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从叶歆举行血剑之誓的第一幕起,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都收回了鄙视的神光,代替的是肃穆和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血剑之誓”的来历,知道的也不敢说,因为一切有关异议的言论都是重罪,人们只知“血剑之誓”是武人最高的誓礼。

  其实,“血剑之誓”最早出现于数百年前的灭魔之战。当时圣皇江天风为了打败入侵的魔族,在百万大军前以此方法立誓,所代表的是无比的信念和勇往直前的意志。

  以后,人们便以此“血剑之誓”为最高的誓礼,就算是穷凶极恶之辈也不敢轻视这“血剑之誓”。谁若破誓,将会面对天下人的唾骂,以及最重的酷刑。

  一般的练武之人都不敢轻易尝试这个誓礼,因为其所需要的信念、意志和决心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叶歆作为一个没有武功的“废物”,为了心爱之人却敢于在这么多的人的面前演示这“血剑之誓”,这证明了他无比的决心和勇气,人们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

  “不,不要……”苏剑豪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幕发生,脸若死灰,摇着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绝望之情表露无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已被完全断绝了。

  叶歆因为失血过多,扶着冰柔,对苏剑豪道:“现在我要向你挑战,不是为了我和柔儿之事,也不是为了你侮辱了我,而是为了你刚才辱骂我的未婚妻。”

  众人又大吃了一惊,大家都知道他不会武,挑战就等于自讨苦吃,非输不可。

  但苏剑豪没有应战,他清楚,今天他已经注定成为输家,就算他能打败叶歆也无法成为胜利者,只会让其他人觉得他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他垂着肩,颓丧地转身走向学堂的大门。

  叶歆见苏剑豪没有应战,对着冰柔笑了笑,接着看了四周一眼,向宋钱打了一个手势后,就搂着冰柔走出学堂。

  冰柔依在他怀中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叶歆微笑着道:“不要紧,谁也不能分开我们,就算是鬼神,我也一样把你抢回来。”

  冰柔凝视叶歆,忽然垫起脚跟,在叶歆的脸上亲了一下。

  叶歆有点惊讶,随后紧紧地拥着冰柔,双唇深深地印在冰柔的红唇上,冰柔“嘤咛”一声,软倒在叶歆的怀中。

  宋钱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这刻温馨,他一边跑一边叫道:“叶老弟,等等我。”

  冰叶二人回头一看,只见宋钱像个肉球似的弹了过来,两人都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叶歆笑道:“慢慢走,我们等你。”

  宋钱跑到两人面前直喘大气,喘顺了口气,他朝着冰柔竖起大拇指,赞道:“我真佩服你,整个晓日城不知有多少女人梦想着成为苏剑豪的夫人,你却随手放弃了。说实话,苏剑豪无论样貌、武功和身份都比我这兄弟好,你却为了他当众拒绝苏剑豪,真是厉害!我这兄弟真有福气。”

  冰柔白了他一眼,搂着叶歆的手臂,辩道:“谁说那个苏公子比叶郎好,叶郎还有很多神奇的地方,没人知道罢了。”

  宋钱点头道:“也对,就像他是醉香居的老板就没有人知道。况且他还能替老师上课,想必还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只不过他不喜欢出名罢了。”

  叶歆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别捧我了,我可受不了,走吧!”

  三人说笑着便走了。

  远处的树上,另一个身影看着这一幕却黯自神伤,不是别人,正是苏剑豪。眼见着心上人和她的未婚夫在此细诉衷情,他除了叹息就什么也无法做了,只好默然离去。

  回到家中,一家人见苏剑豪变得闷闷不乐、茶饭不思,还不停唉声叹气,都很奇怪一向爽朗的苏剑豪怎会有此愁容。

  颜蓉心疼地问道:“豪儿,什么事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啊?”

  苏剑豪被母亲勾起了伤心事,黯然地应道:“冰柔有未婚夫了。”

  “什么?!”一家人听了都一怔。

  苏方志问道:“你为什么以前没提过?”

