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叶君行和叶歆便来到了学堂门口。

  学堂本来不大,但在晓日城升格成州城并且扩大之后,学堂便搬到东城外。面积也扩充了几十倍,现在的学堂中有大约五六千学生。

  并不是所有的求学之士都能进入这间学堂,由于学堂也随着晓日城的升级而升级为何{级学堂,所以在挑选学生的时候十分认真,不能入学的只能去一些小型的学堂和私塾。

  学堂分成三大区,文区、武区和宿舍区。顾名思义,文区是供文课使用;武区是给学生们学武、练武用的;宿舍区则是为了让来自其他府县的学生方便。

  刚进校门,便看见前面正走着一个白发老人,周围的学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鞠躬行礼。

  叶歆心里正奇怪,只听叶君行唤道:“长安兄!”

  白发老人回头见是叶君行,眼睛一亮,道:“原来是君行老弟。”忽然见到叶歆的装束奇特、气质不凡,问道:“此子是何人?”

  叶歆打量了这个老人,只见此人白发苍苍,清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眯着两只小眼睛像是半睡半醒。身上是一件灰色长袍,看上去有些旧,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叶君行笑了笑,指着叶歆道:“正是犬子。”然后转身对叶歆道:“这是你的老师马长安马院长,还不快行礼。”

  叶歆行了一个大礼,道:“马院长。”

  马长安细细的打量了叶歆,然后幽了他一默,道:“我可是久闻大名啊!你这晓日城的小神医可不得了啊!两年多没来上课,今天我可是终于有缘得见了。你父亲跟我说你一直在学医,看来我什么时候也要向你求教一番。”

  叶歆非常尴尬,窘得脸红,不知如何回答,于是用求助的眼光望着父亲。

  叶君行笑了笑插口道:“你不用急,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见了。”

  “哦,终于来上课啦!难得难得。你的文章写得不错,要好好学。

  我对你的期望甚大,今年的府试你应该能名列前茅。”马长安嘿嘿一笑,又道:“时间不早,赶快去教室吧!叶歆,你跟着我走吧!”说罢便走了。

  叶歆回头看着父亲,道:“我走了,下午的武课我不上了。”

  叶君行道:“去吧!中午你娘会送饭来和我一起吃,你去和柔儿一起吃饭吧!”

  叶歆点了点头,便跟着马长安走了。

  走进教室,叶歆发现里面差不多已坐满了人,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

  马长安指着教室右上角角落的一个空座位对他说:“你就坐在那儿。”

  叶歆听了便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周围,左边是一个很壮的青年,两只大眼睛正直楞楞的盯着他看。这青年长得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手臂比他大腿还粗,他心里奇怪这人为什么不去武班而来文班。

  他的前面是一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少女,样貌只是中平,但一双大眼却很好看,透出青春的气息,她也在回头看着他。叶歆友善的向她笑了笑。被那明亮幽深的眼神一慑,女孩的小脸一红,赶快把头转了回去。

  自从叶歆开始进入教室,全部的人便都望着他。由于叶歆的身形高而瘦长,并且表现出非凡的神采和气度,别人看不出他只有十五岁。

  不少人小声的交头结耳,说了起来,顿时整个教室热闹非常。

  “他是谁啊?”

  “是新生吧!”

  “可是现在不是招收新生的日子啊!”

  “我见过他,他是冰家医馆的小医师,听说医术挺高明,不知道为何来上课。”

  “冰家医馆?那可是天下知名的地方啊!我真想见一见那天下闻名的天心丹和玉蓉丸。”

  “是啊!是啊!”

  女孩们却另有话题。

  “他长得好瘦啊!脸怎么那么白啊!”

  “是不是有病啊!”

  “啊!好明亮的眼睛啊!”

  “是啊!他那身装束好怪啊!不过很好看。”

  这时,却听马长安站在讲台上看了学生们一眼,脸色一正道:“肃静,上课了。”然后嘿嘿一笑:“今天我们这班总算到齐了,叶歆同学终于来上课了。”

  学生们一听尽皆哗然,课室更喧闹了起来。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叶歆,还不时的窃窃私语。

  “原来他就是那个一直没来上课的人啊!老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呢?”

