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狭窄的小巷子里,连清冷的月光也照不进来。
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兰斯的脚步声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刚才仇十洲以为兰斯已经猜出那个人的身分,而兰斯也将计就计,想要多试探出一些口风,事实上,那个设计掳走夏月的人究竟是谁,兰斯一无所知。
兰斯皱眉向前走了一段,猛然想起,举手拍头说道:「真是笨了!其实他已经暗示过了,临走时候他不是说过吗?这里是天族的地盘,那么,背后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即使不是廷玉山,也必然和他有着密切的联系。」
越来越接近仇十洲所说的那一所宅院,兰斯开始有一丝模糊熟悉的感觉。又往前走,他的灵觉所能够感知的就更加清晰。兰斯开始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浅雨的存在。
兰斯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来到那所宅院前面。黑压压的高大门楼,看起来像是吃人的怪物。
兰斯将自己的灵觉蔓延开去,感觉到附近的院子里有人。兰斯无声无息地在月亮的阴影里爬上墙,小心翼翼地跳下去。
院子里有四个汉子站在那里警戒,但是兰斯事先已经感觉到他们的位置,选择了一个他们所监视不到的死角。
即使是有月光的夜里,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下,也很容易隐身。兰斯无声无息地悄悄向前前行,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大厅里似乎有七八个人,大厅的门口有两个守卫,兰斯没有往那个方向,避开守卫,从侧面的房间打开窗户溜了进去。
屋子里很暗,但是对于兰斯的目力来说,已经足够。兰斯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进,避免弄出任何声响。
这是一座两进的房子,前后总共十几间,兰斯清楚地感知到浅雨的位置,悄悄地摸了过去。
推门,才发现门锁了。这自然难不倒兰斯。
用手握住锁轻轻地一扭,锁便无声无息地裂开,兰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四周堆满木柴和稻草。
在稻草堆中,有两个苗条的身影躺在地上。
兰斯心中一惊,急忙走上前去,低声叫道:「浅雨、夏月!」
一个微弱声音应道:「大哥。」
兰斯转头看到浅雨双手双脚被绑住,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力气挣扎的样子。
兰斯走过去,将浅雨抱起来,说道:「你没事吧?」
浅雨努力地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含糊地说道:「我好困。」看起来一副极力要保持清醒,但却又力不从心的样子。
兰斯心中着急,不知道他们给浅雨做了什么手脚,握住浅雨的小手,一股内气传过去,发现浅雨的体内存在着一种麻痹神经的物质,非常近似于他曾经在东方联盟吃过苦头的睡草产生的睡气。
当年兰斯在这种毒气的麻痹之下,也是应声倒地,没想到浅雨竟然能够纯粹依靠精神力支持到现在,兰斯不由得有些庆幸和意外。
兰斯摇摇头,难怪这么不结实的绳子也能绑的住浅雨。
兰斯一边用手拉断绑住浅雨手脚的绳子,一边向浅雨的体内输入强大的内气,驱走浅雨体内的睡气。
很快,浅雨有些僵直的身体恢复了柔软。等到兰斯将毒气完全去除,这才将浅雨放下来。
浅雨全身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靠在兰斯的身上。兰斯知道,她一直和体内的麻痹的毒力做斗争,消耗精神太多,所以非常疲劳。
他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一边问道:「你没事吧?」
一边用手支起浅雨的下巴观察,浅雨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有些凌乱,额头破了一小块皮,其他的就看不出什么。
兰斯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她额头的伤处,说道:「疼不疼?」浅雨摇了摇头,兰斯放下心来:「你先歇一会儿,我把夏月救醒再说。」
浅雨摇了摇头说道:「夏月姐不在这里。」
兰斯心中一惊,转头向旁边另外一个倒在草丛中的少女看过去,说道:「她不是夏月?」
那少女侧身倒在稻草中,看不见她的相貌,只能看到她一点点侧脸,和乌黑的青丝。看身段,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儿。
浅雨说道:「夏月姐被他们带走了。」
兰斯伸手将那躺在地上的少女身体翻过来,见那少女闭着眼睛,闭合的眼睛形成了一个可爱的圆弧形,秀挺的鼻子,鲜红的嘴唇微微翘着,嘴角却又流露出一丝倔强,竟然也是个极美的女孩子,但绝不是夏月。
此刻她仿佛正在熟睡一般,脸上露着恬静的笑容,似乎还不知道已经沦为阶下囚。
兰斯拉着浅雨并肩坐在稻草丛中,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浅雨靠在兰斯肩上,断断续续地回忆起当时的经过。
原来,浅雨对于周围环境有着一种非常敏锐的预感。当时她很早就有预感,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告诉冰芙她们。后来夏月追出去的时候,浅雨就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夏月,所以紧跟在她后身后保护。
那个人故意把她们引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然后突然使用睡草研成的粉末进行袭击,轻轻松松地便把两个人捉住。
但是,浅雨所具有的特殊体质,使她没有那么容易像夏月一样陷入昏迷,她机警地装作陷入昏迷,但是却一边在跟睡意做搏斗。
那群人把她和夏月掳来之后,就放在柴房中,刚刚前不久,忽然来了一对蒙面人,把昏迷中的夏月带走。
兰斯听了,眉头紧皱,大感烦恼。仅仅是迟到了两刻工夫,却又要大费周章。
特别是夏月处于昏迷之中,连自己的灵觉也没有用武之地。一阵焦灼又在内心涌起。
夏月,你现在哪里呢?