  “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冰柔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也不知道我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没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苏剑龙怒道:“不喜欢你还跟你回来,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苏剑豪不高兴兄长辱骂冰柔,自然而然便为冰柔辩护。接着又叹道:“她实在是一个可敬的女子,坚贞而爱恨分明,是我无缘,不能娶到她。”

  颜蓉满不在乎地笑着道:“订订婚又不是结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亲自去冰府求婚,以苏家的身份、地位、威望,谁敢拒绝啊!况且,能嫁入苏家是她的福份,别人想嫁还不行呢!”她到底是出身官宦之家,门第的观念还是很重。

  苏剑龙和苏剑虎都点头称是。

  苏剑豪摇头道:“今天她和她的未婚夫当众立下了《血剑之誓》,我看是无法挽回了。”

  “血剑之誓?!”连苏方志也动容了,正色道:“既是这样,我看这亲也不必求了,否则让别人说我们苏家仗势欺人可不是好事。而且,这血剑之誓不可轻破,破誓者会受到天下的唾骂。”

  颜蓉却不理什么“血剑之誓”,横蛮地道:“立誓又如何?!我就不信我们苏家比不上小民百姓,况且我是去求亲不是逼亲,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可是……”苏剑豪白天见冰柔说得坚决,又立下重誓,不相信她会改变主意,但心里又期盼母亲所说的会成事,所以心里很矛盾。

  苏方志虽然觉得冰柔的样貌不错,与儿尚算相配,只是出身太低,他原想为儿子娶一个豪门之女,使苏家在官场更稳。然而,他看着颓靡不振的儿子也是心疼,而且他知道夫人性格顽固不可劝,只有让她遭遇失败方能使她放弃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就不再说话了。

  次日早上,颜蓉便带着几车的聘礼去到冰家。

  医馆中没有多少人,冰离正在为一个老人治病,田氏也在一边帮忙。门口忽然响起了喧闹之声,紧接着一群士兵冲了进来,把等候就医的病人都吓走了。冰离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混乱的医馆,不知如何反应。

  一个身着军官服饰的中年人走到冰离的面前,满脸傲气地看着他道:“我们苏公爷的夫人马上要到,你赶快去门外迎接,迟了要你好看。”

  冰离虽然很不满军官的傲慢,但听是苏公爷的夫人来访,也不敢怠慢,赶紧整了整衣冠,和妻子一起走到门口候着。心中猜想苏夫人无缘无故来找他必有所图,不是为了神药,就是为了女儿。若是为了神药,事情好办;若是为了女儿和苏剑豪之事,可就麻烦了——想到此处不禁眉头紧锁。

  在一群家兵的护送下,颜蓉的轿子来到了医馆的门口,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上面载满货物。

  冰离见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轿子,知道这便是苏夫人,急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走上去问安。

  颜蓉满脸笑容,道:“冰医师,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你这冰家医馆天下闻名,我特来拜访。”

  冰离躬着身,应道:“我这小小的医馆竟能得到苏夫人的光临,实在是小民的荣幸,令小民的医馆蓬荜生辉。但医馆简陋,恐怕怠慢了公爷夫人。”

  颜蓉在女婢的搀扶下慢慢地向医馆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冰医师客气了,京中不知多少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主客坐定后,颜蓉拍了拍手,外面的士兵便捧着各种礼物进来,都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瓷器之类的昂贵礼物。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两家连姻之事。我的三儿子很喜欢你的女儿,想娶她,我也觉得不错,所以今天来求亲,这些礼物是我带来的聘礼。”

  冰离夫妻听了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以为有“血剑之誓”便可将问题都解决了,想不到苏家仍不罢休。

  冰离吸了口气,缓缓应道:“苏公子何等人也,非小女蒲柳之姿所能相配。况且小女生性粗鲁,又不懂女红,恐怕不适合作豪门之妇。而且早已许配他人,无法再行婚配。”

  颜蓉笑着道:“订婚之事我已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退了不就行了。要是你开不了口,我找人去跟那家说,最多给他们几万两银子罢了。况且我儿子对你女儿情根深种,我也觉得两人尚且相配,我看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女儿过了门后,她就是诰命夫人了,你冰家的地位也会变得不同凡响。”

