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回到家中,却发现客厅之中灯火通明,兰斯走进去,见到翩翩头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兰斯走上前去,伸手拍拍翩翩的脸蛋儿,轻声唤道:“翩翩,翩翩。”
翩翩睁开眼睛,迷糊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兰斯弯下身,凑过来注视着自己,脸红了一红,坐起身来说道:“公子,你回来拉。”
兰斯微笑着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翩翩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脸颊,揉了揉眼睛,这才说道:“是啊,我怎么睡着了?本来是想等公子回来的。”
刚说到这里,见到兰斯一身破烂,浑身是伤,惊叫道:“呀,公子,你受伤了。”
兰斯低头看一眼自己,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不碍事。”
翩翩说道:“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风一样的飞奔出去。兰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了一会儿,便看到翩翩和纤纤手中捧着脸盆,毛巾,绷带,纱布,剪刀之类的东西走过来。脸盆中是冒着白气的热水。
翩翩让兰斯坐下,兰斯有些不好意思,纤纤将手中的毛巾,用热水浸湿了,拧干,敷到兰斯的脸上。热气腾腾的毛巾,擦过脸上的肌肤,兰斯舒服的想要呻吟起来。
兰斯本来还说道:“我自己来。”但是在翩翩和纤纤的坚持之下,兰斯也乐得享受。
翩翩和纤纤一人一边,将兰斯身上的泥土污渍血迹擦干,又把他那破烂不堪的外衣解开,脱下,将他的伤口洗,小心翼翼的用干净的亚麻布包好。兰斯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两个小蓝人围着他忙碌,倒是颇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好了。”等到两个小蓝人把兰斯身上所有的伤口处理好,擦干净,并给兰斯换上衣服,两个小蓝人都累出了一身大汗。
兰斯看了,觉得过意不去,说道:“把你们累坏了吧。”翩翩用手抓住袖口,在了额头点了几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怎么会。一点都不累。能够服饰公子,是我们姐妹两个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
兰斯看翩翩纤纤丰满的胸部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而起伏,脸颊因为运动而散发出健康的红晕,皮肤在灯光下仿佛透明一般,吹弹可破,白皙中又露出一层隐隐的淡蓝色,配合着那浅蓝色的眸子,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兰斯心中一动,心想,原来她们两个这般好看。口中却道:“我要上去了,你们两个也早些睡吧。对了,浅雨呢?”
翩翩说道:“小姐刚刚回来过一次,没有见到少爷,便又和冰芙小姐她们出去了。说是今晚会晚些回来。”
兰斯点了点头,心想浅雨和冰芙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便放下心来,伸手拍拍翩翩的肩膀说道:“你们也早些睡,知道吗?”
翩翩纤纤一起答应,兰斯这才上楼。
回到房间,把手中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文件来仔细观看。里面的文件虽多,但大多是一份一份的卷宗,每个卷宗上都标着一个人名。整理得非常整齐。看起来大概有一两百份。
最奇怪的是每一份卷宗的右上角,都贴了一条纸条,分成为不同的颜色。有些是绿色,有些是橙色。还有红色和蓝色的。兰斯将那些卷宗粗略的翻看一遍,发现这每一份卷宗记录了与一个人相关的资料。而这些资料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涉及到了生活习惯,嗜好,家庭状况,社交活动以及个性特点等方方面面的资料。
兰斯比较了一下标签不同颜色的卷宗,最后大体明白这些卷宗的分类方式。这些绿色标签的卷宗,全部都是已经被黑龙密谍所收买的人的资料。也就是宗神遍寻不获的外线人员了。
兰斯仔细对比这些被收买的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各异,无论是生活习性爱好背景也都没有什么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却都可以接触到朝廷上层机构的运作。
而黑龙密谍控制这些人的手法也各自不同。很多人,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黑龙密谍提供情报。而这些被收买的人,广泛地分布在明珠国朝廷上上下下各个部门之中,形成了一个密集的情报网。兰斯翻到其中一份,这份卷宗的主人名字叫做杨敢。按照卷宗的记录,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这个人都算的上是一个好人。杨敢毕业于枫城一所普通的魔法学校,毕业后一开始在地方做书吏,后来因为表现优异擢升到军机处做书记官,至今已经有十几年。管理军机处的是来往文书。所以虽然官职卑微,但是却得以知道很多机密军情。
