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前院,丁旭又匆匆而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钱盒子。

  他将小盒子交到叶歆手上,道:“这是护卫刚收到的,送来的是一个乞丐,什么也问不出来。”

  叶歆打开一看,其中赫然有一节尾指,手指之下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落英门尽在吾手,速至端庆府三号码头,三日不见,灭门。”

  他心中大惊,赵玄华一计不成,如今又来一计,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

  在屋内徘徊了半晌,叶歆对丁旭道:“立即安排马车,我要出一次远门,府内你打理,我最迟十日必返,叫你哥哥打理好詹事府。”

  丁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叶歆面沉如渊,连忙去办。叶歆拿了些银票,便急急忙忙地向端庆府赶去。

  一路疾驰,花了两天的时间便到了端庆府码头。此时天色已黑,滔滔的眠月河从眼前奔腾而过,传来阵阵的浪花拍岸声,码头附近灯火通明,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叶歆将马车停在远离码头的树林中,顺着码头一路寻找,边找边问,很快就找到三号码头,但码头上一个人也没有,与其他码头相比十分冷清,旁边停泊着一艘很大的货船,已经下了帆,里面看不见一个人影。

  叶歆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于是平放右掌发出微微的绿光照路,走上货船。

  船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叶歆在上层转了一圈,并无发现,然后他打开往下层的通道的盖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传入了叶歆的鼻孔。

  叶歆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有人被杀,心里有些慌乱,若是落英门全灭,自己实在无法向冰柔交待。

  叶歆一间间地搜,血腥味越来越重,当他打开最后一间房门时愣住了。藉着微弱的绿光,叶歆看见屋内最少有十具尸体,相互交叠在一起,鲜血流了一地。

  叶歆走进屋子,翻开每一具尸体,查看他们的身份,终于让他在最下面找到陈成的尸体,陈成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叶歆长叹了一口气,还是未能救出落英门的人。

  心中怒火熊熊地燃起,叶歆伸手将陈成的双眼合上,道:“师祖,叶歆一定查出真相,为你们报仇。”

  就在此时,甲板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杂吵声。叶歆吃了一惊,定神思考,发现事情极为蹊跷,这一定是个陷阱,因而立即隐身舱内。

  片刻之后,盖子被打开,火把令下层舱变得明亮起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给我搜!”

  紧接着,梯子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十几个士兵冲了下来。

  叶歆隐在暗处细看,脑中一直想着这声音,突然出现了一个刻薄的面容,接着叶歆冷笑着,暗忖:轩丘梁,原来是你,想勾结别人害我,没那么容易。

  他不再留在舱下,遁回甲板,果然见甲板上灯火通明,站着一大群士兵,而轩丘梁正和身边的一名男子说着话,此人正是赵玄华。

  “大人。”一个士兵跑了上来禀报:“下面发现了十二具尸体,没有活人。”

  “没有活人?你们找清楚没有,给我翻遍每一个角落,凶手也许就在里面。”

  士兵见轩丘梁发火,忙不迭地又跑了下来,可他第二次上来还是这个答案。

  轩丘梁疑惑地看着赵玄华,问道:“你不是说见到凶手没有离开船吗?怎么会没有人?”

  赵玄华也一脸惊愕之态,道:“我没看错,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叶歆本已怒不可遏,想杀两人泄愤,但附近人多,还有大批士兵保护,不便下手,瞪了两人一眼,愤愤而走。

  得到答案之后,叶歆没有停留,觉得轩丘梁和赵玄华不会只有这一招,也许还有其他计划同时进行着,因而连夜往回赶。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他回到府中的时候,便见府前围了一大群人。叶歆排众而出,只见府前有数具尸体,不少衙役正在处理现场。

  叶歆急忙跑过去,拉住陪着京兆尹田常的丁才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丁才一见叶歆便忧形于色,道:“昨夜有十数名高手突袭,劫走夫人!”

  “什么?”叶歆愕了一下,恨恨地道:“好一招调虎离山。”

  京兆尹田常道:“叶大人,可曾与何人结仇?”

  叶歆虽然极为担心,但不想其他官员过分插手,因而搪塞道:“咱们做官的难免得罪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

  田常道:“叶大人放心,此事我已奏明皇上,劫走孝仁公主乃大逆不道之罪,禁军也出动了,相信很快就会将公主救回来。”正说着,齐槐领着几百名禁军来到驸马府,叶歆迎上去,道:“有劳了。”

  齐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叶大人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公主一定会平安归来。”

  叶歆拱了拱手,然后领着丁才进到府中。

  府中的损毁并不大,只有红緂所住的地方有打斗的痕迹,府中并无高手,红緂虽然抵抗,但寡不敌众,因而敌人轻易便将人劫走。

  叶歆觉得是赵玄华所为,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等赵玄华出招,才知如何应付。果然三日之后,叶歆又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若想公主安全,速往宁州眺月峡白鹅峰,吾等恭候尊驾,若多一人,公主毙命。”下面具名竟然是一百二十八位掌门。

  叶歆看罢,一拍桌案,怒骂道:“想不到竟是他们所为,一百二十八位掌门人竟然做出这等要挟之事,实在无耻之极。”丁旭虽不知详情,但见叶歆脸色阴沉,想必不是好事,不敢多言迳自退出。

  叶歆一个人在厅中徘徊,思考着如何应付这次事件,对手是一百多位掌门,看来会无好会,还用红緂要挟,这一百多位掌门想要什么呢?

