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在房间来回踱步,细细地思考了一阵,笑道:“猜到了!莫不是要我先下手为强?只要我随便去亲近其中一位皇子,百官的注意力就会离我而去。”

  “孺子可教。”

  叶歆摇头道:“但我不想添什么乱子,皇上也不会让我这么做,我可不想过几天就被革职查办。”

  “难道你又有什么妙计不成?”

  叶歆神秘地一笑,道:“掏我的东西,也没那么便宜。”

  “嘿,小子,居然连我都耍。”

  叶歆淡淡地道:“你来看我,无非是想知道太子的人选罢了。”

  朱雀上师道:“天下没人不想知道,知道的除了皇帝,你可能是其中一个。”

  “我不知道,皇上并没有告诉我。”

  “我信你,可皇子们不会相信,他们会千方百计让你吐出来,例如抓你的妻子,又或者是在你身上下毒,你可要小心啊!”

  叶歆笑道:“不必担心,万一真的闹起来,我就胡乱指一个,让他们自己去闹。”

  “真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稍有眉目,不过不敢肯定。”

  朱雀上师点了点头,道:“好,我走了,武道大会之事告一段落,我也要回山修炼了。”

  叶歆忽道:“詹事府缺个师爷,不知道长有没有兴趣?”

  朱雀上师愣了一下,笑道:“再说吧!”随即飘然而去。

  叶歆怜惜地看着红緂,道:“妹子,从今天起,你将面临极大的危险,我手上没什么高手可以保护你,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

  红緂温柔地笑了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上次被师父抓去,是因为我心中有惧意,不敢对抗。现在我不会了,你教我的那些剑招我一定会苦练,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帮你。”

  叶歆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出去走走。”

  红緂偎入叶歆的怀中,兴奋地道:“每天最令人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让我感觉到我们是真正的夫妻。”

  叶歆苦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拥着红緂向大街走去。

  官场上虽然风起云涌,百姓的生活却依然如故,每个人见到叶歆夫妻都亲切地打招呼,叶歆也一一回礼,没有人不夸叶歆夫妻是模范夫妻。

  这夜,叶歆带着红緂来到一间不太大但很干净的酒馆,掌柜许风热情地招呼他们。叶歆和红緂坐在角落,一边小酌,一边亲密地细声交谈,羡煞旁人。

  许风没有打扰他们,特地将其他桌子向外移,让他们坐得舒服一些。

  叶歆也乐于接受,赞道:“你这里的东西味道真好,我觉得算得上是京城第一流的酒馆。”

  许风笑道:“您过奖了,若是吃得高兴,就常来,小的一定让您吃的舒服。”

  “好啊!我们天天来捧场。”

  许风忽然略显紧张,吞吞吐吐地问道:“您能不能给小店写个招牌,让小店也风光一下?”叶歆笑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觉得很新奇:“这个容易,你这店叫什么名字?”

  “恩爱小馆。”

  叶歆和红緂对视了一眼,笑道:“好名字,这个招牌我还非写不可,拿笔墨来。”

  许风连忙递上纸笔,叶歆提笔疾书。刚写完,外面突然走进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带着兵器。

  “敢问可是叶歆叶大人?”叶歆随意瞥了一眼,道:“正是本官,你们是谁?”

  为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拱手道:“老夫陈成,是落英门的掌门。”

  叶歆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参见陈掌门。”接着对红緂道:“夫人,还不参见师祖?!”

  红緂这才醒悟,连忙跪倒在地拜了三拜,道:“拜见师祖。”

  陈成傲然地受了红緂的大礼,道:“陈刚曾提及你,你也是落英门在册弟子。”“在册弟子?”叶歆一脸茫然。

  “去年刚刚登记,是她师父亲自推荐的,还说要派她参加武道大会。”陈成又指着身后的弟子对红緂道:“这些是落英门第三代弟子,与你同辈。”几个女弟子抢着上来行礼:“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落英门的人,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红緂一一还礼,微笑道:“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落英门的在册弟子。”

  许风见叶歆来了朋友,就招呼他们坐了下来。叶歆吩咐备下酒菜,招待陈成等人。

  陈成也不客气,在叶歆对面坐了下来,责问似的沉声道:“叶大人,听说你改了武道大会的参赛规则,不知是为了什么?我们大老远地跑来参赛,却还要等大半年,这也太不近情理了。”

  叶歆恍然大悟,难怪落英门的人会突然找到自己,原来还是为了武道大会,落英门也许只是第一阵,其他门派也应该会陆续出现。

  “师祖,您还是叫我名字吧!更改武道大会的规则是皇上的意见,我只不过是按皇上的意见办而已。”

  “既是同门,老夫冒味,叫你一声歆儿。作为落英门的一分子,你也应该为落英门出点力,此次落英门准备充分,一定可以再上层楼,可规则一改,落英门的希望都落空了。”

