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一夜未睡,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距离百胜关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兰斯,何子清,和杨,况九真,以及各个将领站在队伍的前列,远远地望着远处的敌人,心中奇怪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前来进攻。
兰斯终于痛下决心:「原地扎营休息。」
和杨急忙阻止:「夜将军不可,敌人就在数里之外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进攻,如果你现在下令休息,万一兽人前来进攻怎么办?」
兰斯淡淡地说道:「你看现在的样子,就算不让士兵休息,如果他们现在选择进攻的话,我们也挡不住。
「反过来讲,如果我们现在继续向后推进,现在是军心涣散,每一个士兵都只想最快的速度逃跑,敌人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全部杀死。要知道我们在逃跑的时候只能用力催马,而他们却可以中间休息换马。等我们到了百胜关,这里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
顿了一顿,兰斯继续说道:「既然敌人现在还没有进攻,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敌人为什么不进攻的原因。」说着,兰斯的目光转向了在旁边被押着的那个兽人。「也许他能够给我们提供答案。」
直到现在,兰斯才有机会去仔细地观察这个兽人。
兰斯并不熟悉兽人的相貌和年龄,所以看不出这个兽人有多大年纪,不过看他皮肤很有光泽和弹性,脸上也没有皱纹,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兽人。
他的皮肤呈淡蓝色,浑身肌肉隆起,个子非常高,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半头以上,不过这种身材在兽人里面并不算是出众的。
最特别的是他虽然也有一般兽人突出的嘴巴,深陷的眼睛,高高隆起的光秃秃的额头,但是整个人的形象却一点也没有一般兽人给人的那种笨呼呼的感觉。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蓝幽幽地,看上去仿佛是一颗晶莹的水晶。里面闪烁着冷静,智慧,聪慧等特质。
兰斯立刻直觉地感到这个人一定就是敌人的主帅。整个这一次的落霞山之战,必定是出于他的策画。
兰斯淡淡的对那兽人说道:「你好。」
那兽人仿佛没有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聂廷智在旁边提醒兰斯说道:「兽人有兽人的语言,他听不懂你的话。」
兰斯摇摇头说道:「别人听不懂,不过我想他一定能够听得懂。」说着,兰斯转头,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说道:「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那兽人充满智慧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说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奇妙的韵律,说话的语调也非常的流利清楚。
兰斯微笑说道:「这个问题,不妨等到以后我们再次重逢的时候再作讨论。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那兽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兰斯说道:「我想请问朋友你怎么称呼?」
那兽人望着兰斯微笑着说道:「朋友?神的子民也会和凶残的野兽成为朋友吗?」
听说兽人一向都是把自己看成是神的子民的,那么他自然是把在场的人说成是凶残的野兽了,听了这话,周围的将领都忍不住大声喝骂,和杨大声说道:「你这个低等的生物,说你是朋友是在抬举你!」
兰斯摇了摇手,转头对那兽人说道:「我知道你对今天的结果一定很意外吧。唯一不明白的是,你为了北狩的事情大动干戈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
那兽人的眼中闪烁着炯炯的光芒,盯视兰斯说道:「为了什么?为了给你们这些贪婪凶残的畜生一点教训。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下等的生物,你们从来不把其他的生命当一回事,你们随意地摧残他们的生命,并奴役他们,不断的骚扰和侵略我们的国家,是时候给你们一点颜色了。」
兰斯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是个兽人里的爱国者。」
兰斯在心中转了转,想起一路上见到的人类对于半兽人所做的一切,站在兽人的角度,他们所做的反击应该也是无可厚非吧?
