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转向刘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军务已完,是时候该谈谈军纪了。”接着对着一个穿文官服饰的中年官员道:“李主簿,在大街上纵马伤人,该当何罪?”

  刘羿听了心中大惊,冒出一身冷汗。他以为撞人的事可以不了了之,谁知陈刚从来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是等军情商议完毕再来处治他。

  主簿李文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好照实答道:“大人,在大街上纵马行凶伤人,按律当杖责四十,并负责赔偿伤者一切损失。若是伤者死了,则以杀人罪论处。”

  陈刚冷冷一笑,道:“刘副尉,你在大街上纵马伤人,我判你四十军棍!”接着大声道:“来人啊!把刘羿拉出去杖责四十。”

  门口立刻进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人一边拖着刘羿便往外去。

  刘羿挣扎着大叫:“我是定川府的军官,你无权罚我。”

  陈刚厉色道:“我是四品指挥使,你在我府犯案,我自然有权罚你。”

  刘羿见硬的不行,只好用软的,他哀求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孩,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陈刚一听更是恼火,喝道:“小孩不是人吗?况且他上次讨伐山贼有功,我正要上奏请旨褒奖。还不快拖出去!”那两个大汉一听,双手抓紧刘羿拖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凄惨的哀叫声。

  “哎哟!哎哟……”

  两旁的将领没有人敢出面求情,直到现在,他们才了解为什么陈刚对这位“足智多谋”的刘副尉一直脸色不善。

  大家众人心里嘀咕:“原来是犯了事,他也真倒霉,偏偏让陈大人知道。若是遇上其他大人,或者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位陈大人却一向是纪律严明,落在他手上可不是好受的。更何况,伤什么人不好,偏偏是伤了叶歆,不把他杀了算他走运。”

  刘羿被打得死去活来,心中狠狠地诅咒着陈刚:“好你个陈刚,此仇不报,我就不姓刘,要是我这次立了大功升了大官,看我怎么治你。”

  少时,军士拖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刘羿回到帐中,陈刚还是用冰冷的眼光看着他,道:“你可要保佑伤者平安无事,否则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说罢,一挥衣袖便走出了营帐。

  其他将军赶紧叫人抬来软床,让刘羿趴上去。刘羿被打的全身都痛,不停地惨叫。当众人告诉他伤者是陈刚的子侄,刘羿这才知道自己撞了何人,大叹倒霉。

  且说陈刚,他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叶歆的伤势,但由于军情紧急,一时无法脱身,直到处理完了所有事情方才急着赶往叶家。

  走进叶家的院子,陈刚见院中没有人便高声叫道:“叶老哥在家吗?”

  等了一阵,才见叶君行从叶歆的屋内走了出来。陈刚见他面有戚容、眉头紧锁、神色颓丧,好像老了很多。

  他以为叶歆的伤势过重,心中一凉,冲了上去,急声问道:“叶老哥,歆儿伤得如何,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啊?”

  叶君行见是陈刚,叹了口气道:“冰老弟已经帮歆儿做了应有的治疗,歆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冰老弟说了,若是歆儿能够醒来则没有大碍。”

  陈刚听了之后方才有些心安,心里叹着叶歆小小年纪便要受这等苦实在是不幸,刘羿那家伙也真混蛋,应把他押来陪罪。又想看看叶歆,便道:“我还是进去看看吧!”叶君行默然点头,领着陈刚进了屋。

  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叶歆浑身被布带包扎着,胸前和手臂上还有夹板,陈刚心痛不已,叹道:“歆儿的运气也真差,平白无故的居然会被撞成这样,刘羿这个混蛋实在可恨。”想到刘羿,陈刚忍不住骂了出来。

  “刘羿?”屋内的人听了都一楞。

  陈刚恨恨地解释道:“就是那个撞伤歆儿的凶手,已经被我抓住,我打了他四十大板。”

  陶晶满脸怒容,厉色地叫道:“四十板太少了,这种人应该抓去坐牢!”

  冰离也附和道:“对,应该重重惩罚那个混蛋。”

  陈刚道:“我已经按律法惩治了他。如果歆儿没有事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再加重他的刑罚。”

  冰柔握紧小拳头,咬牙切齿道:“应该让他也给马撞一下。”

  叶君行却没有骂,看着床上的儿子,轻轻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歆儿早点醒来,其他的事再说吧!”

  陈刚这才得以摆脱窘境,问道:“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令歆儿早些醒来吗?”

  冰离皱着眉道:“若是其他人或许有办法,可是歆儿……”

  众人急着问道:“什么办法?”

