我和希拉的心中,碧姬阿姨不在了,我的处境是越来越糟糕了。

  我在贤者学院住了三天,身上的伤稍好些后,方才搬回家中居住。回到家里的第一天,马上就有贵客来访。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姐姐”梅丽娅。 这几日来我听到不少风声,都是关于她“调戏”贵族美少女的小道消息,甚至还有她与某贵族男士抢女友的传闻。当丧母之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后,她的真实本性也渐渐显现出来。虽然她的喜好特殊,但高呼女权至上的梅丽娅在帝国的贵族少女中间却很受欢迎。奥拉皇帝对梅丽娅的恩宠在风都人人皆知,那些吃了大亏,被她“抢”了女友的贵族男士们,也只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

  “啊,是你!”

  梅丽娅的到来,出乎我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奥拉皇帝刻意宣传的缘故,连我都开始“确信”她百分百是我的姐姐了。双方在家门撞个正着,对于这个“亲人”,我正想开口说些问候的话,梅丽娅却抢先开口,一张嘴就差点把我噎得半死。

  “那么重的一拳都打不死你,你的命可真硬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被她这么抢白了一句,我的面子上当然很不过去,不过我心里明白,梅丽娅其实是嘴硬心软,那天要不是梅丽娅不顾一切地出手,我早就毙命于如月的重脚之下,欠了她一份人情的我厚着脸皮故作不知,傻笑两声作罢。

  出现在我面前时,梅丽娅身上穿的正是卡尤拉送给我的貂皮大衣。当初我将之转赠给了碧姬阿姨,梅丽娅醒来之后,说这是母亲遗物,硬生生地又从我手上抢了过去。站在我面前的梅丽娅,亚麻色的头发略微卷曲着,随意地披在肩上,额上的那颗龙魄时时刻刻泛着微弱的黄光。为了怀念母亲,梅丽娅把及腰的长发全剪掉了,做了个和碧姬一样的发型,和母亲合而为一后,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她都愈来愈象碧姬了。

  抢白了我一句后,梅丽娅眼皮微垂望着脚尖,收起了咄咄逼人气势,沉声道:“我想进去看看!”

  我明白她是为何而来,点点头,开了门。

  虽然没有说出口,我却明白梅丽娅此行的目的,她是为了解自己的“父亲”而来的。回到风都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对,这儿也是我们的父亲长大的地方,姐姐!”

  我象导游一般,带着梅丽娅一间间地参观这座古屋,同时也耐心地向她叙说着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关于父亲、母亲、义父、我的一些旧事。有客来访,希拉和雪芝识趣地将所有窗户全部打开,阳光透过开启的窗户射入屋内,将沉寂多年的尘埃重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那张椅子,以前一直是父亲坐的!看到那扶手上的抓痕了吗?那是我用手指抠出来的!小时候我很调皮,常在外面惹事,父亲知道后,就把我按在那扶手上用尺使劲地打我的屁股,我痛得手指在扶上乱抠,日积月累留下来的!”

  “可以理解!不过他的教育好像失败了,现在的你依旧很坏!”

  “真的失败了吗?不见得吧,我现在的性格,应当说是父亲有意雕琢出来的!我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啊!”

  “哦,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