兰斯继续问道:「对今天的结果,你一定很意外吗?」
那兽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承认,你能够及时地发现这是个陷阱,并且能够利用这一点突围而出,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但这场战争你并没有赢。」
兰斯微笑地说道:「但是我也没有输。」
那兽人沉默一会儿,说道:「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一直不肯引爆山上的炸药?」
兰斯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你带着不服气的口气来跟我提这件事,那么定然不是因为你没有机会引爆了,是不是?」
那兽人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兰斯向他笑笑继续说道:「那么既然你一直有引爆的机会,那么可以想见,你是要等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来引爆。」
兰斯捕捉着那兽人的神情,继续说道:「什么是最合适的时机?既然你是要向骚扰你的人民的人类示威,把在场的人全部杀死显然不是一种能够震慑别人的好方法,那么──」说到这里,兰斯突然停住,望着那兽人。
那兽人微微露出泄气的神情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等到你们的百胜关援兵到达的时候才引爆,让来援救你们的人亲眼看着你们是怎么灰飞湮灭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扬我国威。」
听到那兽人的话,众人心中都吃了一惊,如果不是他们意外发现了这个陷阱,可能当真会死守以待援兵的,想到那兽人为他们设计的死法,心中都泛起一阵寒意。
说到这里,那兽人眼中露出傲然的神色:「如果只是要歼灭你们,哪需要这样大费手脚,只需要几个冲阵,就能将你们消灭干净。」
兰斯不得不承认那兽人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格,想了想,微笑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服气,所以我决定放你回去,有机会以后我们还会再碰面的。」
那兽人望了兰斯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更惊讶的是周围的军官。
和杨大声地说道:「什么!夜将军!怎么可以放他回去?他可是敌人的高级军官?」
兰斯摇摇手,说道:「你们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兰斯跳下马,走到那兽人面前,帮他解开了绑住他手的绳子,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慢着!」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来,是况九真。他从人群中走出来伸手阻止兰斯:「你不能够放他走!」
兰斯冷冷地望着况九真:「为什么?」
况九真大声说道:「他可是我们捉到的战利品,你总不能让我们神威营空手而回吧。」
兰斯淡淡地说道:「那是你的事。而且现在不是你主事。」
况九真挥了挥手说道:「谁敢放了他,我一定不会饶了他。来人,把那兽人给我抓起来。」
几个士兵冲上来,就要将那兽人重新绑起来,况九真转头冷笑着向兰斯说道:「你真的以为有了将令和帅印,你就成了说话的人吗?」
兰斯不语,只是冷冷地拔出长剑,站到了那兽人的面前说道:「你走吧,谁要敢拦你,就必须通过这柄长剑才行。」
那几个士兵站在那里,犹豫着不敢上前,尽管兰斯仅仅是当了不到两天的指挥官,但是连续的几次指挥,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特别是刚才在突围的时候一马当先,勇不可挡,和况九真突围时候贪生怕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兰斯在突围的时候显示的英勇威武机智过人,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走上前来。
况九真自然也不敢,怒气冲冲地说道:「反了!简直反了!夜惊雷,你等着瞧,你一定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兰斯仿佛没有听到,转头对那兽人说道:「你可以走了。」
那兽人颇为诧异的望了兰斯一眼,却没有移动脚步,说道:「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兰斯淡淡地说道:「不为什么。我想,不管是人类或者兽人,互相残杀的场面我都不想看到。你是为了给你自己的族人报仇,我只是为了获得活命的机会,所以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但是现在……」
那兽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不解,说道:「我们和你们人类本来就是天生仇敌,就像冰和火,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共存的。你不杀我就杀你,绝对没有第三条路。我先声明,即使今天你放过我,改日在战场上碰到,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兰斯微笑说道:「希望下一次你还有这么好的理由让我饶你。」
那兽人目中神光闪烁,露出威严自信的味道:「胜过我再说这句话好了。这一次是侥幸,下一次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那兽人转头就要离去。
兰斯大声问道:「你不想留下你的姓名吗?」
那兽人转头望着兰斯说道:「我不说出来,其实是为你好。」
兰斯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仍然不介意你说出来。」
兰斯心中明白,这个年轻的兽人的意思是说,如果兰斯并不知道这个兽人的名字和身份,那么他释放了这个兽人,罪名只不过是释放了一个寻常的兽人俘虏,这罪名不算太大,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这个兽人的身份,仍然坚持要释放他,这个罪名就完全不同。
实际上兰斯也隐约地猜到了他的身份。
那兽人傲然地向兰斯说道:「我是炽日黄,日黄皇朝的王子,炽日兵团的统领。告辞。」
说完,转身骑马而去,
况九真听到那兽人竟然是个王子,更是前所未有的兽人王朝当中的皇族。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个人活擒回去,即便是在落霞山败得再惨,只要有了这一个兽人,那也就足够让他出头露脸,风光荣耀,而且可以掩盖自己的败绩。说不定还可以升官发财。
况九真大声地说道:「弟兄们,把他拿下!谁人把他拿下,我就立刻封他做我的副手,成为我们神威营的副统领。」