  叶歆温言解释道:“皇命已下,无法更改,只盼诸位师兄、师姐能用这大半年时间苦练武功,也好在武道大会上扬名立万。”

  陈成见他态度坚决,一步不让,有些不满的道:“我儿子与冰叶两家交情深厚,难道这么点忙都不肯帮吗?”叶歆含笑道:“师祖怎么不为众多的师兄师姐着想呢?若仍用现在的规则,他们中间只怕有一大半都无法参加武道大会,练了多年的武功却没有施展的机会,太可惜了。”

  落英门的弟子都深以为然,师祖以门派利益为重,作弟子不便说什么,但心里总是期盼着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叶歆所言正中他们的心思,他们连连点头称是。

  陈成不再多言,静了一阵,又道:“我想带冰柔回门派祭告祖师爷,她是落英门弟子,理应拜祭祖师爷的牌位。”

  叶歆勃然变色,脸色阴沉,淡淡地道:“师祖所言甚是,但夫人有病在身,不便远行,等夫人病好,我再带她回去拜祭。”陈成冷哼道:“有我在,她的病不会有影响,难道连我都信不过?”

  叶歆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按捺下去,缓缓地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办,离不开夫人的帮助,请您体谅。”

  陈成怒得一拍桌子,叫道:“你做了官,就不把我们放在眼内,我儿子官拜一品提督,也不敢如此!”

  叶歆冷冷地道:“师祖,我一向敬重陈刚伯伯,自然也敬重您老人家,请您不要强人所难。夫人什么时候回去拜祭并不要紧,我只怕有人会对夫人不利。”

  陈成的脸红了一下,恼羞成怒般地喝道:“你是说我别有用心?”

  叶歆将一脸愕然的红緂拥入怀中,厉色道:“是与不是,师祖自己清楚,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叶歆将来自会请罪,但此刻夫人绝对不会离开我半步。”

  “不行,我偏要带她走,否则我这掌门还怎么做下去,叫我有何面目去见各门各派?!”陈成一气之下,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叶歆痛心地惨然一笑,叹道:“陈掌门,您终于说出了真话,可惜,今天谁也不可能带走夫人,劫掳诰命夫人是大罪,落英门是在册门派,加倍论处,您不会想让落英门解散吧?”

  “你……”陈成气得甩袖而去。

  叶歆对着其他落英门弟子道:“诸位师兄师姐,叶歆不想冒犯掌门师祖,也敬重诸位,诸位日后若有难处,请找叶歆,叶歆当尽力帮助。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诸位有意为朝廷办事,叶歆也许能帮点忙。”

  接着,叶歆递了一块银子给许风,道:“掌柜,打扰了你,不好意思,我明日再来尝你的手艺。”说罢拥着红緂飘然而去。

  “夫君,你得罪了柔姐的师门,不怕她不高兴吗?”红緂担忧地道。

  “柔儿一定会支援我的行动,想不到师祖竟然帮着外人,我实在很痛心。”

  “也许陈掌门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许是迫于其他门派的压力。”

  “我知道,师祖不是一个适合做说客的人,一定是有人逼他前来,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放弃。但我怎么可能让步呢?总不能让他们把你抓走,再用你来要挟我吧!”

  “夫君,你得罪了他们,不怕吗?”

  “我没什么可怕的,倒是担心你,他们已经将你当目标,明的不行,也许会来暗的。从今夜起,你跟我去‘雪竹庄’。除了朱雀上师,没有外人知道我在那里有庄子。”

  夕阳下的“聚贤池”一片宁静,像一位害羞的新娘,将自己藏在昏暗之中,却又遮不住那秀丽的容光,而清香怡人的荷花将她点缀的更加美丽动人。叶歆和红緂泛舟池上,亲昵地偎在一起,然而此刻的叶歆没有半分柔情密意,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池边的动静。

  刚离开酒馆,叶歆就发现被人跟踪,而且不只一人,由于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能力,他带着红緂慢慢地走到郊外,更借了一条船泛舟池上,让监视者误以叶歆夫妻只是四处玩乐。直到池内一片漆黑,监视者才怏怏离去。马怀仁等人早已知道了一切,既兴奋又紧张,都齐集“雪竹庄”,等待着叶歆的到来。但叶歆和红緂并没有直接去见他们,而是在“凤鸣轩”附近弃船登岸,首先探望了冰柔。

  锦儿见红緂到来分外高兴,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有留在这里才是安全的,否则会惹出弥天大祸。冰柔见到红緂也很高兴,道:“妹妹,辛苦你了,为了我的事让你涉险,我实在过意不去。”

  红緂心中有愧,蹲在笼边,紧握着冰柔的手,颤声道:“我累你受此劫难,自当全力以赴。”

  叶歆强作笑颜,道:“柔儿,我又升官了,救你的日子也近了。”