这个人,性情刚直,从来不接受贿赂,也没有什么劣习,比如不嫖妓不饮酒,不赌博,而且对自己的妻子非常疼爱。他没有孩子,妻子常年体弱多病,按着这份卷宗的记录,他的妻子患了一种慢性疾病,需要大量的钱来医治。而黑龙密谍查到此事,就派人伪装作商人接触杨敢。
主动提出出钱为他的妻子治病。以杨敢的脾气,自然坚决拒绝。但他微薄的薪俸,越来越捉襟见肘的时候,为了妻子,杨敢还是最终屈服。同意将他所接触到的内部军机文书,偷偷抄写一份,定期的转给联络人。
按照卷宗的记录,当时能够让杨敢屈服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和他接触的联络人坚称,他们只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人而已。需要这些情报的唯一的原因,是希望知道哪里要打仗,便可以早一步行动,在那里获取一些商业利益,并无其它的意图。杨敢这才最终同意。并且反复要求他保证,这些文件不会被传播到其它的人手中,以免泄漏军情。
从记录上看,如果黑龙密谍明确地告诉杨敢他是在为间谍机构服务,想必杨敢一开始就会断然拒绝。兰斯再往下看,其他的也都大同小异。虽然被收买的方式和原因五花八门,但都脱不出一些威胁利诱的手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抓住了贪赃枉法的证据,不得不为黑龙密谍提供情报。
兰斯粗略的将绿色的卷宗翻了一遍,接着就看橙色。橙色的卷宗,记录的大多都是当朝的高官,这和绿色卷宗主要是下级官员不同。甚至就连内务大臣田庐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上。对于橙色卷宗的记载,主要是记载从各种渠道搜集到的这些官员的不轨行为。比如贪污受贿,私生活不检点,失职等等。其中兰斯对于田庐最为熟悉,便着重看了一遍他的资料,资料中记载了田庐许多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事迹。比如接受过手下的馈赠礼品,年月日和数量都记得清清楚楚。有几笔还附上了来往的票据。另外,还记录了田庐与上流社会的几位名流贵妇维持着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
兰斯看着越看越心惊,如果这些卷宗泄漏出去的话,所有列名在橙色卷宗中高官权贵,都会立刻身败名裂。
奇怪,黑龙密谍不利用他们作为外线人员呢?显然他们职位更高,可以提供的情报也更多。兰斯皱眉想道,是了,官职高的人,胃口自然也大的多。而且不容易控制,利用他们作长期的外线,危险性也无疑要大的多。不象小人物那么样,容易受到威胁和利诱。
红色和蓝色的卷宗,兰斯只是泛泛看了几眼。红色的卷宗,基本上是没有抓住任何把柄,或者没有能够置他于死地的致命把柄,但是又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兰斯发现,军务大臣郑凤,夏月的父亲东胜临川,以及自己,都名列其上。
而蓝色的卷宗,却更为更让人吃惊。蓝色的卷宗上记载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学术界人士。他们有些是著名的学者,有些是著名的致命的评论家。在社会上各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有些甚至能够影响到国家大政方针的决策。还有一部分人,却是一些南方少数部族的一些部落首领。都是在南方此起彼伏的叛乱中经常出现的名字。
而蓝色卷宗的内容,则是这些人本身的信息介绍,而主是以记载金钱交易为主。上面详细记录了黑龙秘谍定期暗中提供给这些人大量的金钱。从中可以确定,这些众多的在社会上有广泛的影响力的学者和评论家,都得到了黑龙秘谍的援助。有些甚至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而那些提供给南方部族的叛乱分子的金钱记录,倘若兰斯对于南方这十几年来的动乱局势有所了解的话,一定可以看出这些金钱交易和一次次的叛乱有着一种奇妙的契合。几乎每一次的叛乱背后都有着黑龙秘谍这幕后黑手在操纵着。
对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斗争,兰斯自来一向都知道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但是兰斯却从未想到,那些看起来的仪表堂堂,知识渊博,每天评论国家大事,甚至影响到国家决策和未来走向的专家、权威,他们的背后竟然也有着一只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们。
兰斯翻阅完所有的卷宗,这才停下手,一时之间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难怪月娘拼了性命,也要抢走这些文件。难怪神风霆宁愿匕首贯脑自杀,都害怕自己会从他的口中挖出重要的秘密。自己手中的这些文件可以说是集中了黑龙密谍在枫城辛苦经营了十年的成就。这些文件握在手里他的威力不下于一只军队。足可以在枫城一股惊涛骇浪。在必要的时候如果应用的巧妙,可以造成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
兰斯想了半晌,无法决定如何处理这些卷宗,就暂时将它们塞到自己的床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绿色卷宗之中,都详细地记载了这些被收买的人的联络方式,他们只认联络信号不认联络人。换而言之,如果宗神真的得到了这一份资料,就完全可以将黑龙密谍在枫城的情报网纳入到自己的指挥之下。但是自己是不是要真的将这些卷宗交给宗神呢?
