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緂轻抚着叶歆瘦削的面颊,凝视了半晌,担忧地问道:“夫君,连成大人都看出你的气色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的病真的能治吗?你可别骗我。”
叶歆捏了捏红緂丰润了不少的下巴,微笑道:“放心,我也想长命百岁,不过现在还不是治病的时候,等柔儿出来了,我才能安心养病。”
红緂担忧地道:“可是这么拖下去,我怕将来会有事。”
叶歆微微一笑,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告诉妳一个秘密,我就是炼制神药的天龙医圣,没有什么病治不了。”
“你?天龙医圣?”红緂像吞了个鸡蛋般张大嘴巴,一脸愕然地盯着叶歆。
“别忘了,上次救妳的那颗龙魄丹便是我秘制的药。”叶歆假装傲然平视,一副高人的神态。
红緂又惊又喜,轻捶了叶歆的胸口一下,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难怪上次你能将玉蓉丸送人,这种好事,还瞒了我这么久,真该罚你。”
叶歆被她轻捶,顿觉胸口气闷,忍不住咳了几声,强忍胸中不适,嘻嘻笑道:“现在告诉妳不也一样,以后有什么病痛,尽管告诉我。”笑声抽动着肺部,又是一阵气促。
红緂靠他的肩头,没有看到叶歆的脸色,所以不曾察觉异象,笑着问道:“你怎么不多弄几颗神药吃吃,病不是就会好的快吗?”
叶歆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一现即逝,轻咳一声,微笑应道:“当然,不过道术以后要少用,以免刺激身体。”
红緂关心地道:“不如让我守在你身边,我虽有身孕,但这半年一直苦练内功,应该可以保护你,招式也熟记了许多。”
叶歆笑道:“方才我去见皇上,他还夸妳治军有方,想叫妳出来做官,被我以妳有了身孕为由推辞,后来皇上叫我在詹事府安排一个职位给妳。”
红緂也笑了,道:“我做你的亲兵算了,别的事我不想做。”
叶歆撇了一眼红緂隆起的小腹,柔声道:“我怎能让妳挺着大肚子来衙门,太不像话了,别人见了会说我不体恤妳,妳还是回去修养吧!”
红緂挽着他的手臂昵声道:“不,我要陪在你身边,你的身子太弱,别人不会照顾你。”
正说着马昌皓冲了进来,一副扬扬自得的样子,笑着道:“大人,要治那群废物太容易了,怎么不给我一些难一点的事做?”
叶歆见马昌皓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而且神态倨傲,心中很是不满,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昌皓,虽然你的年龄比我大,但在衙门里还是检点一些,不要张横拔扈,授人以柄。”
马昌皓怔了一下,这才醒悟到自己太随便了,尴尬地道:“大人恕罪,昌皓一时兴奋,忘了礼数。”
叶歆也不想多责难他,毕竟他父亲是自己手下重要的人物,很多事还要仰仗他们,于是微微点头,吩咐道:“把那群废物给我叫进来,我有事要他们办。”
马昌皓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叶歆柔声对红緂道:“妹子,去里屋坐坐,等我打发这些人,就送妳回去。”
“夫君身子不好,可别动气伤了身子。”红緂嫣然一笑,起身缓慢步入内房。
叶歆笑道:“我可犯不着为那几个只知吃喝嫖赌的废物动气。”
须臾,马昌皓领着那八人走了进来。
王强竖着大拇指自傲地道:“大人,听说您有事要我们去办,要钱要人,大人只管说,我们一定全力办好。”
叶歆扫视了眼前肚满肠肥的八人,淡淡一笑道:“这事要你们亲自去办。”
“是,大人只管吩咐,我们定当万死不辞。”
叶歆轻笑道:“用不着你们万死,你们八人明日起程,往各地求仙问道,两年内需请来一位通晓仙道之术的名士。请来,我就保荐你们升官;请不来,我就革你们的职。”说到最后一句,面色陡变,面色阴沉,眼中还带有慑人的寒光。
八人大惊,面面相觑,要远离家门,心中十分不情愿,但又不敢推辞,过了良久,方呐呐地道:“大人,这恐怕……”
叶歆瞪了他们一眼,厉色道:“怎么,不想做吗?不想做,我立即就撤了你们的职,找想做的人去做。”
八人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叶歆看似文弱,手段竟如此狠辣,他们好不容易才买了这个位子,自然不肯轻易丢弃,连声道:“不,不,下官不敢,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叶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这事不许到处张扬,否则一样革职拿办,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收拾一下。”
八人怏怏退去。
马昌皓满肚子不高兴,刚收服了这群下属,本打算有了这群手下,出门走路也威风一点,却想不到叶歆要送他们走,不悦地问道:“大人,你是想找机会踢他们走吗?”