廷玉山究竟有什么图谋?
兰斯正想着,低头却看到浅雨脸上露出得意的一丝甜笑,说道:「你在高兴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浅雨得意地说道:「他们……要带走夏月姐的时候,我趁他们不注意,把你的那块水晶放在她的身上。」
兰斯听了精神大振,他和那块水晶有奇异的精神联系,或者说,他和那块水晶的能量原本是一体,只不过是装在两个容器之中,有了这块水晶,不管夏月被藏在哪里,只要接近方圆数里之内,兰斯都能够感应得到。
兰斯忘形地亲了亲浅雨的额头,赞道:「没想到我们的小雨也有这么一手,了不起啊。」
浅雨皱了皱鼻子,装出一副小意思、不值一提的样子,但是听了兰斯的夸奖之后,脸上掩盖不住的快乐表情是瞒不了人的。
兰斯见夸奖了她一句,她就兴奋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偏偏还要装做不在乎,心中暗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兰斯想了想,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
浅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兰斯,眼神中充满信任,甚至连兰斯要去做什么都不问一句,的确是够盲目的。
兰斯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离开。」便悄悄地溜出柴房。
兰斯悄悄溜到大厅旁边不远的地方,侧耳倾听。感觉到那大厅里有八个人,正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
「差不多,下一步就这么决定吧。天也快亮了,要赶紧把那两个小妞处理掉。」
「刚才使者来领人的时候,忘了让他看看和东胜家的那小妞一起抓来的女孩儿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就这么处理掉,似乎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那么水灵白净的小女儿,多少年能有一次经我们的手,那还不尽情的爽一爽。」
「你们怎么玩都可以,但是千万给我记住,天亮以前解决掉,一定要做得干干净净,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准留下来。」
这个人似乎是个首领,这句话说来,其他人都哄然答应。
兰斯听他们用这种猥亵的口气谈论浅雨,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怒火。先悄悄地把院子里的四个警卫拧断了脖子,取了其中一个人的衣服穿上,清理干净尸体,这才大摇大摆地往大厅那边走去。
大厅门口站着两个警戒的警卫,见到兰斯往这边走,老远就喊道:「站住,是谁?」
兰斯不答,身体一纵越过了数丈的空间,双脚连踢,两个警卫惨叫着身体向后飞出,撞破了大厅的门板,一路翻滚着摔进大厅之中。
兰斯随后紧跟着走进大厅。
大厅里,八个人看起来都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他们刚刚站起来,似乎是商议完毕准备行动了。
此刻见到兰斯闯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取出了身边的兵器,其中一个人喝道:「什么人,敢闯我们复兴会的总部!」
兰斯哼了一声,正好那两个警卫其中一个从地上爬起来,兰斯伸手将他手中的长剑夺过来,剑光一闪,两个警卫的心脏部位迸出血花,当即倒在地上。
兰斯心想:「既然这些人照着了面,今日若是走脱了一个,就麻烦得很。廷玉山立刻会知道是我干的,必然会防着我。那么营救夏月必然会麻烦得多。」
那屋里的八个人见兰斯突然下手,两个警卫就瞬间死于非命,出手狠辣,都吃了一惊,那个为首的人叫道:「阁下是谁!?」
兰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如冰一般寒冷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杀机。他手中握着长剑,上前走了几步,渐渐的血一滴一滴地留到地板上。
兰斯淡淡地说道:「提问时间,我问你答。被你们抓来的那个叫夏月的女孩子,现在在哪里?」
那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终于爆发出来,叫声,「去死吧!」一窝蜂地冲上来。
兰斯面露杀气,挥动长剑,剑气四溢,只听到惨叫声不绝,乒乒乓乓,八只手臂连着八件兵器落在了地上。
那八个人各自捂着自己断掉的右臂,痛得汗珠子直往外冒,其中一个当即昏倒在地。另外七个相顾骇然,望着兰斯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兰斯冷笑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那个女孩呢?」
没有人回答。
兰斯的长剑突然点在了其中一个人的咽喉,剑上的寒气让那人毛孔直竖,兰斯淡淡地说道:「我再问一遍,那个叫夏月的女孩子现在哪里?」
那人咬着牙,一声不吭。
兰斯二话不说,嗤的一声,那人捂着右臂的左手也落在地上。
兰斯的剑尖又回到他的咽喉,淡淡地说道:「第三次机会,人在哪里?」
那人疼得站不住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仍是强硬说道:「有种你就杀我,明珠狗!」
兰斯不说话,长剑横扫,将那人的双腿齐膝斩断。那人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兰斯看都不看,剑尖指到第二个人的身上,「回答我的问题,人在哪里?」
那汉子又是痛又是恐怖,脸色煞白,说话都不成句,看到兰斯仿佛看到魔鬼一般,「被专使带走了。」
「谁是专使?」
「我……不知道。」那汉子惊恐地看到兰斯手中的剑就要挥过来,急忙大叫:「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前几天接到了会长的命令,要把那个小妞弄到手,说是有大用处。昨天晚上行动完成以后,就有两个蒙面人带着会长的信物把人领走了。」