兰斯心中犹豫。兰斯不象宗神一般对于东方联邦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尽管兰斯在心理上倾向于东方联邦,但是来到明珠国这么长时间以来,无可否认,他对于这个国家多多少少有了感情。毕竟这里也有很多的朋友,夏月,沧海月,翩翩,纤纤,凤音……这些人在兰斯心中的分量,决不会比冬雪,长风轻。
因此兰斯对东方联邦和明珠国的感情要矛盾的多。尽管兰斯很愿意帮助宗神,同时,又希望不损害明珠国的利益。因此,这也是兰斯最终还是不要把这份情报交给宗神。
兰斯呆呆窗外,外面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秋天的星空特别的清朗,寂静而广漠的苍穹上,无数的星星在闪烁,整个枫城的灯火已经渐渐熄灭,大部分人都已经渐渐进入梦想。
兰斯怔怔地望着远处,距离夏月失踪,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了。夏月,你究竟在哪里呢?你还好吗?兰斯感到一阵揪心的难过。
白天的时候,他曾经转托盛泽浩派人去东胜公爵府,询问夏月的消息,但是却只得到了冷淡的“不劳费心”四个字。东胜临川甚至不承认夏月已经失踪。兰斯叹口气,对于东胜临川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的反感,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兰斯知道,掳走夏月的人,对付的目标必然是东胜临川,所以在他们发动对东胜临川的图谋之前,理论上讲,夏月应该是安全的。但是理论的推测并不能够使自己的心灵真正的平静,也不能够平息兰斯心中的焦灼。兰斯心中此刻已经十之八九判定,夏月的失踪的背后必定有廷玉山的影子。
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廷玉山一定要对付东胜临川,但是,他可以确定,整件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掳走夏月的人,迟早要联系东胜临川。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而已。但兰斯最担心的,是东胜临川不但救不出夏月,还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又怕敌人通知东胜临川时,兰斯不能及时得知。尽管兰斯已经和沧海月,西华秦打过招呼,但万一东胜临川脸这两个人也瞒着呢?
兰斯心中一阵焦躁。恨不得立刻找廷玉山问个明白。但兰斯也明白,自己所现在占的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廷玉山,而他现在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够让廷玉山知道,兰斯已经知道了他是主谋这个事实。
所以兰斯必须装作像一无所知的样子,避免一起廷玉山的怀疑。只要继续保持这种有心算无心的姿态,兰斯相信一定可以等到机会。
但是这样的僵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想到夏月每一在别人的手中多上一刻,可能会遭遇的危险和受到的痛苦折磨,兰斯新就忍不住觉得心被揪了起来,喘不过气。
兰斯不是没有想过,凭着自己的身手,到廷玉山的伯爵府,打探寻找夏月的下落。凭着自己对于那颗水晶的灵敏的感应能力,只要夏月在自己的身周数里之内,兰斯就能够凭着和那颗水晶的微妙感应,把她找出来。问题是,廷玉山是否真的会笨到把夏月放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呢?
如果万一形迹败露,以兰斯身手,想来脱身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兰斯的体型和身手,都是廷玉山所熟悉,一旦动起手来,兰斯的身份避免暴露,到时候廷玉山自然知道兰斯已经查到了正确的方向。到时候,万一廷玉山觉得阴谋败露,成功的机会已经不大,他会不会断然改变计划,甚至杀人灭口,将这件事永远掩盖起来。
只需要将夏月找个地方埋掉,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这种案子也就变成了悬案。背后的内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廷玉山不过是失去了一次施展阴谋的机会而已。但对于兰斯,失去夏月的伤害,将会是无可估量的。所以兰斯更加不敢妄动。
以廷玉山的狠毒和谨小慎微,兰斯绝对不敢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廷玉山不会杀人灭口,放弃他的图谋,也会对兰斯产生极大的戒心,那么兰斯进一步侦查和营救夏月也会困难的多。会遇到比现在大得多的阻力。也就失去了有心算无心的优势。
这也是兰斯现在唯一所能够凭借的:相信廷玉山会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东胜临川的身上,而不会注意到自己。
兰斯深吸一口气,摆脱纷乱的思绪,对自己说:“夏月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要沉住气才行。”
兰斯坐在床上,调整呼吸,做了一会明心诀的功课,让心神宁静下来。渐渐的,兰斯感到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在心神宁静的状态下,兰斯反而越发的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因为夏月失踪而带来的困扰和忧虑。
兰斯心中微微苦笑:“明心诀可以使一个人的心灵保持清明宁静,但是却不能够消除心灵本身的牵念。担心和忧虑,仍然在心里。只不过,明心诀能够让你作为旁观者,看到你的担心和忧虑,让你在体验这忧虑的同时,以第三者的方式观看自己的心灵,犹如明镜一般,反射出内心的困扰,却又不至于被内心的困扰影响到心灵的宁静。
这的确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兰斯闪过一个念头:我想去刺探廷玉山的动静,却有怕形迹败露,被识穿身份,所以心中困扰。但是也许——我可以让在外形上做出一些伪装,这样不就不用担心被人出来了吗?
