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时,叶歆带着四老来到了“雪竹庄”,并打算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如此一来,就可多些人照顾冰柔。
冰柔正在哄着小叶破睡觉,突然发现卧室外进了几人,抬头一看,整个人定住了。
四老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冰柔时,泪如雨下。田氏首先扑到笼边,伸手去摸冰柔,冰柔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一脸惊慌。
“儿啊!是娘啊!妳怎么了?”田氏哭嚎着伸长了手去抓冰柔。
冰柔呆了一阵,方才醒觉,扑到笼边抓着母亲的手大声痛哭。
冰离也在一旁轻抚着女儿的头,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着憔悴的女儿,泪水忍不住越流越多,叶君行夫妻也陪着一起伤心。
叶歆紧紧地攥着拳头,强忍着泪水,走上去劝道:“大家不别再伤心了,柔儿的身子弱,禁不起这么哭。”
睡在一旁的小叶破也用哭声帮着父亲劝阻,田氏忙不迭的抱着可爱的外孙亲了又亲,陶晶、叶君行和冰离也抢着看看孙子,哭声也因此而止。
小叶破被四老逗乐了,嘻笑着抓着冰离的头发不放,一脸纯真的模样逗得四老都笑了。
叶歆走到冰柔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柔儿,以后爹娘和岳父岳母都会在这里照顾妳,外面有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救妳出来的。”
冰柔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
叶歆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次日,明宗听闻叶歆病愈,而且还递上了“崇武赋”,十分高兴,立即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你这一病居然将两鬓都染白了,少年白头,令人可叹!”明宗看着叶歆的模样忽发感叹。
“托皇上的鸿福,微臣一切都好,只是荒疏了政事,臣惶恐不安。”叶歆抬头仔细瞧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也老了许多,精神也不太好,手指不停地颤着,一副下世的光景。
“复原就好,詹事府的缺还是你的,这几个月白安国替你办得不错,你既然好了,还是你去打理詹事府。白安国,朕想放个知府,他的缺,你找人替吧!”
“是!”
“有人说你杀了一百多位掌门,不知可有此事?”
“微臣虽与他们见过面,切磋过几次,但他们都是高手,微臣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次杀死那么多高手。上次公主被劫,臣亲扑丹峰县相救,虽然用计救出了公主,但也被他们打成重伤,以至休养了几个月,请皇上明鉴。”
明宗一听叶歆受伤和公主被劫都是那群人做的,勃然大怒,因为这不单是叶歆的事,还是有意挑战皇帝的权威,如何能不怒,喝道:“这群无法无天的人,他们竟敢劫持公主,打伤朝廷命官,死了活该,朕也好趁机解散所有的门派。”
“皇上圣明!”
“听说孝仁公主很能干,将驸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我给她的两队禁军也训练的十分精锐。”
“是!”叶歆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好如实回答。
“哦!如此说来,让她出任军职倒也不错,可惜她有了身孕。”
叶歆有些惊讶,朝中的女性官员极少,又多出任次要的官职,皇帝如今叫红緂去做官,不知是为了什么?
自己本打算安排她假死,可她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依计而行,沉吟了一阵,答道:“公主是微臣最好的帮手,实在舍不得她。”
明宗笑道:“说说而已,她若喜欢,就在詹事府给她一个职位。”
“是!”
出宫之后,叶歆带着马昌皓和丁才两人第一次走进自己的衙门。
詹事府在城东,衙门不大,里面的人声倒是不小。
叶歆刚踏入大门便看到八个穿着八、九品官服的人坐在屋檐下闲谈,说的尽是些风花雪月,例如哪家妓院的姑娘漂亮,哪间酒楼够气派,说得津津有味,连三人进来都不知道。
叶歆的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转头望向丁才,丁才一脸不满之色,正想叫人,叶歆摆了摆手,抽出腰间的雪藤,甩了过去。
八人被打得哇哇大叫,还没看人就叫了起来。
“谁他妈的敢打老子?!”
“老子是驸马的人,是谁动我?!”
……
叶歆冷笑着走向最近的一人,一脚便踢了过去,喝道:“给我滚进去。”
丁才也帮着喝道:“没听见吗?叶大人来,还不进去?!”