  “两年多不来上课,他也真厉害!”

  “他不是医师吗?今天怎么会来上课呢?”

  叶歆见大家都望着他,耸了耸肩,故作自然的向大家笑了笑,心里却不停地埋怨父亲私下帮自己报名而不告诉自己,更甚的是还迫自己来上课。

  “啪!”马长安拍一下讲台,厉色叫道:“安静、安静。”

  众人这才收回他们好奇的眼光,转过头去,但不少学生还是偷偷地望着叶歆。

  马长安接着道:“今天继续讲圣皇的《治国论》,我先读一次,然后大家一起跟着读。”说罢拿起书本,之后便之乎者也地读了起来,一边读还一边摇头晃脑。学生们也打开课本一起读了起来,教室中顿时充满朗朗的读书声。

  看着周围的学生们都在读书,叶歆觉得无趣之极,因为这篇文章他小时候就已看过了,现在更是倒背如流。但见大家都在读,也不好意思不读,于是只好装模作样的跟着一起读。

  开始还好,可是马长安读完之后,又开始细细地讲解,而且讲了一遍又一遍,他越听越觉得无聊,因此呆呆地的坐在那里想着冰柔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会不会和他一样感到无聊。

  马长安正讲得起劲,眼角忽然扫到了坐在墙角的叶歆正在那里发呆,心中甚怒,不知不觉中便停下了讲解,走向叶歆。

  众人都觉得奇怪,平时老师最喜欢这书,每次都讲得很起劲,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忽然停了下来,教室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一脸疑惑地看着马长安。

  马长安一脸不高兴地走到叶歆桌旁,用手上的书重重地敲了一下叶歆的头。

  “哎哟!谁打我?”叶歆捂着头大叫了一声。教室里立时哄堂大笑。

  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叶歆抬起头看着马长安,一脸迷惑地问道:“老师,您为什么打我啊?”学生听了笑得更厉害。

  怒容满面的马长安,厉色道:“第一天上课就不专心,居然在课堂上发呆。马上把这篇文章先读一遍再讲一遍,只要有一个字不会,就罚你抄书。”

  其他学生听了都伸了伸舌头,心道:“这个马院长可是整个学堂最严厉的老师,他居然敢上课发呆,真是不知死活。”

  叶歆听了马长安的话,也不紧张。他可不怕被罚,因为心里对自己十分有信心。看着一脸怒色的马长安,他神态自若地站了起来,应道:“是,老师。”

  然后便朗朗地背了起来。马长安见他并没有拿书,先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一篇文章共二千多字,很少学生能够流畅背诵。接着便心中冷笑一声,忖道:“居然这么有信心,看来今天是要先给你下个马威才行,不然以后其他学生就难教了,而且我的颜面何存。”

  可是叶歆越背越顺,更学着马长安摇头晃脑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微笑,像似在嘲讽着马长安,气得马长安直咬牙。

  其他学生一开始也是大吃了一惊,听得目瞪口呆,有的人更拿著书本,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是否有错漏的地方。当看到叶歆的表情时,都忍俊不禁。诸人都面带笑意但又不敢笑,只好用手捂着嘴,嘻嘻笑着。

  听着叶歆流畅的背书声,马长安既是愤愤不平又是无可奈何。而后,叶歆把整篇文章都背完了,开始详细地讲解:“治道在于安民,民安则国泰……”

  这次学生们更吃惊——这篇文章艰深难懂,马长安解说了很多次还是有许多人不明白,而叶歆没上一天课便能细明其中之意,可见其胸怀锦绣。连马长安都不得不暗暗赞叹,心中对叶歆的期望就更大。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自此而后他更加关注叶歆的举止行为。

  叶歆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整篇文章讲完,然后面带笑容,眼睛直直地盯着马长安,像是在说:“我讲得怎样,不错吧!”