  若要自己推翻建议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想杀自己泄愤不会劫走红緂,而眺月峡在宁州东南,是镜河的一段,离京有千里之遥,此去恐怕需要数日。

  虽然詹事府的事可以交给白安国和成泓打理,但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对付一百多个位掌门,叶歆觉得头都要炸开,而且万一打了起来,就恐怕会暴露自己身怀道术,除非将一百二十人位掌门连同他们的弟子一齐杀了。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好办法,见多日没去见扎猛,因此遁至峰的小楼。

  峰的小楼叶歆一直将扎猛安排在这里,扎猛的师弟们则由叶歆出钱依然住在客栈的上房中,峰则陪同扎猛一起练武。

  此时,扎猛和峰正在后院中练武,一见叶歆到来,全都迎了上来。

  扎猛道:“叶小弟,怎么有空到这来?”

  叶歆笑了笑,拉着两人上楼密谈。

  落坐之后,扎猛犹豫了一下,道:“兄弟,不是我说你,改变旧规矩自然有很多人反对,其实我也琢磨着这事,好像有点过分。”叶歆语重心长的道:“大哥,不怕告诉你,不但武道大会要改,而且,所有的门派都会被朝廷强行解散。”

  “这怎么行,我们圣枪山岂不也要解散?”

  “大哥,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无可奈何。如果明年的武道大会顺利举行,皇上也许会改变主意,毕竟这道旨意还没下,尚有斡旋的余地。可一百二十八个门派竟然劫走公主做出这种事,我实在难以想像皇上会收回皇命。”

  扎猛听到一百多位掌门约叶歆私谈,担心地道:“兄弟,这事有点邪,还是别去,我不相信他们会一起劫人。”

  “可是不去不行,万一人在他们手上,我怕会出人命。”

  扎猛点头赞同,道:“要是这样,倒不可不虑。不过我还是觉得大多数掌门人都是明理的人,他们不会做出这种有违武德的事。”

  叶歆听了扎猛的话,再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不一定所有掌门人都同意用这种方法要挟自己,难道又是他?一想到赵玄华可能是罪魁祸首,叶歆就忍不住怒火上升,若不是看在朱雀上师的面子上,自己早就对他下毒手了,自己不去惹他,他倒来惹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

  扎猛拍了拍叶歆,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叶歆道:“大哥,只要你们圣枪山不参与就行了。”

  峰见他们说完了,插嘴道:“叶大哥,有什么要我做的吗?我都快闷死了。”

  叶歆苦笑道:“现在没什么事,你要练强一点才行,这次的对手可是一百二十八位掌门,你去了只怕走不了几招。”

  峰知道自己除了轻功和暗杀手法之外,其他都不是一流水平,只能默然点头。

  叶歆见得不到有力的帮忙,遂决定夜探山阳岭。在山阳岭翻遍了整座山皆无所获,无奈的叶歆只好回到“雪竹庄”。

  将红緂的事告诉了冰柔后,叶歆又星夜赶往宁州。一路上风尘仆仆,日夜疾走,花了七天便到了眺月峡以北的丹峰县。

  “老丈,白鹅峰怎么走?”叶歆来到一间酒馆随便叫了点东西,便问起了路。

  掌柜笑道:“白鹅峰在东南方二里的河边,山势陡峭,尤其是北面更是难以攀登,唯有靠河的南面山势稍缓,是唯一的登峰之路,也是我们丹峰县的名景,山上风光无限,我年轻的时候上去过一次,风景太美了,可惜现在爬不动了。”

  叶歆心急如焚,起身便想走,掌柜却叫住了他,道:“要想上山,最好的办法是往西走一里,再折向南,待到河边之时,可见一渡,乘渡船顺流而下,只要半个时辰便可到白鹅峰山脚的小渡口,那里便是山路的入口。”“谢老丈指点。”叶歆扔下银子,便急急忙忙按掌柜所说而去,却不知背后的掌柜正在得意的大笑。

  沿着往西的道路,叶歆驾着马车一路直奔,当马车进入一处密林时,突然跳出几个大汉,持着兵刃,得意扬扬地拦在马车之前。

  叶歆知道来者不善,却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勒停马车,叶歆冷冷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一人道:“叶大人,久等了,我是来送你一程的。”接手把手一挥,喝道:“上!”其余几人都持刀猛冲了上来。

  在这密林之中,叶歆根本用不着花气力,随身一隐消失在林中。

  几人见叶歆突然消失都大吃一惊,皆回头看着带头人。

  “他妈的,不是说他不会武吗?居然骗我们打头阵,混蛋!”

