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柔凝视了许久,忽然向着叶歆嫣然一笑,温言劝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每次有什么事你都是这样。你是不是又想气我啊?”

  “我是认真的。”叶歆黯然应道,表情和软弱无力的语气出卖了他的真心。

  冰柔心里偷笑,嘴上却轻哼了一声,噘着嘴问道:“我问你,如果这次是我断了手,你会怎么样?”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叶歆想都不想,冲口而出。

  冰柔笑得更甜,反问道:“既然你会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能?”

  “这——”

  冰柔向他挤了挤眼睛,道:“你别忘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要我去拿剑啊?”说罢假装要起身去拿剑。

  “别、别去!”叶歆吓得急忙用话拦阻她。

  冰柔坐回床边,幽幽地道:“不要忘了我们的《血剑之誓》,那十六个字就是我们一生的目标,我们的命运是相连的。”

  “我……我只是不忍心让你陪着一个废人渡过一生,太委屈你了。”

  “谁说你是废人,爹和道长伯伯都说你的手有机会复原,况且你还有那么神奇的道术,一定会有方法令你的手恢复的。”

  叶歆叹道:“说不定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一辈子又怎样?只要你的手一天不能复原,我就一天做你的双手;一辈子不能复原,我就一辈子做你的双手。”冰柔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着,态度十分坚定。

  “柔儿!”叶歆不知说什么好,现在他只想紧紧地抱住冰柔。

  “别动!”柔儿按住他,轻轻将他的双臂抬起,然后将身子依在他的怀中,再把他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怀中。

  冰柔一边轻抚着伤处,一边柔声道:“我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一个遇事就想退缩的无用之人。为了你、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因为小小的挫折,就放弃自己。你的才能我最了解,一定会有让你施展才能的机会。我知道你喜欢道术,对名利没有兴趣,爹妈、公公婆婆都希望你能功成名就,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何野坐H.就算不出将入相,也可以拿着药箱行医天下。”

  叶歆听罢,静静地沉思着,沉默了一阵,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心中决定已下,发誓般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退缩。将来如何发展我不清楚,但我会尽快使双手复原,然后正式娶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柔儿!”叶歆把头搁在冰柔的香肩上,轻轻地在冰柔耳边道:“都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连眼都哭肿了。”

  冰柔歉然道:“其实是我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叶歆叹道:“都是苏家——”

  房中突然又静了下来。

  叶歆强笑着道:“不谈他们了,躺着不太舒服,我想去厅里坐,也许师父们已经想好了治伤的办法。”

  “好,我扶你去。”

  晚上,当冰柔扶着叶歆走入客厅的时候,大家都很惊奇,眼前的叶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与之前颓靡不振的形象截然不同。众人皆在心里赞叹冰柔果然是唯一能令叶歆振作的人。

  叶歆并没有细说自己心境的变化,只说自己想通了,不愿做一世废人。

  叶君行道:“歆儿,我们想好了,你和柔儿与青竹道长一起去昌州的云锦山养伤,这两天收拾一下,三日后出发。青竹道长说在那里治疗,对你的伤有好处,同时也可以避免苏家又来生事端。”

  “真的!”叶歆又惊又喜,他早就听师父说过云锦山,一直都想去,这次能和柔儿以及师父一起去,他十分兴奋,希望能利用这段时间使自己的手尽快复原,也让道术更进一步。况且有冰柔相伴,这使他更向往两人在云锦山一起生活的日子。

  陶晶道:“明天,你们给我们双方家长磕个头,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等你们回来再拜堂。”

  叶歆和冰柔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次日早上,叶歆和冰柔恭恭敬敬地拜过了双方父母。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喧闹的人声。叶君行赶紧走出屋子看个究竟。

  一出屋子就见院外来了很多人,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方脸白、剑眉虎目,不怒而威,正是苏方志。

  他身着蓝色公爵朝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绣文两肩,前后各有正蟒一条,襞积有行蟒四条,下幅为八宝平水,腰系蓝色朝带,有镂金衔玉圆版四版,每块均饰有猫睛石一颗,前补服绣九蟒。头戴官帽,上饰东珠和红宝石各一颗。

  他的身边有二人正是苏剑龙和苏剑虎,赤着身子,被绳子紧绑,跪在叶家门口。后面还有顺州的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其他官员。而陈刚也在其列,他也是刚知道叶歆和苏家的恩怨以及受伤之事,心中十分担心,但苏方志在此,他不敢有任何动静。

  苏方志一见叶君行就立即迎了上来假装要拜,口中道:“苏方志领两个不肖子前来谢罪,要杀要剐,敬听吩咐。”