这八人一听是叶歆到了,吓得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分立在两侧,低着头等叶歆进来。
叶歆走到屋北的酸枝椅上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六个废物,吩咐道:“你们六个,把来历、职位,还有花了多少银子买官,都给我说一遍。”
一个胖子抢着道:“小人王强,左司谏,家里是开古玩铺的,花了一万,您要是想买古玩,我家有的是。”
叶歆见他嘻皮笑脸,喝道:“不许废话。”
其他人不敢再胡言乱语,一一据实禀告。
叶歆轻笑着问道:“花上万两买一个八、九品的小官,值吗?”
王强又抢着道:“值!在大人您的手下做官,怎么会不值?”
“你们连举人都不是,凭什么来做官?”
“白大人说破格录用,所以我们都先买了个秀才,然后再来做官。”
叶歆指着马昌皓道:“马大人将会是新任司直郎,你们六个以后就归他管,一定要听他的吩咐,否则我都撤了你们。”接着转头对马昌皓道:“你好好管管他们。”
马昌皓做惯了掌柜,这种管教下属的事自然是手到擒来,应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都出去!昌皓,让他们带你四处看看。”叶歆留下丁才,皱着眉道:“这群人要是让皇上看见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丁才问道:“干脆撤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留下?”
叶歆道:“平白无故撤了会惹人疑心,他们六个也不会心服,万一到外面胡说,又要惹麻烦,你想个办法,让他们都犯点错,让我有藉口赶走他们。”
丁才笑道:“这事还不容易,您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弄好,只是白安国那里恐怕不好说话。”
叶歆哼了一声道:“他要敢说一个字,随时叫他活不到明天。”
丁才一时无法适应叶歆的转变,只好退出去做事。
叶歆看了不大的房间,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休息。
刚刚苏醒没几天就要劳累了,今天又一早去见皇上,精神和体力都还没有恢复,还有那时时疼痛的肺部,因此觉得很累,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就听面前有人叫唤,叶歆睁开眼一看,白安国正站在桌前,轻唤着他。
“有事吗?”
白安国见了叶歆总有点怕,陪笑道:“皇上放了我呼兰府的缺,下官特来告诉驸马爷。”
叶歆琢磨了一下,问道:“呼兰府,好像是在银州的东南部,听说挺富的。”
白安国笑道:“不瞒驸马爷,那算是个肥缺。”
叶歆略想了想,厉色道:“白安国,这次上任不许贪一个铜板,否则我要你的命。”
白安国哭丧着脸,想不答应,又不敢,支吾着说不出话。
叶歆淡淡地道:“银子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办好了事,我给你的不会比你贪的少。”
白安国这才喜笑颜开,问道:“驸马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照办不误。”
“银州有个叫赵玄华的人,此人野心不小,妄图谋反。”
白安国大惊,道:“下官到任之后一定全力捉拿他。”
叶歆瞪了他一眼,轻喝道:“糊涂,要抓他,我早就向皇上禀告了,还用得着你?”
白安国若有所悟,道:“您的意思是放长线?”
叶歆微笑道:“你知道要想升官,立什么样的功劳最好吗?”
白安国想都不想就答道:“自然是军功!”忽然恍然大悟,低声道:“您的意思是让他造反,再抓他。”
叶歆淡淡一笑,道:“现在抓他无证无据,立不了什么功,若是等他起兵造反,我们再剿灭他,便是大功一件。若你办的好,再加上你在呼兰府竖立了名声,升官不是件难事。你四十岁就做到了尚书,可见你不是庸才,只要把利益暂时放开,将来更好的日子还等着你呢!”
白安国深以为然,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就是贪财,于是应道:“下官一定谨记驸马爷的教诲,在银州为您办好一切。”
“好,你的家眷不必带去,听说有几房小妾,就把她们带去吧!你的夫人和儿子都留在京里。”
白安国犹豫道:“这不好吧?”
叶歆哼了一声,道:“我不瞒你,上去强行攻入我府上劫走公主的就是他,你若是带老婆儿子去,你想他会放过吗?”
白安国大吃一惊,额上也冒了冷汗,连声道:“幸亏驸马提醒,否则事情可就大了。”
“你是自己人,我不会害你。因此你去到银州必须先整顿军务,兵马司若是不听话,你就参他,我会给你一个好的人才。你一到任,赵玄华必然会行贿于你,记住,他给多少,你拿多少,还要显得贪心不足。如果他要你做的事,你就拖着,总之让他觉得你在依附他。”
“明白了,总之他出什么招我应什么,若是应不了就拖,再递给驸马爷。”
“知道就好,去吧!”
