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小院,红緂和锦儿一见到笼子中的冰柔就扑了过去,惊问道:“柔姐怎么会困在里面?”

  叶歆愤怒地踢了踢地上的史明扬,道:“都是这小子弄的。”

  红緂这才发现史明扬,问道:“有他在手,怎么不想办法打开笼子?”

  叶歆长叹一声,道:“唯一会开笼子的人已经死了。”

  “甚么!”红緂和锦儿惊地一下站了起来:“是谁?”

  “金耀明!都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叶歆顿足捶胸,埋怨着自己。

  红緂愕然不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是我害的,我不应该杀了他,是我的错。”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懊悔和自责。

  叶歆扫了她一眼,眼神之中也颇多责怪之意,但随即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怪红緂,她杀了金耀明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毕竟事前没有人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妹子,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了。你能帮我吗?”

  红緂眉头一扬,坚定而诚恳地道:“大哥,柔姐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如果能救出柔姐,我万死不辞。”

  “好!”叶歆一把抓住红緂的臂:“大哥就靠你了。”

  红緂诚恳地答道:“大哥,有甚么吩咐尽管说吧!”

  叶歆沉声道:“我要去找一个人,她也许能救柔儿出来,只是这里我不放心,我不能再让柔儿受到任何伤害,因此需要有人能守护在柔儿身边。”

  红緂一听有人能救冰柔,喜道:“大哥快去吧!这里我和锦儿守着,就算拼了命,我们也会守住柔姐。”

  “是啊!叶大哥,我和小姐一定守着这里,不让任何人接近。”

  叶歆摆了摆手,道:“这事不能有丝毫问题,金府虽然死了两个高手,但他们有数百人之多,外面更有大批灾民,这些人都受过金府派米之恩,只要金家的人一呼,他们必效死命。妹子你身上有伤,不便打斗,即使能打,我也不会让柔儿和你们冒险。”

  “大哥有甚么办法吗?”

  “柔儿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已经受到这牢笼之苦。她这样子若是再让别人见到,她所受到的痛苦一定更大,我不能再让她心灵受到折磨。我首先要做的是消灭所有知道此事的人。”

  他走到史明扬的身边,将他弄醒,喝问道:“知道这里的有几个人?”

  为了活命,史明扬忙不迭地答道:“只有我,金家祖孙三代以及他们的妻子,其他人都不知道,连宋钱也不知道,金家将这里定为禁地,任何人不准进入。”

  “我妻子是怎么弄进来的?”

  “是宋钱迷倒了后,我让金氏兄弟的妻子们弄进来,放在笼子里,没有惊动其他人。”

  叶歆点了点头,内心突然升起了浓烈的恨意,欲杀之而后快,他朝史明扬冷笑了几声,然后抽出红緂的佩剑,一剑就刺入了史明扬的心口。

  史明扬的眼睛还是大睁着,似乎在为自己无法复国而死不瞑目。筹划了长久的复国大计竟然被叶歆所破坏,这是到死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看着史明扬的尸体,叶歆愉快地笑了,他感到无比的舒畅,不但除去了心头大患,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胸中的愤怒也找到了地方宣,他不曾想过杀人是如此容易的事,而今轻描淡写的一剑就结束了一个生命,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殊不知心魔便由此而起,若是他情绪激动之下错手杀人,倒也没有甚么事。在平常人来说,这也许只会影响一段短的时间,但对于一个道力高深的人来说,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道术的修炼,力求心如止水,平而不波,将内在的不良情绪排除,保持内心的纯净。

  现在他以喜悦之心杀人,便是被魔性所侵,平静纯洁的心湖就像是被滴入了一点污水,出现了一点混浊,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影响却是深远的。

  红緂和锦儿看着他突然变得狰狞的表情,内心出现了一种深沉的恐惧,由内心深入而起,直抵大脑,因而身子微微地颤动了几下。

  叶歆呆呆地站了一阵,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杀了人而大惊,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惊愕道:“我……我杀了人!”

  “大哥,你怎么了?”红緂一把扶住了叶歆。

  叶歆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然后还以微笑,道:“没甚么,我杀了人。”

  其实他的内心五味俱全,刚才鬼使神差地杀了史明扬,如今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走到冰柔的身边,解开她的穴道,等了片刻,冰柔才幽幽醒来。

  叶歆温柔地道:“柔儿,我去找凝姐姐,她会有办法救你的。你在这里好好地休息,等我回来。”

  冰柔一听就急了,抓住叶歆的手臂,哀求道:“相公,我不要离开你,带我一起去吧!”