  叶君行吓一跳,连忙扶着苏方志,道:“不敢、不敢,苏公爷太多礼了,我们怎敢受爵爷大礼。”

  苏方志又坚持了一阵,见叶君行不让,也就顺水推舟,道:“叶老既然不喜,我就不勉强了,我的两个不肖子就在门外,请叶老发落。”

  叶君行虽然心中怨恨,十分想处置苏氏兄弟,以图一快,可是他又惧怕苏家的势力,强笑道:“那本是两位苏公子一时失手,误伤我儿,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不行!”苏方志一脸正气地道:“他们伤了人就要受罚,既然叶老不肯说,就由我来判罚。苏剑龙、苏剑虎,你们无故伤人,罪不可赦,降你们两级为参将,留军中效力,另外再赔偿叶公子白银三千两,以作药费。你们可服?”

  “我们心服!”苏氏兄弟当着这么多人受辱,心里既愤恨又尴尬,但父亲叫他们这么做只好照做。

  苏方志转身对叶君行道:“叶老,我这判罚,你可满意?”

  “太重了,怎能让两位小将军受到如此重罚呢?”叶君行明知道苏方志只是做作,三千两对苏家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降两级也可以随便找个藉口官复原位。

  “一定要,否则别人会说我苏家教子无方、治军无方。”

  其他官员齐声赞道:“苏将军不循私情,实乃朝廷的典范,我等佩服。”

  苏方志含笑点头,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我还有公事,就此告辞。”

  叶君行巴不得送走这个惹不起的人物,陪笑着恭送他离去,随即心情轻松了许多,转身走向独自留下来的陈刚。

  陈刚知道叶歆的伤势和受伤过程后震惊不已,苏家名声在外,虽把持一方大权,但也颇有建树,想不到苏家二子却做出如此败坏家门的事情。他也赞成叶君行不招惹苏家的想法,觉得还是避开为上。

  他还特地将自己的武功精要全写在纸上交给冰柔,希望她能在山上自行苦练,因为冰柔这一次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留在山上,他怕时间一长,冰柔的武功会有所生疏,索性将武功全部交给她,若叶歆有时间也可帮她练武。

  陈刚又坐了一阵,安慰叶歆几句,见叶歆的神情并不颓靡,心里十分高兴——遇到这种事还能这么快地振作起来,可见叶歆的意志非常坚强。殊不知这全是冰柔之功。

  刚送走了陈刚,宋钱来了。叶歆把他迎入自己的房间,叫冰柔拿出自己银庄帐号的小折子拿了出来交给宋钱。

  宋钱看着那些帐号中的存款,惊呆了,他虽没有资格控制家产,但对于家族的收益也是略知一二。宋家作为顺州首富,虽然总的财产不只这个数,但是单论现金存款,宋家也没有这么多。

  “这是……”宋钱呆呆地看着叶歆。

  叶歆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是我的财产的大部份,我留下一点给父母和岳父岳母,其余的你拿去做买卖吧!以你的才能,这些银子可以帮助你完成自己的梦想。”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些钱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用。这双手不是银子就能令它复原的,所以银子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兄弟,你这钱……”宋钱很难相信叶歆会有这么一笔巨额的财产。

  “大哥不必担心,这些财产来路正当,绝对不会给大哥带来任何问题。”

  宋钱感激地道:“好,这些银子就当是你投资的,不会少掉一分一毫。”

  叶歆道:“我相信,希望再次见面时,大哥已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宋钱感动得热泪盈眶,最后洒泪而别。

  三日后,叶歆、冰柔和青竹道人终于踏上了前去云锦山的道路,殊不知叶歆已经被命运之手一步步推向了他那无法摆脱的轨迹。

  昌州西北方,与凉州,银州交界之处,有一条很短的东西走向山脉,称为灵仙山脉,跟南北走向的天云山脉刚好呈十字。此地山峦交叠,蜿蜒起伏,延绵数百里。云锦山就座落在这群山之中。

  崎岖的路上,一辆马车慢慢地走着,车头坐着一个中年的车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两人正谈笑着。

  一只粉臂撩开了车帘,马车里坐着一对男女,正是叶歆和冰柔。从马车中望出,可见眼前有座大山挡道,高耸入云,巍然耸立,自山腰以上云雾缭绕,不见山巅。

  “好高的山啊!”看着眼前的大山,叶歆不禁赞叹着。

  青竹道人回头笑着道:“那是灵枢山,又称仙山。”

  “仙山?”