  带头人骂了几声,心里却清楚,叶歆能消失的如此之快,可见轻功高绝,其他武功也自然不弱,知道不是对手,叫道:“走吧!”正当他们想离去之时,却发现四周的树林突然紧紧的排在一起,把他们围得紧紧的,不留半点缝隙。而且树旁还有奇异的草藤,五颜六色,看上去颇为妖异。

  几人吓呆了,挥手欲砍,却被一条条藤条捆住双手,然后被拉到空中吊起来。叶歆随后现身于树下,随手一挥,树林又恢复原貌,而几人都被树藤吊在半空,虽然不停地挣扎,但丝毫没有效果,而且越是挣扎,树藤捆的越紧,以至浑身乏力。

  “说,谁派你们来的?我的夫人呢?”带头人哭丧着脸道:“大人,小人们是被派来抓您,其他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叶歆走回马车,冷冷地道:“不知道就多待一会儿,我没工夫奉陪。”

  “别,我真的不知道。”

  叶歆瞥着草丛中钻过的毒蛇,随手用雪藤一卷,然后扔到了带头人的身上。看着眼前斑烂的蛇身,带头人吓得昏了过去。

  叶歆没有再理他们,扬鞭而去,心中觉得事情颇为蹊跷,对方若要抓自己,为何不一早抓,而是要在这里。看样子,这几个人不像是赵玄华所派,难道另有他人想暗算自己?叶歆此时的感觉犹如身处迷雾之中,前路茫茫。

  去到路口折往南方,都没有再遇其他人。叶歆想不明白,索性不理,直接闯到渡口。静渊溪水流湍急,白色浪花不时翻动,在水里打了个漩涡又流往下游。狭小的渡口没有什么人,只有三条渡船在等客。

  叶歆犹豫了一阵,把马车藏在树林之中,然后步向渡口。

  一个船夫首先迎了上去,笑着问道:“船客,您是要渡河吗?我这船好。”

  叶歆没有理他,看了看其他两名船夫,长得都很老实,于是走到其中一人身旁,道:“船夫,我要去白鹅峰。”

  船夫笑道:“这几天是怎么了,都往白鹅峰去,您上船吧!半个时辰就到。”叶歆点了点头,跨上小船。

  船夫笑着拿起木桨轻轻的划着,由于是顺流往下,所以小船一出岸便飞快地往东飞驰而去。

  来到河中央,船夫忽然从木桨抽出一把小刀,目露凶光,狞笑道:“叶大人,前面让你侥幸脱过大难,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这里风光不错,你葬在这里算是造化了。”

  叶歆淡淡地道:“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船夫撇了撇嘴道:“到这时候你还嘴硬,我只有送你一程。”说着便纵身扑了上来,手里的小刀直刺叶歆的心房。

  叶歆轻轻一让便避开了船夫,然后雪藤弹身而出,飞至水中,而后施出道术,纵身入水。

  叶歆虽然不能像凝心一样御浪而行,但可以用叶飘术使自己恍若一落叶,随水飘流而不沉,脚下的雪藤又如一条水蛇般在水上滑行,向着岸边游去。

  船夫看得呆了,以为是天山神人至此。突然,木质小船开始碎裂,并往下沉,船夫大吃一惊,正想跳水而逃,却被碎裂的木块围住,把他压入水中。

  如此顺水而飘,倒也写意,两岸高山峻岭,古木阴林,映蔽河面,只露中间一线青天。河岸的礁岩处寸草不生,只有无数粗犷的线条,像是被巨斧劈过一般。时而传来的鸟鸣猿声,更添诗情画意。

  叶歆点头赞道:“好一处眺月峡,果然是美不胜收。”但心里焦急,只是略略欣赏了风景,便往岸边而去。

  踏上了岸边,叶歆回头一看,船夫已连同小船一起沉了下去。他只叹息了一声,便沿着岸边隐身而行,很快便来到酒馆掌柜所说的渡口,右侧是河,左侧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山路自下而上,直没入林间。

  渡口旁有数十人,都提着兵器,正往河的上游张望。

  叶歆没有理他们,直接往山上遁行。利用上山的机会,他观察了一下山势和地形,若想带红緂安全下山,就必须有万全之策。

  看着陡如刀削的山势和唯一的山路,叶歆皱了皱眉,这种地势对自己没有任何险阻,但对红緂来说,要想下山必会惊动山中的人,除非有什么方法不走山路。

  忽然,叶歆瞥见陡峭的山壁上长着许许多多的山藤,而且连结成势,竟然从山下连至山下,心中立时有了计策。

  上到半山的一处山崖,眼前豁然开阔,由于白鹅峰高于群峰,故能眺望远方。群峰坐于两侧,脚下是那条如青色绸带的静渊溪怒啸着哗哗地奔腾而出,直流向前方,汇入更远处的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