  冰离道:“可以用强大的内力通过脉络刺激心神使病人苏醒。可是歆儿的经脉太弱,受不起强大的内力,若是强行输入真气,只怕会使他的经脉爆裂而亡。”众人听了都默不作声。

  陈刚忽道:“大家这几天不要出城,恐有危险。”

  众人都吓了一跳,惊问道:“为什么?”

  陈刚道:“清月国已派兵占了定川府的宁水县,可能会进攻晓日府,所以大家还是留在城里吧!不过这个消息现在还不要向旁人说起,我怕会引起恐慌。”

  众人惊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叶君行叹道:“要打仗了,这可是大事啊!几十年的太平日子看来要结束了。”

  “不用那么悲观,知府大人已派人去请跃虎关的大军出兵讨敌,我想应该会没事。只是这十几天要小心一点,以免敌军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报复行为。”

  冰离有点唏嘘,道:“看来我又要忙了。”身为军医的他,实在不想看到战争所带来的死亡。

  陶晶插口道:“既然歆儿还未醒来,不如大家先回去吧!有我们夫妻在这里照顾歆儿就行了。”

  众人见等着也不是办法,只好离去。唯有冰柔死活也不肯走,说要留下来陪着叶歆。冰离和田氏没有办法,只好让她留下。

  一晃三天,叶歆身上的伤处已经被药物和针炙之术所控制而没有再恶化,但他还是没有醒,叶冰两家的人越来越急,却也束手无策。

  一个白发白需的老人出现在叶家的门口,正是青竹道人。

  青竹道人推开院门正想走进去,却见一个中年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便用略带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问道:“请问这是叶歆的家吗?”

  陶晶见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问她这里是不是歆儿的家而心里奇怪,应道:“是啊!你是什么人,你认识歆儿?”

  青竹道人,笑着道:“我是青竹,和歆儿有约。”

  “你和歆儿有约?我怎么不知道。”陶晶更是奇怪。

  青竹道人问道:“夫人可是叶歆的母亲?”

  “是啊!”

  “我能见一见歆儿吗?我想他应该很想见我。”

  提起儿子,陶晶又伤心了起来,叹着气道:“歆儿受了重伤,正昏迷不醒,都已经三天了。”

  青竹道人虽然觉得很意外,但并没有太吃惊,道:“叶夫人请放宽心,我看他样貌清奇,非夭折之相。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陶晶听了青竹道人的话略为定心,道:“医师说只要他醒来便可无恙,只是我们没有办法让他醒来。”

  “哦!”青竹道人点了点头道:“能否让我看看,或者我有办法让他醒来。”

  “真的?”陶晶听了喜上眉梢。

  叶君行听到陶晶在屋外和人说话也走出来看看,见陶晶面带喜色觉得奇怪,心道:“夫人一直为歆儿担心,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今天怎么会这么高兴呢?莫非有人能救歆儿?!”于是走到妻子的身边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陶晶一手抓着丈夫的手,一手指着青竹道人,兴奋地道:“相公,这位老人家说他能使歆儿醒过来。”

  叶君行打量了一下青竹道人,他见这老人样貌清奇,穿着古怪,将信将疑地问道:“连医师都没有办法,你会有办法?”

  青竹道人并不介意,笑着道:“既然连医师都没有办法,何不让我试试?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陶晶也在旁边附和着道:“既然老人家有信心,不如就让他试试吧!”

  叶君行见青竹道人说得很有信心,而且妻子也赞同,便点头同意了,领着青竹道人进屋。其实,他的心里也盼望着儿子能尽快醒来。

  冰柔正在坐在床边,看见叶氏夫妻领着青竹道人进了叶歆的屋子,便跑上去抱着青竹道人大哭道:“道长伯伯,快点救救小叶子吧!他已经三天没有醒了。”

  叶氏夫妻这才相信儿子真的认识这个老人,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青竹道人摸了摸冰柔的头,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唤醒他。”

  冰柔沾满泪水的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拉着青竹道人便往床边去,道:“道长伯伯快点。”

  青竹道人走到床边怜惜地看着叶歆,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朵兰花贴在叶歆的眉心,手画一符,轻喝一声“唧!”,接着便把手放在草叶上闭目不动了。

  叶氏夫妻看着心里奇怪,他们以为老人会施展一些奇门医术,怎知却只是一朵兰花和一些古怪的动作,于是心里又在嘀咕,对老人的信心又下降了。但冰柔因为上次看过青竹道人的神奇道术,所以对他很有信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着床上的叶歆。