叶歆见马昌皓的态度又是不善,心中极为不悦,冷冷地道:“白安国留下的祸害需要尽快收拾,不然会有麻烦,影响我们的声誉。”
马昌皓见叶歆态度坚决,只好嘟囔着离开了。
红緂笑着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夫君,想不到你做官这么有威严,与平时的你不一样。”
叶歆走上去扶着红緂道:“这些废物,不摆出态势压着他们不行,只是这个马昌皓刚进来就不安分,我有点担心。”
红緂劝道:“看在马老的分上算了,毕竟他有功于你,也没有犯什么错。”
“我也是这么想。算了,不说了。妹子,很长时间没去外面走走了,不如咱们去恩爱小馆坐坐?”
红緂高兴地道:“好啊!真怀念那几天。”
叶歆扶着红緂上了马车,然后吩咐了丁才几句就驱车离开。
他除了自己人外,一直都不让别人赶车,因此经常可以看到他亲自赶车,这是京中少有的奇事,不少人茶余饭后也喜欢拿此议论一番。
“大人,小老儿总算把您盼来了。”掌柜许风见了他们眼都发亮,热情地迎了上来,又作揖,又打恭。
叶歆看了一眼,店中的食客比以前多了许多,很热闹,笑道:“掌柜,生意不错啊!”
许风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多亏了您那块匾,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
“这还要靠你们的菜做的好才行,所以今天我特地带着夫人前来。”
“大人不如上楼去坐,那里舒服一点。”
叶歆摇头道:“夫人有身孕,爬上爬下不太好。”
许风一拍前额,歉然道:“您看我都糊涂了,公主这身子怎么爬上爬下,我该死。”扫了一圈,指着墙角道:“墙角还有张空桌,大人和夫人将就着坐,我去给您安排酒菜。”
叶歆扶着红緂坐在墙角的桌旁。
红緂笑道:“真怀念,上次来被人打扰了,希望这次能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叶歆想起落英门的惨案,长叹了一声,摇头不语。
罪魁祸首是赵玄华和轩丘梁,赵玄华不知所踪,想必回了银州。
至于轩丘梁,虽然可以除掉他,但叶歆想利用他的任性牵连大皇子的发展,万一皇上选定的继承人不是大皇子,他必然造反,若能把他的实力压制在一定范围,对将来的局面有很大的帮助,因此虽恨轩丘梁,但也只能忍耐一时。
不一会儿,许风和伙计端着七、八碟菜上来。
叶歆笑道:“许掌柜,我们两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许风一边将热腾腾的菜放在桌上,一边笑道:“我知道,所以每碟份量不多,让叶大人多尝几道菜。”
叶歆和红緂尝了几口连连叫好。
就在此时,坐在靠门口的的五名大汉,似是犹豫了半天方才一起起身,走到叶歆的桌旁,拱手道:“这位可是叶大人?”
叶歆瞥了一眼,随口答道:“正是叶某,不知几位有何见教?”
“叶大人,我是玉龙峡的弟子,请问我们掌门范成业何在?是不是你杀了?”
叶歆一边品嚐着佳肴,一边随口应道:“不知道!”
“当天我们也瞧见了,我们掌门是天黑前最后一个与你一战,之后你下了山,我们掌门带着几个轻功较高的师兄追你去了,然而只有你平安回来,他们都不知所踪,你不可能不知道。”
叶歆转头瞥了一眼,淡淡地道:“你不会想说我一个人杀了他们几百人吧?若是那样,你们这几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们还是走吧!”
察觉到叶歆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芒,正面对着他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三步,因为他们想到武林传闻中,叶歆的武功深不可测,以一人之力击杀一百二十八位掌门,其中更包括拥有四大神技之一“定魂刀法”的沧月门门主李广一。
而当他们看到叶歆腰间的雪藤时更是打了冷噤,“藤魔”的外号可不是随便传出来的谎言,而是有人亲眼所见,再加上部分人添油加醋,这条雪藤便成了神兵的代名词,看着它总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叶歆没有理他们,继续喝茶吃菜。那五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怏怏而退。
红緂噘着嘴怨道:“这些人也真烦,现在好多了,以前来搞事的人都凶神恶煞,要打要杀,好在皇帝派了两队禁军给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如何应付。”
叶歆挟了块嫩笋送到红緂的嘴边,含笑着道:“辛苦夫人了。”
红緂一口含着嫩笋,满脸笑意凝视着叶歆。
“叶大人!”一把粗豪的声音又打断了他们。
叶歆转头一看,见一中年人正怒目而视,他身着武士劲装,背上一对银钩很是耀眼,叶歆心想一定又是来找麻烦的。
果然,大汉抱拳道:“大人,在下广平银钩门李定豪,我掌门师兄何在?”
“不知道!”