  叶歆犹豫良久,方道:“你这个样子怎能走在大道上,不能让你再受到屈辱。”

  冰柔想到自己困在笼中在大街上让人指指点点的样子,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抱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瞪出被凶狠的痛楚变了形的眼睛,发了疯似的叫道:“不要!不要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要是那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叶歆见到冰柔这个样子,柔声安慰道:“柔儿,我发誓,不会让别人看到你,只有红緂妹子和锦儿知道,她们会照顾你。外人见到你一眼,我就杀了他。”

  “对,杀了他。”冰柔眼睛直直地盯着叶歆,眼神之中隐藏着无限的恨意和杀意。

  红緂走到笼边,怜悯地看着她道:“柔姐,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见到你。”

  冰柔死抱住叶歆的手不放,叫道:“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叶歆很清楚,带着冰柔一同前去会引起金府众人的注意,此时以救出妻子为最要紧的事,要对付金府中人还不是时候,决意将冰柔留在此处。

  “柔儿,此去灵枢山有百余里,带着你前去只会耽误时间。我一个人去将凝姐姐请来,好让你早点出了笼子。”

  冰柔知道丈夫说的是实话,虽然心里不愿与丈夫分开,但为了早些脱离牢笼,也只能点头同意。

  叶歆给红緂使了个眼色,红緂意会,立即点了冰柔的睡穴。

  “妹子,我去找人,你和锦儿帮我照顾她,我不能让柔儿走在大街上让人指指点点。”

  红緂同情地道:“可是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人若是像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谁都会疯,只能用感情安抚她快要崩溃的心,没有你在她的身边,我怕她真的会疯。”

  “我会全力施展遁术,相信五日可到达,再花个五六日便能回来。”

  红緂想起一事,眉头轻蹙,问道:“大哥,这里是金家的地方,他家必然有人知道,若是派人来搜,我们该如何是好?”

  叶歆背着手在屋内徘徊了几趟,思考了良久,又看了看死去的史明扬,心中犹豫了起来,两种声音正在激烈地斗争着。一个声音要他杀了所有知道这小屋的人,一个声音叫他不要再杀人。

  正当犹豫不决时,他看到冰柔安祥的睡态──妻子将来还能如此安祥吗?妻子受到这种屈辱,能放过害她的人吗?

  不,不能!另一把更强烈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叶歆心想既然开了杀戒,就不在乎多杀几个,反正这些人也是死有余辜,现在最重要的是妻子没有任何危险。

  叶歆厉色道:“金家之人不可留,为了保证柔儿的安全,我离开之前必须清除一切隐患。我想即使我不去惹金家,他们也会为了史明扬和金耀明来为难我,我不能养虎为患。”

  想到杀人,叶歆回头瞧了瞧地上的史明扬,冷冷地笑了起来,锐利目光透出丝丝冷意,而且多了一分冷酷。

  红緂明白叶歆的心情,她也愤恨金家的人,但听到叶歆的话意中似乎暗示着要杀掉金府的人,心中不由得一紧,问道:“都杀了吗?几百人?这……这太……”

  叶歆冷笑道:“先把金家知道这里的人捉来,以防他们漏这个地方。这里有水井,再买些食物便能住上一个月。我还会在树林中布下阵法,应该不会有人进来打扰。至于杀不杀他们,若是柔儿有救,自然没有必要杀他们,若是柔儿不能出来,哼!我要整个金家陪葬。锦儿,你和我先去邻镇买些食物和所用之物,晚上我们再去抓人,办完之后我再走。妹子,你的伤没好,留在这里休息,我和锦儿去办事。”说罢便向屋外走去。

  红緂不再说话,静听着叶歆的决定,她对自己有无尽的自责,埋怨自己杀了金耀明,因此决定不理叶歆有任何要求都要帮他解救出冰柔。

  翌日早上,金剑门的弟子发现金家一家老小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人发现了一封无名书信,是叶歆仿照史明扬的笔迹写的,说金耀明一家人有要事去办,叫金家的弟子如常生活,但不得离开金家镇半步。

  此时红緂和锦儿已经准备好一切所需之物,在鹤鸣山山麓的林中小屋照顾冰柔,而叶歆已经踏上了前往灵枢山的路。

  走在碧绿的山地上,清爽的花香迎面飘来,刺激着叶歆的精神为之一振,对面高大的灵枢山依然是那么挺拔秀丽巍峨动人,天还是那么蓝、花还是那么艳、水还是那么清,鸟也还是在那里唱着悦耳的歌声。

  然而,重归旧地的叶歆没有一丝的眷恋、没有一丝的感慨,他此刻只想听到凝心亲口说出“有救”这两个字,别的东西再美,也与他毫无关系,他眼里的世界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站在云锦山上,想起了昔日的温馨和温言软语历历在目,那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何时能再听到,小屋内似乎仍残留着余温──一个月就变成了今日这个模样,叶歆宁愿再断一次手,也不愿面对如今的难题。

  其实他并不是十分有信心凝心能够救出冰柔,如今只是抱着强烈的期待和盼望而来,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而且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面对,那就是凝心是否肯下山。

