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翔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为自己包扎好伤口,准备好一切,并且在那少女留在茅屋的痕迹开始搜索,最终才搜索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将兰斯抓住。
这时,终于发现了这两个人,风翔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山坡顶端究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埋伏。山坡顶端只有几棵高大的树,然后就是几个覆盖着树叶树枝的圆鼓鼓鼓包,每隔几米,就排列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远远看去,排成了一条线。
风翔犹豫了一下,这时,就连一向保守的波顿主教也开始激进了起来:「少主,宣布进攻吧,就凭他们两个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邝翰也大声地说道:「是啊,快点追吧,万一让他们翻过山坡,跑得远了,晚上就不容易搜索了,天快要黑了!」
风翔这才下定了决心:「追!」风翔挥了挥手,几百名魔法师和护教亲军沿着山坡向上爬去。
此时,兰斯和那少女已经攀到了山坡的顶端。兰斯本以为这少女一定是拉着他去一个一条能够躲避的秘密通道,然而,当兰斯攀登到达山坡顶端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兰斯看到,在山坡的另外一面,完全是垂直的陡峭悬崖,光滑的山石没有任何可以攀岩的地方,往下看去雾气氤氲,连悬崖有多高有多深都看不到底。兰斯转头望着那少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领着自己来到这个绝地之上。
那少女转头望着兰斯,微微一笑,仿佛是叫兰斯不要担心。
兰斯极力的镇定,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寻找看有没有其它的出路,然而,整个山峰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他的一侧是斜坡,另外一侧是垂直的悬崖,此刻,满山遍野的追兵已经将所有的下山的出路围住。
兰斯看来看去,山坡上唯一特别的东西,就是每隔几米都堆起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土堆,土堆的上面,盖满了树叶和树枝,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堆起这些东西呢?树叶的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呢?
怎么办?兰斯心中快速地想道。
那少女却对这里仿佛非常熟悉,东一转西一转,不知道在哪里找出了一捆标枪,这些标枪都是由一头削尖了的木头作成的简陋的标枪。但是,藉助着陡峭的山坡向下的冲力,再加上围山的对方并没有铠甲和盾牌,还是有一定的伤害力的。
兰斯接过她手中的简陋标枪,露出了一丝苦笑。凭借这些,想要抵挡几百个人的进攻,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少女确实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向兰斯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似乎再一次安慰兰斯。
眼看敌人已经越过了半山腰,向他们越逼越近,已经进入了标枪所能够达到的射程。
兰斯抽出了一根标枪,灌注着自己强大的内力,「嗖」地一声向前掷了出去。包含着兰斯强大内力的标枪,迅速地在空中飞过,穿在了一名向上攀爬的魔法师的腹部,那名魔法师惨叫一声,向下滚了出去,竟然绊倒了几个人。兰斯心中大喜,又连续地发出了几根标枪,但是这一次敌人有所防备,标枪的效果就减弱了很多,走在最前排的高级军官,都能够勉强接住这一枪,特别是风翔发现兰斯投掷标枪之后,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一马当先,向上冲来。
眼看,队伍距离山坡的顶端只有十几丈,走在最前面的风翔距离兰斯甚至只剩下五、六丈的距离,兰斯心中闪过一丝绝望,手中握着一支标枪,却不肯扔出去。看来只好能干掉几个是几个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希望了。
