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路人商贩都看到了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不少人围上去看叶歆的情况。

  “小叶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冰柔看着这一幕,想动却力不能及,只吓得脸色惨白、眼睛发直、嘴唇发抖、四肢冰冷、手脚发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愣了一阵便发疯似的跑了上去,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了叶歆躺卧的地方。

  她看了地上的鲜血,脑中一片空白,泪水立刻忍不住涌了出来。她跪在地上,双手轻轻地摇着叶歆。可是怎么摇叶歆都没有反应。冰柔以为他已经死了,心中像火烧一般,痛不欲生,她的内心被黑暗完全笼罩了,即使是天地也仿佛变成了黑灰色,忍不住把叶歆抱在怀中嚎啕大哭。

  叶歆被冰柔一抱,触动了伤口,身体急颤了几下又恢复平静,并未醒来。冰柔感觉到怀中叶歆的身体动了几下,她的心从谷底又提了起来,低下头在叶歆的耳边不断的呼唤着:“小叶子、小叶子,快醒醒。”

  旁边有人认出了叶歆,叫道:“我认识他,他是城东冰医师的徒弟。”人们听到医师这两个字也醒悟起来,都叫道:“医师,快找医师。”

  我要赶快找爸爸!这个意念驱使冰柔想抱起叶歆回家,人群中有一中年汉子见状便连忙拦阻她,并高声问道:“快,谁有车?”

  “我有车,快抬上去。”一个卖菜的男人推着运菜的三轮车走到了叶歆身边。又有两个人把叶歆抬上了车,然后便推着车往城东而去。

  忽然,人们发现那个骑马的人跑了,气得怒不可遏,有的人气得当街破口大骂。

  “这个混蛋,撞了人就这么跑了。”

  “真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啊!居然有人撞倒了人,一声不吭就跑了。”

  “真是混蛋,赶着去死也不用撞人啊!”

  往城东的路上,冰柔跑在前面带路,一面走还一面回头看叶歆,见他仍是没有知觉,眼泪落得更快了,心里不停地祷告着:“小叶子,不要死啊!我们快到家了,只要找到爸爸,你就没事了。千万不要死啊!”

  “请让一让,有人受了重伤,请让一让!”推车的人一路叫嚷着。

  路上的行人见有人受伤都自动地让开了路,所以小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冰家的医馆门口。

  冰柔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抱着父亲大哭:“爸爸快出来啊!爸爸,小叶子不行了。”

  冰离正在给病人看病,听了大惊,一下便站了起来,颤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歆儿在哪儿?!”

  冰柔手指着门外,哭着叫道:“快!在外面,快!”

  冰离连忙拨开冰柔,急步冲了出去。刚出到门口便看到叶歆直挺挺地躺在三轮车上一动不动。冰离一个箭步便跨到了车边,神色凝重的看了看叶歆。只见叶歆脸色惨白,嘴角和衣服上都有血渍,明显是吐了血。

  那两个好心人见医师出来,急着道:“医师快看看吧!他还有救吗?”冰柔连眼泪也来不及抹便跟着跑了出来,心中惦记叶歆的伤势,焦急地想知道情况。

  冰离没有直接问答,他帮叶歆把了把脉,见脉象虽弱,但仍有机会救治,这才松了口气。冰柔见他父亲眉头稍展,知道叶歆还有救,稍稍放心。

  冰离接着又用手检查了叶歆的身体,当他按到胸口时发现胸口有些瘪,知道是肋骨断了,吐血是因为断骨把肺给刺伤了,接着又发现右臂也断了,内腑则因为强力的撞击而有些离位。

  他皱了皱眉,问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内外都伤得这么重?”

  冰柔急问道:“小叶子没有生命危险吧?”

  “现在还不知道,要是他能醒过来,就会没事,否则……”冰离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冰柔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咬牙切齿恨恨地道:“都是那个混蛋,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策马乱跑。”

  冰离这才知道叶歆是被马给撞成这样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叶歆,生怕触痛了叶歆。他并没有走进医馆,而是走进了旁边的叶家。

  叶君行还在晓日学堂,家里只有陶晶一个人。她正在院子里扫地,见到冰离抱着儿子进来很奇怪,问道:“歆儿怎么啦?”

  冰离面色沉重地道:“嫂子,歆儿受了重伤。”

  陶晶立即吓得花容失色,扔下扫帚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摸了摸叶歆的身体,她的眼泪不断地流了下来,哭着道:“儿啊!你怎么啦!”

  “嫂子,先让我把歆儿送回屋吧!我还要帮他治疗。”冰离抱着叶歆走进他的房间,然后轻轻地将叶歆放在他的床上。陶晶这才看清楚儿子的状况。她见儿子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嘴巴和衣上都是血,心中大痛,扑在儿子的身边嚎啕大哭。冰柔也随着扑了上去大哭。

  冰离自己虽然也很心痛,但他还是劝慰道:“嫂子,歆儿还有救。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陶晶捶胸顿足,哭嚎着道:“我怎能不伤心啊!我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下半辈子还怎么活啊!”