想到这里,兰斯大喜,一只无法平静的心,突然的宁静下来。心中舒畅难言。
兰斯跳起来,掏出一堆旧衣服,胡乱的塞到胸前,腹部,改变自己的体形。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看到镜子前面自己臃肿的身躯,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兰斯撕下一片床单,蒙在头上,只把眼睛的部位撕下两片,露出两只眼睛。兰斯照了照镜子,自觉非常满意。自言自语道:“这个样子,应该没有人会认出来了吧。”
另一个问题自然是说话的声音了。兰斯今晚随着宗神檀冲等人,在添香楼中,看到了檀冲等人如何装出南方口音,虽然没有正式的学习,但是也捉摸到了一些诀窍,他压低嗓子,让声线变粗,张嘴说道:“你是谁?”
兰斯学着那种南方人的尾音上扬和吐字生硬的调子,自觉地有那么几分相似。只要不说太多的话,应该能应付的过去。应该不至于从声音之中被人听出来。兰斯心中甚为得意,在镜子前面摆了几个姿势,从不同的侧面欣赏自己臃肿的身躯,心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大胖子,绝对不会再联想到叶惊雷了。”
兰斯吹熄了灯,推开窗户,翻了个身,沿着窗户无声无息的滑了下来。正要离开,前往廷玉山的伯爵府侦察一番。突然心中一动:“不知道翩翩和纤纤她们在做什么?”
兰斯用手扒住墙上的砖缝,爬到二楼,翩翩和纤纤地卧室都亮着灯,兰斯凑到窗前,却发现没有人。
兰斯绕到那受伤的少女的房间,那少女看起来仍然在沉睡之中。兰斯伸出手背放在她额头上,并不太烫,看来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睡梦之中她的牙齿犹自咬着下唇,脸颊上有亮度病态的嫣红,睡着了之后表情放松,便没有了醒来时那凶巴巴的神气,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情态。
兰斯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自我解嘲道:“算我倒霉好了,也难怪,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反应过度也算是正常吧。”看那少女,睡梦之中,眉头也微微的皱着,兰斯伸手,将她皱着眉头抚平,心想:“这个女孩子……”
兰斯依旧从窗户爬出来,溜到楼下,却见到翩翩和纤纤两个人坐在厨房里,兰斯悄悄地溜到厨房的门口,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兰斯趴在门口,悄悄地探出头,向里面看过去。
翩翩坐在高脚凳上,手里捧着一只茶杯,正自出神,纤纤,正站在面板前,双手不断搅动,不知在做什么食物。
只听纤纤说道:“翩翩,你说这样子做出来,少爷会不会喜欢吃呢?”
“会的会的。”翩翩不悦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已经问了一百遍了。”
纤纤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背将垂落下来的一绺头发挽到耳后,继续说道:“不就是问问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翩翩不答,端着茶杯出神半晌,忽然问道:“你说,街上现在还有没有人?”
纤纤的想了想,说道:“街上么?总会有人吧。”
“不会。”翩翩摇头道:“我觉得应该没有人啦。都这么晚了,又黑又冷,谁还会那么傻,跑到街上去?”
纤纤哦了一声,并不争辩,道:“是啊,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了吧。”
“那——”翩翩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要是我现在到街上去走走,然后回来,应该不会碰上坏人的,你说是不是?”