  她虽然没有说发过甚么样的誓,但从她以往的态度来看,似乎真的受到了誓约的限制,连自己邀她下山也拒绝了,这次为了冰柔,她会否改变主意呢?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叶歆。

  没有在云锦山上找到师父的踪影,他来到了灵枢山。

  湖中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凝心似乎没有在练道。叶歆急速穿越草地和树林,来到凝心的小屋前面。他没有敲开,直接就闯了进去,眼前所见使他为之愕然。

  凝心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两颊泛红、嘴唇发白、身体轻微地发抖,明显削瘦了不少。

  叶歆以为她发生了甚么事,急忙扑到她的身边,他不只是为了凝心而担心,更是为了冰柔而担心。

  他伸手摸了摸凝心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又发现她四肢冰冷,完全是发烧的症状,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急地盼望凝心能早一点好起来,帮他去救冰柔。

  “歆弟、歆弟……”凝心翻了一个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叶歆心头大震,他虽然知道凝心喜欢自己,却从不知道凝心用情如此之深,这场病只怕也是为了他,不由的万分内疚。

  心中叹着,上天竟然让自己有两位红颜知己,一位温柔解语、一位知己明意。然而都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一个因为自己而被困牢笼,可能终身无法出来;另一个则相思成病,卧倒在床,自己却不能慰以真情。

  对于凝心,他只能愧疚,因为何搭。之誓,他不会也不能再倾心于他人,而且他知道自己只把凝心当成最好的知己,虽然曾一度心摇神动,但终究被妻子的柔情所化,此刻只有友情,没有爱情。

  “凝姐姐!”叶歆伏在凝心的耳边轻声呼唤着。

  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凝心的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昏沉的病态使她双目无神,迷迷糊糊之中看到眼前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因而心中大惊,睁大眼睛一看,立即欣喜若狂,那种昏沉的病态也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她见到了叶歆。

  疑是梦中,凝心忙不迭地一把抓住叶歆,狂喜地问道:“歆弟,是你吗?”

  “凝姐姐,是我,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凝心的脸染上了一抹鲜红,螓首含羞,欲言又止,双手不自然地抚弄着衣襟,就像一个害羞的小故娘。

  叶歆不敢看她,此时此刻,他不想再惹上情债,冰柔如今的情况令他更不愿拨动情丝。

  凝心低着头坐了一片刻,听不到叶歆说话,于是抬头看他,发现他愁眉不展,丝毫没有之前的潇洒脱俗的气质,而且眼中不时的闪出一丝慑人的寒意,虽然非常轻微,但逃不过凝心的双眼。

  凝心惊异地细看着他,突然发现叶歆的身上居然多了一丝杀气,这是不可能在木行道士身上看见的东西,也是不允许的,虽然不太明显,但以凝心的道力,很容易便察觉到了。

  她惊问道:“你身上怎么有杀气?你杀人了?”

  叶歆默然地点了点头,想到史明扬和金耀明,他眼中的杀意就更浓了,看得凝心心寒不已。聪明的凝心自然想到了很多事,叶歆的突然到来还带着浓浓的杀意,身边又没有冰柔,除了冰柔出了事,叶歆不可能这般模样,而且还杀了人。

  她用颤抖的声音又问道:“发生了甚么事?柔儿妹妹呢?”

  叶歆又悲又痛地道:“柔儿被困于笼中,我特来求凝姐姐相助。”

  凝心听到冰柔没受到甚么伤害,心中的惊惶稍减,随之而来的是失意和落寞,病魔又开始折磨她的精神,高烧使她精神不振,此时因心情不快,头脑又变得昏沉。

  她受不住躺了下来,脸上方才的兴奋之情早已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苦笑。

  “歆弟,我发了誓,今生不下此山,柔儿妹妹困在笼中,你的道力高强,没有甚么事办不成。”

  叶歆跪在床前,泪水涌了出来,哀求道:“凝姐姐,我已经束手无策,实在是没有办法,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谁有这能力开启笼子。我求你,下山吧!”说罢就咚咚地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凝心见叶歆这个样子,忍不住爬了起来将他扶起,问道:“到底是甚么笼子,连你也打不开?”

  “笼子所用金属乃采天地之金,用异族的冶炼技能,加上金行道术融合相助而成。炼制时,烧的是木之精华,用的是三味真火,再用水之精魄冷却,最后用土之气养半年。因此这笼子能吸收金气,不受刀剑砍击。我用尽了方法也无法开启,而知道开启之法的人却死了。”

  凝心倒吸了一口凉气,按叶歆所说,这笼子乃五行合一而成,不是轻易便能强硬破解的,她想了想道:“克金者为火,也许用火可行。”

  叶歆摇了摇头道:“用火恐怕不行,柔儿在里面,一旦用火,笼子未破,柔儿早已化成灰烬了。况且,天下之大,修道之人却少之又少,是否有人在修炼火行道术尚未可知。”

  凝心躺回床上,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