突然,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那少女碰了碰兰斯,伸手拔出了兰斯腰间的断剑,走到一个土包旁边,挥剑砍断了土包外侧的几根绳索,轰的一声,天摇地动,整个土堆发出轰隆的响声,向下迅速地滑去。兰斯定睛一看,原来在那些树叶遮盖之下的土堆,里面埋藏的是被绳索绑在斜坡上的一根巨大原木和许许多多的石头。
这些不就是滚石和檑木吗,是用来守城最常用的手段。原来这山坡顶上竟然有滚石和檑木堆,那少女并不停留,快速地在滚石和檑木堆之间穿梭着,割断那束缚着滚石和檑木的绳索,轰隆的响声,巨石和檑木滚动,使整个山顶剧烈的震动起来,兰斯感觉仿佛是一场剧烈的地震。
转眼之间,整个山坡上形成了巨石和檑木的河流,缓缓的向下流去。一开始速度非常慢,接着,随着沿着山坡向下滚动,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仿佛是天边的雷霆一般,震耳欲聋。
当风翔看到滚滚而下的巨石时,就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然而,退到山坡下去,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人可以快得比这滚动的巨石更加快速。
唯有抢上山坡,是唯一的出路。风翔大喝一声:「冲!」
说完,向上冲去。他是距离坡顶最近的人,也是最有机会到达的人。
但是,兰斯手中的标枪终于起作用了,五六丈的距离,以兰斯掷出标枪的速度,连一眨眼的工夫都用不了,就可以到达。
巨大的冲力将风翔延缓了一瞬间,滚动的擂木和圆石就已经到达。
风翔手忙脚乱地在混乱的擂木和圆石当中左躲右闪,时而跳上迎面而来的木石,兰斯连续掷来标枪,风翔再也没有躲闪的机会,「呜」的一声,一支标枪向风翔的胸口袭来,而同时,风翔躲避正面而来的一根檑木,刚刚踩到那根檑木上,兰斯的标枪就已经到达,风翔仅仅来得及错过半身,那支标枪就已经深深地插在了他的左肩上。浑身一震,身体向后微侧,标枪的冲力,使他有一种向后倒下的冲力。
但是风翔知道,现在向后倒下,就只有被滚石和檑木压成肉泥,他急中生智,拔出了插在左肩的标枪,向后撑在地上,稍微一借力,跳过了前面的另一条檑木,这才躲过杀身之祸。
惊天动地,飞沙走石的檑木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滚到了山下,然而,整个山坡上几乎已经没剩下几个活人。
满山遍野全都是鲜血和尸体,甚至很少能够找到完整的尸体。整个山坡上一片狼藉,夜风吹过,一阵阵的血腥气传来,兰斯忽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手中的标枪再也扔不出去,明明知道此刻站在他下面数丈处的风翔,再也没有躲闪的机会,看到眼前这惨烈的场面,数百个人在转瞬之间化为一团血肉,兰斯觉得手中的这杆标枪重若千斤。
他冷冷的望着风翔,而风翔也望着兰斯,好像一无所惧,仍然是那淡然的微笑。刚才在躲闪巨石和檑木的时候,他的左腿被撞了一下,左肩被兰斯的标枪射中,再加上白天胸口的剑伤,可以说,风翔此刻再也没有把握躲过兰斯的这一杆标枪,然而他只是凝视着兰斯,面露微笑,神情镇定。
兰斯心中忽然一阵气沮,说道:「够了,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你把你的人撤走,只要你愿意,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什么时候碰上什么时候算。只要你愿意找我,就算是天涯海角,一定会找到我的。」
风翔望着兰斯,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转头看看整整一个山坡的尸体和伤者,没有受伤的只有在队伍最后的几十个人。由于刚刚开始登坡,能够来得及往回跑,其他还活着的,算上轻重伤,也不超过一百人。
二百多活生生的生命!风翔攒紧了自己的拳头,转头冷冷的凝视着兰斯说道:「这笔账,我一定得和你算清楚的。我不会因为你放过我一次,就这么一笔勾销。」
兰斯没有说话,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标枪,看着风翔转头慢慢的远去,兰斯忽然觉得浑身一阵无力,慢慢地坐倒在了地上,觉得自己真的好累,真的希望就这样坐在这里,永远永远。
虽然这一次,意外地挫败了一直在追杀自己的敌人的主力,估计短期之内,至少在自己到达明珠国之前,将不会再遇到敌人的追杀,终于可以过一段平静轻松的日子,但是兰斯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和愉快,心中有的却是悲哀和沮丧。为什么一定要透过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兰斯开始怀疑,如果他事先知道会是以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会不会选择爬到这个山坡上来?
