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北丰朝来到书房的时候,大王子弘治明珠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甚至还显得很高兴,根本就没有提到自己等了很久。

  两个人寒暄客套一番,这才坐下来,弘治明珠仔细地观察着北丰朝,说道:「北丰朝公子叫我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有什么用得着我弘治明珠的,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北丰朝笑了笑,知道弘治明珠一定也听说了自己和叶惊雷打赌的事,以为自己今天找他来是想要请他帮忙,所以才表现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也许他正期望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拉拢到他的阵营之中。

  北丰朝一直在刻意地维持着自己手中的政治力量,使它不至过于强大,引起明珠王的猜忌,同时,又要使它不至过于弱小,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是由于北丰朝成功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使他得以在弘治明珠和欣苑明珠争夺王位中,成为一股决定性的力量。任何一方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都可以迅速地在朝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这也是弘治明珠和欣苑明珠对北丰朝诸多忌惮的原因。

  北丰朝微笑说道:「多谢大王子美意。我的事情,想必我自己还料理得了,请大王子放心。至于今天请大王子来,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弘治明珠点了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北丰朝说道:「现在,大王子和二王子为了争夺王位势同水火,这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弘治明珠听了这话,有些不自然的脸上咧出一个笑容,说道:「北丰公子这是哪里话来?我和二弟的感情一向很好,那些传言只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

  北丰朝却不理他,继续说道:「人都说大王子睿智英明,平易近人,不像二王子那么脾气暴躁容易冲动,而且大王子身边聚集了很多奇人异士,更有很多朝中的大臣都心向大王子,所以很多人都说,将来大王子继承王位,只不过是实至名归,顺理成章的事情。」

  弘治明珠努力掩盖脸上露出来的喜悦之色,却忍不住咧着嘴说道:「我是没有这种想法,也不敢有这种野心,当然,要是父王真的希望我继承他的王位,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一定不会辜负父王的期望。」

  北丰朝话锋一转,说道:「虽然人人都说大王子继承王位的希望比较大,但在我看来,大王子虽然笼络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臣子的支持,但是在实际掌握的力量上,却未必比得过二王子。倘若有一天,陛下突然……的话……」

  北丰朝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两个字并没有说出来,但是弘治明珠显然已经明白,「真正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二王子继承王位的机会更大一些。」

  弘治明珠怔了怔,干笑两声,说道:「倘若父王决定要把王位传给二弟,那也是好得很。」

  北丰朝恍若未闻,继续说道:「大王子,为什么我这么说呢?这是因为,在历次的二王子和大王子的交手之中,有两个人起了很关键的作用,一个是现在的京军副统领,盛泽浩,一个是雇佣兵工会的会长傅先智。

  「盛泽浩,他目前是名义上的京军的统领,在军方威望很高,由于京军这个系统,四大名门很难渗透进来,可以说,如果一旦发生变乱,掌握着京军的盛泽浩就可以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我想,大王子一定一直对这个人很头疼吧?」

  弘治明珠干咳两声,没有回答。

  北丰朝继续说道:「再说说雇佣兵工会的会长傅先智。这个人,行事非常低调,因为雇佣兵公会名义上来说,属于民间组织,但实际上工会的会长仍然是由朝廷委派。这个人,一直都是二王子的死党,也是最早倒向二王子的人,如果不是有他,二王子就不可能站稳脚跟。但是,由于这个人算不上是真正的朝廷重臣,似乎大家都把他忽略了。

  「想想看,这些年来,在陛下的苦心经营之下,早已经将雇佣兵工会变成了一个准军事化组织,所有的雇佣兵,都是在雇佣兵工会的同一指挥和调派之下。全国总共十几万雇佣兵,仅在枫城,就有数万之多。这一股势力不是很可怕吗?