纤纤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说道:“什么,你要到街上去?万一被人抓住了,……”浅浅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显然是想到了万一被人抓走得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宁愿死掉算了。”
翩翩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也是。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试试在街上走走看,是什么样子。”
兰斯在她的后面,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渴望。只听翩翩继续说道:“纤纤,我们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又一个的院子里,从来就没有试过,在大街上逛来逛去的感觉。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象那些人一样,自由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也不用担心被恶人抓去,那该多好。”
“还有还有……”翩翩越说越兴奋起来,兰斯心中想象出她此刻眼睛放光,脸庞因为激动而通红的样子。“少爷给了我们很多钱。我还从来没有买过东西。我可以去坐到街口那个馄饨摊上,象别人一样,说,来一碗馄饨面。那老板就会给我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了,那上面浮着碧绿的菜叶,还有雪白的虾皮,那馄饨皮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馅儿,凑上去吸一口气,好香啊,……吃完以后我会说,老板,结帐,然后掏出三个铜币,——你知道么,馄饨是三个铜币一碗,调味料不要钱的,——这些我都偷偷问过那天来到那个叫常思臣的。老板就会说,谢谢姑娘惠顾,姑娘走好,那不是很有趣么。……”翩翩越说,声音越轻,渐渐沉浸在自己的梦里。这些梦想,翩翩看来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连每一个细节,都问的清清楚楚。
兰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骇然,更多的是突然有点心酸。每个人都应该又梦想的。兰斯只是不知道原来翩翩所要求的只着在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兰斯感到一阵内疚,其实兰斯尽管收留了两个小蓝人,但是兰斯从来没有想过真的用心去了解她们的感受。她们内心的苦恼和困惑,担忧和焦虑,这些都被掩盖在每天显露出灿烂而温顺微笑之下,掩盖在忙碌的家务之中。每天被困在这个仿佛是笼子一般的院子里的苦闷,那种感觉的确不是兰斯所能够了解的。
纤纤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说道:“不要做梦了,我们可是蓝精灵,永远都不会变成人。那种事……是不属于我们的。”
翩翩沉默下来,语调也降低了不少:“也许你说对吧。其实我们已经好了很多了。少爷和小姐对我们都很好。有时候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我们天天向他祈祷,可怜我们一片诚心,所以派了少爷来的。你说是不是?”
纤纤没有吭声。
翩翩满足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应该很感激老天爷了。还这么贪心不足,真是不应该。”
纤纤点点头,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昨天,我做了个恶梦。梦见好多坏人闯进来,把我们抓走了,买给一个恶人。”纤纤说到这里,语调有些颤抖,显然想起梦里的情景,犹自惊恐不已。
翩翩说道:“放心,有少爷保护我们,一定不会有事。少爷神通广大,一定会把我们救出来。”她的语气非常肯定,充满信心。
纤纤抬起头,说道:“但是……万一……万一有一天少爷不要我们了呢?”
翩翩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说道:“你是说,少爷他把我们送给别人?……不会,少爷不会这样做的。”但她的语气看起来并不那么肯定。
纤纤停住了手中的活儿,说道:“我不是说少爷会把我们送给别人,我看少爷对我们这么好,一定不会的。但是你知道,有的时候事情是很难说的。万一少爷不在这时候有人把我们抓走了,又或者,又或者……少爷也被害人……被坏人害了……”
翩翩不悦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在咒少爷吗?”
纤纤急忙摇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知道……少爷他好人,但我想世上有那么多坏人,他们一定很恨少爷也。你知道,坏人总是会害好人的,是不是?”