  冰离无话可说,只好走回自己的医馆去拿工具帮叶歆治疗。一边走还一边长吁短叹。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徒弟,又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要是这样就没了,他实在不敢想像那时的情况。

  回到医馆,见那两个好心人还在,冰离说道:“谢谢两位送病人回来,病人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你们先回去吧!”

  那两人听了便离开了医馆,口中还不停的叹着:“真可怜!”

  田氏也知道叶歆出了事,跑出来问情况。冰离把情况简要的说了,田氏忍不住也哭了起来,道:“这孩子才这么小,怎么这么不幸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柔儿可怎么办啊!”

  冰离默默地拿好工具又回到叶家,田氏也跟了过去。

  这时,叶君行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儿子唉声叹气。

  见了冰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发起了牢骚:“我四十岁才有这么一个孩子,可这孩子生下来就弱,好不容易拉拔到这么大,本来以为他有点聪明才智可以光耀门楣,谁知竟有此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希望也断了。”

  陶晶和冰柔本已收了哭声,听到这话又哭了起来。

  冰离拍了拍叶君行的肩膀道:“叶大哥,歆儿的情况还不算太差,不要太过担心,且让我帮他医治。”

  叶君行听了点点头,起身把位置让给冰离。冰离坐下后先把叶歆的上衣脱去,摸了摸胸骨,找到断骨后,把肋骨移正,断骨的痛楚使得叶歆的身体急震。其他人以为叶歆醒转都大叫“歆儿”、“小叶子”。可叶歆颤了一阵后又恢复了平静。

  冰离道:“大家不要紧张,他并未醒来,只是身体的疼痛使他产生了自然反应。”众人听了都很失望,默然看着冰离。

  冰离取出银针,分别刺入胸前诸穴,以通血脉。之后再用药泥和布带包扎好。接着他又医治了右臂。

  待一切完毕之后,他向众人说道:“我现在可以做的只有这些,其余的便要看歆儿自己了。我想歆儿的病情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只能等他醒来,我再作医治。”众人默默点头,此时除了等待,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且说另一边,那白衣人见伤了人有些不好意思,本想下马看看,但自己有紧急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心道:“算了吧!这等小民,死了算他倒霉,反正我有紧急军务在身,官府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于是双腿一夹马身,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还是以高速策马狂奔,弄得鸡飞狗跳,不知撞坏了多少摊子,人们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跑了不久便来到了知府衙门,他不等马停下便跳了下来,接着飞快的冲向知府衙门。

  衙门口有几名守卫正站在那里说话,他们都穿着红黑色的衙役服饰,腰悬配刀。见有人急速驰马而来,连忙抽出配刀,拦在衙门口,高声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在知府衙门口驰马,不想活啦!”

  那白衣人一边跑一边叫道:“我乃定川府副尉刘羿,有紧急军务求见知府高谦之高大人。”

  衙役们听说是紧急军务吃了一惊,但仍是把他拦下,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衙役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说罢转身便向里走去。

  白衣人见不能过去,不敢往里闯,只好停了下来道:“有劳大哥传话,还请务必转告知府大人,军情十分紧急,不容迟疑。请高大人务必准许一见。”那衙役头也没回,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知府高谦之正与小妾作画为乐,正在得趣之际被属下打扰,心中十分不乐,本想回绝不见,但想到定川府知府的面子上不好交待,只好勉为其难的在正厅接见。

  刘羿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正厅,见知府大人还未到便参观了正厅。正厅内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是奢华非常。正中的主位有两张龙橡木做的太师椅,椅上各铺着一张虎皮。主位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椅子铺着鹅绒锦垫,四周还放了不少古董瓷器。三面墙上各有一幅名贵的大画。

  他正打算细看,却听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身后,他脸形圆而红润、高鼻大耳、肤色白净,一双眼睛细小而灵活。身材略矮,有些胖,十足像个富有的士绅。

  但刘羿知道这便是晓日府知府高谦之,他连忙走到高谦之面前单膝跪下,道:“卑职定川府副尉刘羿参见高大人。”

  高谦之没有应他,慢悠悠地走到虎皮椅上坐了下来,接着便有一个媚态十足丰胸细腰的丫鬟递上了一个青花茶碗。

  他端起茶碗先用右手打开了盖子,左手把碗放在鼻前,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放在嘴边轻轻地沾了沾唇,点点头十分满意地道:“蕊儿,今天这茶泡得好,茶叶和水的比例正好,水温也恰到好处。不枉我教了你这么久,我要赏你。”

  丫鬟蕊儿福了福,喜形于色,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夸奖!”

  刘羿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说话,只好跪在那里着急。

  高谦之又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你起来吧!”说完,指了指左边一排椅子道:“坐着说话。”

  刘羿听了便坐到椅子上,心想:“该谈正事了吧!这位高大人知道紧急军务还这么镇定,真是了不起。”

  谁知高谦之还是没有兴趣谈正事,他悠然而道:“你们宋大人一向可好?我们已好久没见了。”

  “宋大人正为军务烦恼。”刘羿虽然着急但也不好发作,只好引高谦之入正题。

  “什么军务如此烦恼,又是山贼吧!”