  「再者,」北丰朝淡淡地看了弘治明珠一言,说道:「二王子首相笼络了很多的来自社会底层的人才,其中有很多是十宗百流的人。二王子靠什么方法来笼络他们呢?其中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了雇佣兵协会。在雇佣兵工会会长傅先智的关照之下,他们可以出任最好的差,获得最优厚的收入。

  「只要这两个人一天仍然在,大王子就不可能动得了二王子分毫。即便是陛下,恐怕也要想一想。」北丰朝转头向弘治明珠笑了笑,「这恐怕正是二王子的聪明之处吧。」

  大王子沉默下来,显然被北丰朝说中了心事,眼神中流露出担忧和痛恨等复杂的神情。

  北丰朝见到火候已到,这才说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能够让大王子把这两个人扳倒,只要这两个人一倒,支持二王子的势力就十去七八,到那个时候,二王子还能够凭什么和大王子争呢?明珠国,自然也就是大王子的天下了。」

  大王子抬头望着北丰朝,眼中露出鹰隼一般的捕食的目光,急切地说道:「什么样的机会?」

  北丰朝心中微微一哂,「你现在不否认自己想继承王位了?也不再说自己和二王子兄弟情深了。」但脸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说道:「这个月,是南方部族的敬神月,也叫做斋月。在这个月,这些蛮人每天晚上都要举行拜神的仪式,这两天正逢月中,正好是最隆重的几天。整个枫城十几万来自南方部族的流民,都会前往城南的几个蛮庙去祈祷。」

  大王子弘治明珠点了点头。

  北丰朝口中的蛮庙,是当地人对于南方部族的寺庙的蔑称。由于南方部族所信仰的神灵,在枫城人看来的确非常古怪,他们信仰的神叫做九黎大神。不同的部族之间,小有差异,但是大致相同。

  北丰朝继续说道:「对于这些南方部族的迷信,据我所知,本地人一向对此都很有意见。经常有本地人和南方部族因为宗教信仰而冲突。其中最经常冲突的人,都是一些十宗百流的弟子,当然,他们通常也都是雇佣兵工会的成员。」

  弘治明珠继续点头,但仍然听不出机会究竟在哪里。

  这些事实,都是他所熟知的。南方部族向北迁移,这是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

  很多人因为生活困苦,生活无着,就流浪在整个国家的各处寻找生活。这些人,被称为流民。单单枫城一处,根据粗略的估计,就有十万人以上,他们聚居在城南最贫困的贫民窟。

  由于和原本的枫城本地居民在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上的各种差异,最后逐渐在城南形成了几个南方部族的聚居点。

  这些南方部族的居民,经常会和本地居民发生口角,冲突和斗殴。

  近几个月以来,这种冲突越发的频繁和加剧。

  内务大臣已经数次向明珠王报告,对于南方部族的居民和枫城本地居民之间越来越加剧的仇恨和冲突表示担忧。

  这也是明珠国长期以来的隐患之一。因为南方,少数部族的叛乱此起彼伏,这种形势,随着少数部族的向北迁移,很可能会延伸到整个明珠国。

  有人提出,将所有的南方部族的居民遣返回原籍,但是由于被遣返的人,回到家乡仍然是无法生活,最后还是要四处流浪,效果不彰,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听到北丰朝继续说道:「现在,这些少数部族和本地居民之间的仇恨,越积越多,就像是堆积了很多的柴火。只要遇到一点火星,就会燃烧起来。大王子只要派几个人装作是雇佣兵,明后天在那些蛮人晚上要举行的最隆重的敬神仪式上稍微做一些挑拨,就足够闹出严重的流血冲突事件,说不定,会引起整个城市的暴乱。想想看,十几万南方部族的居民,和几十万当地居民相互火拚,那是什么景象。」

  弘治明珠犹豫地说道:「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看到弘治明珠仍然有些不太明白,北丰朝微微摇头,继续说道:「要知道,陛下对于少数部族的问题也深感忧虑,这件事情一旦发生,陛下一定会对此进行果断的处理。而作为整件事情的肇事者,那些雇佣兵,就成为罪魁祸首。而傅先智身为雇佣兵工会的会长驭下不严,也难辞其咎。」

  北丰朝这一篇长篇大论的文章,也终于到了破题的时候。弘治明珠一脸恍然的样子,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他又说道:「那暴乱怎么办?是不是我应该事先准备好,随时准备平息暴乱?这样可以一举两得……可是我手上没有军队,怎么对付得了几十万暴民?」