  冰柔面露喜色,柔声道:“相公,可惜我不能出去为你庆祝,只好在这里说一声恭喜。其实我想通了,我再也不要什么名成利就,我只要每天和你在一起。昨夜我发了一个梦,梦见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过着普通但开心的生活,就像普通平民百姓那样,男耕女织,你的道术这么厉害,说不定种子一丢下去就有收成了。”叶歆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若妻子早有这种想法,便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此时他实在不敢想像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尤其是当冰柔知道自己破了誓言,即使她原谅自己,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他没有想,也不敢想,因为还没有到必须要想的时候。锦儿和红緂悄悄地退出了小屋,来到了囚禁着虎剑门师徒的地下室。

  看着被关在地牢中的师父,红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道:“师父、掌门师伯、各位师兄师弟,我对不起大家。”唐广源怒喝道:“你还有脸来见我们?!虎剑门落到如今的地步,你如何对的起祖师爷的在天之灵?”

  “师父,我已经尽力了,夫君不得不这么做,请你们原谅。”

  任丙安叹道:“你误识魔头,害得我们变成了这样。你走吧!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虎剑门也没有你这个弟子。”

  红緂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叶歆没有杀他们已是仁至义尽,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磕了三个响头,黯然离去。

  回到了“披云榭”,红緂一直闷闷不乐,锦儿关心地问道:“小姐,叶大哥对你怎么样?”红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呆想了半天,幽幽地答道:“白天的夫君,做到了所有丈夫该做的事,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好,好的让每一个妻子都会羡慕。但当夜晚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白天的一切就像发了一场美梦,到了晚上就会自然消失,每一天这个梦都会这么做下去,而且会重复地做下去。这两天,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是黑夜,它的降临打碎了我的好梦,夺去我所有的喜悦,给予我的只有孤独、寂寞和伤感。好在我还有期待,期待第二天好梦依旧。”叶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晶莹泪花。

  “对不起。”

  “禀王爷,叶歆今天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回宫之后陪妻子散步,遇到了落英门的人,不欢而散,随后与妻子去了聚贤池游湖,直到天黑。”黑衣装扮的密探跪在三皇子的面前将叶歆一天的行踪详细地说了一遍。

  三皇子坐在柔软的虎皮上,仰头看着房顶,细细地思索着什么。坐在左下手的言德谦问道:“王爷,叶歆沉迷于温柔乡,没有去见任何人,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他不做什么,局势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诸皇子中,唯有王爷名声最好,大爷和八爷早就不得皇上的宠爱,看来这预定的继承人十有八九是您。”

  三皇子露出优雅的笑容,道:“言老,虽说父皇对我不错,但这事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即使诏书中的继位人不是我,我们也可以争回来。”

  “对,三爷言之有理,这事不能不小心,大爷和八爷都不会坐等结果,咱们若是不动,就算您登上了皇位也未必能坐得稳。”书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面若冠玉,鼻如悬胆,轻摇纸扇,悠然而入。

  三皇子笑道:“夜寒,我们正等着你。”

  夜寒微微欠身,道:“怎敢劳王爷等候,夜寒该死。”

  言德谦道:“夜寒,你是三爷的智囊,怎么到现在才来?”夜寒微笑道:“言老,我去查点东西,故而来晚了。”

  三皇子道:“你是去查叶歆吧?”

  “正是,此人来的突然,不可不查明他的一切。”

  “有什么新发现吗?”

  夜寒道:“此人不但与苏剑豪有来往,还与昌州屈家有关系,据平安州来报,他曾在平安州码头出示过屈家玉牌,还说是屈显武所赠。”言德谦叹道:“想不到此人交游如此广阔,背后竟然是两个掌握重兵的外臣,实力不可忽视。”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父皇果然明察秋毫,用了此人,也就是说继位人将有五十万大军支援。如果父皇所说的继位人是我,此人便是为我铺桥搭路的前锋,看来我们应拢络他一番。”夜寒道:“王爷,不可过于自信,继承人是谁,属下一直都很担心,以王爷的威望和实力,并不需要掩藏,光明正大的宣布不会有什么事,可皇上这种作法似乎意在保护继承人。”

  三皇子的眼中闪出一丝厉芒,冷冷地问道:“你觉得谁有可能?”

  “属下并没有证据,只是觉得此人的势力不大。”

  三皇子越听越不高兴,言德谦洞若观火,婉言劝道:“不必多想,听宫里的消息说皇上给了叶歆用人之权,我们只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自然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皇子瞥了夜寒一眼,道:“夜寒,你来了这么久,也该出去做点事了。想办法混到叶歆的身边,最好与他亲近一些,不论他是否是皇上留给我的人才,都要想办法让他倒向我们这一边,若他不肯,只好杀了他。”

  “王爷放心,夜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