翩翩拍拍额头,说道:“不会,公子是好人,老天也自然会保佑他的。他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以后每天都会跟老天爷说,让他保护少爷,少爷一定会没事。”说道这里,翩翩双手握在胸前,闭上眼,轻声道:“愿上天保佑少爷一切平安,坏人怎么都伤害不到他。愿上天保佑!”翩翩将这话反复念了即便,语气极其虔诚。
纤纤点了点头,却不像翩翩那么乐观,低下头幽幽地说道:“要是一直像以前那般,就那么过一辈子,也就算了。现在让我来到在这里,让我尝到了什么叫开心,什么叫幸福,倘若要我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去,我宁愿死。”
她这最后四个字,说的坚定无比。翩翩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我也是。”
兰斯听得心中一阵惭愧。兰斯自问虽然收留了两个小蓝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付出过多少精神去关心过她们。到底他们有过什么样的喜怒哀乐,她们天天在想什么需要什么,都是兰斯所无法顾及到的。兰斯给过她们的,在兰斯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而她们却如此放在心上,对兰斯付出的关心和照顾,实在让兰斯有一种不配领受的感觉。
兰斯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说道:“喂——”
两个小蓝人转过头,望见门口站了一个身材臃肿的汉子,用一块布蒙住了头,只留出来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起来狰狞恐怖。都吓的睁大眼睛,露出恐惧的神情。
“不要!少爷,救命!救命!”纤纤吓的说不出话来,翩翩就拼命地大叫。
兰斯吓了一跳,急忙伸手阻止,说道:“是我。”说着急忙把头上的头罩拿下来。
翩翩和纤纤看到眼前的是兰斯,忽然之间惊喜交集,都扑了上来。
兰斯拍了拍翩翩和纤纤那笑盈盈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珠的脸蛋儿,为她们擦去眼泪,说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们了。”
两个小蓝人一起摇头。兰斯突然想起,喜道:“不过也好,连你们两个都认不出来,想必其他的人就更加认不出来了。”
翩翩一怔,说道:“少爷,你要出去、”
兰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现要去见一个人,但是又不能够让他认出是我。你瞧我的样子,可骗得过他吗?”
翩翩看了看兰斯的土制的头罩,说道:“好丑啊。少爷,你如果不着急的话,让我和纤纤给你缝一个好么?”
兰斯待要开口说不,见到翩翩和浅浅的一脸祈求盼望的神色,张嘴却变成:“好吧。”
翩翩和纤纤听了这话,喜孜孜的一跃而起,跑到房间里找了针线用的剪刀之类工具,以及布匹等材料回来,便开工了。先给兰斯量体,然后画图样,裁减,最后缝起来。
两个小蓝人的针线活都极熟练,兰斯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乐滋滋地一边嘴里哼歌,一边手里针线如飞,看起来赏心悦目,颇有一种愉快的感觉。
“啊,翩翩浅浅的,你们……有多大了?”兰斯忽然想起。
翩翩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十七岁半,纤纤大我两个月。”
“啊?”兰斯张大了嘴。
翩翩和浅浅的诧异地抬头望着兰斯,兰斯急忙合上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干笑两声。
翩翩和纤纤仅限于小蓝人的血统,身高样貌,看起来和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般,所以兰斯在心理上,一直把她们当作小女孩,刚才听她们聊天,知道她们内心没有安全感,便想把她们象浅雨一般收做妹妹,以免她们老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会把她们送人。
但现在一问年纪,这两人比兰斯还大了少许,这认妹妹的话自然就说不出口了。
翩翩和纤纤的动作极快,一会儿工夫,黑色的头套便做好了。让兰斯试带。
兰斯带在头上,果然比自己那土制的头套要舒服得多,前后左右,无不裁减得当,非常合适。兰斯心中高兴,赞道:“翩翩纤纤啊,你们两个的手艺可真是了不起呀。这样的手艺,便是枫城最好的裁缝也要自愧不如。”
翩翩和纤纤两眼放光,不住的问:“真的吗?真的吗?”神色雀跃不已接着,两个小蓝人把兰斯胡乱塞在衣服里的旧衣服,布片棉花取出来,用棉花将兰斯的肩头垫高,然后外衣的腰部内侧加了一圈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的亚麻。一切修改停当,兰斯来的镜子面前一看,果然和刚才大大不同。
虽然只是更改了肩部和腰部两处地方,但体形给人的感觉便完全不同了。给人感觉要粗壮的多。大异兰斯清秀挺拔的身材,又不会象兰斯刚才乱塞一通,臃肿不堪而又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伪装的。
兰斯大喜,赞道:“你们两个好厉害。”说着,拍拍两个人的脸颊作为奖赏。说道:“我可这就去了。”
翩翩叫道:“等一下。”走上前来,掂脚双手拉着兰斯的头罩,把他头套拉正,把褶子抚平。纤纤便给兰斯在后面整理兰斯的外衣。
两个人的身高都比兰斯矮了不少,特别是翩翩为给兰斯整理头套,不得不踮起脚跟,重心不稳,胸脯就自然地靠在了兰斯的胸前。兰斯感觉到那翩翩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胸部靠在胸前,突然心中一动,喉咙有些发干,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翩翩靠在兰斯身上,立刻感觉到了兰斯身体上的异样,脸也是一红,急忙退了少许,兰斯红着脸,弓着腰头也不回,没命的往外跑,说道:“你们早些睡吧。不用等我。”话没说完,人早已经取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