站在周围的骑兵看了看兰斯手中的长剑,有几个脸上稍微意动的骑兵,稍微催了催马匹,就又停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况九真看到士兵们对自己的命令反应如此冷淡,气得脸都白了,手中握着的长剑开始颤抖起来,但是场中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远远地,大家能够看到炽日黄骑着马匹迅速地进入到了远处的兽人部队之中,迎来的是兽人的一片震天欢呼之声。看起来这个炽日黄王子很受军队的拥戴。
过不了多久,一直跟随在众人后面虎视耽耽的兽人部队开始渐渐地向后撤退,很快地,有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这时,一名兽人的骑兵,迅速向他们这边接近。
立刻有传令兵喝令停止,只听到那兽人用流利的人类语言说道:「奉炽日黄王子的命令,现在有一封信要转交给刚才那位将军。」
说完,那兽人把那封信绑在一支箭上,射了过来。然后转头离去,很快地追上那兽人的大部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终于死里逃生,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一个士兵跑过去将那封信捡起来交给兰斯。
兰斯打开信,上面那些字竟然也是人类的语言,看来这个炽日黄王子不但会说人类的语言,而且还能写。
「字奉夜将军足下:
我炽日黄是神之子孙,绝对不会轻易接受人类之恩惠。既然现在你释放了我,我也必然投桃报李。君既恩及我一人之身,我必将饶你们全体臣民之性命。此所以证明,我并非有求于将军,实将军有求于我也。炽日黄拜上」
兰斯将手中信交给和杨等人传看,和杨看了信之后非常诧异地说道:「这信中说的是?」
兰斯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很简单,他一定已经在我们返回百胜关的必经之路上有所埋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并不急于进攻的原因。因为我释放了他,为了表示他不欠我的人情,所以向你们点明这点,不过是表示两不相欠罢了。」
何子清舒了一口气说道:「幸好惊雷一时兴起,把他放走了,否则我们岂不是……」
况九真冷笑一声说道:「区区一句空话,就让你们相信他了吗?我们突围如此突然,他哪会有机会布置伏兵在我们的归途上?」
兰斯坦然说道:「兵法上说先为不可胜,像炽日黄王子这种行军布阵的高手,必然会在有些地方上下几粒闲棋,这些闲棋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当事情向意外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却往往能出奇兵之效。
「照我想来,炽日黄在他的预想之中我们是无法突围的,但是他也做了一些针对万一我们能够突围的准备。他所说的这一支设在我们归途中的骑兵,应该是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就已经设置好的。」
兰斯转头看到大家脸上都有不相信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这点很好证明,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等一下,那支兽人的骑兵很快就会撤退,必然会经过我们的视线之内。」
兰斯说出这句话,众人脸上不相信的神色就更加浓厚。那是因为,如果敌人要撤退的话,完全不必经过这里,进入他们的视线之中。只需要绕行几十里路,就可以避开他们。
所以,即使敌人真的在归途上有伏兵,撤退的时候应该也不会经过他们视线之内。
兰斯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去理大家,径自去休息。心中却想:「这个王子,说到底是够骄傲的。为了表示他其实并非有求于我,而且不愿意欠我的人情,肯自己说出这一支伏兵的下落,看他的为人,在报出姓名的时候还要顾虑到我的问题,那么他发出这封信的时候,就必然想到让我如何取信于大家,所以自然会命令这一支伏兵撤退路线要正好经过我们,让大家看到。」
兰斯继续想道:「说到底,这仍然是炽日黄的骄傲在作祟。因为他不愿意欠人情,更不希望我因为释放他而受到惩罚,所以才要将我释放他的行为变得合理,为我开脱,这才要千方百计地证明如果我不释放他,将会导致双方都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兰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啊!可以想见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蹄声在远处响起,一队兽人的军队在人们的视线当中迅速奔驰而过,看起来大概有两三千人。
众人这才完全信服,聂廷智走上来,眼中不用掩饰地流露出钦佩的神情,但是又带了一点迷惑说道:「夜将军,小将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敌人撤退的时候,却一定要从我们的眼皮底下经过呢?」
兰斯微笑说道:「这是炽日黄王子体贴人的一片好心罢了。」
顿了一顿,兰斯又继续说道:「现在危机解除,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了,你们还是叫我夜惊雷好啦。」
听到兰斯的话,况九真冷冷地说道:「你还知道我才是将军吗?为什么刚才竟然敢私放敌人的重要将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治你一个死罪?」
和杨上前打圆场说道:「况将军,我看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如果不是夜惊雷释放兽人王子的话,恐怕我们都没有命回去了。」
「错!」况九真冷冷地说道:「既然我们知道所抓到的人质竟然会是敌人的王子,我们完全可以用王子作为人质来威胁他们,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自然可以安全返回百胜关,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夜惊雷有通敌的嫌疑。」
和杨一时哑口无言,忽然觉得况九真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如果兰斯不释放那个炽日黄王子的话,他们也无法知道炽日黄的真正身份竟然会如此重要。
况九真冷冷地说道:「所以,夜惊雷,你给我听着,从这一刻起,你必须接受调查,一切行动都要受到约束,不能私自离开军营,一切等到我们回到京师以后,我会禀告当今国王,再作处理。」
兰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实际上就相当于是被软禁了。不过看眼前的样子,况九真虽然给自己戴上这样的罪名,好像没有人再敢为他说话,但是看众军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兰斯相信暂时况九真还不能把自己如何。
况九真心有余悸,不敢在此停留太久,下令继续行军,全速向百胜关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