那少女望着兰斯,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悲哀和怜悯,突然流出了两滴眼泪。
她慢慢地走到了兰斯的身边,和兰斯并肩坐在那里,轻轻地把头放在了兰斯的胸口,抱住了兰斯的腰,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兰斯。
兰斯伸手搂住了那少女的肩膀,温香软玉在怀,兰斯却没有丝毫的绮念,只有那种被安慰的温暖。
夜晚悄悄地过去,那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兰斯却一直睁着眼睛,望着遥远的夜晚,那永恒闪烁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能够听到,在山坡上,风翔带领的幸存的士兵和魔法师,在山坡上整理滚石和檑木压死的尸体,整整一晚上。
兰斯可以想象的,风翔望着他那些部下,心中悲伤和自责的感觉。
兰斯丝毫没有想过,风翔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再次偷袭,而风翔似乎也完全没有这个意图。
在接近黎明的时候,风翔带领的人终于撤走了,整个山坡上光秃秃的,被滚石和檑木留下的痕迹,斑斑点点的血迹,见证着昨夜的悲剧。
在山坡的下面,筑起了一个巨大的坟墓,那里埋葬了昨天晚上的牺牲者。
阴沈的天空,一如兰斯的心情。
兰斯仔细地观察着山坡上的滚石和檑木的痕迹,发现了一些奇特的情况:
首先,这些檑木绝对不是一两年之内造成的,大概有七八年的历史。在这种荒山野岭之间,有什么必要,到底是为了对付谁,才需要设计这样的陷阱呢?
再者,山坡上的檑木和山坡上幸存的几棵大树的木料是一模一样,说明了这几棵巨大的圆木,并非是源自于山下,而是在山坡上就地取材的。
这当然也非常合理,否则的话,以如此陡峭的山坡,几个人的力量是真的无法将圆木运上高坡工作的。
最后一点,在山坡上的圆石,只有少部分和山坡上的石质是相同的,更多的石头,似乎是被从各处捡起来,放置到山坡上的。兰斯转头望着刚刚醒来的少女说道:「这些滚石檑木堆,是你做的吗?」
那少女摇了摇头,说道:「爹爹……以前……」那少女一边说,一边指着那树上密密麻麻的刻痕,一面向兰斯笔划着。
兰斯仔细的望着那少女作出的手势,这才明白,这陷阱想必是那少女的父亲以前做好的,后来那少女的父亲去世以后,那少女仍然遵循着她父亲的遗训,每天从山下运上一个圆石来,就形成了今天这庞大的规模。
然而,兰斯立刻在心底又升起了另外一个疑问:「究竟是为了对付谁,需要做出如此恶毒的陷阱呢?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对付某一个人的!」
整个山坡已经待不下去了,兰斯带着那少女,收拾东西,又回到了那湖畔的茅屋之中。
兰斯要开始训练那少女说话的能力,长时间没有人相互交流,那少女几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叫兰斯。」
「你……叫……兰斯……。」那少女生硬的说道。简简单单的句子,在她的嘴里看起来确实复杂无比。
「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
兰斯摇了摇头,「我是说,你的名字叫什么,回答我。」
那少女望着兰斯,歪着头想了想,晶莹的眸子闪着光,这才慢慢地回答说道:「……浅……雨。」
「浅雨。」兰斯重复说道:「嗯,你的名字很好听。」
少女浅雨那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兰……斯……」
兰斯非常愉快地回答了,然后浅雨就更加兴奋地继续叫:「兰……斯……」
兰斯仍旧非常愉快地回答着。
浅雨仿佛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开始一遍一遍地叫着兰斯的名字,直到兰斯开始觉得难以忍受为止。
「兰斯!」
「唉。」
「兰斯!」
「唉。」
……
在这种不断地重复之中,兰斯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麻木了,但是又没有勇气告诉浅雨,这种游戏实在是无聊得很。
在这种不断地练习之中,浅雨说话的能力迅速的提高,开始能够说一些简单的句子。
兰斯问起浅雨的身世,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所能够告诉兰斯的就是,她的父亲是个猎人,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去世。
兰斯心中一动,问道:「等一等,这附近应该有其他的人吧?应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才对。」