  颜蓉横蛮傲慢、自以为是的态度引得冰离夫妻很不满,冰离淡淡地道:“小女既然已经订亲,就绝无更改的道理。况且血剑之誓不可轻破,否则便是对圣皇的大不敬之罪,虽说现在是天龙皇朝,但道理也是一样的,若朝廷真的追究起来,那可是灭门的死罪。对于苏公子对小女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小女福薄,无法消受,请苏夫人另找名门淑女为苏三公子婚配。”

  颜蓉见冰离一口便回绝了求亲的要求,弄得她又窘又怒,哼了一声,道:“不识抬举!”然后甩袖而去。

  回到家中,她气鼓鼓地向丈夫和儿子们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苏剑豪早已猜到结果,这时听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黯然,因为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反而是苏剑龙和苏剑虎大为不满。

  苏剑龙怒道:“这个冰家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干脆派兵把他女儿抓回来。”

  “是啊!”苏剑虎附和着叫道。

  苏剑豪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摇头。

  苏方志喝道:“胡闹!这冰家可不是一般人动得了的,现在皇后和宫中的嫔妃们都想着玉蓉丸,皇上也离不开天心丹。若动了冰家,万一龙颜大怒,我们可担当不起。况且谁都没有这个胆子去破那血剑之誓,他们不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苏剑虎怒道:“都是那小子抢了三弟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跟三弟抢老婆?!快告诉我,等我去教训他,把他赶得远远的。”

  苏剑龙道:“是啊!我们三弟这么好的人品居然会被人抢了心上人,这混蛋是谁?!”

  颜蓉也问道:“到底是谁家的儿子?居然把你也比下去了。”

  苏剑豪道:“他叫叶歆,也是晓日学堂的学生。听说是冰离的徒弟,医术不错,但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苏剑龙和苏剑虎猛的站了起来,怒吼着:“三弟,你怎么能输给这种人呢!简直是奇耻大辱。你等着,我们去把这小子教训一顿,让他自动退亲,然后让他滚得远远的。”

  苏剑龙和苏剑虎本性不坏,但到底生长在豪门之家,自小锦衣玉食,父母又百般呵护,难免有些娇纵之气。

  自从苏方志出任镇西大将军后,苏家如日中天,朝中各大势力都纷纷拉拢,致使两人以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出任将军,还封了爵位,苏剑龙是三等武勇伯,苏剑虎是一等忠义子。之后又娶了朝中重臣的女儿,他们的身份更不同了。

  两人在军中如天之娇子般被军官们捧上了天,又沾染了些军官们的傲慢之气,所以变得愈发目中无人。好在有父亲管着,才没有干出什么坏事。这时听到了三弟的委曲,都不由的火冒三丈,那不可一势的态度表露无遗。

  苏剑豪吓得连忙拉住两位哥哥。他自小跟在剑圣身边学武,所以没有沾染上两个兄弟的毛病,心地比较纯良仁厚,颇有武士之风。

  苏方志认为没有必要让这事继续下去,虽然冰柔确实不错,但他嫌冰柔野性太浓。他更希望与朝中重臣结亲或者等皇上赐婚,这样才能维持苏家的家势长盛不衰。

  他喝道:“不许去!你们都是将军了,做事还这么不经大脑,我苏家一直都以公正持平为皇上所器重,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败坏我苏家的名声!”

  “那三弟的婚事呢?”

  苏方志道:“当今几位公主、郡主就快成年,我正等着皇上招剑豪为驸马、郡马。”

  颜蓉听了也明白丈夫的想法,附和道:“若能这样,倒是不错。如果豪儿成为驸马,将来的前途就更不可限量了。不过,豪儿你可别再想着冰柔,没有必要让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扰乱你的生活。”

  苏剑豪默然不语,静静地坐着。

  苏剑龙和苏剑龙见父母反对,只好作罢,但心中还是不愤,互望了一眼,阴阴一笑,坐回了原位。

  叶冰两家的其他人知道苏家来求亲后都很吃惊,叶歆和冰柔并不太惊奇,只是相视一笑,并不担心苏家会怎么样。他们一直以为事情已经说清楚,想不到苏家还是来求亲,既然冰离没有答应,也就没有什么好怕了。到底是未经世事的青年,有事总是往好方向着想。

  而且,他们现在刚相互表明了心意,正是热恋中的情侣,眼中只见着对方的音容,脑中也只想着对方,其他的事自然放过一旁不理。

  长辈们却不这么想,他们都有些担心,若是苏家再来纠缠,也是一件头疼的事。到底苏方志是顺州最大的官,手上又有十几万军队,宛如一方霸主,非他们可比,就算叶歆亮出他的医圣和子爵的身份也未必能左右苏家的意愿。于是,叶君行招齐了两家的人,在叶家商议对策。

  看着众人,叶君行忧心道:“这苏家非同小可,根本就是顺州的霸主,在顺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皇上也忌他三分,惹了他们可没有好日子过啊!”