  北丰朝叹口气说道:「你何必要平息暴乱?越乱越好。平息暴乱是京军的事情。到时候事出突然,盛泽浩必然不能够及时控制局面,一旦乱情延伸到整个枫城,你就可以找一帮大臣弹劾他,指责盛泽浩平叛不利,以没有及时发现乱情,没有及时平定暴乱的罪名要求处置。即使杀不了他的头,他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得下去吗?」

  弘治明珠这才大喜,说道:「果然是妙计!多谢北丰公子指点。」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猜疑的神色:「北丰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呢?」

  北丰朝坦然说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打击叶惊雷。既然他是二王子的人,我自然只好暂时为大王子稍作考虑。先让叶惊雷失去靠山,再打击他自然就方便多了,不是吗?」

  弘治明珠这才疑心尽去。和北丰朝一起商量了一下细节,这才兴冲冲地离去。

  北丰朝望着弘治明珠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心想,「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但是像你这种人,又怎么能够想得明白。」

  当清晨的太阳慢慢升起,又是一天的开始。

  那些在昨天的煎熬和折磨之中精疲力尽的人们,经过一夜的休息,终于又恢复了精力与体力,有了再一次面对生活考验的勇气──对于兰斯来说,就更是如此。

  兰斯经过一夜的思考,痛定思痛,终于总结出自己失败的理由:北丰朝是有备而战,谋定后动,而自己则是在无所防备的时候被动的应战,本身就已经失了先机。

  而北丰朝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一旦对敌人展开行动,必定是全力以赴,不择手段。这一点也是兰斯所做不到的。

  经过了一夜的沉思,显然兰斯已经有所得,有所决定,是看他现在神采奕奕,信心十足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砰砰!」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传来。

  兰斯皱了皱眉,这个时间还早得很,怎么会有人来敲门?而且声音还这么大?

  兰斯走到大门口,把门扇拉开,门立刻被推了开来,一群人有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倒是把兰斯吓了一跳。

  一共看起来有二十几个人,为首的,也是走在最前面的夏月。

  兰斯仔细看过去,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那些女孩子,基本上是夏月的红粉军团。那些少年,为首的正是辛笑夕他们七个人。后面的虽不认识,看打扮当是龙规学院的学生。

  兰斯诧异的看着这些人径自走进客厅,找个地方坐下,默不作声,神色郑重。

  好在客厅大得很,即使容纳这么多人,也不觉得拥挤。

  兰斯望望夏月,望望辛笑夕几个人,看到他们脸色都不太好,似乎有些疲倦,道:「有什么事吗?」

  夏月也不看兰斯一眼,似乎仍然对兰斯厌恶感甚深,撇撇嘴,说道:「冰芙,你来说。」

  冰芙坐在夏月旁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一夜没睡,有点头晕。让我想想看,从何说起。」说着,她把一迭厚厚的资料放在桌子上。

  冰芙平静一下,才道:「昨天,我听说叶惊雷和北丰朝打赌的事,就觉得夏月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开始搜集了一些资料。」

  说着,冰芙瞥了夏月一眼,好似责备,「要我说,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随便他们是死是活,管他呢。」

  夏月拉着冰芙的手臂,求道:「冰芙,不要说了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是为了凤音姊,又不是为了这个坏蛋。」

  冰芙看了兰斯一眼,似有深意。

  兰斯估计这几句话可能是冰芙故意说给他听的,除了苦笑,还能怎样?

  冰芙继续道:「看过夜莺等几个部门的调查报告,说真的,这次的刺杀事件其实有很多的疑点。比如,桑德斯伯爵的来历,他如何出入社交界,都不是无迹可寻的。」

  兰斯听她口气似乎这些机密的文件对她来说竟然是唾手可得,诧异的说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资料?」

  冰芙瞪了兰斯一眼,似乎对兰斯的恶劣印象并无丝毫改变,夏月说道:「小艾的父亲是内务大臣田庐。夜莺,军方的影子组织,以及警察部门的报告都要留一份在内务大臣处备案。也就是小艾能弄到这些资料,换个人就绝没有这能力。」

  兰斯忍不住看了一眼小艾,见到她非常害羞的低下头,脸迅速的红到耳根,不敢面对大家的目光,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道:「我……我……」