浅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指了茅屋的西侧,「那边,村镇,坏人。」
兰斯皱皱眉头,心想:「既然周围有村落,为什么会让这个女孩一个人生存在荒山野岭之中呢?」
兰斯说道:「你带我去。」
浅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急忙摇头说道:「不去。坏人,打人。」
兰斯耐心地说道:「浅雨,大部分人都是好人,你不要怕他们,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浅雨这时用力地摇头。兰斯没有办法,只好骗浅雨说到村落的周围看一看,浅雨这才同意带着兰斯一路向西,穿过湖泊和河流,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个村落看起来有几百户人家,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村子的外面,有几个顽童在那里嬉戏,呈现一片祥和的景象。
兰斯拉着浅雨向前走,浅雨死命的挣扎着,一个劲儿地向后拉扯。
兰斯耐心地向浅雨解释:「你看,大多数的人都是非常善良的。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不会对你坏,你放心,我们就这样往前走,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兰斯抓住浅雨的手,向那村落走去,一面说道:「人类是爱好和平的民族,绝对不会随便攻击别人……啊!」
兰斯的话音刚落,站在村口玩耍的儿童们,就看到了兰斯和浅雨。他们纷纷拿起了地上的石子向兰斯和浅雨扔了过去,正好打在了兰斯的头上,结束了兰斯关于人类爱好和平的演讲。
兰斯非常尴尬的护着浅雨,一面向那些孩子大声吶喊:「住手!不要再扔了!」
那些孩子们一边扔,一边大叫:「恶魔回来了!恶魔回来了!」
还有一些孩子惊恐地叫着村里的大人:「爸爸!妈妈!恶魔回来了!快来救我们。」
另外一些孩子已经被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远处,响起一阵吶喊声,远远地看见一些壮年的村民,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向这边跑过来。
听到孩子们的喊声,浅雨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像一只疯狂的野猫一样,挣开了兰斯的手就要向那些儿童冲过去。
兰斯急忙将浅雨拦腰抱起,迅速地远离了村庄和儿童,一路上还要接受着浅雨那疯狂且歇斯底里对他胸部的拷打。
兰斯一边走,一边还能够听到那些儿童在背后议论著:
「她就是那个魔鬼。」
「是呀,奶奶跟我说过,她最喜欢吃小孩的……」
「是啊是啊,阿姨说,她曾经亲眼看到,那个魔鬼吃了好几个小孩。」
「还有啊,据说她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孩和说谎的小孩了!」
……
兰斯满腹狐疑地回到了少女的茅屋,开始理解少女生活的环境。难怪她会孤独一人的生活在这个奇特的环境之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只有被自己猎杀的猎物和敌人。
难怪她会对陌生人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难怪自己见到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她打昏。但是,为什么她会被人称为魔鬼呢?
痛苦过后的浅雨,发泄了她极端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兰斯望着自己胸前一大片湿湿的衣服,全都是被浅雨的泪水所沾湿的。
浅雨发起脾气来,可不是一般的暴烈,像一只小野猫一样疯狂的抓着自己的肩膀和衣服,兰斯低头看着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被浅雨抓得红一道紫一道的血痕,心想:如果不是他有斗气护身的话,恐怕就不只是血痕而已了。
平静下来的浅雨,显得那么恬静,这让兰斯更加好奇,兰斯说道:「我肚子饿了,必须给我准备点吃的吧,好吗?」
浅雨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兰斯在浅雨的背后看着浅雨走远,这才偷偷地溜了出来,沿着刚才的路,快速地向那个人类的城镇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