“大人,在下好言相问,大人不愿回答,在下只能出手请大人回答。”
叶歆森然冷笑道:“你最好想清楚能不能胜我再动手,杀官是大罪,而且我是皇亲,伤了我,你也要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家人。”
李定豪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刚碰到背上的双钩又缩了回来,然后摇头仰天长叹道:“师兄,我无能为你报仇。”接着转身而去,临走还扔下一句话:“叶大人,公道自在人心,你杀了那么多人,武林是不会忘记的,我李定豪此时武功不济,不敢冒犯虎颜,但将来我一定再来讨个说法。”
叶歆扔下筷子,叹道:“看来这餐饭又吃不完了。”
红緂无奈地道:“还是回府吧!这些人实在不好办,杀了他们又过意不去,不杀又嫌烦,还是府中清静一些。”
然而,他们在回府的路上仍遇上了十几拨人,都询问他们的掌门何在,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强迫叶歆,皆因武林传闻而感到有压力。
而且他们无法证明人是否叶歆所杀,若是弄错了,就要面对官府的通缉,因此这十几拨人都只能怏怏而退。
叶歆虽然感到很烦,但依然一一应对。
大年除夕之际,由于新年将至,四处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响彻京城,家家都准备庆祝新年的到来,衙门里的人都被叶歆放回家过年了,只剩叶歆与丁才仍在衙门里闲聊。
“大人,今天你是怎么了?精神很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丁才见叶歆精神不好,总是皱着眉头,因而忍不住问了出来。
叶歆闭着眼睛摆了摆左手,示意没事,想起母亲和岳母为红緂之事起了争执,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作梦也想不到母亲陶晶昨夜竟然提议让自己公平地对待红緂和冰柔,也许是她疼爱未出世的孙儿,但田氏听了不太舒服,便顶了几句,叶歆花了一夜才安抚了两老,但觉得有了隔阂,自己夹在中间总不是滋味。
抚弄着身上软滑的貂皮披风,一脸苦笑,心想,上天真是喜欢玩弄自己,若能平平淡淡和柔儿生活一辈子该多好,可踩进泥潭的脚越陷越深,再也拔不出来了,还要戴着假面具做着违心的事。
孩子半岁了,长得越来越像柔儿,这样也好,大了一定是个英俊公子,总比像自己好,更好的是孩子很健康,不会再像自己一样被人称为“废物”。
想起儿子,叶歆忍不住露出了很少出现在脸上的温馨笑意,手指则不自觉的轻敲打着桌面。
丁才瞥了他一眼,心中叹息,这个自己打算效忠一生的人变得越来越冷了,虽然他脸上一直堆着笑容,但经常跟着他身边就会感到一种冷意,似乎比冬天还要寒冷,一直侵入心扉。
像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出现了,大病以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叶歆笑得如此开心。
丁才知道这个主人有很多事瞒着所有人,像是神秘的内庄、骇人听闻的异荷、藤魔的传言,这些都是叶歆的神秘之处,也是吸引自己的其中一个原因。
平时商量事情的时候,叶歆总是只说一半,让人无法了解他心中的真正意思,直到他说出自己的决定,人们才会恍然大悟。
丁才原来不明白,但现在全明白了,叶歆的心中早已有了全盘的计划,虽然有的时候因一些意外的发生使计划被打乱,但他的目标很明确,因而能够因时制宜,总会化危为机,这是他的意志和信念所驱动的产物,所以他要的不是出谋划策的人,而是能够完整了解他的意思,又能将事情办好的人。
想到此处,丁才盯着这个可能影响自己一生的人,那雪白的两鬓和乌黑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成熟之外,还有一种奇特的威严,令人又敬又畏。
“丁才,你也不小了,别误了大好年华,是时候成亲了,还有你弟弟,过了年我帮你们安排一下,像这种节庆之日应该和家人一起。”叶歆没有睁开眼睛,轻轻地说着。
丁才愕了一下,想不到叶歆竟然关心起自己的家事,腼腆地应道:“谢大人的关心,这事不急。”
“记得去年我刚到,你弟弟还没来,除夕之夜你一个人跑到小酒馆去喝酒,我刚好路过,你喝多了,总说些怀才不遇的话,还说要和弟弟闯一番事业。”
“大人!”丁才有点感动,这种小事连自己都忘了,叶歆竟然还记得。
“丁才,这么多人之中,我最信任你们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吗?”
“公子大恩!”
“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母亲的事,当时我就觉得你们兄弟如此大孝,必是忠厚之辈,这一点你弟弟更明显。你虽然圆滑,但心里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加上你们都有才干,所以我引以为臂膀。”
“我们兄弟定为公子鞠躬尽粹。”
叶歆摇了摇手道:“不要为我鞠躬尽粹,我的做事自己清楚,也许会不得好死。你们跟着我也许会受我之累,适当的时候我会抽身而走,希望你们也能早做打算,我也会尽量为你们留一条好的后路。”
“公子,我们不怕。”
叶歆点了点头,丁才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才如此信任他们兄弟。