「什么会?会长是谁?」
那人仿佛完全吓破了胆,「光复会,我们会长就是我们的族长,廷爵爷。」
兰斯再问几句,见这些跑腿的人的确不知道什么,叹了口气,长剑连续刺出,每个人的心口泛起一点红色,只见这几个人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死去。
兰斯认真检查一遍,确定每一个人都咽气,这才将手中的长剑扔掉。
兰斯这杀人的几剑,每一剑的出剑手法,都是模仿了北丰朝暗杀珠宝店老板等人的手法,就连剑孔的角度和方向都一模一样。
除了北丰朝,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分辨出真假。
虽然这种手段颇不光明,但是为了不让廷玉山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北丰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吧。
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血腥气,兰斯最后回顾一眼,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但却并不觉得后悔。
以前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竟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但是在经历了浅雨和夏月的失踪,以及夏月目前下落不明之后,那种自己所关心的人受到伤害所产生的愤怒情绪,的确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平常所做不到的事情。
暂时没有任何线索,除了知道行动的主谋是廷玉山。廷玉山当然不会愚蠢到把人藏在自己家里的。
兰斯皱眉思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唯一能够安慰兰斯煎熬的心灵的,就是夏月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因为对方的目的,应该是东胜临川。
兰斯无奈地摇摇头,天快亮了,只好等明天再说。
「廷玉山,不管你想图谋些什么,只要你敢伤害夏月一根寒毛,我都不会饶了你的!」兰斯喃喃自语,双手紧握。
廷玉山一定想不到,对于夏月的图谋会将浅雨牵进来,最终引起了兰斯的怒火和极为强烈的报复。
表面上看,兰斯其实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甚至可以算是无害的。
他不会板面孔,永远也不可能像北丰朝那样骄傲并且耀眼夺目,走在哪里都是万人瞩目的明星,甚至没有什么个性。如果不是身上所肩负的仇恨,兰斯最有可能的生活只是随遇而安的流浪者吧。
但是,这种随和是有一个底线的,所关心的人就是他的底线。
兰斯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在他外表随和的背后,他对于别人的感情隐藏着强烈如烈火一般、能够熔化钢铁的热度。
这种强烈的感情,在兰斯感到浅雨和夏月这两个是对他非常重要的女孩子,受到了生命的威胁的时候,就开始爆发。
今天晚上,寻找浅雨夏月的过程所受的煎熬,都已经被兰斯算在廷玉山的帐上。
当然,现在的兰斯还没有时间想这些。扔掉长剑,离开大厅,他便又恢复了平常的他,一点血腥气都没有。
回到柴房,一把拉住浅雨的手说道:「我们走。」
浅雨指着地上那个仍在昏迷中的女孩。
兰斯猛然醒悟,弯腰将那女孩拦腰抱起来,两个人在黑暗中悄悄地离开。
这时月亮已经西垂,距离天亮已经不远。
当兰斯再次回到广场上的时候,广场上已经一片安静。几百名士兵站在那里巡逻,黑压压的一大批人,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他估计盛泽浩和盛倾已经率领主力到附近的街道去了。
不远处,几座建筑还在冒着黑烟,但是大部分着火的建筑已经或者倒塌,或者熄灭。
广场的一角,密密麻麻摆放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兰斯牵着浅雨的手,一手将那个不知名的少女扛在肩上,快步而行。
路上遇到了好几拨神机营的巡察士兵,都认识兰斯,所以畅通无阻。看起来整个城市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秩序,只是偶尔还会传来远处零星的一两声叫喊和惨叫。
回到家,翩翩和纤纤斜躺在客厅的沙发里,靠着沙发的护手歪着头睡着了。应该是等兰斯等的时间太长,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兰斯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浅雨不要出声。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进来,兰斯将手中的少女轻轻地放到另一个沙发上,去房间里拿了两条毯子和枕头。回来的时候,却见到浅雨已经把两个小蓝人的鞋脱了,把她们的腿轻轻地放到沙发上。
兰斯给两个还处在睡梦中的小蓝人垫好枕头,盖上毯子,沙发本来就很长,而两个小蓝人身体又比较纤细,所以睡在沙发上也不显得局促。
兰斯看两个小蓝人温馨的睡态,忽然觉得一阵宁静。
检查一下那个少女,手脚僵直,不用说,应该也是中了麻痹神经的睡草的毒。
兰斯顺手帮她驱除了睡气,将她和衣放在楼上客房的床上。
做完这些,兰斯也觉得神疲力竭。顾不得别的,让浅雨去睡觉,自己也赶紧回房去补眠。
也许是太累了,反而睡不着。明知自己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但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到夏月身上。
如果我早到片刻,该多好!
过了好久,兰斯才迷糊睡去,梦里似乎不断的与恶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