白安国喜滋滋地走了出去,若叶歆说的真,他的仕途也会一片美好。
叶歆看着离去的身影,默然地摇了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貂皮大皮,屋内也多了一个火盆。
转头一看,红緂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搬了张椅子在身侧,正靠在自己的肩头睡着了。
叶歆轻轻地摇醒她,红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甜笑道:“夫君,你累了吧?”
叶歆问道:“外面这么冷,妳怎么来了?”
红緂道:“就是因为外面冷,我怕你身子弱,别人又不会照顾你。果然,来的时候屋里连个火盆都没有,还是我吩咐丁才添的。”
叶歆握着红緂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凝视了她良久,才柔声道:“妳有了身孕,别乱跑,影响了孩子就不好了。”
红緂摸着小腹娇笑着道:“第一次做母亲,人家真的既高兴又紧张,若是柔姐能教我就好了。”
叶歆想起冰柔,默然不语。
红緂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歉然道:“对不起!”
叶歆叹道:“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红緂怕他伤心影响身体,问道:“孩子出世,取什么名字好啊?”
叶歆搔了搔头,苦笑道:“又要取名字,上次那个让柔儿骂了一顿,这次我可不敢取了。”
红緂白了他一眼,嗔道:“懒鬼,我不管,你是状元,不可能连孩子的名字都不会起。”
叶歆沉吟了许久,又不时地抬头扫一眼红緂,心里踌躇不决,最后忐忑不安地说道:“妹子,我……我想让孩子姓红。”
红緂的脸刷的一下全无血色,如被雷击般傻了,缓缓地转头盯着叶歆,颤声问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叶歆既摇头又摆手,连忙否认道:“妹子,无论姓什么,都是我的孩子,自己的骨肉,我怎么会不想要呢?”
红緂一脸迷茫,又问:“为什么要姓红?”
叶歆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是为了妳和孩子着想,妳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现在计划要加快了,还可能会有大动作,本想安排妳假死,可现在不便实行。但如果将来有什么危险,我会想方设法让妳摆脱现在的假身份,带着孩子和破儿一起回到铁凉,那里有妳的父亲相助。我一旦事败,不但性命不保,而且会臭名远扬,我不想孩子的一生被我所累。”
红緂扑到叶歆的怀中,哭道:“不会的,你一定会成功,我和孩子也会在这里看着你成功。”
叶歆的心里另有打算,见红緂的反应如此强烈,不好勉强,因而不再多言,静了一阵方道:“为了以防万一,孩子出世之后,我同样会给他两个名字,一个姓红,一个姓叶。”
红緂伏在叶歆的怀中,默然点了点头。
“大人,你可回来了……”成泓突然气冲冲地闯进了叶歆的屋子,忽见叶歆和妻子偎在一起,觉得有点尴尬,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下官莽撞,请大人恕罪,下官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
叶歆见他气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摇头,连忙松开红緂,端坐桌后,指着旁边的红木椅,笑道:“成兄不必如此,坐吧!有话就说,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成泓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挺着大肚子的红緂,不敢言辞过激,略为不满道:“大人,这半年可别死我了,白安国招来的都是饭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办不成事。来了几个月也什么事都不做,每天都坐在一起谈风弄月,闹得这里乌烟瘴气,我屡次进言,白安国却总是坦护他们,再这么下去,我快受不了了。”
叶歆莞尔一笑,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心里很清楚。以成泓的脾气能忍到今天已经算不错了,那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压抑怒气,此时见到自己自然忍不住连珠炮般发泄了出来。
见他说完了,叶歆这才婉言宽慰道:“这事我知道,你放心,我已有安排,很快就让他们在衙门里消失。白安国将调任北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这詹事府生事了,你尽管放心,放手去做,我支援你。”
成泓有一种突遇知己的感动,起身躬身赞道:“还是大人办事高明,第一天就解决了问题,下官多言了。大人大病初愈,气色依然不好,还是保重为上,下官不打扰大人休息。”
说罢,他高兴地离去了,心下觉得跟着叶歆过来詹事府果然没错,有这么一个好上司,办起事来也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