  刘羿见入正题心下大喜,急忙说道:“大人,不是山贼,是清月国发起了战争……”话还没说完,高谦之“哦”了声,自以为是地插口道:“这有什么好担心,有跃虎关和十万雄兵在,量他小小的清月国也不能怎么样。”

  刘羿不敢打断高谦之的话,只好等他说完才道:“大人,清月国的大军不知何时越过天云山,突然攻入我定川府的宁水县,宁水县的三座城池现已全部落入清月军之手。”

  “什么!”高谦之惊得跳了起来,手上的茶碗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刘羿又道:“知府宋大人认为清月军将进攻定川城或北上进攻晓日府,甚至直接攻打晓日城,所以特派我前来通知,还望大人早定良策。”

  高谦之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只是个文官,对兵略之事一窍不通,又从来没有遇过战争,所以心如鹿撞,惶惶不安,口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若是敌军来攻晓日府,可怎么办啊?”

  刘羿见他这样,看高谦之的眼光中便带了鄙夷之意,心中冷笑:“我还以为他胸有成竹呢!原来是反应迟顿,胆小如鼠。”

  他见高谦之没有反应,问道:“大人有何打算?卑职也好早些回去禀报。”

  高谦之不停地走来走去,口中喃喃地道:“怎么办?怎么办……”

  刘羿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他想不出办法,提议道:“大人,贵府的指挥使陈大人听说是个用兵的能手,不如请他前来议事。”

  高谦之听了眼睛一亮,止住脚步,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没想起他呢!我是文官,这事不该我管。”接着便打发衙役去请陈刚过府议事。

  陈刚正在军帐中议事,听到高谦之派人请他过府议事,心里奇怪,却也没有迟疑,急忙赶往知府衙门。

  走进府衙的正厅,他劈头就问:“高大人,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高谦之正等得焦急,他一直认为陈刚只会耍枪弄棒是个粗汉,平时里不太喜欢与陈刚来往,但这时见了他便仿如见了救星一般,双眼发亮,一个箭步便跨到陈刚的身边,紧紧地抓着陈刚的衣袖道:“陈大人,大事不妙啊!清月国攻占了宁水县,正要进攻我晓日府!”

  陈刚正奇怪为何高谦之对他突然变得这么热情,这时听说清月军要打晓日府,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什么!清月军何时破了跃虎关?”

  高谦之拉着陈刚坐在另一张虎皮大椅上,手指着刘羿道:“此人是定川府副尉刘羿,是定川府的宋大人派他来禀告军情,详细情况还是由他来说吧!”接着对刘羿道:“这位是本府的兵马司陈刚陈大人,你赶快将所发生之事细细说来。”

  陈刚一进门的时候,刘羿已留意了,他看着这个身着四品武官服色,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汉子,心道:“这人恐怕就是晓日府的指挥使,听说剿灭山贼竟不折一人,不知是否夸大?”

  这时听了高谦之的话连忙上前,单膝跪下,道:“卑职定川府副尉刘羿参见陈大人,久闻大人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下官的荣幸。”

  陈刚不理他的阿谀奉承之词,直接问道:“起来吧!到底发生何事?”

  刘羿站了起来,躬身回答:“实际情况并不清楚,只知前日清月军忽然出现在宁水县,他们首先夜袭了浚山城,浚山城毫无防备,清月军便轻易得了此城。接着又连夜化装成我军骗开淼城的大门。县城宁水城得到通知立刻派兵增援,谁知此乃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军队刚离开宁水城,敌军便出现在城下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了宁水城。那增援的一千军队在半路被三面围攻全军覆没。县令王大人自缢殉国。”

  陈刚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皱,叹道:“好周密的计画啊!好高明的用兵啊!”又问道:“敌军如何越过天云山?”

  “禀大人,下官不知详情,但知敌人不是由跃虎关进入我国的。”

  “新的通道?这可是大消息啊!敌军有何动静?”

  “禀大人,据探子回报,敌人紧闭三城不放一人出来。不过听说正在策划攻占另一府城。”

  “听说?没有更好的情报了吗?”陈刚有些不高兴,因为没有确实的情报很难作出正确的对策。

  刘羿见陈刚面色微怒,连忙解释道:“禀大人,敌人似乎有很多高手,探子一进五里范围便不知所踪。因此探子们只能站在远处观望,所以没有更准确的情报。”

  陈刚哼了一声,又问:“敌军有多少兵马?”

  刘羿吓得一哆嗦,道:“探子见城上旗海飘扬,城头满满的都是士兵,三个城加起来恐有不下两万人马。”

  “两万!”陈刚一下站了起来:“我这晓日府才五千士兵,你们定川府也只有五千。这么点士兵,恐怕是很难守得住了。”

  高谦之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我们是不是要赶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