  过了一阵,青竹道人站起来对叶氏夫妻说道:“我看歆儿半日之内就可醒过来。”

  “太好了!”陶晶和冰柔听了都雀跃万分,脸上兴奋得通红。

  叶君行却仍是半信半疑,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些奇怪的行为比冰离的医术还要高明,但事已至此只好等下去,况且也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其实叶歆一直没有醒的原因是他的心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开始的时候,他感到很痛,全身上下都很痛,痛得好像身体整个裂开。痛到极点之际,便一下昏了过去。他感觉到他自己和死亡很接近,好像只是一线之隔。濒死的感觉使他心头大震,他想起了父母、柔儿、师父和一切与自己接触过的人。

  他很努力地想把这种感觉从心中挥去,这时心之力产生了作用,心之力使他失去了知觉,脑中又变成一片空明,但此时他并没有反应,直到冰离以针炙之术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才开始有所感觉。

  他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片茫茫的草原,大地上有各种各样的草,有长有短,有青有黄。天上的太阳很温暖,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都在茁壮的成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置身于其中也感觉到了草的喜悦和生命力的成长,他觉得自己也化身成了一棵小草,和其他的草一样,正在不断的吸收着阳光和养份,慢慢地成长,越长越高,越长越强壮,十分舒服、十分满足。

  他舒服的想睡,渐渐地便睡着了。

  过了很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草不再长大了,而是结出了很多很多的草籽,各种各样的草籽。他感觉到了,是成熟。到了这里,他顿时恍然大悟,他终于领悟了草系道术的第三层——“籽”。

  他很兴奋,自己这么快就领悟了全部的草系道术实在是很幸运。他仿佛看到自己与草融合,可以尽情的使用草之力。

  他还发现那五彩灵果已经彻底被自己吸收了,所以心喜若狂,因为他的道术修为不是一点一点地增加,而是跳跃式的成倍猛增。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是心的力量。

  他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很熟悉,他知道那是他的父母在叫唤他,不过他没有回应,还是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想离开这种感觉。

  他觉得好像还少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明白这种领悟好像并未到达草系终极境界。

  随着时间齿轮的转动,青青的草变得越来越枯黄,有的甚至死去。

  突然,周围狂风大作,草籽都被吹得离开了母体,随风飘散。他很吃惊,舞动身体想抓住那些被吹散的草籽,可是怎么抓也抓不住,他很伤心,觉得丢失了一些很宝贵的东西。

  草籽被吹得分散东西而撒落在大地上,他眼前的景象又为之一变。

  仿佛他也像那些被吹散的草籽般落在了泥土上,渐渐为泥土所覆盖。

  这时,他的感觉和第一次修练道术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四周一片漆黑。他又感到了相同的黑暗,感到了相同的压迫,又感觉到那种顽强的生命力使他有欲望去冲破黑暗。

  这种相同的感觉令他很奇怪,这应该是草系第一层“芽”的境界。

  自己已经完成了这层次,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呢?难道是自己的道术修为又回到了草系第一层?应该不会吧!

  他有点惊慌,所以试了试自己的道力,感觉到自己的道力不但没有回到最初,反而变得绵绵不息,细韧而绵长的道力在心海中不停的流动着,使他的心以及身躯都十分舒服,完全没有那种重伤之后的痛楚。

  草籽又发芽了,再一次穿过了泥土来到地面,又是不断的吸收阳光和养份。慢慢地,叶也长了出来,最后又结出草籽。如此不断的循环往复,不断的变化着。

  看着这些变化,叶歆陷入了迷惘,他不知道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是领悟终极草系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不能突破这个难关,他的道术便不会再有进步。

  因此,他不断的思索着。

  发芽——出叶——结籽

  不断的重覆这三个步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特殊含意呢?是不是里面暗示了什么道理呢?

  为什么我的心之力会变得绵长不断呢?难道和这一现象有关?

  正想着,青竹道人的道力注入了他的心房,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心,刺激了他的感觉。他感觉到一些东西,但又不能确定。他想到了自己濒死的那种感觉,于是又去感应草之心。这一次,他对草由生到死的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都细心地感应着。

  终于,让他发现枯黄的草也是有生命力的,并不是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他一直以为草枯黄便是死了,再也没有生命力。但新的发现使他了解到枯黄只不过是草生长中的一个步骤,其实草的生命力是绵长不断。

  他这才明白什么是终极草系,草系道术所代表的是生生相息、是延绵不断、是循环往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缺点是力量细小。

  彻悟的感觉是十分的美好,他不断的回味着那种感觉,从心里笑了出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