  冰离附和着怨道:“是啊!都是柔儿惹得祸,平白无故去招惹苏三公子,弄得现在不好收拾。”

  柔儿娇笑道:“是他自作多情,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叫他喜欢我。”

  陶晶正坐在冰柔的左侧,她笑着摸了摸冰柔娇美的脸蛋,道:“谁叫你长得这么美,连我看上去也爱得不得了,何况那些男人。”

  冰柔的脸微红,嗔道:“伯母又笑我。”

  陶晶笑道:“我可没有说谎,不信你去问歆儿。”

  叶歆听了嘻嘻地笑着点头称是。冰柔瞥了一眼叶歆,脸更红了。

  田氏也忍不住加入他们的谈笑,笑道:“别夸她了,这丫头野的很,就知道练武,女红也不好好学,又总是惹事生非,将来过了门,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个好妻子呢!”

  冰柔噘着嘴嗔道:“我有那么差吗?”

  陶晶笑道:“没关系,只要歆儿喜欢就行了。”

  冰离和叶君行没有理会她们的谈笑,还在那里苦思着解决方法。

  冰离忽道:“为免夜长梦多,不如让他们尽快成婚,这可以断了苏剑豪的非分之念。”

  “啊!”说笑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冰离接着道:“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横生枝节。反正他们都已经成年了,迟早都是要成婚,这一次又立了个《血剑之誓》。弄得很多人都知道。不如藉此机会把这一件事了了,我们也好放下心头大石。”

  叶氏夫妻和田氏都点头赞同。叶歆自然是心喜若狂,看着冰柔傻笑。冰柔也傻傻地回望着他,两个人的眼眸中除了柔情密意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叶君行也很高兴的道:“我们选个良言uN日让他们拜堂成亲吧!我早就想抱孙子了。”

  田氏满脸喜容,道:“下个月十八号是好日子,不如就订那天吧!”

  冰离道:“我们也不用铺张,一顶花轿抬过去拜堂就行了。至于宾客,只请一些好友就行了,反正我们两家在晓日城都没有什么亲戚,要是等远方的亲戚来,恐怕要几个月,所以就不必请他们了。”

  陶晶道:“这倒是好主意,只是委屈了柔儿。”

  田氏笑着道:“没什么好委屈的,反正迟早都是要嫁。等将来歆儿争口气弄个大官做做,再为柔儿弄一个诰命回来,我们柔儿也就风光了。”

  接着,双方家长又兴奋地谈了谈婚宴的细节。

  叶歆忽然红着脸插口道:“不如就在醉香居宴请宾客吧!”

  叶君行想了想道:“醉香居是个好地方,但那里每天都客满如潮,想订位子可不容易啊!”

  冰柔笑道:“容易的很,现在我们两个是醉香居的老板,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冰氏和叶氏夫妻惊奇地看着两人,叶君行问道:“歆儿,你什么时候买下了醉香居?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叶歆道:“我本来想过几天请大家去醉香居吃饭,顺便告诉大家。”

  “你不会想做商人吧?你可是还要去考科举的。”叶君行一脸怀疑地看着儿子。

  叶歆笑道:“我可没这门心思去经商,我只是出钱,店里的一切都交给宋钱打理。”

  “宋钱那个败家子?”众人都觉得好笑,问了出来。

  叶歆正色道:“你们可别小看宋钱,他可是个能手,只不过深藏不露罢了,将来必成大器。我现在只是试验他的诚意,将来我还要把钱庄里的钱都交给他用来经商,免得放在那里无用。”

  众人见他说得认真,也就将信将疑地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