  青竹道人道:“灵枢山是昌州最高的山,山顶终年被云所遮,所以终年看不到山顶。有一条灵枢溪自山上流下,汇入眼月河。由于山高路陡,因此很少有人尝试攀登山顶。而且山腰以上被云雾所阻,无法看清去路,因此没有人上去过,连我也没有。这些使仙山添上了神秘的色彩,故民间相传,山上有仙人居住,当地人都相信这一传闻,因此在山脚建有《请仙台》,为当地的名胜,前方不远便是。从仙山出名以后,当地人便不喜有人攀爬此山,若有人尝试,当地人必群起而攻之。”

  冰柔好奇地问道:“真有仙人吗?”

  青竹道人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请仙台’倒是不妨一去。”

  车在一旁重重地点头道:“真的有仙人,听说山顶有时还会发出声响。那么高,若不是有仙人居住,怎会有声响呢!”

  “师父,我们去看看吧!”经过一个多月的旅途,加上冰柔以柔情密意相辅,叶歆对手的问题已经淡漠了,心情也已经平复。这时听见有名胜,便起了游兴,又见车对仙人之说言之凿凿,便引发了他的好奇心。

  冰柔附和道:“好啊!坐了这么久的车,实在有点闷。不如去看看,我也想看看仙人是什么样子。”

  青竹道人点头道:“不必担心,要去云锦山必会从请仙台前经过,所以我们很快便会到请仙台。”

  车一甩手中马鞭,抽在了马身上,马一声长嘶,急奔而去。

  顺着道路,不久便来到灵枢山的脚下,请仙台坐落在灵枢山山腰的一个平台上,离山道很近,为了方便游人去拜祭游赏,因此建在了这里。虽然建得并不雄伟,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由于仙人的传说,仍吸引了不少的游人前来。

  叶歆和冰柔依偎着走上了请仙台。这时台上的游客稀少,从请仙台上望出去,周围群山叠翠,两人沿着山路边走边谈。

  叶歆被风景吸引,光顾欣赏,一不留神,便被一个柔软的娇躯撞了一下。

  “哎哟!”叶歆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那一撞刚好撞到了手腕的伤处,所以疼得他叫了起来。

  冰柔见叶歆被撞倒在地上,急忙扶起他问道:“相公,没事吧?手疼不疼?”

  叶歆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道:“手撞了一下,有点痛。”

  这时,前方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却怒目瞪着叶歆,怒气冲冲地叫道:“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路。”然后改了笑颜向那少女殷勤地问道:“小姐没事吧?”

  旁边的另外两个男子也对着叶歆叱喝了起来。冰柔秀眉一竖,煞气突现,正欲发作。

  与叶歆相撞的女子突然走到叶歆面前温言问道:“你没事吧?”

  “姑娘,对不起撞了你。”叶歆随口应道。

  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一位少女正看着自己。这少女大约二八年华,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眉宇间英气十足,神色间微藏煞气,瀑布般的长发散披于肩,身上也是火红的劲装,腰悬长剑。

  他觉得这女子的形象与冰柔十分相似,两人若是站在一起倒像是两姐妹。虽然看上去与冰柔差不多年纪,但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比较成熟,而且气势不凡。

  她没有冰柔那种少女的活泼,但端庄大方、刚健中带着婀娜,隐隐的霸气更添威严,就像驰骋沙场的将军。

  冰柔见这女子态度友善,气也就消了,不由得看着她仔细端详起来。她也发现这女子无论衣着或外貌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知不觉中便有了竞争的意味。

  那三个男子见了冰柔也眼睛一亮,但见她与叶歆的亲昵之态,再听两人的称呼,便知她是那个男子的妻子,不禁都瞪着叶歆,心中直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正当四个青年为两位火红美人沉醉在惊艳之中时,那少女见到冰柔也留意了起来。她见冰柔貌美如花,红色的劲装和佩剑衬得她英姿飒爽,心中暗暗称赞。又见她眼睛晶亮有神,必是内息高强,也不由的与自己比较起来。

  看着亲昵的冰柔和叶歆,她也感到奇怪,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怎能娶到这么动人的妻子。由于从外表看这对年轻夫妻并不十分相衬,因此她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叶歆,却怎么也发觉不到他的特别之处。

  段延平见她盯着叶歆看,心中不满,低声道:“小姐,是时候走了。”

  那女子点了点头,向冰叶两人笑了笑,然后转身下台。直到那女子跨上马背,叶歆这才想起还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只是见她走远,也就算了。

  两人游赏了一阵,又乘马车继续他们的旅途。由于山路太过崎岖,走了不远,三人便弃了马车步行上山。好在叶歆和青竹道人有道术相助,冰柔的轻功也很高明,所以走起来并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