  马长元虽然心中欣喜,但表情淡淡的,哼了一声,道:“讲得不错,但上课要专心,不要发呆。”说罢便怏怏不快的走回讲台又继续讲他的课。

  见马长安无可奈何的走开了,叶歆心里觉得好笑,于是煞是有趣的看着马长安气得铁青的脸,心里想:“上课虽很无聊,但是这个老师好像挺好玩的。怪不得总是下棋输给爸爸,这么容易生气,又怎么赢呢?”

  马长安走到讲台上又开始讲这篇“治国论”。叶歆见无事可做,又觉得不好再发呆了,便仔细地观察起其他学生。

  学生中,有的穿着绫罗绸缎,有的则穿着布衣芒鞋。他知道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虽然,未必会有歧视,但阶级的不同还是会产生分化,就像在教室中,富人子弟坐在一起,而穷人子弟则坐在另一边。

  而他正坐在穷人这一边,周围的同学都在专心的听课,就像左边那个粗壮的大个子便直直地看着老师,眼睛眨都不眨,但双目中流露出迷茫之色。而那些富人子弟虽然眼睛盯着老师,但是很多都显得昏昏欲睡,或者心不在焉,频频望向窗外。

  就这样等了良久方才下课。他本来想去找父亲,但一下课就被学生们围住了,大家都知道他的医术高明,想知道他为什么来学堂上学。

  叶歆面带微笑,一一作答。周围的人见他笑容可掬,言辞温文,都对他有好感。

  当叶歆告诉他们自己才十五岁,众人都吓了一跳。坐在旁边的大个子用着他那粗壮而洪亮的声音问道:“叶小弟,你好厉害啊!才十五岁就上了第六级,而且又会医术,文学又好。”

  叶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看你长得这么壮,应该去武班才对啊!”

  其他人笑着道:“他是周大牛,是我们班成绩最差的学生,不过力气是整个学堂最大的。”

  周大牛并不介意,笑着道:“俺家没钱,武班的学费比文班贵几倍,所以俺只好上文班,不过文班也有武课,能学武就行。”

  叶歆见他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很喜欢这个大个子,道:“那你可比我厉害,我连一点武功也不会。”

  有的人听了很吃惊,面上便带了鄙视之意,特别是那些富家子弟。

  在他们看来,不会武功就等同废物一个。

  周大牛并不介意,笑着道:“不会武有点可惜,不过不要紧,你的医术这么好,以后可以帮我们疗伤了。”

  正说着,一个很胖的青年跑了过来,抓住叶歆的膀子道:“太好了,你也不会武,我终于有伴了。”

  叶歆吓了一跳,然后细细打量青年,只见他胖得像个人球,圆圆的脸、扁扁的鼻子、大大的耳朵,一副富态,身上穿着华丽丝缎制的衣服,手上还戴着玉扳指。

  他微笑问道:“你是……”

  这胖子笑道:“我是宋钱。”

  “送钱?”叶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周大牛道:“他是晓日城首富宋金的六公子,原来是我们班唯一不会武的人,上武课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坐在一边看,有的人因此看不起他。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所以他找到伴了。”

  叶歆这才了解宋钱如此高兴的原因,笑着问道:“你也是先天不能练武吗?”

  宋钱古怪地笑着道:“都怪我爸把我喂得这么胖,练起武来就像个肉球在汤里面滚,每次都弄得大家哈哈大笑,所以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好放弃了。”

  众人见他说得有趣又笑了起来。

  叶歆也笑着道:“以后上武课的时候,我们就作伴吧!”