  冰芙说道:「这件事,看起来线索虽然不少,但这些线索却很可能是幕后主使故布疑阵,引人陷入圈套的伎俩。所以如果真的循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很可能只是越追越远。」

  辛笑夕忍不住道:「那也不能不查啊,否则怎么把那家伙揪出来?」

  冰芙淡淡的说道:「在一个扑朔迷离的阴谋中,也许陷入局中的人面对无数假象的迷惑,永远无法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就像我们今天,被眼前无数繁杂的信息所迷惑一样。但是,千变万变,有一点是不变的,也是我们看破假象的唯一凭借──就是利益!」

  冰芙的眼睛瞟过众人,在兰斯的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赞赏,在夏月眼中看到毫不怀疑的信赖,继续道:「任何阴谋都是为了利益而服务的。要想知道谁是可能的幕后主使,就要看谁在这场阴谋中得到最大利益。执着于表面的线索,只会让人距离事实越来越远,更趋迷惑而已。」

  众人屏息听冰芙继续讲下去,兰斯心中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这个小女孩有这么清晰的头脑和缜密的分析能力,看来夏月这群飞女党能横行枫城不是没有原因的。

  冰芙继续道:「在这次事件中,哪些势力得到利益,哪些势力利益受损?只要抓住这一点,阴谋者就绝对跑不了。第一位,我们看看陛下。」

  一个圆圆脸蛋,大大眼睛的少女噗哧笑了一声,说道:「难道陛下会派人刺杀自己吗?」

  众人都有同感,觉得明珠王正是最不可能的人,只有兰斯却觉得更加佩服。

  在分析和排除可能的幕后主使者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想当然的把觉得不可能的人排除──不经过理性的分析,而直接作出判断。这正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

  通常我们寻找答案的时候,会因此一开始就把真正的答案排除在外,就再也找寻不到正确的方向。所以一开始的推理,才是最应该慎重的。

  有些直觉不可能的人,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明显的证据来排除他的嫌疑,这种人最容易造成推理上的盲点。

  冰芙却没有笑,平静的答道:「倘若陛下这一次乘机把廷玉山杀死,则不能排除陛下是幕后主使的可能。而廷玉山则可以判定无此嫌疑。反之亦然,既然陛下没有杀死廷玉山,反而因此次的刺杀事件影响了自身的形象和明珠国当前的稳定表象,可以说是这次阴谋的受害者之一,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可能。」

  众人这才点头信服。

  夏月听到这里,接口道:「那么,廷玉山没有被杀死,却洗脱了自己的嫌疑,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变成了更有嫌疑?」

  冰芙点头道:「正是。」然后继续道:「这次事件的关键其实是扯进了流风国的间谍。根据外交大臣的报告,流风国的使节已经进入我国境内,正在有关官员的陪同之下向枫城进入。这次的流风特使将会进一步磋商签订两国和平协议的可能性。如果这时候,陛下对神龙秘谍采取强硬手段,必然导致两国外交关系紧张,和谈成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降低。所以我们只要看,谁能从两国交恶中获得利益,就可以知道谁是可能的幕后主使。」

  众人一起点头,至此,冰芙的这个推论获得大家的无保留的赞同。

  冰芙松了口气,她要说这么多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仅仅是跟夏月她们一起合作,大家配合默契,不会有问题,就怕这些生人会对自己的话不信服,影响到自己的布局,反而误事,所以务必在一开始就给所有人一个鲜明的值得信赖和信服的形象,以后也会少很多麻烦。

  冰芙继续道:「我说几个可能的嫌疑人,大家看看如何。第一个是廷玉山。政局不稳,和与流风交恶,可以使陛下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一天陛下还疲于对付流风和水晶国,便一天不敢动三大部族联盟,而且如果能让流风和水晶同时向我国出兵,更是他乘机独立的好机会。」

  众人听了怔了怔,要说起来,本来这次刺杀看起来像是在嫁祸于廷玉山,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廷玉山在这件事上的清白,现在冰芙分析起来却刚刚相反。

  兰斯叹口气,说道:「冰芙小姐请继续说。」

  冰芙点头,说道:「还有,陛下所忌惮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很有可能的主使。因为他要夺回王位,让明珠王压力越大越好,越是局势混乱,越是人心惶惶,他就越有夺回王位的理由。」

  看到其他人都心领神会的点头,兰斯却一头雾水,迷惑不解,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冰芙犹豫一下,似乎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说道:「过一会,让夏月跟你说。」

  兰斯意识到可能是比较忌讳提到的敏感人物,于是闭嘴不再说话。

  冰芙继续道:「除了这两个人比较值得怀疑,还有两方可疑的势力。一个是以军……军务大臣为首的主战派……」

  冰芙还没有说完,夏月插嘴道:「怎么把你爸也扯进去啦。再说,我阿爸也是主战派的,那……」

  兰斯这才知道,原来冰芙竟然是军务大臣郑凤的女儿,忍不住心中赞叹一声。

  冰芙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爸和我爸都是主张尽快对流风国用兵,趁着流风国的黑暗圣教刚刚夺取政权,根基未稳,把陷落的定、济、辽三州夺回,方可稳住东线。所以想办法破坏这次议和不是不可能的。」

  夏月想了想道:「但是他们没有必要作出嫁祸廷玉山的假象,而且没有必要以刺杀陛下作为契机。」

  冰芙有些不以为然的叹口气,道:「不刺杀陛下,陛下一心要求和,会痛下决心,命令清查流风国的奸细吗?」

  夏月道:「我听阿爸说,流风国根本不会放弃吞并明珠的野心,这次议和恐怕只是个拖延时间的幌子,不会有什么诚意。谈判谈个一年半载,局势改变时,就会改弦更张,再起战事。」

  冰芙摇头道:「话是不错,但说流风国一点诚意也没有倒也未必。根据情报,有个处在流风国后方的小国,叫什么东方联盟的,据说最近也发生了一系列的政变,政变之后国势大增,流风国认为久后必成大患,所以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流风国可能希望先解决东方联盟,没有后顾之忧,再图谋明珠国。」

  「东方联盟?」一个少女疑惑道:「据说那里还处在野蛮人的时代,茹毛饮血,会有什么力量威胁到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的流风国?」

  冰芙耸耸肩,说道:「不知道,也许东方联盟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原始,大陆上四大冶铁重镇之一的西铁城不就在东方联盟吗?听说西铁城生产的战具甲,可以算得上是大陆上防护力最强,又最轻便的,以之装备骑兵,威力非同寻常。」

  夏月赞成道:「阿爸那里有一柄别人送的斩马刀,据阿爸说,比我们本国冶炼的兵器无论是锋利,强度还是韧度都要强。」

  「当然,」冰芙补充道:「也不排除是流风国故意散布这个消息迷惑我国的可能。想来以东方联盟那样的地方,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即使能给流风国造成一点困扰也是有限,否则阿爸怎会有联合东方联盟遏制流风国的想法呢。」

  兰斯微笑着摇头,即便是以冰芙的眼光,还是不时的流露出一点幼稚的地方。从这里兰斯也再一次体会到明珠国人的自大和骄傲。

  其实东方联盟和明珠国并非完全没有往来,每年都有大量的商人从东方联盟运来大量的宝石、珍珠、龙橡木制品等各种奢侈品。这些都是明珠国上流社会竞相采购的时髦玩意儿。

  但是明珠国的人习惯以一种先进文化的优越心态来看待别的新兴国家,所以未免言词之间显示出轻蔑之情。

  「你刚才说除了廷玉山,还有两方势力,其一是军方主战派,另外一方呢?」兰斯问道。

  冰芙道:「另外一方势力,是水晶国。据说水晶国和我国的谈判破裂,而且陛下有意对水晶国用兵,姑且不论是否只是烟雾,如果能让陛下与流风国的和谈失败,则陛下就再也无法以军事行动向水晶国施压,因为目前我国是无法同时应付两场大的战争的。所以不能排除是水晶国的间谍嫁祸给流风国的可能。」