  “好啊!”宋钱拍了拍叶歆的肩膀高兴的大叫。

  那些富人子弟暗地里则讥笑他们两个是一对废物,连那些穷家子弟的眼光中也带有少许的鄙视之意。

  叶歆十分不喜欢那些人看自己和宋钱的眼光,于是不理其他人而拉着宋钱说话。周大牛却毫不介意他们不会武,仍与他们一起谈笑风生。

  周大牛问道:“叶小弟,人家都说你们医馆的神药天下闻名,什么时候也带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宋钱也道:“是啊!我家老爷子去了几次拍卖会也没买到,每次都为了这事长吁短叹。”

  叶歆不敢告之真相,只好笑着应道:“我可没有神药,那些都是山林高人放在那里卖的,下次拍卖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周大牛兴奋地大叫。

  为了安全的理由,平常人是无法进入拍卖会场的,这次有叶歆领着才有机会去见识一下神药,所以他十分兴奋。周围的人也想去,但因之前一直轻视叶歆不理他,这时也不好开口,只能羡慕地望着这三人。

  第二节是军略课,走进来的老师却让叶歆吓了一跳。不是别人,正是参军王亮。他不由的脱口叫了出来:“王参军!”

  王亮听了一楞,因为冰学堂中没有人叫他王参军,只叫他王老师。

  他扫了一眼教室就发现墙角多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笑着道:“嘿,小军师怎么来啦?”

  学生不知道王亮在说什么都惊奇的看着他,王亮接着问道:“歆儿,你怎么会这里上课?”

  大家这才知道王老师说的是叶歆,因此都回头看着他,心里奇怪老师怎么会认识叶歆,而且还用这种口气和叶歆说话,完全不像是师生,反而像是朋友。

  叶歆耸耸肩笑着答道:“没办法,被爸爸迫来上学。”复问:“你怎么会是晓日学堂的老师呢?你不用去军营吗?”

  王亮笑笑道:“军营不要我,所以只好来混口饭吃。”学生们听了都哈哈大笑。

  “好了,不说闲话了,我们上课吧!”说完,看着叶歆,王亮忽然灵机一动,突然跑了出去。

  正当学生们奇怪的时候,王亮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地图。

  他把地图挂在墙上,众人一看才知道那是辉县的地图,上面有地形的资料。

  王亮看着叶歆一笑,然后指着地图说道:“我们今天用实例来上课,这是辉县的花岗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上光秃,而山下有一片树林和一条溪。当时山上有一千多个山贼,我军有五千人。大家想想我们该怎么攻啊?”

  叶歆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上次征剿山贼的事情,心中不禁感到有点自豪。众人看着地图都在绞尽脑汁,想找出答案。

  王亮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回答,看着叶歆一笑,道:“这是两年前的一场战事,当时献计的军师就在这里,我现在请他来讲解。”

  台下一片哗然,学生们都左望右望,以为老师请了别人来上课,都想知道是谁。叶歆知道王亮说的是他,窘得脸发红,却不肯出去。

  王亮笑着道:“歆儿,不用怕,上来吧!既然你来了,还是由你来教比较好。”

  众人都回头看着叶歆,脸上自然带有非常震惊的表情,眼光中充满了怀疑——他们想不到那个军师居然是叶歆,而老师居然请他来讲解军略之术,心中又好奇叶歆有什么能力可以让王老师推出来讲解军略之术。那些富家了弟更是嗤之以鼻,觉得这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不可能有如此的能耐。

  叶歆摆摆手道:“我不行,我的学识还不够,还是你亲自讲吧!”

  众人见他推辞,都以为王亮是和叶歆开玩笑,也就不再惊讶了。

  王亮却道:“我这堂课要教的是地形和地理的运用,你上次的计策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觉得你来说比较好。”

  叶歆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坐位走上了讲台。

  王亮又道:“各位,今天的主题是地形和地理的运用,我现在请叶歆向你们讲述真实战役,这场战役计策是由叶歆所献。”

  宋钱急问道:“结果如何?”

  王亮嘿嘿一笑,道:“他的计策使我晓日城的驻军在不死一人的情况下消灭了一千多名山贼,至于细节让他来讲。”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大家都不曾想到叶歆居然有实力为军队出谋划策,而且能不死一人而消灭一千多名山贼,若不是王亮亲口所说,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叶歆有如此厉害,原本有些鄙疑的眼光渐渐露出了羡慕和敬佩之意。

  叶歆见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而感到有点紧张,不知道从何说起。王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用怕,就像上次你在军营的表现一样,放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