  说完,冰芙看了众人一眼,最后补充一句:「当然,也不排除是明珠国的间谍企图刺杀陛下,使国内局势动荡,万一不成,乘机嫁祸给廷玉山的可能。」

  夏月皱眉道:「这么多嫌疑人,怎么查下去?何况还要牵上……」

  「万变不离其宗,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冰芙继续道:「现在夜莺的大部分力量都放在搜寻那个人的下落上,所以一时无法分出力量来深入调查此事,否则我们倒是很可以借助夜莺的力量。不过即使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的计画是制造声势。先制造出风雨欲来的紧张情势,在枫城大规模的明目张胆进行调查,给暗中的阴谋者以压力。对于和桑德斯伯爵有关的所有人与事都进行调查,我相信布局者再周密,也不会没有一点破绽留下。」

  一个少女听得有点糊涂,问道:「你不是说这些线索都是骗人的,会让人越查越远吗?怎么……」

  冰芙微笑,一直沉默的辛笑夕七个人显然觉得一直搭不上话,有些没面子,比较细心善于思考的丛阁接口道:「众多的线索里固然有真有假。而且很多比较显眼的线索,很可能是布局者故意留下的,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我们无从分辨哪些线索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是布局者是知道的。我们把所有线索都放在调查范围之内,布局者自然会害怕真的线索被发现。」

  冰芙点头,补充说道:「所以这是一场心理战。关键是我们能造出一种声势浩大的假象,让每个人都相信我们有能力追查下去。那时布局者必然会有行动,来湮灭线索,我们只要盯住这些嫌疑人谁有动静,自然就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当然这中间还要设局,挖个坑,让阴谋者跳下去才行。详细的情况,我会随后跟大家讨论,唯一要强调一点,这次行动,必须大家全力配合,否则绝对无法成功。」

  夏月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这几个人,是无法造成很大的声势的。特别是要到让阴谋者觉得担心曝光的程度。」

  冰芙看起来胸有成竹,微笑道:「这个我已经有计较。我们可以借用别人的力量来达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兰斯突然微微一叹,站了起来,说道:「你们慢慢商量,我要先走一步。」

  众人听了这话,目光都望着兰斯,颇感诧异,夏月说道:「你敢走!大家都在这里帮你的忙,你却要什么事不管,一走了之?这算什么?」

  兰斯叹口气,冰芙分析得一点都没有错。问题是她把问题的重心放在找出幕后主使者上,虽然找到幕后主使,的确是一条搜查桑德斯伯爵的很重要线索,但是却并非是最快最有效的路,说白了,就是有点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感觉。

  兰斯知道在追查桑德斯伯爵上,自己已经落后北丰朝太多,再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

  兰斯大约可以捉摸出冰芙的心思,她是反对夏月来帮助自己的。兰斯无从猜测夏月在昨天如此生气之后,为什么还会选择帮助自己,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惊讶。

  照道理夏月对自己现在应该极为反感才对。

  不过冰芙并没有正面的反对,而是把追查的方向稍微偏离了一点,表面看起来是在帮兰斯,其实却是在走弯路。或许只是在和那个暗中的布局者斗智也未可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兰斯对于冰芙的做法并无反感,甚至还很欣赏这个女孩。至少她对夏月是真的很关心,也许她很不愿意夏月和自己这个淫贼继续纠缠在一起罢了。

  但这番心思兰斯却不想告诉夏月,夏月太坦白,太直率,她太容易全心全意的相信朋友,就像相信冰芙一样。兰斯一则不愿夏月为难或伤心,更重要的是即使说出来,所谓疏不间亲,以自己现在和夏月的半冷战状态,很可能只是枉做小人而已。

  兰斯干脆决定还是按照原定计画行事,反正本来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计画中的。

  兰斯没有回答夏月的质问,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淡淡的微笑说道:「你不是说为了凤音吗?何尝是为了帮我呢?」

  夏月一时语塞,这句话可是她一开始说的,「可是……事情可是你惹出来的!你总要负责任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凤音姊。」

  兰斯笑笑,道:「要负责,也是向凤音负责。至于夏月嘛,等下次我和别人因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时候,再向你负责也不迟。」

  夏月气愤得呸了一声,说了句「不要脸」,但是奇怪的是脸颊却慢慢的红了起来。

  等到夏月心情平复,兰斯早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满屋子的人用奇怪的眼光望着她。她也只有生气的跺跺脚,嘴里嘀咕着,「可恶!叶惊雷,你这个坏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